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得好快……
才剛站了起來，接著，就是一陣的天搖地動，陌連忙抓緊了床頭櫃把身體穩了住。
「這是怎麼回事？」陌看向了屋外。
「市中心發生了大規模的爆炸事件，起碼有上百人喪生。目前已知的死者如下……」
沒有他的名字……蜷伏在沙發上的陌，愣愣看著電視裡的新聞。
好消息……嗎……
塵說馬上就會回來，但是他卻從中午醒來了之後就一直等到了深夜。有關於那幾乎震動了整個市中心的爆炸案，各種消息紛紛出籠了。有人說是敵國的恐怖攻擊，因為他們見到了其中一個醉漢引爆了身上的炸彈。然而，有人說是本國的首相遭到了暗殺，因為除了人肉炸彈之外，有目擊者說，在現場有一輛轎車，被開了四十幾槍。這個說法，引起了議論紛紛，保守黨的領袖甚至出了面要替首相討回公道，也有十幾個激進派組織跳了出來，承認這次的事件事他們主謀的。
……這個騷動，在忙得灰頭土臉的首相出面之後，就消聲匿跡了。
看著電視撥著現場的慘狀，雖是刻意避過了血腥的場面，然而，從那到處都是的鮮血以及肉泥，不能想像當時的情形是有多麼的慘烈。
成為焦點的轎車裡，還灑滿了整輛車的鮮紅玫瑰……
不知道為了什麼，陌的心狠狠震了一下。
……不可能……不會有這麼巧的事……
「蔻？馨？你們有誰在？」陌提高了聲音。
左右張望著，沒有人應聲。
「蔻？馨？」陌站了起來。
不會的，哪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然而，就在此時，電視的畫面就完全中斷了。
用著恐怖的表情看著螢幕，陌幾乎是跳了起來。「怎麼回事？你們有誰在？告訴我塵在哪裡！」陌對著一個屋子的空氣喊著。
「去市中心！」有些艱難地坐上了計程車，陌對著司機叫著。
「市中心？……客人，現在市中心已經被封鎖了起來，您是去……」
「我怕我的朋友就在那裡……請你快開，我很著急！」
「啊！好！我立刻載您過去！」
遠遠的，現場拉起了道封鎖線，把一張大鈔塞在司機手裡後，陌連等司機找零都沒有，茫茫然地朝現場走去。現場可以說是成為了一片的廢墟，房子都毀了，滿地的水泥塊混著鋼筋以及……人類的肢體。記者們在封鎖線外跳腳，警察們也克敬職責地死命護衛著封鎖線。然而，就在走經附近時，一個記者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長官！您為什麼不繼續搜索，也許還有人……」
「現在由專門處理的人員接手，請各位稍安勿燥。」
「專門的人員？以前不是都由意外應變小組接手的！為什麼又要換人！長官！難道有什麼不能讓民眾知道的內幕嗎！為什麼連衛星的訊號都攔了下來！長官！」
「衛星？我們不可能動到衛星的。」那人微笑著。「該是巧合。」
「巧合！？先是訊號切了斷，人來了以後就把我們趕走，這就叫做巧合！？」
「不能進去！」一個警察揮舞著警棍想要把陌攔下來。
然而，陌只是微微閃了過，便要繼續走了近。
「站住！」警察猛力一拉，陌便踉蹌地摔在了地上。
「啊……抱歉抱歉，您沒事吧。」沒料到陌會跌倒，警察連忙就要來扶。
沒有哼聲，讓警察扶起的陌，又想要向裡頭走去。
「不可以進去，裡頭……有人在搜索，不可以進去妨礙搜救的工作。」警察結結巴巴地說著。
陌沒有作聲，只是想要掙脫警察的鐵腕。
「喂！那邊，怎麼回事？」幾個警察看見情況不對，急忙要過來支援。
「求求你……我的朋友可能在裡面，我怕……讓我進去！」陌失聲喊著。
「……就算進了去，也分不出誰是誰的。」警察流下了一滴冷汗。
「天！小陌！你終於醒了！」
陌才剛重新睜開眼，碧華幾乎是喜極而泣著。
「……」沒有說話，陌看了看四周……潔白的牆壁、潔白的床，刺鼻的藥水味，自己手背上的點滴……是醫院嗎……
「你突然昏倒了……警方把你送來了醫院，通知我們來接你。」碧華輕輕拍著陌沒有吊上點滴的手背。「沒事就好了，你安心休息，有什麼事等你身體好一點了再說……」
「現在講！」一旁的男人突然吼著，陌微微轉過了頭去，葉如風正用一副悲憤的眼神看著他。
「葉如風！」碧華沉聲喝著。
「你知道你的下體……是誰幹的好事！說！我去把他千刀萬剮！」葉如風緊緊捏著拳頭。
「葉如風！別再問了！讓小陌先好好休息！」碧華也喊著。
然而，令他們毛骨悚然的，陌卻是輕輕笑了笑。
「……小陌？」碧華輕聲問著。
「真是的，原來弄傷了，我還想為什麼這麼痛……」陌喃喃說著。
輕輕抓著陌的手，碧華心驚膽跳地問著。「小陌……跟我們講沒關係，你是自願的，還是被逼的……跟誰……」
「……」陌看著碧華，然後淺淺笑了笑，甚至是帶了點甜蜜。「你說呢，碧華，除了他，有誰可以讓我這麼心甘情願……」
「……」碧華只覺得背上的寒毛豎了起來。
「你是說……塵？」碧華的聲音有些發抖。
「……嗯。」陌微微閉上了眼。「好幸福……好幸福，碧華……可是，他不見了，早上走了以後就沒回來了……我得趕快回去等他，也許他只是忘了跟我說再見……」
「……小陌？」
閉上了眼睛，陌沉沉睡了過去，留下臉色蒼白的碧華以及葉如風。
「他瘋了……」跟碧華坐在外頭的沙龍，葉如風抱著頭。
「事到如今，你是想放棄？」碧華揚起了眉。
「……不……」
「你絕對不能灰心。」碧華握著他的手，眼睛炯炯有神。「塵也會答應的，小陌不能沒有人照顧。」
「天亮囉！大懶蟲，快起來囉！」碧華拉開了厚重的窗簾，讓陽光灑了進病房來。
「早，碧華。」陌朝她輕輕笑了笑。
「今天覺得怎麼樣，有沒有舒服一點了？」
「嗯……休息了兩三天，總覺得有些力氣了。」陌笑著。
「嘿，天氣這麼好，要不要出去玩？葉大哥買了三張票，要找我們去看猩猩溜冰……」
「……對不起，我可以不去嗎……」陌只是輕輕別過了頭。「我只想要回家。」
以前，也是住過院的。那一年，他因為要趕報告，所以臨時取消了跟家人出遊的計畫。
那一夜，他們沒有回來。
隔一天，來的是兩個警察。
喝太多的酒，爸爸開車摔下了山崖，當場就死了。
弟弟、妹妹跟媽媽，在醫院裡熬了兩個禮拜以後，先先後後的也走了。
每次回家，家裡都是空的、沒有人的。家裡剩下來的錢，也都花在醫療費上了。
他藉著打工麻木著自己，讓自己不至於因為胡思亂想而無法入睡。
然而，有一天，一隻小狗被車壓死在自己家門口，他看著那屍體，哭了。
哭了多久？這一點，實在也是想不起來。他只記得給人押上了救護車之後，還是繼續哭著。哭累了就去喝水，躺在白色的床單上，只要想了起來，就是繼續哭著。
夜裡再也睡不著，醫生給的大把安眠藥吃了下去後，白天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在過。
他只記得那一陣子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就連吃飯也是、喝水也是、哭也是。
什麼事……都不想做，懶得甚至連呼吸都不想……
不想說話，不想笑，看著別人來來去去的，也不曉得他們究竟是想做些什麼。
隔壁的人大吵大鬧著，往往都要好幾個人撲上了前去、綁著，才會安分。
「怎麼就不學學陌心？陌心一向最乖了。」臨走前，一個護士歎了口氣。
她沒想要聽到自己的回答，不過，自己是也本來就不想要回答。
那一年，自己二十歲。
「回家？當然可以啊？只是，聽護士說，你最近睡不著，是不是？」碧華小心翼翼地問著。明顯到，讓自己都知道她想問些什麼。
「我只是不習慣在醫院裡睡。」陌朝著碧華安慰地笑了笑。「他們就連安眠藥都不給我。」
「……這樣嗎……別靠藥物啊，藥物會傷身體的。」碧華有些緊張地說著，藉著替陌整理花來避開他的視線。
她不曉得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可是，小陌曾經用安眠藥自殺過，她是真的怕……
「真是漂亮的玫瑰花是吧，葉大哥今天早上有來看你對不對？」碧華強自歡笑地問著。
「嗯。」
碧華曾經是足球隊的經理，葉大哥曾經是足球隊的隊長，而塵……曾經是足球隊的先鋒。
第一次見到他，應該算是巧合。
他拿著大把的鮮花來，卻是走錯了病房。
「啊，難道這裡不是819嗎？」塵問著自己。
自己沒有說話。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你隔壁的床，睡的是一個叫作葉如風的人嗎？」
隔壁的人被接出了院，他也不叫葉如風。可是，自己還是沒說話。懶得說，沒有力氣說……也可以說是，根本就沒有念頭要說。
「你真的是不說話的。」塵好奇地靠了過來。
自己只是微微偏了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臉。
他昨天去洗手間時看過了鏡子，他蒼白的就像是鬼一樣。
「其實……我以前，也有一段時間是不想說話的。」塵笑了笑，自顧自地說著。「我受了傷，從場上被送到了醫院，結果那一場，我們輸了球，我難過得三天都不說話。」
是嗎。
「不過，後來，想開了就好，就算我在，也不見得就能贏球。命運啊，有時候是很難說的。」塵朝他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一朵鮮花掉在了他的床上。那是一朵茉莉，小小的花，白色的、小小的花瓣。
然而，不曉得為了什麼，他一直想著他說的話。
「啊，不好意思，我能進來嗎？」過了幾天，他又出現了。這次，手上沒有拿任何東西。
「上次我找的應該是618，真是對不起，上次打擾你了。」塵笑著。「其實也沒什麼事，我朋友出院了，我來替他辦手續，順便來看看你……」塵坐在他的床邊。
「其實，有一件事我心裡一直有疙瘩……你能不能跟我說，你……是因為我說了什麼，才想自殺的嗎……別誤會，別誤會，我只是偶爾聽到護士們在說，所以才……」
其實也不算是的，他想了很久，然後就睡不著。想起了桌旁的安眠藥，就拿來吃了。跟著就想，既然都這樣了，乾脆趁著有力氣的時候結束了，所以他又去找護士要了酒。
護士聽他想喝，也高興地給了他一杯。
其實，就只是這樣。
「唉……睡美人啊，睡美人，你的眼睛睜了開，可是心卻是睡著的。你是真不明白我說的話，還是不想回答呢？眼睛可以看著我嗎，我都受傷了……」
於是，自己看向了他。那是雙真誠的眼神……應該算是的。
後來，聽他說起，當他第一次見到自己時，還以為見到了天使。
「噗……少來，我可是有照過鏡子的，知道我當時是怎麼樣的德行。」
「咳……我是在替我們製造浪漫的回憶……」
「呵……」
「不過，你跟我說，為什麼會跟我去酒吧？」塵問著。
「因為你也長得不錯。」
「……加點溫柔的內在可以嗎？」
「啊，我得走了。我得替葉大哥開場出院慶祝會……就是上次的那位，你記得嗎？那，我走了，再見。」他伸出了手，自己沒有回握。
「是了，我差點忘了……不過，這可是不行的喔，因為啊，這也許是我們這輩子最後一次的相見呢。」
塵笑著，拉過了我的手，緊緊握著。
好溫暖……人的手，原來是這麼溫暖的……
「……呃……可以放開我嗎？」塵小心翼翼地說著。
那一夜，自己跟他溜出了院，去參加他們的酒會。
葉如風是足球隊隊長，戰風猛烈、調度得宜，是個令人可以信任的隊長。
容碧華是足球隊的經理，是個貼心的好女孩。
現在他們在同一個研究單位裡做事，只是做的是不一樣的東西。
「那你呢……」路上，在塵滔滔不絕了將近半小時後，自己開了口。
他嚇得嘴都合不攏。
自己只是抬著頭看著他，等著答案。
「我……我的事情，不習慣由自己來講。」他朝自己溫柔地笑著。「我習慣讓別人從朋友的嘴裡，聽到我的事情。今天你可以聽到很多，明天，我希望從你的嘴裡也能說出我的事情。」
從醫院出來到他醉倒之前，他一直都沒有放開自己的手，自己也沒有放開他的。
而自己，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等著他醒來，等了一個晚上。
一個月後，自己的第一個吻，是有些青澀的。他也是，所以兩個人的牙齒還撞得發疼。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小陌……」
「……我……」
「我會永遠陪著你，我永遠也不會消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