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雨葵滔滔不絕地說著,最後發覺自己就像瘋子一樣自言自語。
「你有說話嗎?」項海寧瞥了雨葵一眼後,又把視線拉回窗外那一片無雲的晴空。
「原來你從剛才就沒在聽我講話!?」
「你再重複一遍不就得了,何必跟我斤斤計較!」
「我是問你知不知道茱莉亞和莫亞正在交往的事?」雨葵單刀直入地問。
「一向消息靈通的你,這回可終於得到二手消息了。」海寧不免調侃她一番。
「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她記得莫亞是喜歡小海的,而如今卻和茱莉亞交往,這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項海寧好笑的看著雨葵。「哈,我才覺得你很奇怪哩!阿亞要和誰交往都和我無關,我們可說是井水不泛河水,他過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那是因為阿亞他……」雨葵突然頓住。沉吟了半晌後,決定不將莫亞喜歡她的事說出口。「算了,反正他都和茱莉亞交往了,我多說無益。」
「最近我會比較忙,可能不會來學校。」
「美術大賽快到了嗎?」
「嗯。」項海寧閉起眼睛,揉著額際,像是很累的樣子。
「你好像很累,為什麼不休息一下呢?」雨葵靈機一動,提議道:「不如,咱們在春假舉辦個南部四日游,好不好?」
「隨便你!」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可是為了你才想舉辦的耶,如果你不去,那豈不是喪失了這次旅行原有的意義嗎?」
「我知道!我會去的。」
「這是你說的,可不能反悔哦!」
項海寧無奈地點了點頭。「嗯,我絕不反悔。」
***
項海寧一回到家,方華即從廚房衝出,緊緊地將女兒擁入懷裡。「小海,你終於回來了!」她淚流滿面、激動地說著。
「媽,發生什麼事了?我一回家你就緊抱著我不放。」項海寧掏出面紙為母親拭淚。
「今天……我收到醫院的診斷書了。」
「我的診斷書?」一種熟悉的恐懼感佔據她的心頭。
「沒錯!是你上個星期到醫院檢查的結果。」方華皺著眉頭,「上頭寫著……你必須盡速到醫院開刀治療。」
「我的身體到底哪裡出問題?」項海寧瞪大了雙眼。
「是脊髓病變!」方華的淚水又不自主地潸潸落下。
項海寧聞言,整個人呆在當場,久久說不出話來;她的模樣令方華感到害怕,畢竟這打擊實在太大了。
「小海!不要緊的,趙醫師說只要你願意盡快接受開刀,成功率可高達百分之四十。」
「那百分之六十呢?」雖說這殘酷的事實早在她預料之中,但到現在她還是遲遲無法接受。
「信心!只要你有信心,便能克服一切。」
項海寧面無表情的望著母親,「這件事還有哪些人知道?」
「其他人都還沒有回家,所以只有我和你知道。」
「夠了,這就夠了,不要再讓第三者知道。」項海寧熱淚盈眶地哀求道:「媽媽!求求你,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我不希望他們為我擔心,求求你!」
「為什麼?」方華淚流滿面的抱住女兒,「我的小海,為什麼你總是情願自己一個人受苦呢?」
「這苦我已經熬了好幾年,每當發作時,脊椎之痛總令我無法入眠,真想就這樣死去,可是一想起家人、朋友,我就捨不得也放不下啊!」
方華聽了女兒的真心話,鼻子一陣酸楚,淚水再度落下。「所以你寧可自己一個人忍受痛苦,也不願上醫院接受檢查?」
她點頭。「嗯,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生怕一旦住進醫院便出不了大門。」
「不會的!我相信你絕對會康復的。」
「給我一點時間,等辦完所有事情後,我一定會到醫院接受開刀。」
「那要我如何向大家說明?」
「撒個小謊。」項海寧垂下長長的睫毛,「就說我出國旅行,快則幾個月,慢則……不回來了。」
「我不准你這麼說!」方華打斷她的話。「你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希望如此。」項海寧說著,按摩著鼻樑,似乎很疲憊的樣子。這時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她的神經又立刻緊繃起來。
不久,她看見莫亞推門而入,他今天又帶茱莉亞回來用餐,項海寧告訴自己別在意,可是她的心卻不知怎麼地,非常的痛!
莫亞面無表情的瞟了海寧一眼,然後對方華說道:「嬸嬸,我回來了!」
「伯母,今天又來打擾您了。」
方華無力地搖著頭,壓抑著心底的傷痛,勉為其難地露出微笑,「飯就快好了,你們先在客廳坐一下。」
「茱莉亞,我先上樓換個衣服,馬上就下來。」莫亞說道。
「我陪你上樓!」
莫亞見海寧仍若無其事地看著報紙,便旋身邁步上樓。
「阿亞,等等我!」茱莉亞尾隨他上樓。
聽著他們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項海寧這才放下報紙,臉上早已佈滿了淚痕。
她站起身,火速趕回自己的房間,才一關上房門,她的情緒在一剎那間崩潰了。她茫然地跌坐在床上,痛苦地低泣著,為什麼她必須活得比一般人痛苦?她將擺放在枕頭底下的相片取出,一時看得出神,眼前又浮現一幕幕她和莫亞的甜蜜往事,照片中的莫亞以最真摯的眼神凝視著當時獲得空手道冠軍的她,而她則徜徉於幸福之中,細細品嚐每一刻所擁有的甜美時光。
***
第二天,蔚逸曦匆忙地趕到莫亞的教室,不由分說,立即強拉著莫亞來到美術大樓前。
「逸曦,你到底要帶我上哪兒去?」
「跟我進來,你就知道了。」蔚逸曦神秘的看了他一眼。
他們才剛踏入美術大樓,立即看見一幅約有一層樓高的肖像畫。
「很棒吧!沒想到小海居然能將你畫得如此栩栩如生。」蔚逸曦衷心佩服地讚賞著。
「是小海畫的?」莫亞腦筋一片空白。
「難道你沒看見在畫的右下角署名著Sea嗎?那是小海的小名,聽說她在她的每一幅畫裡都署名『Sea』字。」
莫亞突然想起項望潮曾經告訴他,小海最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嚴格說起來甚至還很遲鈍,倘若要瞭解她的內心,看她的畫最真了,她完全把感情融入且徜徉於畫中的世界。
「可是小海也真奇怪,為何要將這幅畫取名為『逝去』呢?」蔚逸曦喃喃的說著。
「逝去?」蔚逸曦的話擾亂了莫亞的思緒。
「是啊!她將主題定為『逝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莫亞見到伍子靖恰巧經過他身旁,立即將他攔住,激動地問:「小海她人呢?」
「大概是在美術大樓的頂樓吧!她一向喜歡在高處思考事情。」
莫亞拋下滿懷疑惑的兩人,逕自衝往頂樓,想一探究竟。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小海要隱藏住自己的感情呢?她可知道,她把他瞞得好慘,就因為那句討厭你,使他每天都承受著永無止境的痛苦。
莫亞來到頂樓,見到小海纖弱的背影,內心一陣絞痛。「小海!」
項海寧回身,對著他露出微笑,就像他夢裡的小海,微笑著,然後……
莫亞突然心頭一驚,不!他不要她消失,絕對不要!他衝上前,將她抱個滿懷。
「阿亞……你怎麼了?」面對莫亞奇怪的舉動,不禁令她感到十分疑惑。
「為什麼你要隱藏對我的感情?」莫亞摟著她纖細的身軀。
項海寧輕推著莫亞,反倒惹來他緊緊的擁抱。「不要這樣子,被別人看到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快放開我!」
「不!除非你告訴我,那幅畫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將它取名為『逝去』?」
「它是我要送你的禮物。」她今天必須向他坦白,否則對他的這份感情是永遠都無法結束的。
莫亞這才鬆開他的雙臂,溫柔的凝視她美麗如星子般的雙眸。「我的禮物?」
「嗯,我原本打算要在你獲得金牌時,將它送給你當作慶祝禮物,可是它實在太大了,所花費的時間也是我無法預料的,所以……」
「所以你就沒來觀賽?」
項海寧微笑地搖頭。「不,我有去,可是比賽卻提前結束,而且我還見到你和茱莉亞。」
莫亞心頭一震,難道小海看到他答應茱莉亞交往的那一幕?
「那是因為——」
項海寧豎起食指點住他的唇。「已經沒有必要解釋了。」她深吸一口氣,「那幅畫會取名為『逝去』,是因為我對你的感情已隨著它的完成而成為過去式。」
「過去式?」
「你不可能和茱莉亞分手吧!」她知道他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她是個好女孩。」
項海寧注視著他那雙迷人的黑瞳。「所以你更應該珍惜她。」
「你說得對!」他語帶嘲諷地說:「我應該珍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