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時歡樂的氣氛彷彿還留在腦中揮之不去,人們仰望一○一大樓煙火的興奮表情依然還掛在臉上,一如某棟大樓內那一雙雙意興盎然的眼神。
他一定會看上我!
會議室內,打扮入時的公司女職員不分階級,眼睛全盯著會議主持人。要她們說,公司新上任的總裁條件真是優秀極了,年紀輕輕不過三十出頭,身材高大、長得又帥,外型媲美模特兒卻擁有一般男性模特兒不易擁有的瀟灑,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睛,簡直就像是發電機,隨便一個凝睇就能把人當場電昏。
啊,他真的好帥!
眾家花癡們紛紛發出驚歎的聲音,忘情凝視坐在前方主座瀟灑的身影,希望他能看見她們的努力,她們可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只為了能吸引他多看一眼。
原庭培確實看見她們的努力,也不吝投以激賞的眼神。
會議桌左邊倒數第三位的企劃主任,身上低胸洋裝飄逸動人,右手邊算來第五位女業務經理穿著火辣,超短的迷你裙將她修長美腿的優點展露無遺,就連隔著會議桌遙遙相望的人事主管,也脫掉一身保守的套裝,改穿緊身襯衫上場,足見她們有多用心。
「咳咳!」他勾起嘴角,隨意清了清喉嚨,單單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又迷死一票女職員,感謝上天她們在公司的位階夠高,才能參加這次的會議。
「總裁,請喝茶。」負責接待外賓的女助理,不甘寂寞也跟人摻一腳,利用端茶的機會大秀她豐潤圓翹的玉臀,位階不高一樣沖沖沖,就怕原庭培忘了公司還有她這號人物,鏡頭搶得比誰都還凶。
人人都想飛上枝頭當鳳凰,這是一定的。
儘管眾家女眷都知道原庭培花名在外,見一個愛一個,是個道地的花心大蘿蔔,依然壓不住心中蠢蠢的慾望,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好,只要能被他看上,便能一飛沖天將所有人踩在腳下,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可以拿到一筆可觀的分手費,反正他出手闊綽,一定不會虧待自己。
每個人都聽說過原庭培以大方聞名,風度翩翩對待女性又溫柔,但她們不知道的是他甩起人來也同樣不客氣,一樣殘忍得令人傻眼。
身為女性員工目標的原庭培,從小就是獵艷高手,女人們的舉手投足,甚至是一個不經意的眨眼,他都能正確解讀出背後的涵義。
他環看與會的員工,其中有一半是女性,而且每個人都使出渾身解數吸引他的目光,他特別注意到其中有位身材姣好的年輕辣妹頗對他的胃口,眼神也閃爍得厲害。他微微勾起嘴角,僅對她熱切的邀請釋放出淡淡的善意,獵艷守則第一條——別對看上的獵物透露出太多興趣,那會使狩獵的過程變得太簡單,導致整個狩獵遊戲變得枯燥乏味,最後草草收場,好玩的程度大打折扣。
會議桌前方的講台上,業務部職員正賣力檢查音箱、調整麥克風。台下的女職員們,個個展現媚功和原庭培眉目傳情。
坦白說,他很enjoy這類成人之間的調情遊戲,認為無傷大雅只要彼此玩得愉快就好,也因此特別有心得。
「各位同仁,讓你們久等了,現在馬上開始進行今天的會議。」業務部職員剛調好音,總經理立刻迫不及待地搶過麥克風,用高亢興奮的聲音主持會議。
「在會議開始之前,請容我為大家介紹公司的新總裁——原、庭、培先生!」
總經理介紹原庭培出場的方式,好像他是國際巨星,事實上也是,在由原氏家族掌控經營權的「逕雲集團」,身為太子的原庭培就是集團裡面最閃亮的巨星。
「從今天開始,原總裁將留在總公司跟我們一起工作,現在就請原總裁跟大家說幾句話!」
總經理的話方落下,現場立刻爆出熱烈的掌聲,尤其是精心打扮的女員工們,更是個個卯足了勁,對原庭培大送秋波,害他有些愧不敢當。
他瀟灑地接過總經理遞過來的麥克風,站起來對大家笑了笑,朗聲地說。
「各位,我回來了。」
他迷人的風采,比起喬治克隆尼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場的女員工不是搖頭歎息,就是用癡迷的眼神直直地望著他,整個人都快失神。
「總裁好!」由底下傳來的招呼聲,證明他有多受員工歡迎,尤其受女性員工歡迎。
「大家好,兩年多沒和各位見面,看見大家的熱情沒變,真令人欣慰。」原庭培非常清楚這癡迷的背後有個更重要的原因,除去他的外表以外,顯赫的家世恐怕才是她們真正追逐的目標,而他也非常樂於運用這項優勢,並且不會陷進去。
畢竟,遊戲太過於認真就不叫遊戲,態度可以認真但千萬不要當真,這是獵艷守則第二條,像他這麼有經驗的人絕對不可能犯下這種錯誤。
「總裁,你不再回紐約分公司了嗎?」身材姣好的辣妹,認為自己最有機會,遂大膽提問。
原庭培狀似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調過視線對所有與會同仁笑呵呵地說。
「對,我不再回紐約了。」獵艷守則第三條,先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從現在開始,由我負責台北總公司的業務,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原庭培此話一出,等於是向眾女子宣告——公平競爭的時代來臨。所有女性員工莫不磨刀霍霍向豬羊,唯恐動作太慢,肥羊被別人宰了那多划不來。
「也請總裁多多指教!」只是,眾女子人人有機會,個個沒把握,怎麼說原庭培都是商界有名的花花公子,想抓住他豈是那麼簡單。
做完簡短的宣示後原庭培坐下來,打量底下那一張張渴望表現的臉孔,不管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論坐在什麼位子,大家對他的企圖都是一樣的——希望新人新氣象,讓他們有出頭天的機會。
「那麼,就由我主持今天的會議。」他很樂意給大家機會,只要他們有能力,無論男女老少他都提拔。
「大家都知道現在的社會日新月異,傳統產業這兩年雖然漸漸有起色,但是仍需要朝多方面經營,這點公司過去一直做得很好,在此我也要感謝各位的幫忙,讓公司一直能夠維持很好的營運狀況,謝謝各位。」
他先禮後兵,眾人在感動之餘只能點頭,就像原庭培說的,過去幾年並不好過,除了景氣持續低迷之外,一直飆升的原物料價格,也讓以製造業為主的集團叫苦連天。不過幸好集團旗下的物流業做得有聲有色,精緻化的產品亦適度地做了市場區隔,自創的品牌也被歐美市場接受,集團才得以穩定地發展。
這麼說起來,大家都有功勞,但原庭培顯然不以此為滿足,腦中還有別的點子。
「不過只是一直維持現狀,公司是無法進步的,我們需要創新,只有創新才有機會。」
嗯嗯嗯,總裁說得沒錯,唯有新的idea才能開創新局,問題是要朝哪一個方向發展?
「所以早在回國之初,我就去拜訪電視台高層,洽談合作的可能性。」
搞了半天,他們的新總裁是想經營媒體,這可茲事體大了。
「總裁,你的意思是,集團要跨足媒體?」總經理尤其緊張,畢竟董事長交付他輔佐的角色,萬一有個閃失他這個老總的位子可能要不保,他可不想六十歲才來失業。
「我的確想過要經營電視台。」原庭培承認。「但是經過仔細盤算以後,我發現需要挹注的資金太大,電視台的數量也已經飽和,沒有必要再冒險投資。」
隨著原庭培這句話,總經理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幸好他沒發神經去搞電視台,否則就頭大了……
「我考慮了一下,最後決定投資電影。」
總經理好不容易才平復的心跳,因為原庭培這天外飛來的構想,差點給嚇到停掉。
「電影」總經理發現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有疑問,眼睛和他一樣睜得老大。
「沒錯。」原庭培點頭。「我想投資電影。」
他們的皇太子瘋了,這幾年國片的票房慘到不行,他是不是離開台灣太久,搞不清楚國內的狀況?
「總裁,不是我要潑你冷水,但是國內除了獲得新聞局輔導金的導演勉強有片子拍以外,幾乎沒有人在拍國片。」比較清楚電影這行的員工提出疑問,贏得原庭培讚賞的一眼。
「所以我才說是機會。」原庭培反向思考,大夥兒面面相覷之餘也願聞其詳。
「你們說,公司的主要產品是什麼?」
「服飾、皮件、和休閒手錶。」底下的人答。
「這就是了。」原庭培自有一番見解。「如果我們能在電影中,讓男、女主角乃至於配角,都穿上公司出品的服飾、皮件、和手錶,你們說會不會造成風潮?」
肯定會,畢竟人都有偶像崇拜的心理,舉凡偶像吃的、穿的、用的,無一不想跟心目中的偶像同步,況且公司的產品也多走年輕化路線,盡可能貼近青少年流行,這個主意說不定可行。
「但是如果只是為了推銷產品,也不一定要拍電影,拍偶像劇可能還比較有效。」有人提出不一樣的意見,贏來與會同仁大多數人點頭。
「我也曾考慮過拍偶像劇。」原庭培解釋。「但是我們公司的產品除了銷國內以外,最大一部分是外銷,偶像劇有地域的限制,電影則沒有這方面的疑慮。如果電影拍得好,版權還可以賣到海外去開拓市場。」
有句諺語說得好,摸蛤兼洗褲,一兼二顧,看來他們的皇太子是玩真的。
「如果真的能把電影版權賣到歐美,可能比每年砸下幾千萬的廣告預算還划算。」到底歐美市場拓展不易,除了產品本身的品質夠好,還需要強力推銷,否則很難打入歐美市場。
同仁們頻點頭。
「更別提廣大的華人市場,一定能為公司帶來極大的收益。」原庭培考慮周到,一支箭射死好幾隻雕,連華人市場都考慮到了。
大家一致認為原庭培的主意可行,問題是拍片的規模可大可小,大片經費動輒好幾億,小成本的電影幾百萬就拍得出來,端看他的意思。
「一開始我打算拍些小成本電影,不需要華麗盛大的場面,但拍片的手法要精緻細膩,最重要的是故事內容一定要能引起年輕人的興趣,這是我目前擬定的方向。」
有關大家最擔心的問題,原庭培也早有定奪,足見他思緒是很清晰的。
「我贊成總裁的提議。」總經理永遠是最識時務也是最狗腿的。「只是公司並沒有有關這方面的編制,我們是不是該成立一個相關的部門或是乾脆成立一家電影公司……」
「不,這樣太慢也太冒險,我已經找好合作夥伴,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在來公司的路上。」原庭培所有事都考慮過了,可見他外派紐約那兩年並沒有白混,也不若外人想像是個靠祖先庇佑混吃混喝的花花公子,做事還是很嚴謹的。
「總裁打算和哪家公司合作?」話雖如此,還是有人不放心,對他的決策能力存有疑慮。
「神話國際影視。」
「原來是神話影視。」大家聽了鬆一口氣。原因無他,「神話影視」是一間老字號的電影公司,有相當豐富的拍片經驗,公司有些類似電影手法的形象廣告,也都是交由「神話影視」製作拍攝,效果也都不錯。
「總裁英明,『神話影視』的經驗最豐富,交給他們處理就對了。」總經理尤其放心,先不提「神話影視」在這行的名氣,就說它的創辦人和他們公司董事長的交情,就沒有理由將這部片子交給別人拍,況且它本來就是這行的佼佼者。
「這麼說,等一下侯希文會來嘍?」眾女子一想到還有另一個帥哥即將登場,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眼底的星光不再只為原庭培而閃爍。
「如果沒有意外,這件case應該會由他主導。」對於女同仁們的臨陣倒戈,原庭培明顯有些不快,他向來就不喜歡侯希文,總覺得他太陰沈、太有心機,不是正派人物。
「真希望他趕快到。」女同仁們擺明不給原庭培面子,他卻無法責怪她們。畢竟論外在條件,侯希文並不亞於自己,學識及專業素養方面,也是上上之選。唯一的缺點是出身,但羅董事長對他的栽培補足了這方面的缺憾,所有人都看好他將會取代羅孅孅成為下一任董事長,接掌「神話國際影視公司」。
說起來無奈,事情原本不應該是如此發展。如果不是羅孅孅的健康狀況太差,身為獨生女的她應該要繼承家業,她父親辛苦一手創立的公司也不會落入外人之手。
唉,可惜。
大家都喜歡羅孅孅,也都與她熟識。她就像個天使,長得甜美可人,說話輕聲細語,渾身上下找不到一絲嬌氣。更難的是,明爭暗鬥的眾女同仁們,也對她沒意見。若硬要指出她有什麼缺點,應該是太嬌貴、太脆弱,讓她們在發揮毒舌長才之前,得先考慮會不會遭到天打雷劈,是為痛苦之處。
在侯希文來之前,大家唯一能討論的事就是拍片的題材及內容,原庭培也大方地放開胸懷,請大家發揮創意。
於是,什麼奇怪的題材統統跑出來了,有倣傚「斷背山」的同志電影。
「那要請李安來拍。」
有改編自英國的文學「理性與感性」。
「那要請李安來拍。」
更有敘述一九四○年代上海女間諜的故事。
「那要請李安來拍。」
似乎什麼片子都要請李安來拍,儼然燃燒著一股李安熱。
正當大家熱烈討論之際,會議室的門終於打開,與會同仁們一致轉頭看向門口,特別是女同仁,灼烈的目光幾乎要把會議室的木門燒出一個洞,全因為侯希文這位大帥哥。
第一個進門的人果然是侯希文,只見他用那雙比梁朝偉還要憂鬱的眼神,無意識地掃過女同仁,眾女子當場忘了呼吸。
真是太迷人了,他憂鬱的氣質……啊!
眾女子撫著胸口歎息,完全忘了半個鐘頭之前,她們也是用同樣熱切的眼神,赤裸裸地跟原庭培表達愛慕之意。
面對女同仁們露骨熱烈的凝睇,侯希文完全文風不動,只是略過身幫下一個進門的同事按住門板。
如果說侯希文讓她們著迷,下一個進門的人則是讓大家大吃一驚,羅孅孅竟然也跟著走進會議室,手上還提著公事包!
「不好意思遲到了,因為路上塞車,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再次跟大家說對不起。」
更離譜的是,她還指揮隨後跟進來的同事架好投影機,似乎打算和大家一起開會。
「我是『神話影視』的羅孅孅,相信大家都認識我。」
她甚至神情自若地拿起麥克風,跟呆成一團的與會同仁來段簡短的自我介紹,讓他們癡呆得更厲害。
「這位是侯希文侯副理,以後我會跟他一起負責這件案子。」
介紹完自己還不夠,她連大家都熟悉並且期待的侯希文都一併介紹。
「現在,我們可以開會了嗎?」
然後,她露出天使般溫柔甜美的笑容,底下一片沉默,沒有人接得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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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繼續蔓延,對整個與會的同仁來說,這樣的驚喜來得太突然,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驚嚇。
「小吳,請你把資料發下去,謝謝。」羅孅孅絲毫未曾察覺自己就是製造恐怖氣氛的罪魁禍首,輕快的語氣比任何人都帶勁。
「是,經理。」羅孅孅的助手將一疊厚厚的資料,依序放在每個與會同仁的面前,大家還是無法回神。
經理?
他們看看羅孅孅,再看看侯希文,奢望他能解釋為什麼羅孅孅的位階一下子跳得比他高,最重要的是,她為何沒有躺在家裡或是醫院,無端跑到他們公司來嚇人?
然而侯希文終究沒有開口多說一句話,事實上,從他踏入會議室的剎那起,他就把自己定位為隱形人,無聲的輔佐機器。
「你開什麼玩笑?」另一位隱形人是原庭培,他也和大夥兒一樣,被羅孅孅的意外現身嚇得短暫失魂,不過他回神的速度很快,這會兒已經推開椅子起身,不悅地盯著她。
「原總裁——」
「原總裁?」她刻意冷漠的稱呼,顯然比她的突然出現更令原庭培火大,他不喜歡這種意外,一點也不喜歡。
「呃,有什麼不對嗎……」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生氣,一臉疑惑。
什麼都不對,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使用這見鬼的稱呼。
「暫停會議。」他一定要跟她說清楚,絕不許她胡鬧。「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原庭培二話不說,抓著羅孅孅的手就要將她帶離會議室,卻意外遇見阻力。
「你太失禮了,原總裁。」侯希文像道牆阻擋在他們的面前,不許原庭培對羅孅孅無禮。「就算我們只是配合廠商,你也該尊重我們的立場,不該用這種態度對待經理。」
「經理,你說她?」沒想到侯希文的忠心反倒引來原庭培的嘲弄,態度更加輕佻。
侯希文皺眉,還想再說什麼,羅孅孅見狀連忙開口。
「沒關係的,希文。」她對侯希文笑笑。「原總裁只是有事找我談,我去一下就回來。」
「你確定嗎?」雖然羅孅孅這麼說,侯希文還是不放心,眼神更顯憂鬱。
「我確定。」她點點頭,轉身朝與會同仁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不好意思先失陪了,我們待會兒見。」
羅孅孅和原庭培在與會同仁的注目下,離開會議室來到原庭培的辦公室,原庭培將辦公桌上的雜物推開,坐靠在桌面上雙手抱胸,臉色陰沈地打量羅孅孅,以前羅孅孅會因為他明顯不悅而退縮,但今天的她卻神色自若,甚至還敢開口質問。
「我們正在開會,你就這樣把我拉走,恐怕不太好吧?」
平靜的口氣令人憎恨,更讓原庭培懷疑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出了問題,她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這是新的把戲嗎?」原庭培的口氣滿是嘲諷。「你想通了,不再用裝病那一招,決定換個方式玩?」
這顯然就是原庭培的結論,把她多年以來飽受疾病的折磨都歸給「假裝」這兩個字,羅孅孅覺得很受傷,沒有人願意抱著藥罐過日子,但他既然要把她想成這麼惡劣她也沒有辦法,只能照著他的遊戲規則玩。
「這是你要的,不是嗎?」她淡淡反駁。「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做,又有什麼不對?」
羅孅孅意外的反擊,讓原庭培當場瞇起眼睛。這件事要倒回到三個月前,他頂著大太陽去醫院探望她的那一天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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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著碎花壁紙的房間,蕾絲窗簾整齊地垂掛在窗邊,純白的床組上鋪著同色系的床單,如果不說明,沒有人會認為這是間醫院,還會以為是旅館。
「咳咳!」躺在病床上的羅孅孅,因為喉嚨突然干癢發出一聲輕咳,但前來探病的原庭培似乎已經習慣,並沒有和大家一樣因為她的小動作而上前關心。
他只是雙手環胸,背靠在羅孅孅對面的牆上,直直盯著羅孅孅。
羅孅孅覺得有些緊張,這是庭培哥從紐約回來後第三次來看她,三次都在醫院,他的表情已經明顯不耐煩。
「你要像這樣到什麼時候?」他一開口,就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什麼意思?」羅孅孅不解地反問,庭培哥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口氣嚴肅極了。
「你自己的心裡有數。」他的心情確實很差。
「庭培哥……」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你每次都用這招是不行的。」他不但心情差,口氣更差。「我們都已經長大,再也不是天真無邪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我忙得很,沒空再陪你玩家家酒。」他並且不客氣地將她的不斷生病,扭曲為惡作劇,這傷了羅孅孅的心,認為他並不公平。
「你以為我是裝病騙你?」她難過到鼻頭泛紅,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難道不是嗎?」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並未激起他的同情,反而引來他更無情的批評。「每次我聽見你的消息,都是在生病,也許你覺得很好玩,但你有沒有想過,那會讓關心你、愛你的人有多擔心?」
別人不提,就拿伍樂妍來說好了,每次一聽說她病倒了,不管手中有多少工作,一定會放下工作先過來探望她,如此週而復始,探病的人不累,旁觀的人反倒先累了,況且,他也深受其害,更能體會伍樂妍的難處。
「我也不想生病,你這麼說太過分了。」羅孅孅虛弱地反駁,認為他這麼說有失厚道。
「那你這次住院的理由又是什麼?」原庭培尖銳地質問羅孅孅。「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感冒,有必要搞得每次非得住院不可嗎?」她根本是把醫院當套房,就算院長與她父親熟識,老是佔著一間病房未免也太浪費醫療資源,何況她的身體壓根兒就沒有什麼大毛病,只是虛弱一點。
「唔……」羅孅孅無言,不敢向原庭培承認,她要是只待在家裡休養,根本沒人理她。如果她想要引起大家的注意力,特別是他的注意力,非得要住院才行。
「那、那是因為爹地堅持要我住院檢查,所以我才……」
「羅伯伯知道如果不讓你住院,你只能一個人守著房間發呆,不得已才讓你住院。」原庭培不客氣地打斷羅孅孅的辯解,羅孅孅尷尬之餘,更恨他如此輕易戳破她不願承認的現實,更恨她無力反駁。
原庭培凝視她倏然脹紅的小臉,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不想把話說得這麼重,也不想讓她難堪,但一直這麼惡性循環也不是辦法,情況只會更加惡化。
「孅孅,你的人生不該只有你房間那一扇落地窗。你的心裡,不該只住著我一個人,你應該走出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這是存在他心底已久的話,今天他終於有機會說出來,希望能對她有所幫助。
「庭培哥,你也知道我喜歡你?」羅孅孅既驚訝又欣喜,她從未開口向他表白,可他竟能明白她的心意,她覺得好高興。
「你表現得那麼明顯,很難不知道。」原庭培嘲諷地回道。「不只是我,恐怕連全世界都知道你羅大小姐喜歡我,為了我不惜裝病住院。」
這是最嚴厲的指控,出自她自小仰慕的男人嘴裡,羅孅孅只能白著嘴唇,無助地望著原庭培。
「該死,孅孅。」原庭培見狀搔搔頭,一點也不想傷害她。「你真的該試著讓自己堅強,怎麼說羅伯伯也只有你一個獨生女,你還是得接手家裡的事業,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我一直有在學習。」羅孅孅小小聲地反駁,很快又遭原庭培圍堵。
「是一直忙著生病吧!」他不滿意地皺眉,認為她找太多借口。「如果你是真的生病也就算了,但若只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而讓這麼多人擔心就太過分了,你要多為別人著想一點。」
「我真的不是裝病,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他不實的指控讓她傷心,也讓她絕望,她還以為他是瞭解她的。
「還是那句話,你自己心裡有數。」他是瞭解她的個性,明白她有如天使的外表之下,藏著一顆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私心,所以他才要戳破。
「多關心公司一點吧,孅孅。」還有另一件讓他擔憂的事。「不要讓羅伯伯辛苦創立的事業,落在外人的手裡。」成家立業不容易,特別「神話國際影視」是由無到有,這中間的辛苦,只有一樣在商界打拚的人才能體會,他不希望她父親畢生的奮鬥化為幻影。
「外人?」羅孅孅愣了一下。「哦,你是指希文啊!他不會的,爹地很信任他。」
「就是這樣才糟糕。」他不明白她何以如此樂觀。「你沒看連續劇嗎?心機深沉的助手先贏得老闆的賞識信任,再一步一步吞掉公司,你現在就身陷於這種危險處境。」
「庭培哥,你連續劇看太多了,希文不是這樣的人。」他沉穩又有才華,不亢不卑,為人處事恰到好處,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助手。
「是嗎?」他不懂她為何堅持幫侯希文說話,羅伯伯就算了,連她也這樣,公司眼看著就要被侯希文吞掉,她倒一點都不急。
「是的。」羅孅孅絕對信任侯希文。「你說這麼多,不過就是怕麻煩,怕我爹地又要拜託你過來探望我,耽誤你寶貴的時間。」她或許死心眼,但不是傻瓜,比誰都瞭解他急於撇清的動作背後隱藏的意義——他已經對她不耐煩到了極點。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就當我剛剛說的話全是放屁好了。」他是真的關心她,怕她因為迷戀自己而失去公司,可她不聽就算了,竟然還反過來質疑他的動機,教他怎能不生氣?
「如果我能堅強起來,你會不會用全新的角度看我?」她並非全然否定他的好意,他的苦口婆心給她新的想法。
「什麼?」原庭培愣住,不太確定他聽見「堅強」兩個字。
「如果我能變得堅強,不再動不動就生病,你能不能不要再嘲笑我?」他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她的偶像。被偶像嘲笑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她希望能改變他對她的看法。
「我不是在嘲笑你。」原庭培不懂她哪來這種想法,他只是希望她堅強些……
「如果我能做得到堅強,你會尊敬我嗎?」她連續三個如果,在在證明她有多堅決,原庭培不禁詛咒。
「如果你能變得堅強,我當然會對你改觀。」他嘴裡這麼說,但心裡一點也不認為她做得到,只當她在發大小姐脾氣,鬧過就算。
「我一定會變堅強。」她柔聲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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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前羅孅孅不甚有力的誓言猶在耳際,三個月後她卻已經站在他的辦公室,揚高下巴與他對視,如果這是惡作劇,也未免太教他難堪。
「所以你是把我的玩笑話當真了?」原庭培才在納悶這三個月怎麼都沒有她的消息,她一現身就給他這個大驚喜,差點沒把他嚇死。
「我沒有把你的話當成是玩笑。」他不經意的言語再次刺傷她,但她還是盡量保持淡然冷漠,不表現出真正情緒。
「但是我把它當成是玩笑!」她越是冷漠他越是生氣,這一點也不像他熟悉的羅孅孅!
「三個月前我說的那些話,沒有任何意義,你不懂嗎?」她巨大的轉變讓他心慌,說話口不擇言。
「該死,孅孅。」他不知道怎麼說。「我不想傷你,也別逼我傷你!」他怕他再說下去,話只會越說越難聽,他不想那樣。
「你已經沒有傷害我的能力。」就算羅孅孅真的被傷害也不會承認,背脊依然挺直。
「你把那些話當成玩笑,但我卻很認真對待,一點也不認為那些話好笑。」如果她對他還存有一點點幻想,也在這一刻破滅了,她是那麼認真聽他每一句話,但他卻不把她當一回事,完全否定她。
「我仔細想過你的話,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我是不該再這樣放縱下去。」她勉強微笑說道。「就像你說的,就算我再折磨自己、封閉自己,也換不來你關愛的眼神,我又何必作踐自己?」
「孅孅——」
「原總裁,我們出來太久了,大家都在等我們開會,不要讓我們的私事耽擱到會議,這不是一個好的領導者該有的行為。」
她的改變何其大,突然從一個體弱的嬌嬌女變成商場女強人也就算了,還反過來教訓他不識大體。
「你——」
「我先回去開會了,原總裁,我們會議室見。」
最後,她甚至丟下原庭培,不理會他的憤怒揚長而去。
原庭培足足愣了十秒鐘,回神之後不文雅地詛咒一聲,也跟著回去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