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悠悠坐在桌前,眉頭深鎖,表情嚴肅得像似正在撰寫訃聞。
「小悠啊……」
「啊!」易悠悠尖叫一聲,整個人從椅子上驚跳了起來。
她捂著胸口,回頭一看,老爸正站在門口對她傻笑。
「臭老爸,你幹麼一聲不響地衝進來嚇人!」易悠悠跳起身,紮在身後的馬尾俏皮地亂飛著。咦……是什麼味道?她皺了下鼻子。
「我買了臭豆腐。」易伯倫得意地舉高手裡的塑膠袋。
「老爸,你真是個天使——」易悠悠小臉乍然璀亮如星,她勾住老爸的手臂,一個勁地就往外衝。
她眼巴巴坐到餐桌前,雙手乖乖地擺在桌上,睜著一雙烏溜溜大眼,像極了一隻等待主人餵食的小狗。
易伯倫拍拍女兒的頭,幫她將臭豆腐放在餐盤裡。這個悠悠啊,不管到了幾歲,總還是個愛撒嬌的小女兒。
易悠悠迅速舉筷,咬了一口炸得酥脆的臭豆腐,緊接著又配上一口清脆泡菜,眼眶旋即泛出淚光。
「好臭、好香、好好吃!」她捂著胸口,擺出感動莫名的姿態。
「小乖,你剛才是在寫什麼生離死別的場景?幹麼眉頭皺得那麼緊?」易伯倫挾了一塊臭豆腐,好奇地問道。
「我在寫床戲。」易悠悠腮幫子鼓著一團臭豆腐,老實地說道。
易伯倫嘴巴張得奇大無比,挾到嘴邊的臭豆腐又滑了下去,整張臉脹成豬肝紅,語氣顫抖地說道:「你……你在寫床戲……」
「對!你都不知道床戲有多難寫,那是我的罩門,比叫我寫兇殺案還難上一百倍。」她雙手激動的在空中飛舞著,嘴裡當然還咬著食物。
「當然難,你還是個雲英未嫁的小姑娘啊,寫什麼床戲!」不像話!
「爸,我二十六歲了,光是在電影和電視裡,最少就看過上百場床戲了,步驟一、二、三,我都很清楚啦。」
「不正經!寫那些什麼亂七八糟床戲。」易伯倫還是不以為然地大搖其頭。
愛情小說不就是寫什麼男女主角在海灘追逐、吵架,然後,兩人新婚之夜時,就吹熄蠟燭,暗場換幕嗎?
「爸,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太落伍了啦。」易悠悠瞄他一眼,繼續文風不動地吃她的美食,絲毫沒有懺悔之意。
「不要學你二姐說話。」易伯倫瞪她一眼。
易悠悠嘴裡被食物塞得滿滿的,一臉無辜地衝著老爸笑。
「小乖啊……你最近在趕稿嗎?」易伯倫佯裝無事人地問出他真正關心之事。
「還好。剛開稿,下星期才會開始趕稿。」
「才開稿就寫床戲。」易伯倫突然嘴角顫抖,面頰抽搐。
「他們本來就是夫妻,只是因為婚後有些誤解,但是彼此還是相愛的,沒事就會天雷勾動地火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你不要再說了,我的血壓開始升高了。」易伯倫捂著額頭,呼息開始粗重了起來。
「是你自己要問的啊!」易悠悠盤腿在餐椅上坐著,因為吃得心滿意足,小小圓臉上的笑靨於是更加動人了。
易伯倫看著女兒穿著米老鼠上衣,滿臉孩子氣,卻可愛到不行的臉龐,一股感動不覺油然而生。
悠悠最愛撒嬌、最黏人,是全家的寶貝蛋。他從她開始進行逼婚計劃,青青和子衿應該不會介意吧。
「明天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飯?」他問。
「吃什麼?」
「港式飲茶,去不去?」
「當然去。」她最愛蝦餃、鳳梨蝦球、蝦肉河粉。
「君子一言。」易伯倫再接再厲。
「駟馬難追。」易悠悠和老爸打勾勾,易伯倫哈哈大笑,她則不疑有他地繼續進攻臭豆腐。
「那我明天叫你阿姨過來幫你打扮。」
「吃港式飲茶幹麼要打扮……」易悠悠用力捶了下胸口,漲紅了臉,一口氣喘不上來,也噎不下去。
「當然要打扮,相親怎麼可以不打扮。」
「相……」易悠悠痛苦地抓著喉嚨,圓睜著眼,有口難言。
易伯倫急忙拿過一旁早準備好的冰綠茶,推到女兒嘴邊。
易悠悠捧著冰茶,像沙漠裡的旅人,使勁地灌了好幾口。
「每次吃東西都噎到,你就不能吃慢一點嗎?沒人跟你搶啊。」易伯倫叨叨碎念著,猛拍著女兒的背。
「呼——」易悠悠終於嚥下了梗在咽喉裡的炸物,如釋重負地長吁了口氣。「死而復生的感覺真好!」她把臉頰偎在綠茶杯上,憨憨地笑著。
「呸呸呸!童言無忌。」易伯倫敲了下她腦袋。
易悠悠吃著臭豆腐,又是一副天下太平姿態。
「易悠悠,爸爸剛才跟你說什麼?」他試探地問道。
「明天要吃港式飲茶。」易悠悠眉飛色舞地回答道,笑瞇了眼。
「明天要相親!」易伯倫起身跺腳,抓狂地大吼了一聲。
易悠悠的左邊腮幫子還擠著一塊臭豆腐,嘴巴卻嚇到忘了要咀嚼。
「不要相親。」她立刻抗議。
「那你這輩子都休想再吃港式飲茶。」
「傻爸,你不帶我去吃,我不會自己去吃喔。」易悠悠小聲地說道,還得意地低笑了兩聲。
「是啊,女兒長大了,翅膀硬了,自己去吃港式飲茶,讓老爸一個人在家當孤單老人,的確也沒什麼了不起。反正,妻子走了,我一個人也習慣了,孩子有孩子的世界嘛,我強求不來……」
易伯倫斜眼偷瞄人,一看易悠悠開始捂耳朵,他就知道自己快成功了。
妻子在悠悠國三時過世,這個寶貝蛋等於是他一手帶大的,兩人的感情自然不同一般。
「一個人吃廣式飲茶,我也無所謂……」他舉起手來拭眼淚。
「你別唉唉叫了,相親就相親啦!」易悠悠大叫出聲,舉白旗投降。
「還是悠悠最乖了!」易伯倫馬上給了女兒一個大擁抱。
易悠悠敷衍地拍拍老爸的後背,嘟著嘴問道:「為什麼是我去相親?長幼有序才對啊。」
「我之前已經審過你大姐和二姐了,青青說她和她上司正在交往,子衿說她會從男朋友中找到一個她最中意的帶回家。只有你,整天待在家裡,你以為光是吃喝拉撒睡,男人就會自動上門來嗎?」易伯倫愈說愈激動了起來。「現在已經四月了!距離放天燈已經又過兩個月了,你到底有沒有自覺啊?」
「我可以上網找男人啊。」
「你敢試,老爸就打斷你的腿!」他火冒三丈地又拍了下桌子,手都拍麻了。
「我談過很多場戀愛啊。」易悠悠理直氣壯地說道。
「什麼時候?」
「寫小說的時候啊!我寫了快三十本,經歷過數十場纏綿悱惻的戀愛,很強吧!」她哈哈大笑地比了個勝利V手勢。
「小說寫的全是假的,只有把你自己嫁出去才是真的。」
我不想愛一個乖乖牌,你想要我,看你怎麼使壞。我不想當一個乖乖牌,你難以防禦的愛,感覺夠壞……(注一)
乖乖牌的來電音樂響起,易悠悠眼睛亮了起來。
「啊,我手機響了,應該是編輯打來討論這本書的文案。」易悠悠逃難似地拎著臭豆腐和綠茶就往房間沖。
「明天中午要相親!」
「明天再提醒我。」
易悠悠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房間,接起電話。
「喂,阿編啊!你是天使派來的嗎……」易悠悠開始和編輯閒扯淡了起來,從被迫去相親一路聊到臭豆腐,從臭豆腐談到下本書的稿期及市場的變化。
誰要去相親啊!
易悠悠邊和編輯通話,邊想著明天的破壞計劃。
她明天一定要想法子破壞相親,否則,若是老爸日後吃定她耳根子軟,一周給她安排一次相親,她哪來的時間吃飯、睡覺和偷懶啊。
只是,易悠悠的注意力向來沒法子集中,當她的編輯開始提到好吃的佛跳牆時,她就已經神魂顛倒地忘了今夕是何夕了,更遑論什麼相親破壞大計了。
更甚者,到了當天晚上,易悠悠已經忘了明天中午要吃相親飯一事。
因為她的靈感突然有如神助,一個晚上寫了四千字,而且還寫到欲罷不能,完全沒法子停手。
她黏在電腦前,一直工作到凌晨三點。
直到眼皮實在是沒法子再張開,直到眼珠痛得像被人毆打過一樣,她才咚地一聲帶著兩丸黑眼圈倒回床上,睡了個昏天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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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齊嘉磊而言,被勉強去做一件不想做的事情,他不會劇烈反抗,更不會板個臭臉,以肢體語言表達他的不快。
對他來說,那是小鬼才會有的舉動。
身為亞洲頂級超市「天屋」執行長,他是個成熟歷練的社會人士,自有一套對抗被人趕鴨子上架的應付方式。
昨日,他在老媽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壓力下,勉強同意了今天中午的相親,並將相親地點約在一間知名且美味的港式茶樓,他正在休假中,可不想因為一場相親而少吃了一頓美食。
更甚者,他為了這次的相親,還特別「盛裝」打扮了一番。
一件PRADA灰藍色V領針織衫,襯出他鍛煉有成的胸口。針織衫領口掛了一副深褐色墨鏡,與他的深褐眼瞳相呼應。白色及膝短褲和灰色與咖啡色相間的HOGAN休閒鞋,輕鬆但卻相當有品味。
他的模樣一派自在,看來像個要去超市買東西的雅痞、看來像是正要去書店逛街、看來像是準備要到公園聽露天音樂會、看來看去就是不像要去——
相親。
齊嘉磊在准十二點半時,走進茶樓。
與他頗為熟識之茶樓女經理正巧站在門口,一身黑色利落套裝,冷艷不在話下。
「JASON,今天怎麼有空來?在預約單看到你名字時,真的讓我嚇了一跳呢!」女經理笑著說道。
「剛好有空,請一個朋友吃飯。」齊嘉磊一聳肩,肩上肌肉隨之小露了一番。
「看來待會兒來的是好朋友嘍,難得看你穿得這麼休閒。」女經理看著他修長結實小腿,心裡忍不住讚歎一番。
說實話,JASON並不是傳統濃眉大眼型帥哥。他的輪廓太方正,眼眶也深得太銳利,雙頰太剛稜,少了點俊美味道,陽剛味太重。可他那雙眼眸太深邃,盯著人看時,會讓人心跳暫停一拍。對著女人微笑時,會壞心眼地勾走別人的魂。
他的品味又極出眾,隨時隨地都可以毫不遜色地被登上服裝雜誌內頁。加上他一身的成功人士氣質,任何有生活品味的熟女,都很難不為他傾倒。
「改天有空的話,一起去慢跑吧!到時候,你會看到我更休閒的一面。」齊嘉磊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的眼,閒聊似地說道。
「那就等你電話了。」女經理淡淡一笑,當然聰明地沒把心裡的雀躍表現出來。「我帶你入座吧。幫你留了好位置,靠窗隱蔽,景色又佳。」
齊嘉磊跟著她往前走,一路遇見了幾名外商經理,不免又寒暄了一番。
正要舉步離開時,一個孩子剛結婚之銀行副總,笑著飛來了一句——
「什麼時候結婚啊?」
齊嘉磊回以一個微笑,手一揮,繼續往前走。他們不過是有過幾面之緣而已,他結不結婚,干「他」屁事啊!
在國外待了十年之後,他一回國便知道老媽為何總會對他三不五時地逼親了。任何一個台灣閒雜人等,對於他婚姻大事的關心程度,顯然都比他這個主角還熱絡一百倍。
這種交淺言深的交談方式,實在讓他不敢恭維。
要不是因為他答應老媽至少在國內定居個幾年,他早早便收拾包袱,回美國總公司去了,不然再到日本待個一年也好。至少日本人表面客氣,不會當面打探他的隱私。
齊嘉磊走進座位裡,無奈地在心裡歎了口氣。
「你先看一下菜單,我們新來了一位香港主廚,你正好幫我們評比一下口味。」女經理放下菜單,卻沒急著走人。
「謝謝。」齊嘉磊揚眸一笑,黝眸仍定定注視著她。
女經理回以一個千嬌百媚的笑容,等他選好了茶品,這才翩然轉身離去。
結婚做什麼呢?像他這般自由自在,愛跟誰眉來眼去,都是他的自由,如此豈不快活無比嗎?齊嘉磊想著,喝了一口服務生甫送來的香片。
他連交往對象都不想固定,總是交往前就先說好了規則,誰認真了,誰就先出局。不想遵守他遊戲規則的女人,就別和他在一起。
只是,誰能想像這般自在不羈的他,竟然會因為敵不過母親的淚水,而跑來和一個據說是他媽媽閨中密友的三嬸婆的四姨媽的……陌生女子相親呢?
齊嘉磊大掌托著下巴,墨眉打了十七、八個結。
他此行前來,除了知道她名叫易悠悠,今年二十六歲之外,其它的事,他一律沒用心聽。
二十六歲就急著出來相親,要不就是生活環境封閉、要不就是個性內向、要不就是挑剔成性,以男方家世背景取向。總之呢,無論是上述哪一點,全都是讓他想翻白眼的毛病。
他預計只停留一個小時,正好是他悠閒地吃一頓飯的時間。
齊嘉磊拿起桌上刺繡菜單,好心情地翻閱著。
今天吃點什麼呢?先試試蝦仁燒賣,看看有沒有他們超市從廣東茶樓引進的那款來得出色。接著再試試他們的蜜汁叉燒,看看新來的香港師傅的口味有沒有資格被評選入他們超市裡設櫃販賣。
咦?怎麼突然變安靜了。齊嘉磊翻著菜單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茶樓室內原本的細微討論聲,此時完全被消音。室內除了古箏樂聲之外,就只聽見幾聲倒抽氣的聲音。
齊嘉磊不是什麼愛八卦的人,他淡淡一挑眉後,繼續低頭看他的菜單,還順便望了手錶一眼。
易小姐遲到二十分鐘,扣一百分!
「齊先生,你的朋友來了。」女經理有禮地說道。
齊嘉磊反射動作地依著紳士禮節,起身相迎,抬頭一看——下巴卻差一點掉下來!
老天!這是打哪跑來的蕾絲怪獸?
眼前的女人,頭上纏著兩條粉紅蕾絲緞帶,身上穿著一件螢光桃紅色蕾絲小禮服,禮服上繫著大大小小蝴蝶結,與讓人眼花繚亂的白色蕾絲。
她看起來就是一個廉價而不美味,且添加了太多人工色素的草莓蛋糕!
齊嘉磊起了一臂雞皮疙瘩,驀然對上她的臉孔——
小臉上的那兩團腮紅,讓她像個媒婆!
「你……是易悠悠?」齊嘉磊聲音顫抖地問道。
「嗯。」
易悠悠溜入座位裡,姿態不雅地癱在沙發上,手機往桌上一擱,手上黃色大紙袋也隨之往地上隨便一扔。她好累好餓又好想睡,有誰可以提供她一邊吃飯、一邊睡覺的秘方啊!
齊嘉磊站在桌邊,瞪著易悠悠像一攤草莓果醬似地流在沙發上,他甚至必須咬緊牙關,才能壓抑住自己把她推到地上的衝動。
這個女人根本是在挑戰他的美感,如果可以一拳把她擊昏,而不用負任何責任的話——他會出拳的。
「她是你朋友?」女經理略帶疑惑地說道。
「我想是場朋友的惡作劇。」齊嘉磊不客氣地說道。如果他媽媽認為他會喜歡這樣的女人,那他顯然該考慮他媽媽被外星人附身的可能性。
「原來如此啊,她真是勇氣可嘉。」女經理笑看了年輕女子一眼,只當這是場誇張的美式幽默玩笑。
拜託!勇氣可嘉的人是他,居然要和這樣一團沒品味的粉紅恐龍一起吃飯——齊嘉磊在心裡泣血獨白著。
女經理離開後,齊嘉磊用了足足一分鐘,才勉強自己坐進易悠悠對面的座位。
這個易小姐是嗑了藥嗎?否則怎麼會東倒西歪地沒個坐姿,而且還一副隨時會打盹的模樣。
「易小姐,想吃點什麼?」他沉聲問道。
「魯肉飯。」她有氣無力地說道。
齊嘉磊臉上青筋暴突了兩根,針織衫下結實臂膀憤怒地鼓動著。
「這裡沒賣魯肉飯。」他嚴肅地說道,眼裡燒著兩把火焰。
「那你幹麼問我想吃什麼……」易悠悠趴在桌上,以氣音回答道。
「你想吃什麼?」齊嘉磊故意再問,這回擺明了要找麻煩。
「蝦。」她雙眼一亮。
她——居然敢說他「瞎」!齊嘉磊一把怒火燒上眉毛,所有紳士風度全都拋到九霄雲外。
他板著臉打開菜單,完全照著自己意志走,連一句話都不再多問,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直到餐點被送來了為止。
誰知他才舉筷,對座那個看起來奄奄一息的粉紅色怪物,卻突然彈起一身蕾絲,奮力地朝食物進攻。
易悠悠努力地進食,儲備體力,連一眼都沒看向齊嘉磊。
齊嘉磊猛瞪著她,筷子在手指間顫抖到無法下箸。
他吃飯向來最講究心情與氣氛,這易小姐吃相雖無不雅,但速度上簡直只能稱之為狼吞虎嚥。這樣教他怎麼吃得下飯?
齊嘉磊放下筷子,胃口盡失,只能怒目看著桌上的蒸籠、大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
「呃……呃……」
齊嘉磊聽見對面傳來一道窒息的聲音,他驀抬頭一看,卻差點口吐白沫。
劣質蛋糕女正漲紅了雙眼,掐著她自己的脖子,像是兩眼一翻就要不省人事了一樣。
要命!他可不想對著一團被食物噎到的噁心粉紅奶油進行人工呼吸。
「救命……」她對他伸手求救。
齊嘉磊立刻倒了一杯茶送到她手裡。
易悠悠喝了一杯又一杯。
「呼——」易悠悠把最後一口茶,拿來回敬對方。「恩同再造、恩同再造。」
齊嘉磊看著她臉上的笑意盈盈,性格臉上覆了一層冰霜。
「吃東西要細嚼慢咽。」他口氣陰寒地斥喝道。
「吃東西的首要目的,就是要盡快填滿肚子。」易悠悠一聽他口氣不好,忍不住也和他槓上了。他又不是她老爸,幹麼凶巴巴地管她?
「只想到填滿肚子,那是動物的需求。」他冷冷地說,眼神有著不齒。
「人類吃喝拉撒睡,不也跟動物一樣。難道人類拉出來的屎比較香嗎?」幹麼用那種看死老百姓的貴族眼神看她,簡直是在挑釁。
易悠悠坐直身子,圓眸一瞪,雙臂交握在胸前,一副要找人打架的蠻橫模樣。
「人類當然跟動物不一樣,動物不會把一堆蕾絲花邊往身上堆,還自以為是國色天香。」齊嘉磊不客氣地反擊道,根本不想給她留任何面子。
他的禮貌是用在和他對等的人類上頭。
「你——現在是在說我嗎?」易悠悠指指她身上的蕾絲山。
齊嘉磊冷哼一聲,不以置評。
易悠悠疑惑地傾身,用力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後,再次確定這個長得很雅痞的男人,對她非常的厭惡。
想她自小人見人愛,這種遭遇倒是頭一回見識到。敢情這代表了她今天的「反相親大作戰」戰術超級成功嗎?
她果真是個天才啊!易悠悠睜大雙眼,頓時覺得頭上長了光圈,整個人不免飄飄欲仙了起來。
呵呵呵,她接下來要是不演到這個臭臉男翻臉,她絕不善罷干休。
齊嘉磊防備地看著易悠悠唇邊那抹得意笑意,嚴重地懷疑眼前坐了一個瘋子。
「對面的這位先生,我今日盛裝打扮出席,代表了我非常尊重這次相親。」易悠悠的手在桌子底下掐著手背,免得自己低笑出聲。
齊嘉磊往後靠在沙發上,冷眼睨看著她。
起初在飽受驚嚇的狀態下,他還盡可能地有禮相待這位小姐。結果呢?他不但被罵「瞎」,現在又被指責不夠尊重她。他們根本不對盤、沒法子溝通!
「對,我一點都不尊重這次相親。」齊嘉磊直截了當地說道。
「那麼就別怪我無禮了。為了懲罰你對我的不尊重,這一餐的費用由你付。」易悠悠嘻嘻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珍珠編貝。
齊嘉磊看著她閃亮的貝齒,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怎麼這位蕾絲小姐在吃完了飯之後,眼神立刻就變得有神,口齒也異常伶俐了起來?
「你幹麼瞪我?我又沒殺人放火。」易悠悠被看得心頭發毛,出聲抗議道。
齊嘉磊緩緩眨了兩下眼,只覺得這個女人的說話方式和她的服裝一樣另類到讓人咋舌。
「我沒瞪人,我是在欣賞你身上的蕾絲。」他譏諷地說道。
「喔喔——看樣子,你的審美眼光顯然有很大的問題。」易悠悠指著他的鼻子,「噗」地一聲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很好聽,綿綿軟軟地像泡泡一樣地輕柔且逗人。可她笑得很放肆,笑到全身的蕾絲都在發顫,笑到旁人都為之側目,笑到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齊嘉磊瞪著她,一時之間忘了要呼吸,嘴巴也沒法子合攏。
他以為三十多歲的他已經很難再驚訝了,沒想到卻在這個女人面前慘滑了一跤。
「既然你看我不順眼,那就相見不如懷念嘍!拜拜——」易悠悠朝他揮揮手,拎起她的黃色大紙袋,快樂地往前走。
紙袋砰地撞倒桌上水杯,幸好齊嘉磊及時伸手擋住,她則繼續渾然未覺地繼續往走。
這個易悠悠今日是故意來惡搞他的嗎?齊嘉磊撫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傾身看著她的背影跳舞似地離開了茶樓。
也算她夠有本事!他從不在陌生人面前,表現出自己壞脾氣的一面。他甚至經常自詡子自己的EQ過人,沒想到今日一場相親,就將他的惡劣打出原形了。
看來,他還是只適合和自己有著相同品味與想法的都會熟女交往。
我不想愛一個乖乖牌,你想要我,看你怎麼使壞。我不想當一個乖乖牌,你難以防禦的愛,感覺夠壞……
齊嘉磊皺了下,瞪著那支在桌上震動打轉的手機。
該不會是蕾絲女打回來找手機的吧?就在他的遲疑間,音樂聲戛然停止了。但很快地又再響起——
我不想愛一個乖乖牌,你想要我,看你怎麼使壞。我不想當一個乖乖牌,你難以防禦的愛,感覺夠壞……
齊嘉磊這回毫不猶豫地接起手機,阻止它再度扭曲著大聲唱歌,丟盡了他的臉。
「悠悠小乖,你的蕾絲戰術成功了嗎?嚇死那個來相親的傢伙了嗎?」電話那頭,一記明亮嗓音劈頭問道。
「她現在不在。」齊嘉磊緩緩說道,眼眸閃過一道厲光。那個易悠悠果然是來搞破壞的!
「你是?」對方問道。
「被她嚇死的那個相親傢伙。」
「哈哈,你有幽默感,我欣賞你。我是易悠悠的二姐。」
「你好。我該將手機寄到哪裡?」齊嘉磊直截了當地問,不想再和易悠悠有任何干係。雖然被人戲弄一事讓他不快,但他對她沒興趣,也正好趁此機會一拍兩散。從此不見,該是最好結局。
「不用那麼麻煩了,你現在只要到一樓女生洗手間,就可以找到人了。你直接交給她,不是更好嗎?」她存心惡作劇地說。
「洗手間?」
「對。」手機傳來一陣雀躍笑聲。「你一定得找到她。畢竟,一場相親只花了一小時就被搞平,實在是沒什麼樂趣,不是嗎?BYE、BYE——」
她在說什麼啊?果然不愧易悠悠的姐妹,系出同門,想法一樣奇特讓人不解。
齊嘉磊擰起眉,拿起手機起身。他實在不想再跟蕾絲怪獸碰面,不過現在顯然是無法如願了。
早死早解脫吧!
齊嘉磊結完帳,也沒心情再和女經理寒暄,匆匆忙忙地便下了樓。
橫豎他的胃口現在都已經被破壞殆盡,把手機塞還給易悠悠之後,他就要打道回府,順便告訴他抱孫心切的老媽——
以後要他再出來相親,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