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怎麼樣啊?」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一邊打著呵欠,一邊不耐煩地問著門口的龐然大物,這已經是這個大塊頭第三次按門鈴了,他到底想幹嘛啊?
「對不起,再請問一下,妳知道他們搬到哪裡去了嗎?」舒暢盡可能保持住自己的理智與禮貌,他可不想在沒有得到答案前再吃一道閉門羹。
「要說幾次你才懂啊,不知道!」
但事與願違,碰地一聲,門還關上了,只留下一個勉強擺出笑容的舒暢在門口發楞。
因為他怎麼也想不通蘇家怎麼會搬走了?這才多久的事?怎麼短短幾天就人去樓空了?
很久了,有一個半月了,他有一個半月都沒有跟蘇州聯繫了。一個聲音由舒暢的心底升起。
是的,一個半月了!而在這一個半月中他忙得是焦頭爛額,光美國就飛了三趟,再加上那些沒完沒了的會議,簡直都快把他逼瘋了!
但就算時間如此緊迫,他還是擠出了剩餘的所有,去做了一件他認為比休息、甚至是睡眠都重要的事……
他不是沒想念過蘇州,只是這種時刻多半出現在睡前,因為只要等他一睜開眼睛,無窮無盡的工作與壓力就在等待著他,而他在時間腳步及責任的催促下,幾乎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其實……只要拋卻了這個壓在他肩上的「責任」,他不就可以重回過去自由自在的時光了嗎?舒暢曾經如此天真地想過。
不行!但他告訴自己,不行……因為母親忍辱負重了半輩子,被人以異樣眼光看待了半輩子,只為了兩個她曾深愛的人,他與他父親。而如今她走了,他實在無法放任自己的意願,而罔顧了她臨終時的遺願,讓那群曾看不起他們的人,再也無法漠視他們的存在……
為了一個那樣多情的父親,這一切值得嗎?他當想這麼問,只是再也沒有機會……
煩躁地撥了撥頭髮,舒暢緩緩地步下台階,望著大門外熟悉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月光柔柔地照射在路前的街燈上,那曾是他每回與蘇州揮別的地方,他記得她總是站在路燈下,凝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然後緩緩地打著呵欠離開……
「為什麼離開了?為什麼不告訴我?難道不是同事之後,連朋友都不是了嗎?」喃喃地說著,但此時舒暢的心中卻盈滿了一股無名火,因為這陣子他雖然沒有主動找過她,但她也不該連搬家這種大事都不通知他!
她可知他從未忘卻過她淡漠卻柔美的神情,從未忘卻過她溫柔的唇瓣、嫣紅的臉龐……她可知他從未忘卻過她,從未忘卻過這個將他的心變得如此撩亂的女子……而他今天來,本是要將他心中的話告訴她,告訴她以後她再也不必害怕什麼,再也不必顧忌什麼;他還要告訴她,他喜歡她的笑容、喜歡她的率性、喜歡她留在他身旁的那種溫馨感覺……
可是他什麼都還沒說,她卻走了,走得遠遠的,走到了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
為什麼?難道在她的心中從來沒有他?還是在她心中他只不過跟成千上萬的陌生人一樣,根本不值得她回眸留戀?
凝視著朦朧的街燈,舒暢心煩意亂地思索著,而突然,一陣機車引擎聲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力,他望著街角飛快拐進的一個黑影,心神一動,想也沒想的便拔腿奔了過去。
「張先生!」張開大手,舒暢無畏地擋在急駛的機車前。
他的舉動使得機車主人不得不在他眼前立即停下,也讓寂靜的夜空中響起了一陣恐怖的煞車聲。而望著安全帽下的那雙冷淡卻不陌生的眼眸,舒暢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
「有事?」在舒暢大無畏的舉動下,張三隻得無奈的雙腳落地保持住機車的平衡,但他的手卻不斷地轉動著車把,似乎沒有久留之意。
「請問你知道蘇家搬哪裡去了嗎?」望著張三淡漠的模樣,舒暢不多寒暄,開門見山便問。
「我有義務告訴你嗎?」聽到舒暢的問話,安全帽下那雙眼眸依舊懶洋洋的,但卻不再冷陌,眼底反而透露出一絲饒有興味的神色。
「你有!就衝著小蘇打幫你迭了那麼多次被子,為你丟了那麼多臭衣服到洗衣機裡去,你就有義務告訴我!」舒暢冷冷地說。
「你這個人還有點意思!」仔細地打量著舒暢,張三笑了起來。「不過幫我的是小蘇打,不是你!」
「一樣,反正她是我的女人!」舒暢依舊冷然地說,但他的嘴角卻在說話的同時,揚起一道弧度。
「她不適合你,你也照顯不起她!」望著舒暢的笑容,張三的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凌厲地挑戰著眼前人的自信。
「除了我誰也照顧不了她!」但舒暢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即還以顏色。
「你憑什麼這麼說?」張三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問。
「就憑這個!」舒暢將一個大信封拿到張三的面前晃了晃。「就憑以後再沒有人可以傷害她!」
「這是什麼……」望著信封裡的沉澱澱,張三愣了半晌後揚揚眉笑了。召坦個破信封能代表什麼?」
「能代表蘇州以後將可以不再恐懼、沒有顧忌的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舒暢語重心長地說。
「是嗎……」望著信封,張三的眼神飄忽不定,三分鐘後才將目光定在舒暢身上。
「審查合格了嗎?」舒暢嚴肅地說。
「就算你及格了!好,你想知道什麼?」張三聳聳肩,開始有問必答的遊戲。
「小蘇打去哪裡了?」舒暢問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並平靜地等待著答案。
「賣笑去了!」
「你說什麼?!」但等到答案真的浮出水面,舒暢卻立即傻眼了,他只覺得腦中響起一陣悶雷,讓他再也無法克制地一把緊緊捉住張三的衣領。「你說什麼?!」
「喂,哥兒們,搞清楚狀況!」面對著眼眸在剎間由清澈變為混濁的舒暢,張三依舊神情自若,只是淡淡地指著舒暢的手,示意他放開。「可不是我逼她去的!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開銀行?不,我們不是,所以我們需要錢時只能自己想辦法。」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知道自己衝動了,但舒暢完全無法克制住心中的那股洶湧與澎湃,因此他雖鬆開了手,可是他的心卻在同時揪成一團,為他得到的那個答案。
「蘇老爹被車撞的去了半條命,蘇老媽被人倒會兼騙錢,蘇家付不出醫藥費,所以把房子賣了,由小蘇打出去賣笑賺錢,這個答案你滿意不?」張三像說相聲一樣,流利地將答案全盤托出,然後興趣盎然的望著舒暢臉上那陣不斷青白替換的神色。
「可是……為什麼?她可以找我啊!」喃喃自語地說著,但其實舒暢心中更多的卻是歉疚與不解。他歉疚蘇家在短短的時間內竟遭此變故,而自己卻不聞不問!
但他更不解,不解為什麼蘇州遇到這麼大的事,卻不開口尋求他的幫助?難道她不知道只要她開口,他一定會盡其所能的幫助他們的,她該知道的!
「小蘇打是什麼人?她連我的錢都不要了會要你的?」張三拍拍舒暢的肩膀。「老兄,不過是賣笑而已,不用太激動!況且根據內線消息,她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你壓根兒就不用替她擔心!我想再過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自己開店了,估計只要半年,她就可以還清債務了。」
「你……」一想到蘇家的變故及蘇州去做這種工作時,舒暢內心充滿了痛苦與掙扎,他的心早已經裂成兩半了;而再聽著張三吊兒郎當的話語,他的心更是碎成片片。「告訴我,她在哪裡?!」
「張三的酒吧!」
「你──」生平第一次,舒暢有種想動手殺人的衝動,但他極力克制著心頭的忿怒,狠狠地望著張三,一字一字將話吐出口:「你居然……」
「至少我提供了她幫助,而你呢?」面對著舒暢的質問,張三的眼睛瞇了起來,冷冷的聲音在夜空中飄晃著。「她需要你時,你想起過她嗎?」
「我當然想起過她!」聽著張三的冷嘲熱諷,舒暢再忍不住氣極敗壞地吼了起來。「就是為了能早點見她,我一天當三天用!就是為了能早點見到她毫無芥蒂的開懷笑容,我甚至連下三爛的卑鄙手段都用上了!就是為了……」
「跟我說沒用,跟她說去!」揮揮手打住舒暢八點檔男主角式的獨白,張三強忍住笑,由口袋中掏出一個火柴盒丟到他的手中。「歡迎消費,特別是像你這種金主!」
話才落下,機車跟人就由舒暢的眼前離去,而他只能望著手中的火柴盒,想像著蘇州倚門賣笑時心中的痛苦,想像她必須在那些腦滿腸肥、滿身酒色財氣的男人身旁周旋,想像著那些豬頭的豬蹄在她身上遊走……
「香蕉你的番石榴!」
一聲怒吼在寂靜的夜空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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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張三的酒吧」幾個字在霓虹燈叢中閃爍,舒暢的心中盈滿了苦澀,但他告訴自己:好!如果只有到這裡來才能見到她,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來!
望著店中坐滿了人,舒暢只能靜靜地找了個位子坐下。一個侍者來到了他的身旁,他隨意地點了一杯酒,然後便再不說話。
悄悄觀察著其它的酒客,但不知為什麼,這裡的氣氛讓舒暢覺得有些詭異。一直以為到這裡來的客人都是些腦滿腸肥的男人,但這屋中的男人過半看來竟都是白領,他們輕啜著酒、談笑風生,一點也不像那種沉溺於酒色財氣的豬玀。要不是他身在其中,他肯定會以為這裡是哪個咖啡廳,而不是以酒、色迷人的酒吧。
「你今天準備的如何?」突然,一個聲音由舒暢的隔壁桌傅來。「有沒有信心讓不笑天後的嘴角上揚五度?」
望向聲音的發源處,舒暢看到的是一個年約三十,穿著得體,而且風度翩翩的男士,他的桌上擺放著用網線相連的手提電腦及手提電話,乍看之下,竟似一個到酒吧喝酒還不忘上網的網蟲。
「不笑天後?」不知為何,這個稱號讓舒暢想起了蘇州。
「你不知道?第一次來?」男人有些訝異地望著舒暢。
輕輕地點點頭,舒暢聳了聳肩。「看樣子你至今沒有讓不笑天後的嘴角產生過任何角度,否則你不會還在這裡。」
「是的!」男人有些沮喪,用手指敲著自己的計算機屏幕。「我從網上找到了好多笑話,又找朋友演示了好多次,朋友是笑翻了,可是至令不笑天後的嘴角壓根兒連動都沒動過!」
「遊戲規則是什麼?」一想起蘇州賣笑的事,舒暢的心底就無法平靜,但他還是盡力保持住表面的平和,淡淡地問。
「請不笑天後喝一杯酒,酒價一千元,而你必須在這一杯酒的時間內想盡辦法逗她笑,只要她笑了,你就可以要求她做一件事!」
居然是這麼個賣笑法?!
不知為何,舒暢突然有種大笑的衝動,他早該知道蘇州跟張三都不是省油的燈,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是做這種買賣-:「賣」──「笑」!
「你想要求她做什麼?」等笑到自己都覺得有點尷尬時,舒暢才趕緊正色地問著身旁的男人,畢竟這個問題也很是重要,因為萬一他們要求的條件太過份,他有可能就笑的太早了。
「我不想要求什麼,我只想看她笑!」聽到這個問題,男人卻只是嘿嘿地尷尬笑著。「或許當初來真有什麼目的吧,但失敗了這麼多次,要求什麼已經不是重點了,重點是我男性的尊嚴啊!」
「那這裡的人……」舒暢望望四周那群有錢沒處花的男人,心裡突然有些理解他們的想法。當成功來得太快,當壓力來得太急,或許只有這種另類、不傷身、不傷心的尋樂法,才能讓他們紆解掉心中的煩悶。
「當然全是為不笑天後才來的。我跟你說句老實話,我真的很佩服想出這個餿點子的人,要有可能,我非把他弄到我公司裡來當個企畫總監不可!」男人半真半假的笑說著。
想起張三那對有些賊卻很清澈、機靈的眼眸,舒暢只能苦笑,如果這男人真把張三弄到公司去,有可能反而被「玩」的很慘……
「王先生,今天還是三杯?」
就在舒暢為男人的異想天開苦笑時,一個踩著高蹺的女侍者走到男人身旁問,聽那問話的語氣,就知道他肯定是這店裡的常客。
「沒錯!」男人毫不芥蒂的開懷笑著。
「要不要先表演給我看看?」女侍者收過錢後笑得更是燦爛。
「那可不行,這是我的壓箱寶,況且我今天有七成的把握讓她笑!」男人志在必得的緊握著拳頭。「但是如果她還是不笑,我明天一定會帶來更好的壓箱寶來的!」
「那你加油唷!」女侍者比出個大拇指以示讚揚,然後將臉轉向舒暢:「這位先生你買幾杯呢?」
「我全買!」舒暢不假思索地說,然後說服自己忽視掉隔壁男人的驚訝神情。
「不行唷,先生,最多只能買五杯喔,要不然其它的客人都沒機會了,我們也看不到他們的表演了!」對於舒暢的回答女侍者有些詫異,但她還是甜甜地笑著解釋。
「那就五杯!」歎了口氣,舒暢只能這麼說,然後掏出懷中的白金卡交給女侍者。
「很冒昧地說一句,我好像見過你……」突然,男人盯住舒暢的臉說,然後恍然大悟道:「是你……」
「是的。」舒暢點點頭後聳了聳肩,然後想起眼前這個摻雜著熟悉及陌生的臉孔。「原來是你!」
「看樣子來這裡的熟面孔不止我們兩個!你看看他們……我想,其實來這裡都是一幫工作壓力大,想找點樂子又不想墮落的年輕主管,這種遊戲方式不僅有娛樂性、挑戰性「還可以趁機放鬆放鬆,所以……啊,開始了,快看投影電視!」男人話才講到一半,突然間聲音就平空沒了,只見他頭一轉,專注地望著一個方位,再不吭聲。
投影電視?
覺得自己好像到了一個外星基地,舒暢順著男人的視線望向一個約有一百寸的投影電視,那個電視只有影像、沒有聲音。而店裡的所有人全興趣盎然地望著裡頭人物的一舉一動,只見一個男人小心翼翼地脫去了西裝,然後將白襯衫的袖子捲到手臂上,而他對面的貴妃椅上,坐著的就是不笑天後──蘇州。
看癡了,因為舒暢儘管知道是她,但那樣裝扮的她是他從未見過的!
她穿著一身肚皮舞孃的服裝,纖細而外露的小蠻腰身那樣引人遐思,長長而開岔的裙襬掩不住她白皙、筆直的雙腿,而她的坐姿儘管是那樣率性,但卻又是這般優雅至極……
一杯酒,靜靜在她的手中,她精巧而細緻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直望著眼前的男人,若有所思……
她小小的紅唇微張,似乎在說些什麼,但舒暢聽不到,他只能傻傻地看著她的影像,壓制住心中想衝上前去的所有悸動。
而此時,鏡頭裡那個看來正經的白領將衣服一撩,竟當場跳起了肚皮舞,他生澀及荒誕的演出讓現場的人笑成一團,連舒暢都忍不住了,但蘇州依然只是板著她美麗的老Q臉,輕輕地啜著手中的酒,眼神飄忽……
「這樣都沒笑,太失敗了!」
屋內的男人走了出來,他應該失望的,但他只是笑容滿面的與其它幾個男人隅隅低語著,而現場所有的人都像是在看SHOW的觀眾似的,全沉在一種歡樂的笑海中。
接下來的節目裡,有人說笑話、有人扮小丑、有人表演氣功,還有雙人齊上扮雙簧、說相聲的,所有的人都笑成一團,只有女主角依然娥眉緊鎖,眼中絲毫沒有任何笑意。
「王先生,下一個換你了,祝你今天成功啊!」這時,一個侍者來到舒暢身旁的男人面前說。
「謝謝!」男人躍躍欲試的站起身來,然後立即向一個走道邁進。
男人表演得很是賣力,連舒暢都忍不住笑開了,但蘇州依然沒笑,一杯酒後,男人只得悻悻然的走回座位。
「雖然她還是沒笑,可是我自己倒是變得輕鬆多了。哥兒們,祝你好運啊!明天見!」男人走時,是這麼說的。
「先生,該您了!」而當男人走後,侍者走近舒暢身旁提醒著他。
點點頭,舒暢起身跟隨著侍者來到了酒店內屋,他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愈來愈快、愈來愈狂,但當他望著裡頭低著頭,但雙頰因酒意而變得紅艷的蘇州時,心跳卻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一語不發的站在沙發前,期待著她的眼眸望向他時,會在那其間出現的閃爍波光……
「你好!」但蘇州頭抬也沒抬,只是淡淡地招呼著。
「妳好,好久不見!」聽到蘇州開口後,舒暢緩緩坐到她對面的沙發上,同樣淡淡地回答。
「你……」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蘇州愣了一下,猛一抬頭,望著眼前這個她幾乎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的男人。「怎麼……」
「最近好嗎?」壓制住內心的衝動,舒暢讓自己的聲音一如既往,因為他不想讓自己有波動的聲音,讓蘇州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很好。」有些傻了,因為蘇州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他。望著他平靜的容顏,不知為何,她的心底竟有些抽痛。
他與以前絲毫沒有什麼差別,依舊那樣紳士及穩重,就像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一樣!
一直以為再不會相見了,因為她親手阻斷了他們之間的所有聯繫,並隔絕掉所有有可能與他發生交錯的機會,可是,為什麼他竟會出現在這裡?出現在她最不想與他相見的時與地?
「下回我讓人給妳汽水,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望著她舉起一杯酒,舒暢終於忍不住地長歎了一口氣,柔聲道。
「這是我的工作,」聽到這個話後,蘇州心裡一緊,一古腦地將酒全倒入口中,並在同時感覺到一股強烈的酒氣衝上腦門。「這位客人,你可以開始表演了。」
「我沒有什麼好表演的,我只是想來跟妳聊聊。」有些心疼地望著蘇州,因為舒暢發現她瘦多了、也憔悴多了。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好受,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蘇爸爸好些了嗎?」
一語不發,蘇州望著桌上的酒杯,心中愁緒煩亂的根本無法思考。面對著別人,她可以冷眼做壁上觀,但面對著舒暢,她壓根兒沒有辦法讓自己的腦中正常運作,她努力了,但就是做不到!
「妳在怪我嗎?可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見到妳……但我一點也不希望妳得到職業傷害。」發現到蘇州的靜默,舒暢只能柔聲說,但他更不希望她這樣喝酒,如果早知道是這樣,他就不買這麼多杯了。
「桌上只剩三杯酒了!」掙扎片刻,蘇州硬下心來再度端起一杯酒,冷冷地說。
這是她選的工作,她一點也不後悔──但她卻怎麼也不願意讓舒暢見到這樣的她,更不想聽到他那樣溫柔的話語,因為那會讓她受不了!
面對別人,她無所畏懼、沒有羞赧,但不知為何,面對著他,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倚門賣笑的女人,第一次覺得兩人間的差距竟是這樣的巨大……而這種苦澀摻半的感覺,讓她再也無法克制地將第二杯酒倒入口中,然後感受著那股酒氣直衝上頭,比第一次更加強勁,也更加讓她頭痛欲裂。
「只剩兩杯了!」
又一杯。
「只剩……」正當蘇州要將第四杯酒倒入口中時,手中的酒杯突然不見了,她抬起朦朧的雙眼望著那個酒杯,然後看著酒杯裡的酒一下子全消失在舒暢的口中,最後的一杯也是如此。
「以後別來了!」望著桌上空空的酒杯許久許久,蘇州終於開口了,而她的聲竟是那樣的空洞與蒼老。「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妳會失望的,因為如果只有這樣才能見到妳,我會天天來!」站起身來,舒暢走到門前淡淡地說,然後輕輕地轉身離去。
但舒暢並沒有離開酒吧,他只是靜靜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看著屏幕裡的蘇州,心──一陣一陣的抽痛。
知道自己有些任性,因為明明知道她並不願讓自己見到這樣的她,他卻還要傷她的心,無顧她的拒絕堅持前來……
但他之所以這樣做,也正是想讓她明白,只要這個工作不傷害到她自己,他不在乎現在她做什麼工作,也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待他的來去,他不在乎一切的一切,只在乎她……
人,漸漸散了,等到店燈開始熄滅時,舒暢才緩緩地步出店外,抽起了一根煙。幾分鐘後,他望著蘇州換回了一身的樸素,望著她故意忽視他存在的眼眸,望著她坐上張三的車揚長而去……
明明有能力,卻依然幫不了她,這種感覺令舒暢痛苦。但他不會阻止她,因為這是她自己選擇為家庭努力的方式,所以他能做的,就是以後將五杯酒換成汽水,然後在五杯汽水的時間內,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