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嬸打了她一頓之後,就要她跪在祝家的祖宗牌位前──
"現在還不老老實實說。"
祝聶芸忍著身軀的疼痛,一臉慘白,幽幽的開口解釋,"娘,我跟方纔那位公子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們是見過幾次面,談過幾句話,但是除此之外,我們真的沒有──"
"還不承認!"祝大嬸踢了她一腳,"你這雙眼睛一直在那男人身上溜啊溜的,你對他沒什麼?我才不相信。"
她的話,祝聶芸無法反駁,對萬黼,她心中確實有絲異樣的感受,但兩人現在或未來都不可能再有交集。
"看你這副哀怨相,敢情跟了我家進三委屈你了。"她是知道自己這個打小養大的童養媳是個活脫脫的大美人,也聽過不識相的左鄰右舍嚼舌根,說她跟了兒子是倒了八輩子楣,這話聽在她耳裡怎麼也無法舒坦。
她家進三可是她捧在手心裡的寶,說穿了這死丫頭是花錢買來的,長得再美也沒用,欠他們祝家的,她一輩子做牛做馬也還不了。
一旁的祝進三聽了,臉色更是難看,拿起桌上的酒壺喝了一大口,打一進門,他就不停的喝,不發一語。
"沒有!"祝聶芸驚恐的搖著頭。
對於自己的命運,她是認了,亦不能也不敢奢望什麼。
"進三啊!別一直喝酒,你不說些什麼嗎?你這還沒洞房的好媳婦,"祝大嬸氣憤的指著跪在堂下的祝聶芸,"可是去勾搭別的漢子!"
祝進三聞言又喝了一大口酒。
祝聶芸恐懼的看著他,他若喝醉酒而發起狂來,可不是她所能應付的。
果然,他用力的將酒壺給放在桌上,發出的巨大聲響讓她心一驚。
他大步步向前,一把扯住她的頭髮。
"進三哥?"祝聶芸痛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給我老實說,那個男人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他氣紅了眼,瞪著她問。
"我跟他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我可有看到那個外地來的小夥子跟你眉來眼去的,你是當我老眼昏花看錯了嗎?"
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祝聶芸只有無辜的看著他,希望他能夠相信她。
"你這個賤女人!"他不客氣的對她飽以老拳:"你以為我沒看到你跟那小子親密的牽著手嗎?"
"進三哥,你聽我解釋──"她掩面閃躲著。
最後祝聶雲整個人縮在角落裡,但結實的拳頭依然不留情的落在渾身痛楚的她的身上。
祝進三停了手,氣喘吁吁的瞪著她,奄奄一息的祝聶芸,迷濛的眼裡有著恐懼。
看著眼前這一對母子,一想到自己要在這裡生活一輩子,她就覺得哀苦。
祝進三看著她的眼神好像要將她給殺了,但她沒有力氣逃,只能虛弱的坐在地上喘氣。
"我真的沒有。"她聲音虛弱,"真的沒有,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
"相信你?!"祝大嬸瞪著她,"我跟進三親眼看到還會有假嗎?那男人還真不要臉,當著大家的面說他要你!"
"可是,我真的不過是跟他說了幾句話而已!"她的聲音因為叫喊而顯得異常沙啞。
"不過跟他說了幾句話,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嗎?"她冷哼了一聲。
"我到底要怎麼樣,你們才願意相信我?"祝聶芸覺得委屈,不由得抬起一雙淚眼看著他們問。
祝進三咬緊牙關,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沒再看向她,要不然他肯定會又揍她一頓。
"好,要我們相信可以!"祝大嬸竟然從廚房裡拿出了把刀,"把你的指頭給切下來。"
祝聶芸渾身一震,忘了流淚,只能楞楞的看著她。
"怎麼,不敢嗎?"她刻薄的問。
"我……"祝聶芸瞪著那把刀,傻了眼。
為什麼?她真是無語問蒼天,她不過是跟一個陌生男子多說了幾句話而已,就要得到這等對待?!
"切不切?"她火大的逼問,拿著刀走近她,"你不切,我也要你切,我要你一輩子記得,你進了我祝家的門,一輩子是我祝家的媳婦,不可以再有任何非份之想,懂嗎?"
祝聶芸忍著淚,看著在自己面前揮動的刀。
"你不切,我幫你切!"祝大嬸拉過她的手,硬是拖著她向前。
"我切就是了!"被這麼一拉扯,她整個身子好像要散了似的,忍不住出口喊道。
祝大嬸聞言,放開了她的手。
祝聶芸啜泣著,顫抖的將手伸向面前的刀子。
她心裡明白,若不從的話事情不會結束,為了以後的日子──她似乎別無選擇。
眼睛一閉,心一橫,刀子直直落下,她尖叫了一聲,鋒利的刀切掉了她的左小指──
好痛!
感受到溫暖的血從斷指中流出,她抬頭看著祝家母子微楞的神情,想出聲問,他們是否願意相信她了,但她來不及問出口,就痛得暈了過去……
祝聶芸再次轉醒時,已經是夜半時分。
手上傳來的痛楚使她掉淚,她吃力的爬起來,眼睛向四周轉了轉,她已回到她簡陋的房間裡。
她跌跌撞撞的起身將燭火點亮。
藉著微弱的燭光,她看到自己的手被隨意的包裹起來,一直到現在,還有些血水滲出。
看來娘狠心到連請個大夫來看她都不肯,只把昏倒了的她丟回房裡,要她自生自滅。
思及此,她綻出一個淒楚的笑容。
虛弱的走到窗邊,用沒受傷的手推開窗,竄進來的寒冷空氣使她身軀一抖,外頭的月亮又大又圓,想到自己的處境,她忍不住又哭了。
血似乎一直從傷口流出,她可能就會這樣死去也說不定。
不過,這也未必是件壞事。她自嘲的心想。
僅只穿著單薄的衣裳,她像個遊魂似的走了出去。外頭一片寂靜,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
不知不覺,她走到玉泉橋上,看著橋下溪水不停的流著。
"萬黼……"想到在這遇到的英俊男子,她不由得喃念著他的名字。
他是多年來第一個讓她感受到溫暖的人,但是他們兩人畢竟……有緣無份吧!
歎了口氣,她覺得倦了,這樣的日子、這樣的人生要來做什麼?眼睛一閉,縱身一躍──
冰冷的溪水沒有捲走她的身軀,反倒是──她震驚的睜開眼,一雙鐵臂緊環住她的腰。
"是你!"她萬萬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他。
"你在做什麼?"胤祺的語氣有著惱怒。
要不是今夜他一時興起,想私自到城外他皇阿瑪下旨所建造的三希堂,探看久違的三阿哥,他也不可能會救到正打算投溪自盡的她。
"我……"看著他,她說不出話。
胤祺瞪著她蒼白但秀麗的臉龐,"你在想些什麼?三更半夜這麼冷穿這樣跑出來,你看看你,都快被凍僵了!"他脫下大麾披在她身上。
她還是無語的看著他。是上天可憐她嗎?在這個時候將這個男人送到她面前,讓她可以再看她一眼。
"你真是該死!"看著她楚楚可人、恍若要勾人心魂的眼眸。"竟然還想要跳溪?!"
他低咒一聲,吻上她冰冷的唇,恣意在上頭烙上自己的痕跡,他壓根不在乎她有沒有丈夫。
她會三更半夜要跳溪,想也知道她嫁的那個人肯定待她不好,既然如此,不如跟著他吧。
祝聶芸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駭得不知所措,只能被動的任他擺佈,原本冰冷的身軀在他的懷抱中迅速火熱了起來。
他鼻息噴出的溫熱氣息使她忍不住感到暈眩,她忍不住嚶嚀出聲,身軀軟下。
胤祺盡情的攫取她的甜美,察覺她身子一軟,他抱得更緊,但他突感不對勁的低頭一看,才發現她已經暈倒在他懷裡。
眼底倏地閃過暴怒,他看到了懷中佳人手上不停流出的鮮血。
大夫及時用止血石幫祝聶芸止了血,若再晚一點,就算她跳溪沒死成,也會因失血過多而亡。
胤祺渾身僵硬的坐在床前,看著她蒼白虛弱的躺在床上,她的手指顯然是被利刃給切斷,是她婆家的人嗎?
他眼神一冷,若讓他查到是誰,他會要那人付出代價。
恪靖沒有敲門,大剌剌的闖了進來。
她早就從店小二的口中得知,昨兒個夜裡胤祺抱回了一個姑娘,而那個姑娘美若天仙,是宿遷鎮上有名的大美人,不過是有夫家了──她禁不住好奇,所以來一探究竟。
"五哥……"一看到胤祺的眼神,她忙不迭的停下了腳。
天啊!她從沒見過一向斯文有禮的他眼光變得這麼狠毒過,看來有人惹惱了他,只希望那人不會是她。
"來做什麼?"胤祺寒著聲問。
她聳了聳肩,無辜的眨著眼,"沒什麼,只是店小二說你帶了個有夫之婦回來,所以──"
看到他臉色倏地一沉,她連忙閉上了嘴。
"叫店小二過來!"他冷著聲說。
"喔。"恪靖不情願的應了聲,轉身去叫人。
沒一會兒工夫,店小二急急忙忙的進了房。
"這位爺,有什麼吩咐?"他不愧是見多識廣,看也知道這兩個外地來的公子非富即貴,所以巴結著點,好處肯定不會少。
"她是誰家的媳婦?"胤祺將目光瞥向床上的人兒。
店小二眼睛眨了眨,從他的角度看不到祝聶芸,但知道她受傷,平日也同情她同情得緊,這麼一個活脫脫的美人,天天任人打罵……
"我在問你呢!"胤祺皺著眉,注意到店小二的目光不停的飄向床,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他的視線。
"是。"他連忙回神,"是祝家的媳婦,祝進三的妻子。"
"祝家?"他思索了一會兒,"他們待她不好?"
店小二遲疑的笑了笑。
這個笑容給了胤祺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的手──也是祝家人幹的?"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他聳了聳肩,"但八九不離十吧!祝家對她實在不挺好的。"
"祝家在哪?"胤祺寒著臉問。
店小二詳細的告訴他。他雖然很好奇這個公子想做什麼,但有些事他還是少問,等著看就是了。
"好。"胤祺給了他一點銀子,"你下去吧。"
"謝謝爺!"謝過了胤祺的打賞,店小二眉開眼笑的離開。
趁著兩人說話時,恪靖已經偷偷摸摸溜到床邊,打量被眾人稱為大美人的祝聶芸。
"你在做什麼?"一個轉身,胤祺看到的是恪靖正伸出手捏祝聶芸的臉頰,他長手一伸,拍了她一下。
"哇,好痛!"她驚呼了一聲,將手給縮回,沒好氣的瞪著他,"你幹麼打我?"
"你幹麼捏她?"他火大的反問。
"因為她很漂亮,比皇阿瑪那些妃子還美呢!"她笑得開心,"難怪你會想把她給搶過來。"
他臉一沉,"你在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恪靖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問那小二哥那麼多,無非就是要上祝家命令他們把這個媳婦讓給你不是嗎?"
心事被說中了,但胤祺並不覺有何不妥。
"五哥,我要勸你一句,奪人之妻,非君子所為。"她笑了笑,"若讓皇阿瑪知道,他會生氣的。"
他明白,但他發現自己壓根就不在乎。
反正順治帝還不是納了自己的弟媳,襄親王博穆博果爾的福晉董鄂氏為妃,而他不過就帶個有夫的漢族女子在身邊,有誰可以置喙。
更何況看她的第一眼,他就被她的柔弱所吸引,這輩子,他還沒遇過像祝聶芸一般,只要一面之緣就令他心悸的女子。
"看你的樣子,你真的是要定她了?"
胤祺不置可否,只是靜靜看著祝聶芸。
得不到回答,恪靖也不再自討沒趣。
一個女人,縱使是有夫之婦,只要胤祺想要,她確實無法說些什麼,畢竟有哪個女人可以不被這麼英俊又有權勢的阿哥所吸引?
"我們什麼時候去找三哥?"
"過一陣子再說。"
恪靖聞言,睜大了眼睛,這算什麼,見色忘兄嗎?
"那我呢?"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不會也要我跟在你身邊,處理你的事吧?"
胤祺瞄了她一眼,這丫頭在只會壞事。
"你自己去找三哥。"他作下了決定。
她一臉錯愕,"你叫我自己去找?!"
他點頭,"有何不妥嗎?"
"當然!"她氣得跺腳,"我可是金枝玉葉,長得又是國色天香,一個人獨行很危險的。"
見她這番話講得臉不紅氣不喘的,胤祺搖了下頭,"你現在這副不男不女的樣子,不會有事。"
"你──"恪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自認穿著男裝的自己斯文而俊逸,沒想到兄長竟說她不男不女。
"你放心好了,我不可能放你獨行,"他飛快的下了決定,"我會雇個人送你過去三希堂,就在城外不遠──"
"不用了,"她恪靖公主可也是有骨氣的,"我自己去!"
"恪靖,別耍脾氣!"胤祺冷眼旁觀的看著她氣惱的樣子。
"我偏要,"她公主脾氣一發起來,可沒幾個人勸得動她,她瞄著躺在床上的祝聶芸,"這女人還真倒楣讓你給看上。"
"恪靖。"他沒好氣的喚了聲。
哼了一聲,她掉頭離去。
"回你房裡等著,"他平淡的交代著,"用過午膳後,我會派人送你過去三希堂。"
拉開門的手一頓,她轉過頭,啐道:"我不要!"
"你說什麼?"胤祺銳利的眼神射向她。
這個眼神使恪靖一震,她不情願的回說:"沒什麼。"
她不悅的離開,在京城呼風喚雨的她,沒想到了這裡卻凡事得聽令於他人,真是恨啊!
等回了紫禁城,這些她都會一併討回來,不然她就不是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