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貓咪也是很聰明的,知道眼前這個傢伙是個沒脾氣的濫好人。關品妍莞爾的勾了勾嘴角。
於睿修蹲在地上,看著貓咪大快朵頤吃著罐頭的滿足模樣,忍不住笑了。
「嘶……」因為拉扯到嘴角的傷口,他齜牙咧嘴的猛抽氣,完全是樂極生悲。
「濫好人。」關品妍沒好氣地數落他,可看到貓咪在他身邊打轉的可愛模樣,嘴角也忍不住跟著往兩邊勾起。
他抬頭看向她,噙著淺笑,「你也是濫好人,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得狠,可她心腸卻比誰都軟,雖然常常把他罵得臭頭,但真要出了什麼事情,她永遠第一個跳出來幫他。
她說他是濫好人,其實她自己才是真正的濫好人,她幫了他很多忙,他不是不知道,而且剛剛若不是她,他只怕會被打得比現在更慘。
關品妍驀地一怔,他這、這是在讚美她嗎?
突然不自在起來,她臉頰無端發燙。
不過,於睿修這個笨蛋懂什麼刀子嘴豆腐心,他又知道她是了?
唉,就說他是個沒藥醫的濫好人,真當全天下處處是好人,對他好一點,他就自己美好的無限放大,也不怕哪天吃悶虧。
真是個讓人不放心的傻小子。
「於睿修,你是被打笨啦?胡說八道的,我才不是什麼濫好人。告訴你,我刀子嘴是因為我本來就愛罵人,而你又剛好欠罵;至於豆腐心……我沒有,我只有感恩心,而那是給於奶奶的,才不是給你的。」意思就是說,本小姐剛剛路見不平是看在於奶奶的面子上,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她才沒有他那麼善良,一副世界大同的樣子,更沒有他那樣的好脾氣,由著別人對他搓圓捏扁提出不合理要求,她對他好,全是為了感謝於奶奶,他懂不懂呀,傻乎乎的!
知道她要強、性子倔,於睿修也不再多說,兩人蹲在地上,老半天沒再吭一聲,各自逗弄著繞在身邊不停喵嗚喵嗚叫的小貓。
他們像是各玩各的,可關品妍感覺得到始終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令她渾身不自在。
是他,是他在看她。
到底在看什麼?不會是她臉上又長痘痘了吧?她的少女心整個惴惴不安。
可惡,她沒有隨身攜帶小鏡子的習慣,要不然可以趁他不注意,偷偷拿出來檢查一下--
不對,有什麼好檢查的?看就看,誰怕誰?有膽他就笑出來,看她不賞他一顆硬拳頭才怪。
發現自己變得扭扭捏捏起來,關品妍不禁心裡暗罵。
於睿修將她神思不寧的模樣全看在眼裡,明明在意又要故作不在意,真是個有趣的人。
關品妍偷偷用眼角餘光瞟了他一眼,意外和他的目光對上,她心虛地想要藉由玩弄小貓來轉移彆扭,孰料兩人的手竟不約而同搭上了同一隻貓咪的身子。
在他指尖碰觸到她的瞬間,她像是觸了電,趕緊收回手--
「那個……時、時間不早該回家了,於爺爺來了,我們快回去吧。」
「我爺爺來了?!糟糕……」於睿修眉--爺爺向來對他很有意見,總覺得他太娘、太溫吞,這下好了,看他被小混混打成這樣,爺爺肯定又要叨念個沒完。
關品妍哪裡會不知他在擔心什麼,個性大喇喇的她想也不想,一把搭上他的肩胯,義氣的說:「放心,有我呢,於爺爺沒那麼可怕的。」
她跨上腳踏車,回頭用眼神催促他快點上車。
「好像應該我載你吧。」好歹他是男生。剛剛他是被打得太痛了,可現在已經好得多,再說回家的路還有好長一段,要讓她為他服務,他過意不去。
「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你這個樣子還有辦法騎車嗎?萬一出啥意外,你了不起賠一條命,我除了一條小命壓在你手上,還得賠上一輛單車,多不划算。快上來!」關品妍豪邁的說。
想也知道於睿修怎麼可能爭贏她,最後還是乖乖摸著鼻子坐上車。
單車踏板喀拉喀拉的響著,她突然開口。
「於睿修。」
「嗯?」
「以後要是又遇上像今天這種事,大不了皮夾跟錢一起送他們,保護自已最重要。有那閒工夫挨打,還不如去求救,最好第一時間找到我,我一定會幫你把那些小混蛋一個個修理得服服帖帖,教他們以後再也不敢找你麻煩。」
況且,他要真那麼喜歡那種五東西,她多做幾個便是,反正要漂亮的沒有,醜東西她最會製造了,還怕將來沒得用嗎?
她可不希望他為了那麼一個丑不啦嘰的皮夾,送掉自己的小命--
呢?她才不是心疼他,她只是不想於奶奶為此心疼,絕對絕對絕對不是因為心裡在意他……
自尊心甚高的關品妍用力說服自己,想藉以證明自己對於睿修沒有多餘的心思。
「你是女孩子,打架很危險。」
「女孩子又怎樣,女孩子也可以濟弱扶傾,別忘了,剛剛就是我這個女孩子救你的。而且我可是未來的超級警察,要是你家遭小偷,我一定幫你把小偷逮到。」
「……我家不就是你家?」她不會是忘了她一家子都住在他家吧?於睿修搖頭苦笑。
「哎呀,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好啦,別嗦!」得意之餘,關品妍索性大方的唱起歌來,一整個享受在自己的歌聲裡。
於睿修很羨慕她已經有了自已的夢想,那他的呢?
那個塵封的謎團……有一天可以順利找到解答嗎?想到此,他的心沉了下來。
不明白他的沉重,關品妍忘我的沉浸在自己的歌聲裡,晚風拂面,單車辛勤的往回家方向前進,隱約好像聽到他問她是不是覺得他很遜……
唉,何止是很遜,簡直是遜翻天了,他只有成績跟脾氣比她好之外,其他的統統都很遜。
然而,她沒對他說的是,就算他遜翻了又怎樣,總之她這輩子都會一直挺他、保護他。
這不單是為瞭解奶奶,還有……
她皺了皺鼻子,把下面的「還有」壓回心裡。那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秘密,誰都不用知道,尤其是他。
遠遠的看見家門口,關品妍深吸口氣,準備做最後衝刺。
「於睿修,抓緊。」
「你要幹什麼?」於睿修回過神,納悶的問。
她賊笑不答,略提起身子拚命的踩著踏板,突然增加的速度帶起了一陣涼風,咧地穿過每天必經的巷子,驚過一排低垂的椿樹,筆直朝家門口而去--
「靠!門居然是關著的?!」看見大門沒開,她緊急煞車。
後方的人碎不及防,撞向她肯眷,她同時感覺自己的腰際一陣暖緊……
是他!是他的手圈在她腰上,是他抱住了她?
她面紅耳赤的轉過頭去,氣急敗壞的大叫,「於睿修,你在做什麼?」
撞疼鼻子的於睿修抬起頭,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這一刻,關品妍被那雙澄澈的眼眸望著,嘴巴又像是被堵住,忽然又說不出話來,心,劈哩拍啦的再度裂了一條縫,然後,好像有什麼東西爬進了她心裡。
青春的臉龐漫起了微微的紅潮,那頭活潑的小鹿差點把她胸口撞得內出血……
正當關品妍手足無措之際,卻倏地發現單薄的於睿修離奇地抽高長大,嘴著溫柔的笑意站起身,不怕死的從身後圈住她的身體,並用一種不同於平常的低沉嗓音湊在她耳邊說--
「品妍,你願意嫁給我嗎?」
宛若被雷劈中,她渾身震了好大一下。
嫁給他?!
她……她、她還未成年?
關品妍拚了命的掙扎,滿腦子想著要從於睿修這炙人的懷抱裡脫身,但手常虎虎生風的拳腳此時竟全派不上用場,她只能像個小娃娃般胡亂的揮手踢腳。
驀地,她感覺自己身子傾抖--
砰!
痛極的她發出呻吟,原來……她跌下床了?!
她睜開眼睛,發現根本沒有腳踏車,也沒有穿著高中制服的自已,更沒有那個溫吞稚氣卻超級大膽的於睿修,只有窗外的天色透著一抹魚肚白,呼應著她吊掛在衣櫥外、那襲臨對租來的白紗……關品妍猛然從地板上坐起,詫異的撫著額頭。
她作夢了,夢見於睿修對她求婚。
在她即將嫁給他的這一天。
往事串聯夢境,關品妍忍不住想,也許,打從被他那雙澄澈眼眸望著的那一天起,她心裡的某個部分就一直在暗暗期盼著有朝一日,他能親口對她說--
品妍,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今天的台北是個天清氣朗的日子,窗外暖陽大把的灑進了888號病房,披白紗的關品妍沐浴著一身金黃璀璨,在牧師與於、關兩家親發的見證下,正式成為於睿修的妻子,並且承諾不論疾病、健康、貧窮、富有,不論生老病死,都願意和他攜手扶持,不離不棄。
「新人請交換戒指。」
她一臉平靜的取過戒指,毫不擾豫地朝自己手指套進去,接著又拿起另一枚男戒,拉起瞭解睿修微涼的手掌,緩緩將戒指套進他的手指。
下一秒,響起的不是如雷掌聲,而是傷心的嗚咽。
面容憔悴的於奶奶掩面哭泣,關母嘴裡安慰著於奶奶,自己也是含著兩眼淚,就連向來威嚴的於爺爺都忍不住頻頻抹去眼中的濕潤。
關家哥哥們也好不到哪裡去,頂著三張苦瓜臉,怎麼看都不像是來參加妹妹的婚禮。
於睿修,你看你幹的好事!
關品妍朝床上昏迷不醒的新婚夫婿瞥去一眼,在心裡埋怨道。
兩個月前,這男人再度上演先斬後奏的戲碼,一個人逍遙的跑去斯里蘭卡自助旅行,講到這個,她就忍不住要發怒。別人旅行都輕鬆的像是去公園散步,回來還可以寫本活靈活現的旅遊書賺點稿費,加減貼補旅費,偏偏於睿修就是八字帶賽、命格詭奇,艷過沒半樁也就罷,居然還在當地碰上了恐飾的火車爆炸攻擊?!
雖然在第一時間緊急動過腦部手術,檢回一條小命,他卻自此呈現重度昏迷狀態,最後還是於家動用關係,讓他搭著SOS醫療專機才得以回到台灣。
好好一個人出門,結果卻是躺著回來,這教大家情何以堪?
兩個月了,他就這樣一動也不動的躺了兩個月,於爺爺找來權威醫生為他治療,每一位醫生都說手術很成功,他身體各方面的。情況也很穩定,可她不懂,既然很好,為什麼他不睜開眼睛?他不會就要這樣一直睡下去吧?
光是想像那可怕的結果,就足以讓她每天晚上惡夢連連,好凡次她都克制不住恨起自已,為什麼意外發生的時候,沒能在他身邊及對保護他?
她更恨到了這一刻,自己才真正意識到他有多重要。她的心早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滿滿的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