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亞走進每個艙房查看,卻完全找不到人,皺著眉回到了主控室。
「報告主人,在後面。」
堤亞覺得不太對勁,在十五分鐘前要離開海藍星的時候,他的主電腦就是這麼模稜兩可的回答他。照理說,它應該會正確的回答,人在哪個艙房,做什麼事等等。
「桔梗,人在後面哪裡,我找過所有的艙房了。」
堤亞等著回答,而他一向最心愛的桔梗居然沒有立即回覆。這下他覺得不妙了。
「桔梗!馬上回答我,人在哪裡?」堤亞皺起眉頭,嚴厲的開口。
「主人,在海藍星的時候我請他下船了。」
堤亞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請他下船!?」
「是的,在啟動後十秒打開後艙門請他下去。」
「桔梗!!」堤亞大吼了出來,「那是被你扔下船的,不能用請!」
「是的,主人,我在啟動後十秒打開後艙門扔他下去。」
堤亞現在覺得全身無力了,他用力的深呼吸保持著平靜。
「主人,您的心跳呈不規則跳動,需要醫護治療。」
「……我是被你氣的……重新定位,我要回海藍。告訴我你幹嘛扔他下去?」堤亞無奈的重新落坐,繫上安全帶。
「是主人許可的。」
「我什麼時候允許你扔他下去?」堤亞凝起眉心的瞪著儀表板上不斷跳動的光點。
「主人對衛先生說:『你不安份點的話,等一下桔梗扔你下船我可不會阻止。』」
堤亞揉揉太陽穴,現在他覺得頭痛了。「……桔梗……我沒有下命令的話,你不能擅自引用我的話做借口……我不記得我有輸入過這種指令……」
「是,桔梗知道了。」
歎了口氣,堤亞望著近在眼前的土黃色星球。
聽說,數百年前的海藍是極美的星球,整顆星球是美麗的水藍色,閃著耀眼的光芒。但是,就在一次隕石群的攻擊下,水陸兩棲的海藍人幾乎全滅,原本豐沛的水資源也被破壞殆盡。
在數百年後的現在,傳說中的美麗海藍只剩下整片的荒漠和已經不必靠水生存的海藍人。經過多次的外族通婚和進化,原本兩棲的海藍人已不是沒有水就會死亡的種族,但無法種植也無法經商,讓自尊心奇高的海監人被迫蒙上了面,遮住了他們最引以為傲的藍色瞳孔,成為曾經是他們最為厭惡的空賊。
「漠鯊」是他們的名字。
在經過日、月、火星系前一定會經過屬水星系的海藍,身為快遞員的堤亞,這次的任務是送一位富家公子到月星系去,沒想到半途他的愛船「桔梗」出了點問題,迫降在海藍,幸好在被漠鯊發現前,檢視好問題迅速離開,還在慶幸運氣好的時候,堤亞才發現他的「貨」被他的愛船拋棄在海藍的荒漠裡。
再歎了口氣,堤亞準備二次降落在海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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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熱的陽光和一望無際的沙漠已經成了海藍的特色。
熱辣辣的日光直射在身上,堤亞覺得有點頭暈。自己所住天儀星在土星系算是氣候比較怡人的星球,而堤亞現在所站的地萬,溫度起碼比天儀的夏日還高上十度不止……
「……好熱……」堤亞覺得自己體內的水份都快被蒸發掉。
想著衛家少爺不曉得有沒有被曬死,一邊走向方圓十里內唯一生長的牙樹群。
牙樹是海藍沙漠中唯一可以生長的植物。碩大的葉片,粗大而水份飽滿的樹幹,是海藍人最主要的水源。
抹去臉上的汗水,堤亞從皮帶上掏出小刀,輕輕在樹幹上劃道小小的口子,馬上緩緩流出細細的水流,堤亞伸手拔了片小小的新葉盛著,慢慢的看著水滿了葉子才一口氣喝下,牙樹的汁液極為甘美,很容易止渴,而牙樹的復原能力也很快,一道小小的口子很快就會復原。
吁了口氣,雖然腰間帶著水壺,但在沙漠中,能省就多省點水,也不曉得多久會找到那個少爺。
歎了口氣,一陣風沙狠狠的刮過,堤亞趕緊蒙住臉,嗆咳了幾聲才停下,伸手拍去臉上的沙粒,一邊咒罵著。「……什麼鬼地方,這種地方能住人嗎……」
堤亞在幾棵稀稀落落的大樹背後尋找著他的「貨」,只覺得在風沙中隱隱約約傳來人聲。
仔細聆聽著,順著聲音走過去。
「……這次的叛變要是成功了,以後……就……」
隱隱約約只聽到這幾個字,堤亞在一棵牙樹後看見了四、五個像是海藍的住民,身上並沒有漠鯊標誌的海藍人雖然冷漠不容易親近,但起碼不會傷人。
不過以他們的談話內容聽來……也許不太保險。
堤亞正想安靜的離開,一隻槍卻抵住了他的背心。
「別動。」沙漠隱藏了腳步聲,堤亞無奈的舉起了手。
其它幾個人注意到堤亞,同時間站起來,從包裹密實的披風裡掏出槍來。
堤亞皺起了眉頭。「各位,我沒有惡意,我的客人走失在你們這裡,我只想找到他就離開。」
「你聽到我們的話了?」看起來像是帶頭的男人,冷冷的望著堤亞。
「話?沒有,風沙這麼大,我哪聽得見什麼。」堤亞盡可能的露出溫和的笑容。
是叛變的事吧……
幾個人細細的討論著,其中一個突然望見停在遠方的桔梗,掏出望遠鏡觀望著,凝著眉心把望遠鏡遞給帶頭的男人示意他觀看。
糟了……五個……大概跑不掉……
堤亞開始覺得麻煩,雖然他只是個普通的快遞業者,但是他的名字在星際間卻非常有名。
原因是桔梗。
桔梗是艘相當美麗的船,雪白的船身上一支簡單水墨的桔梗花以最美麗的姿態纏繞在船上。
當然桔梗的美麗不是堤亞出名的最大原因,而是畫上那朵桔梗的人,是已經退隱將近十年的名畫家上川哲也。
「哇……這艘船一定值不少錢……」另一個接過望眼鏡的人嚷了起來。
堤亞冷起面孔瞪著那人。「你敢動我的船試試。」
「你說什麼!」放下望眼鏡,正要提起搶的時候,被一旁帶頭的人給制止。
帶頭的人瞇著眼睛望向堤亞,那麼獨一無二的船,他一眼就認出那是星際間有名的「桔梗」。而眼前這個人寶貝他的船是出名的,當然也是出名的難惹。
「堤亞·藍先生,我們也沒有惡意,我不想惹你也不想動你的船,不過……」帶頭的人停頓了一下,望著堤亞。「既然你來到海藍,又是這種狀況,我們不能冒險讓你走,所以只要你合作的待個幾天,等我們事辦完就會放你走的。當然,我保證不動你的船。」
……最多三個……桔梗在五公尺外……
堤亞思考著,眼前個個都比他高大的海藍人,不管厲不厲害,起碼耐打,他一次頂多能解決三個,而在沙地上跑不快,桔梗又在五公尺外,衛家少爺也還沒找到……
「……好吧,我跟你們走,不過你們最好小心我的船,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堤亞下了決定的冷冷開口。
看得出來不是虛張聲勢的威脅,帶頭的人點點頭,「當然,以我們海藍的名譽起誓,只要你合作,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好吧,算是給桔梗一個教訓……
撇撇嘴角,堤亞上了那幾個海藍人的船,暗自歎了口氣,眼睜睜的望著他的桔梗遠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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歎了口氣,堤亞隨便躺了下來,炎熱的天氣裡,連石頭都是燙手的。
離開了沙漠和他的桔梗,卻被安置在這種乾燥炎熱的地牢裡,可真不是好受的。
「媽的……等我出去就要你們好看……」邊喃喃自語邊觀察著四周。
的確,如果用比較的觀點來看,自己的確獲得比較好的待遇。整個地牢裡的房間,只有這一間牢房只住兩個人,其它每一間起碼都擠上五、六個人。
提亞望向和自己同一間房的老人,大約八、九十歲……海藍人的平均壽命約有九十五歲以上,這個老人看起來也差不多那個年紀。
全身圍著厚重的披風,卻投有掩住的露出蒼老面孔,動都不動的硬挺直著背閉眼盤坐著,要是沒有細看,也許會讓人以為是快風化的化石。
仔細望了會兒,那老人雖然是一動都不動,但是眉間卻輕微的抖動著。
堤亞坐了起來,思考了一下,起身過去蹲到老人身邊。「老頭,你不要緊吧?」
「你!你對長老說什麼話!」
「居然對長老那麼不敬!」
「你這小子是哪裡來!離我們長老遠一點!」
堤亞呆了一下,他是純粹抱著關心來看看的,對面牢房的傢伙們不曉得在激動什麼。
「碰」的一聲,看守的人用力的把手上的鐵棍往對面牢門敲,石砌牢房裡馬上迴繞著刺耳的回音。
「吵什麼!」看守的人大喝一聲,一邊又望向堤亞。「你最好別惹事,不然小心我……」話說一半停了下來,像只熊一樣高大的男人望著堤亞身邊的老人靜了下來,臉上一瞬間露出的是些許畏懼的神色。
堤亞側頭一看,老人正睜開了他一直閉著的雙眼,望著守衛。
不過……雖然老人用著嚴厲的目光瞪著守衛,但是,老人微微顫抖著的肩,顯示出他的體力大概到了極限。
「喂!」堤亞望向那守衛喚了聲。
「干……幹嘛。」守衛回神似的瞪向堤亞。
「你們頭頭應該有叫你不要為難我吧,我只是無聊和這幾個兄弟聊聊,我不會惹事,所以你別管我好嗎?」堤亞露出他被朋友稱做人畜無害的笑容望向守衛。
守衛愣了一下,想著他的頭頭的確有這麼交代過。「……那……好吧,我不管你,不過你要是惹事的話我可不會放過你。」守衛說著,見堤亞點點頭,瞪了對面牢房的人後才離開。
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堤亞再望向老人的時候,老人像是鬆了口氣,略鬆了眉心,直挺的肩背卻不曾垂下一分,蒼老的面孔除了滿是皺紋外,乾燥的像是已經枯萎的樹皮一般。
據說古老的海藍人,一日沒有水是無法生活的,堤亞眨眨眼,望向老人微張開的跟睛,暗淡的灰藍色眼珠,劃過眼球的灰白的線條,是血統純正的海藍人才有的。若是年輕時候,這對眼睛一定像對美麗的星球。
對方牢房的人叫他長老……那,大概是少有的純正海藍人吧……
「老頭,你多久沒喝水了?沒水會死吧。」堤亞側著頭望向老人。
對面牢房的人又吵了起來,一致的罵他沒有禮貌之類的,堤亞這次沒有理會。
老人緩緩的抬起眼來看他,口唇掀了掀,大約是想說話,但是口乾舌燥的,最後還是垂下眼沒有開口。
聽說,海藍人的自尊奇高無比。
堤亞從腰間拉出水壺。「我有水,你要不要喝一點?」
對方牢房一下安靜了下來,堤亞奇怪的側頭望著,每個人都盯著他手上的水壺。
這些人都很久沒喝水了吧……
「……不用了……給……那些孩子們吧……」老人虛弱卻一字字清楚的緩慢開口。
堤亞也沒掉掉老人看著他手上的水壺時,眼中露出的渴望。
「長老!您喝點水吧,我們不要緊的。」
「是呀,長老。你快一天沒喝水了。」
「長老,您喝吧。」
而老人只是搖搖頭,堤亞皺起了眉頭,其它的人也就算了,看就曉得不是純正的海藍人,一天半日不喝水也許無所謂,老人的情況,就算半天沒喝水也像三天沒碰水一樣的有生命危險。
「……真是頑固的老頭。」堤亞撇撤嘴角,轉開水壺蓋子,拉住老人就往他嘴裡灌。
「啊!你在做什麼!」
「長……長老!你這小子,放開我們長老!」
堤亞也不敢灌太多的放下水壺,老人嗆咳了一下,還是把水吞了下去,說不出話來的微喘著氣卻舔舐著嘴唇,細聲的開口。「……謝……」
雖然是細不可聞,不過堤亞還是聽見他的道謝,笑著把水壺裡的水倒些在老人的披風衣角上,用衣角輕拭著老人的手和臉。「不客氣,海藍人沒有水不好受吧?別太頑固比較好,我家也有個老頭脾氣硬得跟你有的拼。」
老人沒有反對的讓堤亞用濕潤的布來減輕身上像火燒一樣的痛苦。
「……長老……我們對不起您……」
「都是我們沒有照顧好您,我們沒有好好關心您。」
「……都是我們的錯才會讓您這樣痛苦……」
這些人怎麼搞的呀……咦?
堤亞皺著眉頭的望著對面牢房,看來是老人忠誠的侍衛,而在他們的吵鬧聲裡,他注意到些不一樣的聲音。
把衣角塞到老人手裡,堤亞站了起來,他覺得不太對,因為那些人太吵了所以沒注意到,外面起了騷動的樣子,而石牆外不曉得什麼時候開始,一直有著細微的敲擊聲。
堤亞皺起眉頭,那聲音越來越近……
「小心!」堤亞喊著,一邊迅速護住坐在地上的老人。
在堤亞衝向老人的同時,背後的石牆炸開了一個大洞。瞬時煙霧瀰漫。
「長老!」
一陣陣的驚呼,堤亞被煙熏得睜不開眼,一邊摸索著自己剛剛沾濕的布條掩住老人的口鼻。
顧不得刺眼的煙霧,堤亞微睜開眼,先望見的,是從煙霧中走出的高大身影,全身包裹著海藍傳統的長披風,幾乎遮住半張臉的護目鏡,唯一露出的只有高挺的鼻樑,線條分明的下巴和嘴唇,隨意紮住的長髮幾許垂落在頰邊,可以想見這個男人沒有遮住臉的話,一定是可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完美。
當然不只容貌,堤亞注意到他別在襟上的「漠鯊」徽章。
「老大!」
「老大,你來救我們了!」
對面牢房的人吵鬧了起來,同時那男人身後陸續出現的人也嚷了起來。
「天呀!這間房是長老的!該死,怎麼會弄錯的!」
「長老!您不要緊吧!」
堤亞皺眉,聽說「漠鯊」應該是訓練精良的軍隊,怎麼看起來很……隨便的樣子……
「老大!長老很久沒喝水了!快擻長老出去!」
「老大!長老他……」
「放肆!」老人大喝一聲的,所有人安靜下來。
那男人微揚起嘴角,唇線形成優美的弧度,揚起手制止對面那些吵人的傢伙們,一邊走到老人的面前單膝脆下。「您不要緊吧?」
低沉而極富有磁性的嗓音。
這個男人要不是生在海藍……一定不得了……
堤亞凝起眉心望著那個一進來就吸引所有人注意的男人。
「如果你們能換個地方進來的話我想他會更好。」不太愉快的,堤亞拉著自己的衣角拭去手臂上擦傷的血。
那男人也像是這時候才看見他似的,邊扶起老人並口,「那位是……」
「咳……那年輕人……幫了我。」老人乾咳了兩聲,輕聲的回答著。
那男人似乎是感到訝異的停頓了一下,為了老人出口的話。
「老……呃……那個……我們該走了。」那男人身後的人小心翼翼的開了口。
看來老人剛才罵的,是指那些人叫這男人老大的事……這個人……是漠鯊的頭頭吧……
「先出去再說吧。」那男人望了他一眼,扶著老人,走出剛才被爆破的入口。
走,還是不走?
思考了一下,雖然堤亞覺得不太愉快,卻還是站起來跟著走出去。
在一天之內進出海藍兩次,不但弄丟了貨、又失去桔梗,進了牢房還見著了漠鯊的頭頭,堤亞不曉得接下來還會有什麼樣的倒霉事等著他。
總之,得先找回桔梗才行……
吁了口氣,堤亞隨著那個高大的背影一起,離開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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