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和趙望能夠單獨地把話談開,趙闕先將謙謙送至外面讓她自己回家,然後重回書房。看著等候已久顯然不耐煩的哥哥,他取過一壺酒說:「我們兄弟倆,很久沒有喝一杯了,不是嗎?皇兄。」
趙荃奪過酒瓶,「我不是等著聽你說廢話的!趙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你不是全都看到了嗎?從一開始找對她一見鍾情,現在我們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你不祝福我們嗎?哥哥。」靜靜地把酒壺拿回來,趙闕倒了兩杯酒後說:「我以為你會為我高興,笑我這頑石終有點頭的一日。」
氣呼呼地,趙荃的確需要熱辣的酒精平復自己現在激動的心惰。他二話不說地一飲而盡,「祝福?你要我用什麼臉去祝福你?我真沒想到,宮中佳麗任你挑選,你卻偏偏挑了個局外人,還是咱們的臣子。」
「就說我眼光獨到好了。」
「什麼眼光獨到?他……她怎麼會從一個男人變成女人的?你說!」
「實際上,她一直是喬裝成男兒身,這十年來都是這麼過,為的就是找出當年陷害她父親的罪魁禍首,洗清她父親的冤屈,報仇雪恨。我也是偶爾才發現的。」趙闕簡單地把自己一直隱藏的事實告訴他,並且將自己與冷謙謙所計劃的一切,與昨日如何擒賊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怪不得我上早朝時,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原來昨日你把康三交給刑部後,就和她兩人藏入這地下宮殿,沒再出現了。還有人以為連冷謙謙也是那些賊黨的同類,也被捉去關了呢。」
「這是我不好,但是良辰美景在前,我高興得忘了先告訴你這回事。」
「我看你不是忘了,你是故意的吧?闕。我還不夠瞭解你的計謀與手段嗎?要說有誰會貴人多忘事,那也是我而不會是你。你從沒有做過『得意忘形』的事,你明知我等著你來向我報告,卻故意不來,讓我沒有耐性地直闖到這裡來,撞見你們兩人的事……目的就是要讓她知道我們兄弟倆的事,不是嗎?」趙荃沉痛地看著他。
闕聳聳肩,仰首喝乾那杯酒,又添了一杯。「要是你非得這麼想的話……」
「我有充分的理由這麼想。我早知道冷謙謙是個禍根,一開始看你對她鍾愛有加,我便感到不安了,想不到你……竟會把她看得比我們兄弟更重要,連我們是雙生子這件事都讓她知道了,你到底打算怎麼辦?要和她離開,還是要留在我身邊?」
「我沒有決定的權利,一切的決定權都在你身上,皇兄。」
「不要跟我打哈哈。我要知道你心中的想法,說,你打算如何安排?也將她收進宮內?她可是知道秘密的,她能在面對我們兄弟倆的時候不露出馬腳嗎?還有,她現在在外界的身份還是冷少傅,你打算如何把她從冷少傅變為冷妃?外人聽到又會怎麼說?不以『欺君之罪』起訴她,還將她破格拔擢為妃子,這是前代未聞的醜事。你要我如何應付朝廷那些諫史官員?」
趙闕默默地喝著酒。
「簡單地說,你不可能將這個女人弄進宮。所以你打算跟她一起離開嗎?要為了一個女人丟掉和我共有的半條命嗎?趙闕!」趙荃終於忍不住地爆發,他揪著弟弟的衣領,憤怒地問:「你這麼做,對得起母后辛苦的安排,對得起我們這十幾二十年來共度的無數危機,還有你我之間的兄弟之情嗎?這就是你所選擇的?寧可要一個女人而不要這半個皇位?」
「皇兄,也許我們都該睜開眼看看,這世上本就沒有所謂『半個』皇位,這皇位一直是你的,你才是名正言順的皇上,而我什麼都不是。」
「咯」,趙荃打自出生第一次對他的雙生弟弟拳頭相向,紮實的擊中趙闕的臉,但他連躲都沒躲,只是默默地承受下來。
「你終於說出你的真心話了,你一直對於我們雖然同年同月同日生,卻不能共頂一天的事感到痛苦吧!你一直覺得做我的影子是情不得已?你一直認為我虧欠了你什麼,不是嗎?」
趙荃連續打了好幾拳,但是趙闕卻連回手都沒有,「為什麼不還手,你打回來呀!你覺得委屈,覺得不滿,統統發洩出來好了,跟我好好地打一場。」
反手抹去唇角的血,趙闕搖頭說:「我不會還手的。」
「為什麼?你還當我是皇兄就還手。」
「不。我不會打的。」趙闕冷靜地看著他說:「你是聖上,不能帶著一臉傷口上早朝,否則你打算怎麼跟那些臣子解釋?」
「該死的!我管你那許多!現在都什麼情況了,你還管明天早朝的事!」但是趙荃面對一個無意還手的對手,拳頭舉起卻也無法落下。「該死,趙闕,你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挑個聽話乖順的女人,為什麼要為了女人和我撕破臉!」
「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連我自己都沒料到會陷進去。
我要她,就算不能被你原諒,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你……就真的那麼喜歡她?」
「超過了喜歡,超過了我自己,超過了世上一切榮華富貴,我愛她。」
「所以你下定決心要離開這裡,離開我?」趙荃死氣沉沉地低語。
「皇兄,現在朝廷一切已步上軌道,我能幫助你的地方也越來越少了。與其留在宮內替你製造危機,或許我消失會對你比較好。」
「胡說,沒有那種事。我需要你的建議、分析,你對戰事的瞭解比我透徹,現在金人還不斷進逼我朝邊境的狀況下,你還大有可為!」
「你手下有許多英明的臣子,每年的科舉也是為了替你找得力助手才辦的,說這種話太沒有君王霸氣了,皇兄。」
趙荃閉上了嘴,一看到趙闕的眼神,他就明白不論自己再說了什麼都沒有用。平日玩笑不恭的趙闕一旦露出堅定決心的表情,那就代表他早已下了決定,誰都不可能改變得了他的心意。
多年兄弟,想不到還敵不過一個女人。愛情,真是人世間最大的敗筆。自己也好,趙闕也好,竟都闖不過這一小小情關?
可是,他不會放棄的。
他絕不相信,趙闕真會不顧他們兄弟情分,而投向那女人的懷抱。他只是一時意亂清迷,只要讓他冷靜下來,他就會看清楚,他們兄弟若是分開,對彼此都不利。他不要失去這個弟弟,趙闕是這冷酷多變的政局中唯一能替他分擔解憂的支柱呀!
「我明白了。」趙荃冷靜地說:「我們兄弟都太衝動了,需要點時間想想。我命令你不許踏出這地下宮殿一步,直到我想好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為止。若是你輕易地跨出這道門,就是死路一條,趙闕。」
「皇兄……」他不知該如何看待趙荃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你自己說過,你的命交給我,所以我的決定,你沒有異議吧?」拿出強硬的面孔,但內心卻極為害怕,害怕他真的不接受命令,自己又如何下得了手殺害親手足。
幸而,趙闕靜默了片刻後,還是點頭說:「我知道了,既然皇兄如此決定,我沒有異議。」
「很好。等我想好了,自然會來找你。這幾天你就待在這兒面壁思過吧!」
看著哥哥離開,趙闕苦笑著,他壓根無法想像自己面壁思過的模樣,面壁思佳人還差不多。這下子,謙謙在外面恐怕會為自己擔心好一陣子了。雖然不知道皇兄是否真的會「殺了他」,但是為了謙謙,自己必須謹慎地留住這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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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怎麼突然……」周妃訝異地起身迎接他。
趙荃急切地將她擁入懷中。平日的穩重全然不見,寬闊的肩膀傳來細細的抽動,周妃困惑地撫摸著他背,不曉得他為何會帶著這麼迷惑無助的神情來找她。換做平日,自己會刻意保持與聖上的距離,維持正宮的威儀,不能讓人捉到話柄說她這個正宮妃子獨霸聖寵,媚主惑君。可是看到現在的聖上,她卻沒有辦法拒絕他的求助。
「發生什麼事了?如果不嫌棄臣妾的微薄之力,聖上可以把困擾的事說出來,讓臣妾也為你想想辦法嗎?」
趴在她肩上的男人宛如孩子般地搖著頭,嗚咽地說:「別問,周妃。朕什麼都不想說,只要讓我這樣抱著你就好,不要拒絕朕,朕只想這樣待在你身邊就好。」
雖然完全不明白到底聖上被何事困擾成這樣,但是周妃曉得此刻自己不能拒絕他的求救訊號。緩緩地牽著聖上的手,她熄滅了寢宮內的燈火,以自己的身體提供他一份無我的慰藉。
「周妃……啊啊……周妃,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承受著聖上比以往更加激烈的擁抱,周妃不斷地安撫地說著:「臣妾哪兒都不會去的,聖上,臣妾就在這裡。」
「每個人都會棄朕而去,母后如此,父皇如此,就連朕最信賴的人……啊啊,周妃,只剩你了,朕身邊就只剩下你了,是不是連你都不要朕,要棄朕而去!」
「不會的,臣妾會一直守著聖上的。」周妃環著他的頸,像要將他融入自身一樣的,緊緊地抱住他說:「臣妾不會丟下你的,相信我,聖上。」
周妃撫摸著趙荃汗濕的臉龐,出奇溫柔的親吻著他緊閉的雙眸說;「聖上,安心睡吧,臣妾不會離開你的。」
夢中,趙荃又回到了孩提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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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荃,你瞧,樹上有小鳥的巢耶,讓我爬上去捉幾隻小鳥來玩玩。」
「不要啦,那樹看起來好高好危險喔!萬一跌下來怎麼辦?」
「不會的啦,我技術好得很。放心!」說著說著,不聽勸的趙闕俐落地往那看起來好高好高的樹上攀爬上去。看得底下的人心驚膽跳,可是闕一點也不在意,還直笑著叫著:「你看你看,我就快爬到頂了!」
「闕!小心點呀!」好不安心喔,總覺得有什麼危險的事快要發生了。
果然,就在他伸手要去捉小鳥的時候,母鳥回來了,它立刻攻擊那意圖對自己小孩不利的頑皮小孩。闕伸手去隔開母鳥的飛啄攻擊,一個不小心忘了自己正踩在枝頭上,踩空了。
「呀!」筆直墜落而下的闕,在荃的尖叫聲中落了地,躺在地上直挺挺的一動也不動,「呀!來人呀!快救救我弟弟。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呀!闕!闕,你醒醒!」
要是沒有那小鳥巢就好了,要是沒有那棵樹就好,這樣弟弟也不會受傷,都怪那棵樹,都怪那小鳥,都怪自己為什麼沒有用力的阻止!
大大地喘氣驚醒,趙荃摸摸自己額上的冷汗,才曉得剛剛只是一場惡夢。他夢到趙闕摔死了,自己怎麼會作這麼愚蠢的夢呢?對了。一定是因為趙闕想要離開,所以自己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離開皇宮,離開這個他和自己從小熟知的地方,趙闕難道不曉得外面的世界有多麼危險?如果讓人知道他為自己的關係,會有多少人想要殺他?不,那些都不是問題如果「那個女人」消失就好了!,這世上要是沒有冷謙謙這個人,闕一定會留在自己身邊的!
「聖……聖上?您這麼早要上哪去?」被趙荃下床的動作給吵醒的周妃,揉著睡眼問道。
「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匆忙地換上朝服,趙荃回過頭看著周妃惺忪的睡臉說:「你回頭繼續睡吧!很抱歉昨晚上那樣……不過,已經沒有問題了,我現在就要親手解決那個麻煩。」
「解決?聖上,你……」周妃不覺得他是去解決問題,相反地趙荃臉色不尋常的殺氣騰騰,反而更讓人擔心。
打斷她的話,趙荃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若要不引人注意就得乘現在趕緊出宮了。「我真的得走了,再拖下去就會失去解決的機會了。周妃,我一定會守住這個王朝江山,絕不會讓任何人輕易破壞的,相信我。」
匆匆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趙荃掩上門,連頭都沒有回的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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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宮中回來後,謙謙一直在思索著這兩天發生的一切。世界彷彿一下子天旋地轉。從逮捕康王爺至今,短短兩天內發生了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其中最大的震撼莫過於現今的君主竟然是由雙生兄弟輪替,從古至今,從沒聽過些這個更離譜的事了,而自己不但發現這個天大秘密,還愛上其中的影子皇帝——趙闕。
冷謙謙呀冷謙謙,你真是什麼人不好愛,偏偏愛上一個如此棘手的人。
可她毫不後悔,即使現在如此枯坐在家中,巴望著能聽到一丁點有關趙闕的消息,不論好壞的消息都可以,焦急著、不安著、惶恐著,不曉得明日又會有怎麼樣的發展,她都不覺得後悔。
「叩、叩、叩!」
迷迷糊糊之中,好像聽到敲門的聲音,謙謙才曉得自己不知何時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前門傳來了下人們前去應門的說話聲,抬起頭看著窗外,天不過才剛亮,怎麼會有人在這個時間來……啊!莫非是趙闕?
「公子,有位趙公子要求見。」
「快請進。」太好了,如果他能到自己家中,那就代表聖上不會為難他了?
短暫的分別,謙謙一見到來人幾乎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之情,可是就在她打算伸開雙臂迎接他的時候,她注意到了是「他」而不是「他」!因為趙闕從來不曾如此嚴肅的瞪著她,那雙眼睛和她記憶中的趙闕不一樣,「他」的氣息也和趙闕不一樣。謙謙惶恐地後退了兩步。「聖……聖上?」
沒錯,來的人是趙荃,而非趙闕。
一直到左、有無人,趙荃才冷冷地說:「你竟能分辨們兄弟倆的不同?即使是母后也經常分不出我們兄弟們。
的確不簡單,我現在終於能瞭解趙闊為什麼會如此喜歡你。不過,很可惜的是不論你是男是女,都不適合趙闕;
「您……您把趙闕怎麼了?為什麼您會到我家中?」
「趙闕是我兄弟,我怎麼會對他怎麼樣?倒是你,聰明的話就應該覺悟到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好嚇人的氣勢,謙謙不禁往後退了好幾步,他的中有著鮮明的殺意9如果目光可以殺人,謙謙心想,自己現在早已死無葬身之所。可是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愛上了趙闕,有什麼不對?
「為什麼我不適合他?為什麼不能讓我們在一起,我不懂,如果我有哪裡不好,哪裡做錯,請聖上明示,我會努力去改、努力去配合。」鎮定一點,冷謙謙,為了自己也為了趙闕,她不能輸在這節骨眼上。
「你會將他從我身邊帶走,這就是你不對的地方!沒錯,你是很有能力、很有智慧。也有才華,如果你真像你自己偽裝的身份是個男人,或許今天就不會有這些情況發生。可是你不是,你沒有資格進宮,如果趙闕要和你在一起,他就必須離開宮中,那是我絕對不允許的事!」
謙謙終於恍然大悟了,「你……你要瞞著趙闕殺了我,好留下他?」
「沒錯,你明白就好。」趙荃怒火攻心地說:「沒有你在這世上,我和趙闕就可以像過去一樣如同光影緊密的相依為命。你算什麼?在你沒闖進來之前,我們兄弟之間從來沒有疑惑,沒有問題,他擅長謀略,我擅長用人,我們相輔相成。就像母后當初為我們安排好的,這是我們兄弟的命運,不容許你這個外人來破壞。」
「不,我不服氣。」謙謙吼了回去,「什麼命運,憑那種眼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就要決定人的一生嗎?趙闕太可憐了,你根本不愛他,你只是理所當然的束縛著他,用你們的兄弟之情,用你們母后的遺願將他給綁死了。可是你有沒有想到,他一個人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那和一個囚犯有什麼兩樣?趙闕是人,不是你的附屬品,不要再把他當成傀儡了,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一派胡言!你根本不懂,我和趙闕之間聯繫的情感,豈是你這認識他不過短短幾個月的人能瞭解的!我不要聽你在這兒說這些廢話!納命來!」
玩完了。謙謙心想自己說的話似乎是自找死路而已,如此惹怒了他,還妄想能活命嗎?但是至少她說的都是真心話,就算會送命在這兒也好,希望這些話多少能讓聖上仔細想想,怎麼做對趙闕才是最好的。
「噗哧!」一聲,她聽到了劍刺入肉中的微小聲音。兩滴血濺到她的臉上,溫溫熱熱的,血腥味都跑出來了。奇怪的是一點都不痛耶!
謙謙睜開雙眼,只瞧到一個巨大的黑影罩著她,趙荃
的劍沒有傷到她,因為有人替她擋下這一劍,而且還是用自己的身體當成人肉盾牌!
「趙闕!」趙荃拔出沾滿弟弟鮮血的刀鋒,劍穿透了趙闕的上臂,紮實的劃開了一個血口。
趙闕?!謙謙瞪大眼,顫抖地摸著眼前的人的臉頰,「趙……趙闕……你來救我了?」
「唔!」一手壓住了血流如注的傷處,忍著痛給了謙謙一個微笑,趙闕罵道:「你這個小傻瓜,要我說幾次,看到危險的時候就快跑呀!哪次要是我沒救到你怎麼辦?我有幾條命都不夠用來救你!」
「趙闕!」終於相信自己不是作夢,趙闕真的來救她了!謙謙喜極而位地抱住他的頸子嚎陶大哭。「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還以為自己一定死定了!」
「好好,我知道嚇到你了。可是你再不小聲點,人家會以為你在替我送終呢!哪,留點淚水當存貨,免得我真死了,你沒有淚水可用。」雖然痛得臉色發白,趙闕還是勉強說笑地安慰她。
「死?」謙謙被他這麼一說,馬上嚇得忘了哭。她從自已單衣撕下了一塊布,想為他手臂上的傷口止血時,趙闕攔下她。
「荃,你來決定,是要在我身上補上一刀,讓我斷氣呢?還是要讓她為我包紮傷口。我違反約定路出了地下宮殿,你有理由可以要我的命。」
無力地垂下雙手,趙荃丟下劍,「為什麼要到這裡來?為什麼要救她?只要她消失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可是為什麼你會在這裡,還替她擋下那一劍?為什麼?為什麼?難道連老天爺都要與我作對嗎?」
平靜的女聲插入他們三人間,「是我去找趙闕要他過來這裡阻止你的,聖上。」
「周……周妃?你?為什麼?」雙重打擊讓趙荃不禁臉色發白。「不可能,你怎麼會知道……」
「臣妾從成為你妻子那天,就從母后口中知道了你們兄弟的事。只是臣妾一直沒有告訴聖上而已。」周妃靜靜地走到趙荃身邊,拿起那把沾血的劍,歎氣說:「所以臣妾一直勉強自己保持對你們兩人的距離,免得引人疑竇,深怕有人會看出臣妾偏心於您,而排斥小叔。」」
「就是呀!皇嫂出現在地下宮殿時差點沒讓我的呼吸停止,還以為哥哥出了什麼事。結果她說聖上殺氣騰騰的出去了,問我知不知道原因。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謙謙。」接著解釋的趙闕,忍著痛說:「結果,不出我所料……」
「我只想到殺了她,你就可以安分地留在宮中,一切都和過去一樣不會變。」
趙闕搖搖頭,「如果你真的殺了她,恐怕我……就真的成了有體無魂的行屍走肉了。現在的我,一心都在她的身上,她和我是無法分開的。」
謙謙不發一語地抱著他,以行動證明他的話。如果這世上真有什麼至死不渝的愛,自己願意相信那相守一生的人,已經牢牢地將她鎖住。
「聖上,臣妾也認為您殺了冷謙謙並無濟於事。臣妾是婦道人家,也許臣妾的話你聽不進去,可是我只能將心比心……今日換做你是趙闕,我是冷謙謙的話,臣妾就算為聖上而死,也死而無憾。而聖上你呢?您是否會無情地揮揮衣袖說:「喔,皇后死了?那無所謂,我再找一位就是了?」
趙望抬起蒼白的臉.「周妃……」
「臣妾曉得你不是那麼無情的人呀,那麼,小叔的這份情感您也能瞭解吧?臣妾不是在為他說情或求饒一命,可是你傷了皇叔之後,您自已受傷更深,不是嗎?現在你一定很後悔剛剛出劍傷到他吧?傷害肉體和傷害心靈是一樣的痛苦呀!如果你殺了冷謙謙,您覺得小叔的心不會受傷嗎?自己最愛的人死在自己的皇兄手中,而他卻不能保護……」
「那,朕該怎麼做才好?朕已經完全無法可想了!每個人都要棄我而去,你們全都要拋下朕一個人孤單的活著嗎?」
「沒有這種事。臣妾不是一直在您的身邊嗎?」
「周妃……」
「還是說,臣妾就沒有辦法做聖上的支柱呢?」
趙荃緊握著周妃的手,「謝謝。」這是他唯一能說出口的話。
趙闕搔搔頭,看著哥哥與周妃進入兩人世界,自己的手還在流血呢!「恭喜你啦,哥,融化了冰山,以後可能夜夜是春宵了。」
「闕!」趙荃不好意思地看著周妃。
周妃淡淡一笑,「無所謂,在小叔面前,我的確是冰山,就像他一樣。其實你們兄弟倆很好分的,每次在我面前就坐立不安,保持十尺以上的說話距離,那肯定是小叔沒錯。」
「喔,原來早被皇嫂發現了?我就說嘛,你根本什麼都不用擔心,未來有這精明天下的皇嫂作你的後盾,就算是十個金朝都會輕而易舉地被咱們大宋王朝打敗的。如果金人太囉嗦,就讓皇嫂用她的冰風一吹,將他們吹到世界邊緣去。」
「小叔既然還能開玩笑,想必你的傷無大礙了?」周妃冷冷地揚起一眉。「那,我隨身攜帶的大還金丹及金創止痛丹,也可以丟了。」
「什麼?原來你有止痛藥卻不早說,害我在這邊痛得半死。」
謙謙見他們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心中替趙闕的傷勢著急不已,只得插話說;「聖上、皇后娘娘,求你們讓我為他止血療傷吧。再這樣下去,闕他真的會流血過多而……不管如何,只要他活下來,就算要我離開宋朝到南蠻或西域都沒關係,把我驅逐到天涯海角都無所謂,我什麼都不求,只要他好好的活著。」
「小傻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寧可死了。」
趙荃眼看大勢已去,他最終一問:「你當真不願意再回宮中了?闕。」
「皇兄恰巧給我一個最好的理由離開。」舉起手臂,露出上面的傷痕說:「現在我身上已經有疤了,不能再當您的影子,別人會輕易就分別出我們兩人有何不同。我回去,對您的幫助也不大了。」
趙荃點點頭,對於隨時會由隨詩的宮女更衣換服的「皇帝』而言,身上有疤痕是不可能讓人看不到的。這是趙闕給他的下台階,讓他能順利地收回成命。
「趙闕聽命,朕從今日起摘除你皇族頭銜,貶為平民,即日起立刻驅逐永不許跨入京城半步。」
「叩謝聖上思典。」
「冷謙謙也是,你犯下的欺君之罪就用你所建下的功勞互相抵銷,即日起摘除你的狀元頭銜,遣逐出境。」
謙謙懷疑地看看趙闕,自己保住一命了,而且聖上還將她與趙闕同時驅逐出境,這不就代表了……
「傻瓜,還發什麼愣,快謝過皇恩,咱們小倆口可以從此浪跡天涯,相伴相隨,都是皇兄的成全……啊,應該喊聖上了。畢竟我已經不是皇族了嘛!」
「謝聖上成全,也謝謝皇后娘娘出言相助,謙謙絕對不會忘記這份恩情的。」
周妃將丹藥塞到謙謙的手中,「別說什麼謝不謝了。
我們雖是無緣的妯娌,但是我很願意和你通通書信,偶爾就捎個信息到皇宮來,讓我和聖上知道你們的近況,好嗎?」
「是,民女樂意遵命。」
趙荃不願面對這離別的場面,匆匆地走到門邊,「周妃,我們回去吧。」
「聖上。」趙闕出聲叫住著對自己的哥哥說:「祝你與皇嫂永浴愛河,夫妻同心,打造一個更完美的大宋江山,我也會為大宋的前途祈禱。你不用擔心,我不會養育任何子嗣,不會讓我們趙姓家族的骨肉流落民間。」他轉頭看著謙謙,「我想你不會有異議吧?」
謙謙點點頭。「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連這種事你都想到了。」趙荃沒有回頭地苦笑著,重新振作自己似的,挺直了背,低聲說:「……多保重自己。
未來,我是不能幫你什麼了。」
「嗯,我曉得。謝謝『聖上』的關心,也請聖上多保重龍體。」
毅然決然地跨出那道門,趙荃割斷了心中那條自幼與弟弟聯繫在一起的命運絲線,從今而後,他必須一個人主掌整個大宋王朝的前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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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棄引人注目的豪華馬車,也毋需駿馬、僕傭相隨,京城外的郊道上,一匹悠悠哉哉的老黃牛,拉著木車緩緩而行。
「娘子,前面有岔路,咱們要去哪裡呀?」
「一條往東、一條往西,你想去哪裡?」含笑的女子聲音以問句回答他的問題。
「我從沒出過京城外的地方,哪知道要去哪裡呢?你來做決定好了。」
「不行,自古都說「夫唱婦隨」,沒道理由我作主,你可是一家之主,拿出點魄力嘛!」
「好呀,取笑我是嗎?明知道我不識路。」
「哎呀,好癢喔,饒命呀!饒命呀年」
喘息兼求饒聲持續好一陣子,老黃牛不耐煩地吃起了路邊的野草。
「我曉得了,我曉得咱們可以去哪裡了!」突然間牛車上傳來喜出望外的呼聲。
「去哪兒?」
「去西域呀!堇堇在那兒的軍營裡,不曉得過得如何。
咱們順道去探望探望她,也好通知她你我結婚一事。對了,就這麼辦吧!等到探完她,咱們也可以租艘船,到南洋去找薰子姊和瀧大哥。」
「喂喂,怎麼專找你的親人,我們是要千里尋親嗎?」
「反正也沒其他事好做呀!」
「誰說沒其他事好做?我現在就想到一件非常值得做的事。」
「什麼事?」
「幫我娘子打發她多餘的體力,『身體』力行!」
「趙闕,住手,現在還大白天的你想做什麼……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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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底他們決定往哪個方向去呢?想知道嗎?問我這隻老黃牛,我也不知道。畢竟,去什麼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妻的幸福靠他們兩人間的琴瑟和鳴、如膠似漆嘛!我還是乖乖吃我的草去吧!人生,歡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