「好久不見!小海。」周俊傑一看是她,目光馬上轉為柔和。
她認識他嗎?怎麼他似乎對自己好像很熟稔的樣子?
「小海,他是哥的高中同學兼死黨周俊傑。」項望潮微笑地為她介紹。「以前常來家裡玩,你忘了嗎?」
常來家裡玩?經他這麼一說,項海寧覺得眼前的男人的確像在哪見過,只可惜記憶模糊,怎麼也不起來。「哦!」她冷淡地應了一聲,逕自走開,不想理會周俊傑對她那股熱切的眼神。
「小海幾年不見,已經變得亭亭玉立,不像以前那個活潑好動的小女孩了。」
她回過身,冷眼瞪視他。「你言下之意就是說過去的我好動過度,不像女孩子該有的矜持與文靜嗎?」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怎麼回事?她怎麼和過去記憶中的項海寧不一樣了?現在的她全身散發出一股美的氣質,但卻像帶刺的玫瑰,彷彿只要有人想去觸摸,立即會被刺得體無完膚。
「其實今天會來造訪,全是因為那幅油畫。」周俊傑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江楓秋色」。
項海寧吃驚地問他:「它怎麼會在你手上?」
「這事說來還真對不起。」他低下頭歎了口氣,「周文汝是我小妹!」
「這麼說,那幅畫是周文汝偷走的!?」天啊!真不敢相信!
周俊傑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看著她。「其實文汝天性並不壞,是我父母太過寵愛她,才導致她有時會做出一些孩子氣的事來。」
她瞇起雙眸,心情略微低落。
「對不起!我事先已經警告過她,可是她脾氣太硬根本聽不進去,所以……我趁她還未行動之前,先將『江楓秋色』拿回來還你,讓它逃過免於遭受摧毀的命運。」
「我真不知道該破口大罵還是該感謝你!」
一直在旁聆聽他們對話的方華這時也開口勸道:「小海,大人有大量,你就原諒文汝吧!她的確是太驕縱了,但我想,要是你那天沒當眾傷她的自尊心,她也不會一心想報復你,而做出這種事來。」
「媽,要不是校方硬將此事壓下來,早就鬧得滿城風雨。」
「這次的損失就由我來賠償吧!」周俊傑語帶誠懇地向海寧說道。
「這事我沒辦法作主,你得去問當事人。」她所指的是美術社所有社員。「破壞別人辛苦所完成的作品是最要不得的事,如果周文汝有悔改之意,我相信他們會原諒她。」
「那你呢?」他最想知道的還是海寧是否肯原諒文汝。
項海寧並未理會他的問題,轉身就上樓,留下一群等待她回話的人。
「對不起,她的脾氣就是這麼硬,一旦生起氣來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方華為女兒的態度向周俊傑致歉。「都怪我們把她寵壞了。」
「不!該道歉的人是我們兄妹倆。」周俊傑拘謹有禮的說著。「小海會這麼生氣也是有原因的,回去之後我會好好教訓文汝,叫她親自登門道歉。」
項望潮莞爾一笑。「教訓文汝就免了,不過她務必要親自向美術社的社員道歉才行,這件事情非同小可,鬧大了,文汝就只得走上退學、吃官司一途。」
「這我曉得!至於小海……」
「你不用擔心小海,過一陣子她就會沒事了。」
「她……」周俊傑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啟口。「她好像變得很多,總給人一種無法親近的感覺。」
「的確!她是變得沉默寡言、脾氣暴躁,但心地還是很善良的。」
「沒想到才短短的時間,竟會讓她的個性完全改變。」
方華聞言不禁哽咽,眼眶中的淚水因而奪眶而出。
「難道她在我留學的這段期間發生意外?」周俊傑蹙緊了眉,心情也跟著慌張起來。
項望潮歎了一口氣,「她在一埸車禍中死裡逃生,卻因而喪失部分記憶,後來個性也跟著一百八十度轉變,一遇到不如意之事就發怒、摔東西。」
「難怪她方才看我的眼神,像是第一次見面一樣。」
「最近她的壞脾氣有改善許多,這是一個好現象,可能是托阿亞的福吧!」方華欣慰地道。
「阿亞?」周俊傑不知何時跑出這麼一個情敵。
「他是小海童年的玩伴,從以前他們就很要好,可惜阿亞的父母移民美國,他們也就分開了。」
「嬸嬸,我回來了。」說人人到,莫亞那略帶低沉沙啞的嗓音在玄關處響起,他脫了鞋走了進來。
「今天你好像回來晚了哦!」方華接過他的背袋,見他一身髒,催促道:「快去洗澡吧!」
莫亞笑吟吟地點頭,在經過客廳時瞥見周俊傑犀利的目光正瞪視著自己,陡然停下腳步,也以相同的目光和他對峙。
項望潮感到氣氛有些不對勁,趕緊說道:「阿傑,要不要留下來吃飯?」平常他都會拒絕才是。
「好啊!我也好久沒嘗到項伯母煮的家常菜了。」
周俊傑的回答出乎項望潮意料之外,害他差點跌下沙發,他尷尬地笑了笑,心想:完了,阿傑從以前就很喜歡小海,而阿亞又是個醋罈子,待會兒在飯桌上恐怕會有場廝殺戰。
「阿亞!快去洗澡,別儘是站在樓梯口一動也不動!」方華再次催促他。
言「哦!」莫亞應了一聲,才將目光收回,往樓上走去。
情方華搖搖頭,「這孩子真不曉得他在想什麼,竟然這麼拚命練習!」
小「他叫莫亞嗎?」周俊傑看著他已消失的背影問道。
說「你認識他?」項望潮反問。
獨他點頭。「去年亞洲杯空手道個人組比賽的亞軍得主,有誰不認得。」
家「不愧是國家級的教練,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項望潮豎起大姆指半開玩笑地道:「待會兒你該不會就在飯桌上和他互相切磋起武藝吧?」
「你的玩笑還真好笑啊!」周俊傑睨了他一眼。
***
果然,不出項望潮所料,在用晚餐時,這兩個男人壓根兒不是在吃飯;周俊傑一雙眼盯著項海寧不放,而莫亞則是雙眼冒火死瞪著他。
「小海你真美呀!怎麼看都看不厭!」
周俊傑忽然冒出這句話,讓莫亞的臉越繃越緊,顯示出他的耐性已達極限,就連項偉桐都發覺他們兩人的氣氛不太對勁。
方華自廚房端出最後一道菜,卻見餐桌上的飯菜幾乎都沒有動過,於是皺起眉頭,「是我煮得太差,不合你們的胃口,還是你們都修道成仙,只需用聞的就飽了。」
聞言,大家才開始動筷子,但餐桌上的氣氛卻像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寧靜,只待一聲雷鳴,即會開戰。
項海寧耐不住煩悶,放下碗筷,起身退出戰局。
「小海,你幾乎沒吃到什麼,怎麼不吃了?」方華輕斥。
項海寧對著母親嫣然一笑。「我已經修道成仙,只需用聞的就飽了。」說完,她便往樓梯走去。
「小海……多少吃一點嘛!」
「我已經吃飽了!」她突然對母親的嘮叨感到煩躁起來。
「她可能是和男朋友在外頭吃飽才回家,你就別管她了。」項偉桐直覺的說道。
「男朋友?」在場的每個人異口同聲地脫口而出。
項望潮拍拍自己的額頭,差點昏倒,老爸他什麼時候不說,偏偏選在莫亞和周俊傑面前談論此事。
「她有男朋友了?」周俊傑第一個回過神,開口發問。
「聽小海都叫他什麼來著?」項偉桐敲敲腦袋,仔細思考。
莫亞冷冷地道:「伍子靖!」
「對對對!那個伍子靖,人不但長得斯文有禮,對小海可真是體貼極了。」
項偉桐興致勃勃的說著,絲毫沒見到莫亞額冒青筋、雙眼噴火。
「爸!」項望潮暗示父親別再往下說了,否則恐怕有人會頭頂冒煙。
莫亞倏地站起身,「抱歉!我吃飽了。」語畢,人已離開飯廳。
「怎麼回事?」項偉桐渾然不知自己究竟犯下什麼錯誤,一頭霧水的望望大家。
項望潮聳聳肩,努力地扒著自己碗中的飯菜,也不再多管閒事了。
***
莫亞將手上的一截煙蒂拋向了繁星點點的夜空,那道優雅的弧線劃過天際,最後落在滿是露水的草地上。
「喂,不是你家,就可以隨便亂丟煙蒂嗎?等一下引起火災怎麼辦?」
「抱歉。」他沒有回過頭,只是逕自平躺在草地上。「平常我是不抽煙的。」
「騙子,記得開學那天,你還不是抽得滿地全是煙。」項海寧在他身旁席地而坐。
莫亞偏著頭,深邃的黑眸直盯著她看,看得她顯得有些慌亂,一顆心也像小鹿般地亂撞。「別……別一直盯著我,快回答我的問題!」一向口齒伶俐的她在這時卻像舌頭打了結似的,支支吾吾的。
「我在緊張或心情煩躁的時候,才會抽煙。」
「看你每天都很郁卒啊,你肯定是天天抽、時時抽!」
莫亞展開一抹詭譎的笑容,「我從來不曉得原來你是天天觀察我、時時觀察我耶!」他坐起身,雙眼仍然凝視著她。
「你——你——」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項海寧伸出手捶打著他的胸膛,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喂,很痛咧!」
她聞言,立即收回手,冷哼一聲,心底暗罵活該!
「告訴我,你今天為什麼沒去上課?」莫亞歛起先前的笑容,一臉正色的問。
「哈,你又不是我誰,我幹嘛告訴你!」她噘起嘴嘟嚷著。
這時,莫亞突然伸出手托起她白皙粉嫩的下巴,「當然,到目前為止我的確不是你的『誰』。」他的雙眸閃過狡黠的光芒。「但我不敢保證在下一秒鐘你會變成我的『誰』。」
她的身體略微一顫,「我……因為……」救命啊!誰來救她一命呢?
莫亞的表情已經開始顯得不耐煩了。「需要想那麼久嗎?要不要我替你說?」
「呃……」她吞了一口口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今天……沒去上課的原因是……」
話還未說完,他已替她接了口:「是跟伍子靖去約會吧!」莫亞臉上雖掛著笑容,但眼神裡透出一股憤怒。
項海寧杏目圓睜地望著他,這傢伙怎麼消息特別靈通?
不過,就算她今天真的和伍子靖在一起,她也絕不能在莫亞面前坦承。看來只好使出招數了。
第一步,裝傻!「誰跟子靖去約會啊?」
「不就是你嗎?」他性感的唇角微微上揚,面龐愈是靠近她,愈令她深感危險的訊息漸漸逼近。她趕緊搖頭,否認到底!
「是嗎?」就差那麼一點,他的嘴即將碰觸她那誘人的雙唇。
第一步,失敗。趕快使出第二步,緊抓著他的把柄不放!「今天我看到一件令人頗感意外的事喲!」
「你看到什麼?」莫亞聽她這麼一說,果然停止後續動作。
「就在校園的某一處,有許多樹木可以遮掩的地方,發生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她故作神秘。
莫亞已經曉得她在說些什麼了!原來今天學妹拿情書給他一事被瞧見了。「然後呢?」他捺住性子,將計就計,看她想玩啥把戲?
「我的瞳孔放大了二倍。」
「哇,那你一定是看到一位超級美男子羅!」他指的就是自己。
「不是。」她微笑地起身,往後退了幾步,把自己和他的距離拉大。「是一位超級——肥男子。」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跑,在昏暗的月色下,她才發覺自己的雙頰發燙,心也劇烈地起伏著,迷惘中彷彿還感覺到背後兩道灼熱的目光。
***
清晨,項望潮心血來潮信步來到莫亞的房門前,由於都是男生,他沒敲門就直接闖入,沒想到呈現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對男女同睡一張床的可笑情景,兩人的睡姿可說是空前的難看,他無奈地搖搖頭,繼而退出房間。
「這小妮子,當初還怕阿亞侵犯她,現在反而是她每天半夜跑去侵佔人家的床。」項望潮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可憐的阿亞,每天都得受小海的荼毒。」
這時的莫亞睡眼惺忪地醒來,刺眼的陽光自窗戶射入,而項母從廚房傳來陣陣聲響,讓他再也沒有睡意。伸伸懶腰,他隨手爬梳了一下那頭雜亂無章的短髮,並習慣性地在項海寧的粉頰上烙下一吻。當然,這件事她絕不會知道,只要他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