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位先生!請留步!現在不是訪客時間,你不可以就這樣闖進來……」
男人突然回眸,急追在後的護士立時噤聲,被那淺得不正常的色澤嚇得倒退一步,雙膝險些癱軟。天,這男人好高,起碼有195……
「方柏樵在哪一床?」加護病房內宛如迷宮,裴炯程面無表情搜尋著一間間區隔開來的斗室,透過玻璃帷幕,裡頭每一個病人的情狀一覽無遺。
「方?」護士露出疑惑神色。「我們這裡沒有姓方的病……啊!我知道了,你是指那位剛送進來的實習大夫嗎?其實他是……」
「哪、一、床?」
「十八。」護士無比迅速的回道,見男人掉頭就往18床所在的B區走去,她哀怨跟在他身後三步之遙。「先……先生,至少戴個口罩、穿件隔離衣再進去……」
裴炯程陡地停步。他視力很好,儘管離18床的房間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已看清楚那張猶插著管雙眸緊閉的年輕臉龐。
「先生……先生?」護士見男人突然像是化為雕像般動也不動,叫了半天也沒回應,忍不住斗膽的伸出一指戳戳那比她的頭還高的肩膀。「你……你還好吧?」
裴炯程慢慢調回眼。「……受傷的那個實習醫生不是方柏樵?」
「呃……是啊,受傷的醫師其實姓黃,今晚他似乎和方大夫交換值班,連身上穿的醫師服都是跟方大夫借的,他人又昏迷不醒,所以在急診室時才會造成誤會。不過在手術前他的身份就已經重新確認了。」
「……」裴炯程不發一語,深沉的面容仍是看不出心緒。
「咦?先生……」護士訝然看著男人轉身越過她,走向大門。怎地這人才一陣風捲進來,這會兒又突然要走了?
「多謝了。」他沒回頭,只隨意擺了擺右手。護士小姐聞言,吃驚的盯著那道高大背影發愣,久久無法回神。
加護病房外是一條長長的白色迴廊,之間設了好幾道自動門。裴炯程穿過最後一道,在眼前延展開的是白日熙來攘往,此刻卻空無一人燈光幽暗的中央大廳。
細微的聲響……有人正拾級而上。
他瞇起眼,瞳孔卻反射性的擴張。遠處一道白色身影慢慢行來,皮鞋磨地聲回盪在偌大空間裡,徐緩沉穩。清瘦修長的體態,穿起純白醫師服自有一股隱然的嫵媚。
他但見的嫵媚。
那人也看到他了。漂亮的眼遽然睜大,薄唇微啟,像是在誘惑人的神情。
「…裴?」方柏樵試探性的走近,低低輕喚。「裴……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
眼前一花,已被緊緊擁住。炙熱的高溫熨貼著他,濃重的熟悉氣息充斥鼻間,上身微微發疼,疼得他心悸。男人用像是要嵌入自己身體的方式擁抱他。
「到底怎麼了……」他雙臂輕輕環住精實的背脊,有些不解的抬起眼,正好瞧見自動門上「加護病房」四個大字。他霎時明白了,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就這樣從大阪趕回來?你……」
自左耳後方,貼熨著的唇開始施予綿密的舔吻,一路滑過髮際,額頭,眉眼,鼻尖……終於在雙唇之間找到了最後的落腳處,需索的侵襲陡然來得又凶又野。方柏樵悶聲低呼,感覺有一絲血味在舌尖化了開來,被男人也一併吸吮了去。
絕對強勢的深吻奪去了氧氣,讓人神智昏亂,方柏樵腳下一空,被整個人懸空托起,背部撞上牆壁,承受更粗暴的吮噬。
血腥味瀰漫不去,嘴唇好痛,想必已經是傷痕纍纍了,但他仍沉迷在這場唇舌的糾纏中,醒不過來。
「我想抱你。」
膠著的唇終於分開,但絕不是因為男人已得到饜足。方柏樵腦裡仍是混沌不清,模模糊糊的道:「你不是已經在抱了嗎……」
「我想抱你,現在。」裴炯程重覆道,撩下他的白袍,裡頭襯衫下襬拉出,探手進去一路挲揉而上。方柏樵一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行,我還得……唔……嗯……」堅定的拒絕在乳首被箝住擰了下後潰不成聲,頂上弱處的膝蓋用力一壓,登時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只能顫巍巍的緊攀住男人,渾身哆嗦。
「就在這裡吧?反正也不會有人經過。」
「不要……這裡不行……」方柏樵難堪的掩住臉,熱燙的溫度熨暖原本微涼的掌心。反應來得太快太明顯,連一點餘裕都不留給他,膝蓋抵住中心點開始揉轉畫圈,那處受激的變化完全被男人測知,無所遁形。
知道是逃避不了了,一個月的分別……有渴求的人何止一個而已。
「這裡不論多晚都會有人進出的……」例如他,自得知黃銘安代他值班受傷後,幾乎每兩小時就會去加護病房探視一回。偶爾也會有連續開了十幾個小時的大刀,凌晨時分病人才被轉入加護病房。
「那你說一個地方。」見懷裡人為難不語,裴炯程膝上又是狠戾一頂。「不說就在這裡,讓你全身上下只穿一件醫師袍,雙腳……」他貼住赤紅的耳垂低語數句,隨即揮來的手腕被他輕易握住,高舉過頭呈投降姿態。
「下流……」方柏樵只來得及罵一句,唇上又遭一陣狂暴嚙吻。下身被堅硬的膝蓋骨不斷壓擠,執拗近乎殘忍。
「我可不是說笑。瞧你,都脹得這麼大了,很痛苦吧?」舔著微微滲出的血,裴炯程屈下身,無視對方驚喘掙扎扯下緊繃的鍊帶,暴露一切羞恥。他惡劣的吹了聲口哨,輕柔撫上,猛然箝緊。
「真驚人啊。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自己解決?雖然我也不可能允許。」
「裴……不要……拜託……」快感,痛苦和恐懼交織,淚水很快湧出滴落在男人手上。「回宿舍去……我、我室友今天不在……」
「噓。嘴巴咬緊。」裴炯程輕彈了下濡濕的頂端,將微鹹的液體隨意塗抹上去,毫不猶豫的湊近唇,張口含下。
方柏樵悶吟一聲,攬緊埋在腿間晃動的頭,舌尖再次嘗到血腥味。
用力閉緊眼,但不論闔得再密,還是有淚水不斷滲出。破碎的哭音斷斷續續在醫院深處流淌,終在一聲拔高的抽喊之後,回歸寂靜。
***
「你宿舍在哪?」
明白這已經是戀人的極限,裴炯程直起身問道。
「……」方柏樵始終不願睜眼。半晌,才彷彿歎息般的低語:「……能不能……」
「二選一,回你房間或是在這裡。我說過了,我想抱你,『現在』。」
「那讓我先……」他轉過頭,浸濕的雙眸望去,「加護病房」四字已變得模糊不清。他的淚腺只要一遇上裴,就變得不像是自己的。
「我剛才已經看過了,那傢伙好得很。」知道他在想什麼,裴炯程乾脆一把抱起他,「不好的人在這裡,方醫師。」
「別任性了,你怎麼可能比他……」身體陡然懸空,方柏樵正想抗拒,一隻手伸來掩住了他的嘴。異常的低溫在敏感肌膚上蔓延開來,他背脊微微一顫,停下了掙扎。
環抱住他的體溫炙熱如火,但男人的指尖卻是冰冷的。歎息一聲,抬手覆上那巨大的掌,試圖傳遞一些暖度過去。
「要是躺在裡面的人是我呢?」他忍不住問。
裴炯程看著他,臉上沒有表情。
「這個問題,我拒絕回答。」
「叮」一聲輕響,電梯門滑開。凌晨時分的醫院宿舍,仍有幾道白色身影睜著惺忪的眼,匆忙進出。
「咦?」一名年輕醫師正要舉步踏入,見到電梯裡有人,有些驚訝。「啊……方大夫,辛苦了。黃大夫情況還好嗎?」離事件發生不過數小時,全醫院上下已是人人聽聞。
「……目前……」方柏樵暗吸口氣,悄悄調勻呼吸。「都還算stable。」
「那就好。」他朝另一名樣貌陌生的高大男人打量幾眼,只覺電梯裡氣氛有些異樣,卻不確定這兩人是否認識,也沒時間多想。
「我得去上急診刀了,拜。」他苦笑,很快和兩人擦身而過,閃進電梯。
背後的手臂又環了上來,方柏樵用力扳開,逕自穿過走廊,在左側一扇房門前停下,打開鎖推門而入。
幾乎是下一瞬就被抱起,身後傳來門重重闔上的聲音。
「別那麼大力,會吵到……」
抗議未完,下巴隨即被大掌抓住扭向旁側,短暫分離的四片唇,再次緊密交合,延續電梯裡被打擾的親吻。
另一掌以近乎粗魯的力道在身上強勢探索,所到之處,扣子逐顆剝了開來,醫師袍、襯衫、長褲……一件件沿路褪落。
「好小的房間。這是兒童床嗎?搖幾下就垮了吧。」
「你不要亂來……」想像那荒謬場景,方柏樵臉一熱,心裡也有些悚然。
裴炯程咬了下潔淨的後頸,推他至窗台前,交疊的上身略微探出窗外。窗外黑幕濃重,正對著一排林木,從近十層樓高望下去,鄰近的街道上空曠無聲,偶有車輛呼嘯而過。
微涼空氣灌了進來,未著寸縷的身軀有些泛冷,衣著猶整齊的男人很快脫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他。方柏樵怔忡的俯視著街景,感覺延胸口往下進犯的手指溫度逐漸竄升,突然下身一痛,已經被一股巨力頂入。
沒有太多前戲,這樣的行為其實過於勉強。他一手握緊窗欞,另一手掩住口,不讓自己喊出聲來。
「很痛?」裴炯程退出了些許,聲音因隱忍而瘖啞。
「……還好。」方柏樵搖頭,反挪了下腰部,身後隨即相應的傳來低吟聲。下一秒,狂風暴雨般的侵略便將他徹底吞沒。
他咬緊牙,不吭一聲。遠處偶現的人車讓他倍覺赧然,他將臉埋進手臂,柔順依從男人製造的激烈節奏。
不過才開始沒多久,他就已經昏昏欲墜,身體卻仍本能的應和著。明天大概走不出房門了吧?這應該是很嚴重的事,但此刻他不願去多想。
「只有這樣,我比較有真實感。」
「……我知道。」
「媽的,真的變成膽小鬼了。」
「……」
「柏樵……」
突然,他腦裡一陣空白。半晌,才在男人的低咒中回神,只覺兩人緊貼的下身一片濕滑,不管是前還是後。
明白發生什麼,方柏樵雙頰驀地湧上熱潮,幾乎要燙著遮掩的手。有一瞬,他恨不得自己能立即從這世上消失……
明明才解放沒多久,居然就在沒任何撫弄下,自己……
身體被轉了向,低沉的歎息在上頭響起。
「張開眼睛看我。我話還沒講完。」
「……」
「聽到我喊你名字就反應這麼大,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還比不上我被你一夾就洩掉。」
「你……不要說了!」
裴炯程嘴角輕輕扯了一下,將他擁入懷中。
「不准比我早死,方柏樵。」
「……」
「聽見了沒?」
「……那你……也要活久一點。」
「放心,我答應你。」裴炯程撫著他柔軟的發心,微仰起頭望向夜空。
「自從認識某人以後,我就多了很多害怕的事……包括死亡。」
雖然我知道,再也沒有比看著最愛的人死去更痛苦的事……
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活得比我更久。
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曾經,我是這麼想的……
但,其實那也不過是一種自私罷了,不是嗎?
Deathtime的本質,就是無解的矛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