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邊的晚霞正值盛焰,燦爛無比;但和晚霞天各一方的畢的車內,卻已經暗得不適合再隔著墨鏡視物了。
「從發現到現在,我已守了一天一夜。」畢看來有些疲倦的臉上蓄了個長滿鬍渣的下巴。
「沒錯,她的確是在這裡。」
摘下了墨鏡的宇潔,再度看向車窗外的建築物,這一次的態度就比較認真了些;這是位於泰晤士河以南、貝肯漢區一個非常僻靜的鄉間、在四周的綠意下顯得有些稀疏的樹林。
一座在夕陽的餘暉前看來殘破的小聖母堂,搖搖欲墜地被關在張牙舞爪的鐵柵圍牆中。
「這是孤兒院?」宇潔轉過了頭,眼中有著些許的質疑。她以為孤兒院不都該充滿了喧鬧的兒童嬉戲聲、或許再間雜著些喝斥?
怎麼會是座小得可憐的破房子,靜得像個鬼屋?
「聽說十年前這裡發生過一場怪異的火災,將孤兒院破壞得七零八落,還死了幾個小孩……」奎在一旁補充著,謎樣的微笑配上敘述的內容,頗為現場的氣氛加分。
「後來還謠傳是有建商想強買土地所以才放的火;也有人說是土地的所有者因趕不走孤兒院的人,所以才放火好詐領保險費……總之,最後這兒僅存的一間小聖母堂成了大家口中繪聲繪影的怨靈屋,就乏人問津了。」奎一口氣簡要地將此地的歷史和宇潔的問題一併解決。
「原來……」宇潔聽完了奎的解釋,恍然大悟。「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拖了這麼久還找不到她。」
「因為我們之前都只尋找還『活著』的孤兒院。」見宇潔已趕來現場後便一直靠著椅背閉目養神的畢,此時突然插進了話。
「而且忘了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都一樣可以藏……」宇潔點點頭,有點諷刺地笑道:「而且,說不定死的會比較方便好用點。」
「不好笑。」畢終於睜開了眼,瞟了下宇潔毫無表情的臉。
「這麼說,不太厚道吧?」奎也反常地斂起笑容。老實說,他是真的有點心疼獨自藏身在這兒的虛。
眾叛親離,連唯一勉強稱得上家的地方都不存在了,奎的眼前浮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虛,是怎樣的心情?
「不厚道?你們忘了她差點把我壓成人肉罐頭嗎?」宇二小姐今天的心情是徹底地不好,聲量也比平常大很多。
「到底誰比較不厚道?雖然名為主僕,我們姊妹四人什麼時候把你們二十八人當作傭人在使喚?還是你們從不把我們當成朋友?」
長久以來緊繃的情緒在瞬間爆發,宇潔的臉頰脹紅了。
「我們也不是這個意思……」畢再度看了眼宇潔,語氣有點心虛。
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但他知道,宇潔現在是真的很火大。
「還有,除了虛不算,到底是誰比較不厚道?」不耐煩地撥去了幾根掉到面前的頭髮,宇潔杏眼圓睜。「我問你們,在你們發現了這個地方之後,到底有多少機會可以直接把她抓來見我?」
聽到這樣的質問,畢和奎面面相覷,半天沒有人回話。
「夠多次了。」最後還是奎歎了口氣,決定身先士卒。
「那你們為什麼不行動?還偏要眼巴巴地把我拖來這兒?擺明了要我當這個壞人,是不是?」宇潔怒罵,紅了眼,乾脆一古腦兒地傾個乾淨。
這些沒良心的混蛋!
「還是你們覺得我是頭頭,一定比較冷血,所以這種差事丟給我來做是最適合不過了?」
宇潔向來很少發這麼大的脾氣,她一向都把西方七宿當成自己的家人,從不另眼看待——難道同為「28捨」的虛,她就不在乎嗎?
面對這樣的宇潔,奎和畢都沒再敢搭腔。
「算了……我不想再杵在這兒浪費時間,趕快把事情做一做,我想早點回去了。」
經過一陣窒人的沉默,再度開口的還是宇潔。
「等一下。」畢突然搭住了宇潔的肩膀,阻止了宇潔開車門的動作。「你要怎麼進去?」
「什麼意思?」宇潔的脾氣來去如風,經過發洩,她已經由適才的沉默中平靜了情緒,說話也比較平和。
「老實說,我和畢在這兒輪流監視了她一天一夜……」看見宇潔回復正常,奎也開了口。「我們都不相信以虛的能力竟沒發現我們。」
「所以?」宇潔眨著眼,靜候著屬下的答案。
「我們都覺得,她好像是在等我們現身。」畢歎了口氣。
「你的意思是說,她在那兒擺『空城計』?」宇潔再度瞟向窗外。
「看來是如此。」這次輪到奎歎息,他怎會不明白畢的心思?
「好……我知道了。」經過數秒的考慮,宇潔還是伸手打開車門。
「你想怎麼做?」見主子還是有所行動,畢和奎緊張了起來。
雖然他們都心疼虛,但他們更不能見到宇潔受到傷害。
「沒什麼,就從大門直直地走進去找人。」宇潔聳聳肩,表面上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態度。
她不是不明白畢和奎的顧慮,但就像她信任的西方七宿,她也完全瞭解宇夜初聞虛是背叛者的感覺……她要賭虛最後的良知,用「28捨」多年來的情誼當本。
「我們也一起去。」聽見宇潔的話,畢和奎都不禁愣了愣,但在明白了宇潔的用意後,他們的眼中露出了「畢竟沒有跟錯主子」的喜悅。
而宇潔用淡淡的微笑接受了這個恭維。???
「你怎麼會和宇潔在一起的?」柯子瞻快速卻平穩地駕駛著,在一陣長久的沉默後終於先開口,而車外的景色也漸離塵囂。
「我約了她一起午茶。」凱薩琳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緩緩響起。
「你約她喝午茶?」柯子瞻露出了略帶諷刺的笑容,混著原本就有的擔憂,神色有著說不出的怪異。「我怎麼不知道你和她之間的情誼已經深厚到願意一起共享午茶的地步了?」
雖然心事重重,但他沒忘就是身旁這位煩了他十多年的女子害得宇潔不舒服,進而與他發生不快。
他不得不承認凱薩琳的行為是替他們倆找出了一些非解決不可的問題,但他怎麼也不想感謝她。
「是沒有。」凱薩琳淡淡地聳肩,現在的她沒什麼心思再和柯子瞻討論宇潔的問題。
她迷惘地感到心中對於柯子瞻的愛戀正點點滴滴地流失中,不知是宇潔的那一番話,還是……「那個」男人所造成的?
她的心中正忙著,哪有工夫顧及其他!
「那麼,可否容我無禮地過問一下,你為何要約宇潔出去?」低頭瞄了眼膝上的地圖,和他小紙條上所記錄的地址,柯子瞻才皺著眉抬起頭來,遲疑了下便從主要公路轉入一條支道。
「告訴她她不適合你,勸她盡早離開你。」凱薩琳仍是淡淡的口吻。
說不上為什麼,但她現在真的覺得自己做得好多餘。
「你有什麼資格……」柯子瞻被自己像是爆出來的聲音給驚得住了口,沒有辦法完成問句。
他從不讓自己失態的秘訣,就是他在預料自己將會發怒時,便即時地開始管制自己的情緒;但這次他完全沒料到自己在聽了凱薩琳意料中的回答後,情緒會來得如此快速猛烈。
但他身旁的人卻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柯子瞻的失常,逕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連一眼都沒有投注。
「我會再找時間和你好好溝通。」看到了不遠處似有房屋的形影,正為著凱薩琳比自己更為失常的反應而疑惑的柯子瞻,心思被拉回了此行的目的,簡短地下了結論。
一路上他都無法抹去心中的憂慮,經過凱薩琳的敘述,他懷疑奎他們也查出了那個叛徒的藏身之所,卻不和他商議,便貿然前往拿人,所以他便迅速趕來。
「不需要了。」凱薩琳似也發覺就快到達目的地,眼神開始有了不同的顏色,不過出口的卻仍是沒有起伏的語調。
柯子瞻忍不住瞟了凱薩琳一眼,先前的侷促竟消減了幾分。???
宇潔一行人進了破敗的聖母堂之後,便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不舒服的寒意爬上背脊,年久失修的建物內有著濃濃的霉味,在空中枝節橫陳的斷垣殘瓦幾乎阻住所有的光線,而偶有的空隙則填滿蛛網。
稍事打量了下環境,宇潔厭惡地皺起眉。
「什麼鬼地方嘛……」才抱怨到一半,腳下便不慎拐到,向前仆倒,沾了滿頭的銀絲。
「小心點。」奎見狀,馬上走了過來,幫著宇潔清理頭髮。
「算了……」不耐煩的手勢做到一半,宇潔讓暗處的一扇半掩小門吸引了注意力。
沒有關實的門扉透出容易讓人忽略的微光,要不是那微光搖曳閃爍地過於頻繁,還真的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外頭夕陽的餘暉。
像這樣的光源除了來自臘燭之外不會有別的解釋。
半開的門,毫不掩飾的燭光;宇潔猶豫了一秒鐘,便大步向前。
「等等,讓我先來。」本來正在另一個角落搜尋的畢,發現了宇潔的行動後,便閃身超向前,頓也不頓地踢開了門。
畢的速度快得讓宇潔來不及反應,然而,在門被踢得發出轟然巨響的下一秒,本應已站定於房中的畢,卻又出人意料地翻出了門口,將在門前的宇潔撲倒在地。
當下,在宇潔還沒開始感到後腦上的巨痛,便見到眼前水平飛過兩抹黑影,最後在她頂上不到一尺之處雙雙釘進了地上。
塵埃落定,宇潔很快地回復了神智,利落地藉著畢的扶持站起。
「搞什麼鬼——」看著不遠處的奎也無大礙,宇潔破口大罵,但身後一陣細微的氣嘶聲卻讓她警覺地住了嘴。
她猛一轉頭,發現適才釘入地下的兩枝鐵管尾端突然冒出白煙。
「奎,快進去!」回頭後,宇潔吼向正貼在門邊伺機的奎,同時,也顧不得前面是否還有陷阱,宇潔拽了畢的手臂也向著小門撲進去。
三人在跌成一團、卻也算安全上壘地滑進門內之後,身後隨即傳來一聲巨響,而後一陣飛沙煙灰,久久不見平息。
「喀嗒!」好不容易紛亂漸定,宇潔狼狽地撐起灰頭土臉,正打算起身弄清楚狀況時,卻見到一個精鋼打造的大鐵籠當頭罩下。
而從寬得剛好還不足以讓人穿越的柵欄中,宇潔見到了虛那副似笑非笑的標準表情,出現在她的正前方、一張舊式的老原木辦公桌上。
「好久不見,二小姐。」好整以暇的態度,虛像是對之前的騷動毫不知情,也像是完全沒有看到宇潔三人的狼狽,仍是自顧自地說著得體的客套話。
「您看來精神相當的不錯啊!」
「當然了,哪會這麼容易就被你整死了?」雖然措手不及,但宇潔仍是不改平日的態度,毫不在乎地起身,瀟灑地整理衣裝。「不過,我還是得向你道賀,你的思考邏輯真是越來越縝密了。」
從方纔的一連串機關,及操作的時間、過程均拿捏得恰到好處看來,這若不是從宇潔、畢和奎的性格、心態、身手、反應……等各方面的通盤考量下,絕不能將她三人輕鬆地一舉成擒。
老實說,她還真是越來越佩服虛了!
「您太過獎了!這全是四位小姐平時教導有方。」而面對宇潔的盛讚,虛竟也從容地答謝,完全適得其所的表情。
籠內寵外,兩個女人有著詭異卻不容置疑的祥和;但隨後站起的兩位男士卻無意加入女士們的陣容。
畢和奎都現出了平日難見的怒意。
「你在搞什麼?快把籠子打開,聽到沒有!」畢脫口而出就是命令句。他從小就把虛當妹妹一樣看待,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今日這副階下囚的德行竟是拜她所賜,氣得忘了自己大敵當前卻喜怒形於色。
「不用白費力氣了,她若是還聽你的,根本也不會做這樣的事。」較之畢,奎雖然也不尋常地板起了臉,但明顯地比畢冷靜得多。「是吧,梅憶晨?」
聽見奎脫口而出的名字,虛全身一僵,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了……見到虛似乎有些恍惚,宇潔瞄了眼毫無表情的奎,完全不動聲色。
「你叫她的本名?」結果最驚訝的反而是最先發難的畢。
「……那不就表示……你不再……」
「不再視她為『28捨』的一份子。」宇潔沒事人般地笑了笑,像是這整件事有趣得不得了似地替畢接完話,悠哉隨意地靠向欄杆。
「你覺得她把我們弄成了這副鳥樣還一點都不在意,她還把我們當成是自己人嗎?」
奎雖然沒有大起大落的表情,但從他越來越和緩的聲調、也越來越刻薄的口吻,即使不是熟人也能感覺到他迅速爬升的怒意。「『28捨』應該還沒有這麼廉價吧?給人踐踏到姥姥家去了,還得死命不放手的攀交情?」
奎的一番話讓畢的臉上一陣青白,好像被重責的人是他一樣。
宇潔看著畢和奎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鎮定苦思脫身計之餘,也不禁暗歎——這傢伙,到底為了什麼?
「不如說說你的目的吧?」眼角的餘光暗暗打量著鐵籠的情況,宇潔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你這麼辛苦把我們抓來,應該不會就只是想能從容一點地宰割我們吧?」
宇潔發現了懸吊鐵籠的油壓機關處,心中暗自竊喜,那是她部門在前年研發出的產品,由電腦晶片控制起降,外覆一層防彈玻璃和鈦合金,本是研發來做為「宇氏集團」
所有座車座機門的接合關節,以防有人蓄意破壞出入口,可謂無堅不摧。
當然啦,這是指沒有人知道她所設定的密碼時,宇潔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為了以防萬一,她在製造之初也設定了一組密碼,可供意外發生時由外部控制,而這組密碼就藏在她的腕表中。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想請二小姐將名下所有的集團股份讓給我而已。」從畢和奎的攻勢下清醒過來,虛回復一貫的冷漠。
「你說什麼?」畢忍不住爆出大喝。
「好個養虎為患的、血淋淋的例子!」奎不屑地恥笑著。
「胃口挺大!」一直面無表情的宇潔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同時,在心中暗忖:怎麼辦?怎麼引開虛的注意力?解開手上的腕表、對準天花板上的機關都需要一點時間,可是虛卻又偏偏目不轉睛地監視著她!
宇潔這時有點哭笑不得,不知是該為強將手下無弱兵而感到高興,還是該為自己養虎為患而捶心肝。
「拜託你,清醒一點吧,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啊?」平時笑容不斷的畢,臉上透出了濃濃的痛心;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可救藥了。」奎緩緩地從懷中取出一把精巧的銀色手槍。
「竟然連招牌工具都帶上了……奎,看來你是真的不打算放過我,是嗎?」見到奎掏出武器,虛冷笑了。
她當然不會不知道奎以往可是「28捨」裡殺人學分修得最高段的殺手,只不過現時的「28捨」大不同以往,奎的這項技藝才被大家漸漸地淡忘了;她當然也非常清楚招惹這些往日同僚的下場會是什麼。
可是她沒有辦法了……什麼都沒有了,怎麼回頭?
「先等等,別急。」見到已被槍口鎖定的虛仍是漾著冷笑,宇潔雖然心中正思緒翻轉,但仍警覺地撥開了奎持槍的手。
「還是二小姐厲害,都讓你看穿了。」面對宇潔的反應,這次換虛挑了挑眉。她一直以為宇家的四個女人只有老大比較難纏點,沒想到這個老二也是個中翹楚!
「什麼意思!」沒想到虛可能還有更糟糕的手段,畢快崩潰了。
「她已經在這個房間裡滿了紅外線網,只要接觸到極速高熱,就會觸動炸彈的開關……那不是你那組去年的主打商品嗎?」宇潔不慌不忙地回身對著畢,伸手在左手腕上佯裝搔了搔癢。
「那是專門為了銀行搶案所設計的——希望能嚇阻歹徒不敢在銀行裡開槍,好爭取救援時間與空間的新產品。」瞄見宇潔的小動作,雖然不明所以,但知道虛已無可挽回的畢也陪著宇潔一搭一唱了。
「可是,這樣一來,她自己不也一樣逃不過?」不得已放下槍,奎瞄了眼宇潔和畢。
手錶?
畢和奎雖然不知道宇潔想做什麼,但都暗自蓄勢待發。
「逃不過?」聽了奎的話,虛的冷笑更形寒森,甚至還漫出一股心死的殘酷。「早就逃不過了……」
她早不在乎這些了,從小被遺棄,冷酷的養育……只是,她好想再見「他」一面……「趁現在!」宇潔突然發難,快得出人意料;只見她舉起手來,將手錶對準了天花板上的機關後,鐵籠竟無聲地迅速升起!
但更令人訝異的不是宇潔的行動,而是幾乎在同一個時間也闖了進來的柯子瞻和凱薩琳!
「這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連忙趕到聖母堂的柯子瞻,在一番搜索之後,找到了宇潔一行人所在的小房間,不料竟看到這樣的情形,一時呆愣在原地。
不意情勢竟在數秒間變得不利於己的虛,雖然又驚又怒,但平時訓練有素的思考方式讓她立時下了決定,閃身過去圍堵還帶著個凱薩琳的柯子瞻,而非還在等鐵籠完全升起、較難應付的宇潔一行人。
「噢!」凱薩琳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結結實實地嚇得說不出話。
「你想做什麼!」和凱薩琳一樣,脖子上立刻被虛繞上一條鋼絲的柯子瞻,完全被這個出乎意料的情況給弄得手足無措。
「別動!」而只用了一條鋼絲便鎖住了兩個人質的虛,立時又將主控權拿回到自己的手上。「別亂來!」
情況在數秒中變了再變,即使是宇潔,也不禁愣了愣。
「放了她。」面對這樣的情況,先發難的竟然是一直都很冷靜的奎,臉上甚至還帶著少見的憤怒。
「別過來。」見到奎的趨前,虛的手馬上便收緊,逼得柯子瞻和凱薩琳連痛都叫不出聲,脖子上也滲出了血絲。
「OK,你冷靜一點。」見柯子瞻受傷,一直自在的宇潔也不禁沉不住氣,緊張得連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你到底想要什麼,我們可以慢慢談,好好商量。」雖然不知道柯子瞻為什麼會到這兒來,而且還帶著超級拖油瓶,但宇潔一見到柯子瞻擔憂的眼神一直專注在她的身上,像是渾然不覺自己的險境,她的心中就像是被人掐緊了似地揪痛起來。
這一刻,她終於知道,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這一輩子都要守在柯子瞻的身邊……「把這個給簽了。」無視於兩人間無言的情意,虛二話不說地便從懷中掏出一份文件,甩到宇潔的跟前。
「所有股份?」宇潔連忙撿起,瀏覽之後臉色大變。
那是一份宇潔名下所有宇氏集團股份的讓渡書。
「你太過分了!」畢和奎在一旁看清了文件後,也勃然大怒;尤其是奎,立時一個箭步想跨上前去,卻在虛的手收得更緊、凱薩琳的脖子已經有一小道血流下來後收住了去勢。
「等等……你別這樣……」宇潔見到柯子瞻的臉已經開始發青,話聲也不自覺地打起顫來,連忙拉住了奎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妄動。
「快簽!」虛已完全不顧往日情誼,逕自咄咄逼人。
「可是……」那是她們四姊妹的心血啊!只要被人控制了她所有的股份,宇氏集團很容易就會被人鯨吞蠶食的!
「別……管……快去……報……」看出了宇潔的為難,柯子瞻努力地從被勒緊的喉中擠出了斷續的話。
雖然他事前就已經知道有人想加害宇潔,卻不知這個人的手段如此毒辣,胃口也大得嚇人!
他實在不忍心見到宇潔難過,他當然明白宇潔是多麼重視她一手築起的王國。
他可以撐一下的——快透不過氣的柯子瞻,自我安慰地想著,完全忘了一旁的凱薩琳已經漸漸地失去神智。
「快放手!」奎突然兩眼圓瞪,暴聲怒吼。
他的大叫驚醒了宇潔。
「好,我簽,你別再收線了。」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宇潔從茫然回復了冷靜,立時從懷中掏出了一枝造型精美的白色鋼筆。
聽見宇潔答覆,虛滿意地點點頭,暫時鬆了手,但當她一見到宇潔手上的鋼筆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立刻空出一手,從袖中翻出了一把小匕首,意欲射向宇潔。「想耍花樣!」
而宇潔的動作比她更快,在虛射出匕首時,一支細小得幾乎讓人看不見的鋼針已經沒入了虛的手臂。
宇潔和奎立時衝上前去,拉開了柯子瞻和凱薩琳脖子上的鋼絲。
畢也撲上前去,拉開了已經癱軟下來的虛。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如釋重負、鬆了口氣的表情,唯獨虛,她的臉上只有滿滿的不甘和孤獨。
為什麼?連這最後的機會也不給她?她除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啊!她除了這麼做,就不可能會再看到「他」啊……「小心!」抱住了虛的畢,突然發出了一聲大叫。
包括貼在虛身邊的畢在內,都沒有人想到,已經倒下去的虛,竟然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抬手射出了匕首。
那匕首直直地朝宇潔的背後飛去,面對的柯子瞻立刻撲倒了宇潔,用身子環護著宇潔;而沒有命中目標的匕首,往前直射向正站在前方的奎。
然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和柯子瞻同一個方向的凱薩琳在危急之下,出於本能似的逕自推倒奎,逃脫不及,只能任由匕首直直插進了她的心窩。
然後,便是一副古怪驚悚的畫面——虛和凱薩琳,像是對照鏡子般地,相對地倒了下去。
尾聲月清露明,柯家的花園。
「總算告了個段落。」柯子瞻慢慢地走到宇潔的身後,而宇潔正目送著畢和奎那一大車人,和被她急召來、屬於宇氏集團的兩部專業醫療車的離去。
「還好凱薩琳的那一刀刺偏了半寸,要不然我真是……」在凱薩琳受傷後,宇潔今晚已不知是第幾次哽咽了。
「其實我也有錯。」雖然平時被凱薩琳煩得想殺人,但柯子瞻見到凱薩琳受了傷後那副慘白的容顏,心中仍是不好過。「明知道自己是去查一個亡命之徒的下落,真不該帶著她去。」尤其當時他是因為正在煩惱宇潔的安危,才沒費心去想凱薩琳的去留問題,如今害她受傷,當然相當自責。
「算了,其實不關你的事。」宇潔歎了口氣。「要不是我沒把事情交代清楚,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說到這兒,宇潔像是自覺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沒錯,要不是因為她蓄意瞞騙柯子瞻,事情也不至於走到這個地步。
怯怯地抬眼,果然見到柯子瞻責備的目光。
「現在你承認你騙我了。」直到這一刻,柯子瞻才有機會生氣。
原來她之前都是在做戲,要他幫忙是因為不想讓他涉入太深而支開他的借口!
「對不起嘛,我只是擔心……」面對柯子瞻的責問,宇潔囁嚅了。
她當然知道被騙的感覺很不好,所以她能體會柯子瞻的心情。
低下頭,扭著手,宇潔一副「隨便你宰割吧」的模樣。
「擔心什麼?擔心我不能保護自己?還是不能保護心愛的女人?」見到宇潔的認命表情,柯子瞻頓了一會兒後,終於歎了口氣,伸手擁宇潔入懷。
他就是沒辦法,再對著這樣的宇潔生氣了。
「你不生氣啦?」感受到柯子瞻的呵護,宇潔終於又大著膽子抬起頭來,見到卻是一副無奈的眼神。
「我想我這一輩子都沒辦法對你生氣。」柯子瞻翻了翻白眼。
「真的?你原諒我啦?」宇潔高興地跳起來,不自覺地掙脫出柯子瞻的懷抱。
「還沒這麼快!」柯子瞻一手把宇潔撈回懷裡,滿臉的不認同。「是不生氣了,但還沒說原諒你啊!」努力地板起臉,柯子瞻頗享受眼前宇潔聽話的模樣。
「那還要怎樣嘛!」見柯子瞻反反覆覆的,宇潔開始不耐煩了。
「這麼快就不耐煩了,你認錯的誠意是不是淡薄了點啊?」柯子瞻瞪了眼,事實上心中卻已經笑開了。「老實說,你是不是欠我一些解釋?」
「是有一點……」不情願地點點頭,宇潔咬了咬牙。
「只有一點?」柯子瞻挑挑眉。
「呃……是多了些……」
「嗯?」
「好嘛,那你想知道什麼,我統統告訴你,這總可以了吧?」受不了眼神逼供的宇潔,終於哇哇大叫。
「好,這可是你說的,首先,我要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那些古怪的小道具?你的手下為什麼會有這麼好的身手?還有,你到底私底下是在做些什麼的?」一口氣,柯子瞻滔滔不絕地把宇潔問了個目瞪口呆。
「這……這……這要……解釋很久耶……」宇潔支支吾吾的,說真的,她實在不記得柯子瞻是這麼難搞的人啊!
「解釋很久?」柯子瞻滿意地點點頭,正合他意!「那不管,反正你一定要解釋清楚才行!這是你欠我的!」言下之意,正是不管你能不能適應,都要綁你一輩子了!
「真的要很久啦……」
「那你就慢慢解釋吧!」
「搞不好要花半輩子耶……」
「一輩子都行。」「吭……」
—完—編註:(一)關於宇夜和袁承曦的愛情故事,請看《候補情人》。
(二)關於宇嫣和黎凱的愛情故事,請看《黑豹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