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該準備睡覺了哦,明天是星期天,姊要帶你去公園玩記得嗎?」
這附近有座大公園,走路就可以到了,假日常有家長帶著小朋友到那裡玩。
「我要玩溜滑梯!」小夫快樂的彈跳了一下。
「知道了,明天你要玩什麼都可以,現在先睡覺再說……」
話沒說完,門板被叩了叩,不等響應,沙宇傑逕自開了門,他沒走進來,人在門口很隨便的站著。
「葛革!」小夫看到偶像出現,馬上熱情的從床上跳下來,忠誠的跑過去抱住他的腿。
他這種理所當然的作為真是讓人氣結,夏芙僵硬著小臉,板著面孔走到他面前,卻無法控制臉上的潮紅。
「雖然這是你家,但請你等我們替你開門才進來好嗎?」她漲紅了臉說。
如果她剛好在換衣服怎麼辦?那不是很尷尬嗎?
他這個人,似乎不懂得尊重別人耶。
沙宇傑上下瞄了她一眼,很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那眼光好像在說,就算他闖進來看到她光著身子,她也沒什麼看頭。
夏芙蹙眉瞪視懶洋洋的他。
什麼眼光嘛?雖然她只是少女,可是該發育的地方也發育了啊,虧他還是大學生哩,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嗎?
「拿去。」
他無所謂的撇了撇唇,把手伸得直直的,手裡拿著一個袋子。
「什麼東西?」夏芙沒好氣的接過他手中的紙袋,還不忘裝酷,讓自己面無表情。
拿出來一看,裡面是兩件T恤,一大一小,均印著米老鼠的圖案,而且是純棉的,摸起來很舒服,穿起來一定更舒服。
「哇!米奇——」小夫心花怒放的搶走小的那件,他仰著小臉,看著沙宇傑的眼神充滿了崇拜。「葛革,你買給我的啊?」
「沒錯,小鬼。」沙宇傑習慣性的揉揉他的頭。「明天穿這個,帶你去動物園。」
他沒指名道姓要夏芙一起去,但想也知道,她是絕不可能把小夫交給他的,所以了,她也會去。
「好棒!」小夫高興的跳了起來。
「小夫,你不是要去公園玩嗎?」夏芙有點不高興的看著小叛徒,她覺得有點吃醋,小夫好像被沙宇傑搶走了。
「我要去動物園!我要看無尾熊!」小夫一面倒,已經不把公園當一回事了。
「你這個勢利的小傢伙。」夏芙在心裡恨得牙癢癢,卻也知道公園的吸引力無論如何都比不過動物園。
沙宇傑看著無可奈何的她微微一笑,笑容寫著勝利。「十點出發,你負責準備便當。」
說完,走人。
「喂!」夏芙追到走廊上。「沙宇傑,我為什麼要準備便當?我又沒有答應他沒有回頭,背對著她,很隨興的舉手揮了揮,身影隱沒在他的房門口。
夏芙瞪著空無一人的長廊,這個人是流氓還是土匪投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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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芙瞪視著難得神清氣爽出現在她眼前的沙宇傑,除了傻眼,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哇哇!一樣的!葛革跟我們一樣的!」小夫興奮的繞著沙宇傑亂跳,心裡的開心完全寫在他臉上了。
夏芙可就沒那種感覺。
沙宇傑穿著一件米奇T恤,下搭簡便的牛仔褲,好死不死,她偏偏也選了牛仔褲來穿,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看起來就像年輕情侶。
他們這樣算什麼?
天哪!她好想死哦,為什麼五、六條褲子裡,她偏挑了牛仔褲,若回去換,又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你穿這樣很好看。」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看她那副不自在的樣子,他卻完全沒有收住笑意的打算,那種笑,根本擺明了在調侃她。
「葛革,抱我!」小夫伸長了手要沙宇傑抱。
「出發了!」
沙宇傑帶著笑容抱小夫上車,今天他開了部小休旅車,摩登的造型加上改裝過的外型很討喜。
夏芙彆扭的坐上副駕駛座,因為跟他穿情侶裝太彆扭了,她索性閉起眼睛裝睡,這樣可以避免跟他講話。
「你說,等一下我們到了動物園,會不會有人說我們是一家人啊?」看她眼睛閉得死緊,他索性逗弄起她來。
不會吧?
夏芙感到頭皮發麻。
如果真有哪個白目這麼說,她該怎麼辦?
但是,越是害怕的事總越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中午,他們在陰涼的大樹下找了個露天座位坐下來吃午餐,夏芙準備了壽司和冬瓜茶,小夫吃得很高興。
今天是他第一次到動物園來,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麼多動物和這麼多小朋友,因此他一邊吃一邊說個不停,像只小麻雀。
「大象好大哦,猴子會爬樹,還有獅子和老虎,小朋友太多了,我看不到無尾熊丫……」
「好可愛的小朋友。」隔壁一對老夫婦笑咪咪的端詳著五宮端秀的小夫,隨即讚道:「父母也好年輕,小朋友長得跟媽媽好像……」
夏芙羞得抬不起頭來,沙宇傑卻在笑,她狼狽的瞪了他一眼,他卻笑得更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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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間,沙宇寒走到夏芙的座位旁,連話都不願意跟她說,只丟了張小紙條到她桌上,然後就若無其事的走開了。
夏芙打開紙條——
到女廁前見,快點。
看完紙條,她慢條斯理的吃完剩下三分之一的便當,這才起身走到女廁去。
「我不是叫你快一點嗎?」見她姍姍來遲,沙宇寒很不悅。
「什麼事?」
真服了沙宇寒,在學校還當自己是沙家大小姐,對每個人都用命令的語氣,當然,只有對她心儀的朱博君例外,每次看到她對朱博君講話的溫柔神情,都會讓她笑到內傷。
「下午有體育課,」沙宇寒眼睛不看她,輕輕哼了哼。「把你的運動服借給我。」
她們兩個身高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夏芙的衣服她穿起來不會差到哪裡去,也看不出是跟別人借的。
夏芙不發一語的看著沙宇寒。
大小姐她是不是忘了她們兩個是同一班,小姐她要上體育課,她也要啊,借給她,那她穿什麼?
那位體育老師可是出了名的凶,沒帶體育服裝的,罰跑操場五圈免不了。
「幹麼,不情願啊?」沙宇寒揚揚眉。「別忘了你現在住在誰家裡,要想繼續住下去的話,就把運動服借給我。」
夏芙凝視著態度傲慢的她。「你的運動服呢?」
說到這,她就有氣。「我忘了帶下車,那該死的司機手機又不通,我回去非找他算帳不可。」
「知道了,我會放在你桌上。」
說完,她轉身就走。
罰跑操場就罰吧,她和小夫要想繼續住在沙家,這是唯一的方法,她一點也不懷疑沙宇寒有趕她出沙家的能力,沙夫人對這唯一的女兒很護短,如果沙宇寒不想她住在沙家,沙夫人一定會支持女兒。
於是,下午的體育課,夏芙因為未著體育服裝而被罰跑操場五圈,在午後的艷陽下穿著水手制服和皮鞋跑完五圈,她幾乎快沒命。
一直到放學,她的心情都糟到了極點。
沙宇寒對她連句抱歉都沒有,就像她借給她運動服是理所當然的事,看到她跑完操場的蒼白臉色,她也假裝沒看到。
如果她爸媽沒跑掉就好了,她就不必受這種鳥氣了。
他們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忙著跑路的他們,還記得有她和小夫這兩個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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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芙帶著灰色的心情走出學校,不知道怎麼搞的,天空居然也配合她的心情,整個轉為暗沉,似乎隨時會飄下雨來。
「夏芙!」
校門口,有個女生叫住了她。
「先麗?!」她看到以前學校的同班同學,同時也是她們那一里里長的女兒。
「你怎麼會來這裡?」
「當然是來找你的。」廖先麗把她拉到一邊。「你爸媽寄信到我家給你,我爸要我拿來給你,為了查到你轉到什麼學校,我爸還到教務處費了一番工夫打聽呢。」
「我爸媽寄信來?」她如在夢中。
以前,她被丟在姑姑家那兩年,她爸媽從沒捎來隻字詞組,這次居然會寄信給
她,真像作夢。
「是啊,信在這裡,你拿去吧。」廖先麗把一封信交給她。「我爸說,你爸媽欠了人家好多錢,短時間是不會回來了,他不會透露你的行蹤,你自己好好保重,我走了。」
「哦,謝謝……」因為很驚訝,她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廖先麗走後,夏芙忙不迭打開那封信,信裡的內容,讓她腦子裡轟然一響,頓時像化成了一座石像。
小芙:
爸媽對不起你,沙爺爺是有錢人,你在他家一定會過得很好,我和你爸已經決定要到大陸去發展了,你好好照顧小夫,爸媽賺到錢還債就會回來,勿念!
媽字
「爸媽……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沙爺爺已經死掉了,你們知道嗎?我在沙家過得不好,一點都不好……」
她失神的看著信紙上簡短的幾句話喃語,想到跑操場的委屈和沙宇寒的傲慢,鼻頭忍不住泛酸,眼眶泛紅。
她知道他們短期內是不會回來了,先麗說,她爸媽欠了人家很多錢,他們何時才會賺夠那些錢回來?
去大陸發展有那麼容易嗎?人生地不熟的,他們要怎麼發展?要發展些什麼啊?
她跟小夫真的變成孤兒了嗎?
今天被沙宇寒欺壓的事,會一直一直的上演嗎?
天空轟隆隆的打響了雷聲,瞬間,下起傾盆大雨。
很多沒帶傘的人都連忙找地方躲雨,只有她,在大雨中渾然未察,臉上有雨水,更多的是她傷心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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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宇寒在客廳裡啜著冰涼的西瓜汁,夏天喝這個最好了,雖然外面開始下起雨來,但空氣還是悶悶的。
沙宇傑手裡拿著幾本書和司機同時進門。
「大小姐,您的運動服——」司機誠惶誠恐的送上一個裝有運動服的名牌體育袋。
「你中午跑到哪裡去了?」沙宇寒沒給司機好臉色看。
當她下午看到夏芙跑操場跑到臉色蒼白,說實在的,她也渾身不舒服,好像欠了她多大恩情似的,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孩子發燒……我送他去醫院……」司機囁嚅地說。
「哼,孩子發燒?」沙宇寒才不以為然。「你是我們家花錢請來的司機耶,孩子發燒你老婆不會處理嗎?幸好今天我有體育服可以穿,沒被老師罰,要不然老師罰我,我就罰你……」
司機頭低低的,一句話也不敢吭。
原本要上樓的沙宇傑停住了腳步,他踅回沙宇寒面前。
「你為什麼穿夏芙的運動服?」他盯著運動服上繡的「夏芙」兩字。
他也是三喬畢業的學生,自然知道那個人稱「撒旦」的體育老師有多嚴厲,他自己就曾因為上課上得漫不經心而被罰跑操場N圈。
「是她自願借我的。」沙宇傑的眸光讓她不由自主矮了半截,氣勢也弱了。
「是嗎?」他譏諷的逸出抹笑。「是你威脅她自願的,對吧?」
他這個霸道妹妹的本事,他怎麼會不瞭解?
他不屑又冷淡的看著她,那眸光讓她不自在極了。
「就算是我威脅她的,那又怎麼樣?」她不甘示弱的回嘴,嘴硬但其實心裡毛毛的,有點怕她哥哥會對她動手,他的樣子雖冷,看起來卻好可陌。
自小,她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爸爸更不怕媽媽,只怕這唯一的哥哥。
「不怎麼樣。」他冷冷的打鼻子裡哼著。「你真是了不起。」
他丟下書,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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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宇傑開著車,盲目又焦急的在沙宅與三喬之間的路上梭巡。
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因為大雨滂沱的關係,他找了兩遍才發現夏芙在雨中的細瘦身影。
他知道夏芙平常都是走路上學,他老爸原本叫司機送沙宇寒上學和放學的時候也一起接送她,但沙宇寒卻暗地裡命令司機不准這麼做,所以,夏芙也就只好走路上下學了。
雨中,他把車緩緩靠近夏芙,伸長手打開車門。
「上車!」
看到是他,夏芙的眼淚立刻往眼裡衝去,居然有種見到親人的感覺。馬路後面已經因他停下來堵車了,她很快上了車,以免造成交通混亂。
「把頭髮擦乾!」他把一條乾毛巾扔給她,她看起來像只十足的落湯雞。
他家裡的人有那麼不近人情嗎?如果她沒帶傘,打個電話回家,相信絕對有人會送傘過去給她,或者打給司機,司機也會來接她。
可是他媽的,她什麼都沒做,情願在雨中淋得全身濕答答,這算什麼?她認定了沙家的人都很刻薄嗎?或者,這是她被沙宇寒強借運動服的抗議?
「心裡很不高興對吧?」
他把車停到了路邊的停車格裡,關掉了雨刷,讓豐沛的雨水阻隔外面和車裡的世界。
夏芙低垂著長睫,手裡握著毛巾,一句話也沒說,她臉色不好,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他緊盯著她,關心沒有說出口,只語氣淡然的開導道:「沙宇寒從小就是那副德行,她有千金大小姐的大頭症,你不必理她。」
她幽幽的搖了搖頭,努力不讓眼裡的淚水滾出來,可是終究失敗了。
剛才她機械化的在路上走著,心裡悶悶的想,如果她爸媽真的一去不回來怎麼辦?她要如何帶著什麼也不懂的小夫度過漫漫歲月?
她雖然早熟,可也沒早熟到可以一手扶養年幼的弟弟啊,為什麼把這麼重的重擔交給她,她好彷徨,真的好彷徨……
「你不要哭了,回去後我馬上叫沙宇寒把運動服還給你,還有,我會叫她向體育老師承認,沒帶運動服的是她不是你。」
他說了一大堆,但是沒用,她的眼淚滾出來了。
該死的!他從來就不曉得如何安慰女人,他的女人都不需要他的安慰,但她不同,夏芙不是女人,她只是個女孩,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小女生!
她早熟獨立,還要照顧五歲的弟弟,她並不性感,也不火辣,甚至可以說,青澀的她是相當沒看頭的。
可是,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卻不知不覺的深受她吸引,她的一顰一笑都變成他待在家裡時的樂趣,出於一種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態,他喜歡逗她、喜歡看她,這種感覺一天比一天明顯。
回家不再是件令他煩心的事,晚餐也不再是難熬的時間,自從她出現之後,他下意識的不再交女朋友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一個高中生給吸引,現在這種事卻確確實實的發生了。
剛才他在路上找到她時,她的樣字像個遊魂。
她一定很難過,不然她不會哭。
自從她和小夫住進沙家,聽他母親和妹妹難聽的話不會少,就算再難堪,她也忍一忍就過去了,不像現在,她好像六神無主,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如果他沒有出來找她,真不知道她要走到哪裡去。
「那個該死的體育老師打你了,是不是?!」他死盯著她:心裡有股衝動的情緒高漲起來。
他想揍人,揍那個體育老師,如果他真打了夏芙的話——
「不是那樣的……」她搖頭,嗓音悲悲切切。「我爸媽不回來了……他們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