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貞玲半跪在女兒的床前,沒有任何人能體會出她此刻的想法,還有她心中那種錐心刺骨的感受,她輕撫著女兒純真、稚嫩的臉頰,她從沒想過二十二歲就當母親,但是既然命運如此安排,她也只有勇於面對。
她恨過。
她怨過。
為自己的年少輕狂,為自己的無知、天真,即使今天周傑仁已經功成名就又如何?!她所熬過的罪,吃過的苦誰又知道?獨立撫養一個小孩並不容易,小孩半夜發燒也是她自己一個人開著車,送到醫院去掛急診,小孩的每一項花費,母女倆的生活開銷,一分一毛都是她辛苦掙來的、拼來的。
周傑仁成功了,但是他又給過她什麼?!
她才不怕他知道妮妮的存在,他休想來和她爭女兒,其實她根本就是杞人憂天,說不定周傑仁早就結婚,而且兒女成群,他的不滿可能只是因為當初她消失得太突然,他想問個清楚罷了。
目前蘇貞玲只好如此的安慰自己。
忽然,妮妮睜開了眼睛。
「媽咪。」嬌嫩的聲音。
「媽咪在這裡。」她抓著女兒的手。
「你又加班了?」
「媽咪明天一定早點回家陪你;」
「說故事給我聽?」
「還陪你一起洗澡、一起睡覺、一起做功課好不好?」
蘇貞玲溫柔、母性的語調。「帶你去『麥當勞』吃漢堡和薯條,買古小兔的錄音帶。」
「真的嗎?」
「妮妮!」她故意的板起臉。「不可以懷疑媽咪說的話,媽咪不會騙妮妮的,有時候媽咪黃牛是因為媽咪要加班,不得已的,懂不懂?」
妮妮只是朝蘇貞玲做了個鬼臉。
「快點睡吧!」
「媽咪!今天黃大忠的爸爸到幼稚園看他,送了他一輛遙控汽車,但是他不敢帶回家,放在學校交給老師保管。」妮妮用一種像說什麼大秘密的樣子的語氣。「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蘇貞玲故作低聲、小心狀。
「因為黃大忠的爸爸和媽媽離婚了,如果黃大忠把遙控汽車帶回家,他媽媽就會打他,所以他才要交給老師,只能在幼稚園裡玩。」
蘇貞玲凝重的心情。
父母之間的戰爭,往往會把陰影帶給小孩,所以造就了很多小大人,懂得在小小年紀就察顏觀色,就學會去揣摩大人的情緒反應。
真難為這些小孩。
「媽咪!你是不是離婚了?」
「什麼?」她大為震驚。
「你是不是和爸爸離婚了?」
「沒有。」
「那爸爸到底在哪裡呢?」妮妮心焦的問。「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他為什麼不到幼稚園裡來看我?是不是你不讓他來,我知道要有爸爸、媽媽才能夠生下小孩子,所以我一定也有爸爸的。」
這次蘇貞玲能怎麼搪塞?!
「媽瞇!可不可以讓我見見爸爸?」
「明天要上學,早點——」
「早點睡是不是?!」妮妮啷起嘴,以她所能表現最不滿的態度給她媽咪看。「媽咪!你一定就是老師說的那種不誠實的人。」
「我答應會讓你見爸爸的!」蘇貞玲無奈的說。
「什麼時候?」妮妮坐起來問。
蘇貞玲知道自己平靜的日子要結束了。
要不是關子仲非軟硬兼施的逼她去參加他的接風宴,她也就不會和周傑仁重逢,現在周傑仁一定是養精蓄銳,集中火力的要找出她,而關子仲對她的興趣她也感覺得出,在這種「前有狼,後有虎」的狀況下,她要如何自保?
還有她的寶貝女兒。
妮妮已經開始在向她追討一個父親了。
她的日子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平靜,她要如何接招就全憑她的智慧了,她不再是六年前那個懷著小孩,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何去何從的女孩了,她能靠自己站穩腳步,那今天她一定也能度過難關。
去他的周傑仁!
去他的關子仲!
「媽咪!你說星期幾我可以見到爸爸?」小女孩企盼、無邪的神情。
「媽咪和爸爸連絡好就告訴你。」
「我真的可以見到爸爸?」妮妮一副不敢相信,卻又懷抱著美夢的嬌態。「媽咪!如果你再騙我,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話!」.
「妮妮威脅媽咪?」蘇貞玲捏了捏女兒的鼻子。
「我要見爸爸嘛!」
「媽咪會安排的!」
「那我現在就睡覺!」妮妮摟著蘇貞玲的脖子,在她的臉頰上重重的親了一下。「媽咪!我愛你!」說完她乖乖的躺回棉被裡,並自動自發的拉上了被子,朝她眨了眨眼睛。
蘇貞玲吸了吸鼻子,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或許她還該感謝周傑仁,感謝他給了她一個女兒,給了她奮鬥、獨立的動力,沒有妮妮,她今天可能依然是個拿死薪水,等著周傑仁向她求婚,娶她回家的可憐、平凡小女人……
不!沒什麼好怕的!
她溫柔但堅定的在妮妮的額頭上吻了下,即使周傑仁今天的財富可以買下一個鎮,一座城堡,他也休想買走她的女兒,而且再往好一點的地方想,有些男人只想要兒子,她現在最好別庸人自擾。
「船到橋頭自然直」,絕對是句名言。
她就靜觀其變吧!
關子仲直接走進了蘇貞玲的辦公室。
正在聽這一季銷售狀況和預期目標的蘇貞玲抬起頭,用一種不敢苟同的眼光看著他。
「你辦公室的門沒關。」
「你還是應該注意禮儀,或者法國人除了浪漫之外,生活小節、辦公室的禮節也全部不拘?!」
「我不是法國人。」.
「你不否認你的法國作風吧?!」
來報告的新進男職員有些站立難安,第一次向難纏的蘇主任報告已經令他有些手足無措,這會連經理級的人也來了,而且經理和主任之間好像充滿了火藥味,他到底是續留原地,或者退出去的好?
「蘇主任!你一向這麼犀利、尖銳嗎?」
「我不認為自己犀利、尖銳。!」
「那問問站在你面前的男職員。」
蘇貞玲立刻把視線放在這個還在試用期的男生身上,他剛退伍,有些生澀的樣子。
「葛誠生!你說說看。」
「主任!我一一」這個叫葛誠生的什麼話也不敢吭,他得罪經理也不是,站在主任這邊也不妥,反正說什麼都死路一條,乾脆放聰明點裝聾做啞,他們總不能因為他不回答這種個人主觀問題而被開除吧?!
「蘇貞玲!別為難他了!」
「你要我問的!」
「我不知道你會真的問。」
「那麼你這個人有考驗別人的習慣?!」她的語氣更冷。「簡報我下午在開會時做。」
「我不是和你談這個。」說著,他示意葛誠生先行離開。「我和蘇主任有一些公事要談。」
葛誠生看看蘇貞玲。
蘇貞玲點點頭,但是不疾不徐的交代:「告訴行銷部門百分之二十的成長率不夠,十分鐘後叫邱昱來見我,帶她那份廣告企劃來,而且在星期六之前必須確定那個大明星拍不拍,否則再重新做個案子,不能再拖了。」
葛誠生只有點頭的份。
「順便叫小李也來。」
「是。」葛誠生離開。
「真是個『女強人』!」關子仲自語。
「說女人『女強人』不是在讚美,是在侮辱女人,我想以我們之間的公事關係,你不需要侮辱我吧?!我只是把我份內的事做好,畢竟拿人薪水,不是嗎?」
「你很會曲解別人的話。」
「請你只談公事就好。」
「昨晚你為什麼不聲不響的就走?」他依然故我的問道:「你讓大家都替你操心。」
「操心我被綁架?!」
「你應該交代一聲。」
「我不在大家會玩得更愉快。」她自認有理的往—卜說:「而且在我的辦公室裡,我不談這些私人的事,別再搬出『來者是客』的大道理,你應該進入狀況了,在台灣,化妝品競爭得很厲害,關稅降低,出國旅遊的能力提高,很多人都不在台灣買化妝品,我想你遠從法國來,應該操心的是咱們公司化妝品的銷售和未來發展,不是我!」
他居然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我想你這經理的職位也不是騙來的,所以應該有你的一套辦法對不對?」
「這點你放心。」他自信的看著她。
「那我們就開始,還等什麼!?」她拿起桌—亡的一份商品廣告。「這種香水三個月之前在台灣還沒有什麼知名度,現在經過市場調查,女性上班族都能叫得出這個香水的名字了。」
「廣告做得好。」
「價錢也合理。」她說:「而我們公司的香水就貴了他們的近一倍,份量不見得多,味道也不見得能令一般女性接受,太濃郁了。」
「習慣問題,這是可以改變的,不同的香水,適合不同的場合,香水可以不再是奢侈品,每個女人都可以擁有很多瓶不同的香水,這就要看我們怎麼去促銷,怎麼讓消費者掏出荷包了。」他侃侃而談。
「很好。」她簡單的說。
「我的經理職銜不是『騙』來的。」他用她的話來堵她的嘴。「我只是想先把人和搞好,以免事倍功半,像你這樣我行我素是不行的。」
「我不在乎別人的批評。」
「我不是說有人批評你,而是你和你的工作夥伴似乎距離太遠了。」
她沉默。
「你有能力,每個人都同意這一點,但是你似乎存心孤立自己似的,為什麼?工作不只是為了賺錢,從工作中可以得到樂趣的,和人相處也可以是溫馨、彼此關懷,互相激勵——」
他的長篇大論令她有些反感。
「關先生!你是來拓展生意,不是來改造我的!」
「你不能接受善意的建議?」
「我只想談公事。」她一副公事公辦狀。
關子仲很少發脾氣,他也很少碰到這種食古不化,明明在社會中做事,卻又像活在象牙塔裡的女人,他不再讓步了,頑石很難點頭的。
「好!只談公事,帶著你的簡報到我的辦公室報到,馬上就開會!」他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掉頭走出她敞開著的辦公室。
蘇貞玲學女兒,在關子仲的背後做了個鬼臉。
天啊!她好想笑!她居然會有做鬼臉的這種反應,顯然關子仲也不是省油的燈,日後可有得瞧了,她不想想太多,只希望公司的生意能更上層樓,她多領點薪水,買架鋼琴讓妮妮學琴。
其他的,她什麼都不想了。
黎美珍怒氣沖沖的由頂樓下來。
在「洛可可」沒有員工不認識她,除了她開朗、率真的個性之外,大家都知道她是老闆拜把的妹妹,說不定有一天更會成為「洛可可」的老闆娘,所以大家對她都很客氣,很禮遇。
但是這會黎美珍看起來非常、非常的不開心。
她直衝到齊中孝的面前。
齊中孝已經有心理準備,所以他不動聲色的看著她,他知道除非無計可施,否則她不會主動來找他,況且看她那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他知道一場戰爭是免不了。
今晚黎美珍穿了件黑色絲絨的交迭前幅上衣,配上一條同樣顏色和質料的貼身短裙,黑色長統靴,既性感又撩人,把她的好身材全勾勒了出來,叫男人看得心癢癢的,她自己也樂在其中。
齊中孝一點也不喜歡她這樣穿,他巴不得拿條床單將她從頭裹到腳,偏偏她是那種美式作風,不介意適度的露,展現自己的身材,叫他真是希望全天下的男人都是瞎子,除了他例外。
「禍水」這名詞是專為黎美珍而設的。
「發生了什麼事?」她瞪著齊中孝問。
齊中孝沒有甩她,繼續昭著酒。
「我在問你!齊中孝!」
「那就注意你問話的態度!」他輕描淡寫的說。
「我知道周傑仁在頂樓。」
「那你就敲門。」
「他不開。」
「那我也沒辦法,可能他需要安靜。」
黎美珍眼神又冷又火的看著他,一邊眉毛挑高,他是唯一敢這麼和她說話的男人,即使是周傑仁,都得用哄的口氣,都得讓她三分,但是齊中孝始終是淡漠的,不特別寵她,也不特別的讓她。
「齊中孝!你就像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他的左右手,你一定知道!」她非常固執的說。
「我不知道!」
「你去幫我問。」
「我走不開!」他故意朝店裡熱鬧的人群瞄了瞄。「很抱歉!你何不改天再試試你的運氣?」
她的雙手握成了拳頭,蓄勢待發。
齊中孝不會沒有注意到,他小心的看著她。
其實如果黎美珍自己曾經細心的留意,她會發現他對她的感情,他只對她一個女人笑過,只對她一個女人道過歉。他第一次對她笑是因為他深受她吸引,他向她道歉是因為他誤會她是妓女。
但是她一直都沒有原諒他。
「齊中孝!這點小事你都做不到?」
「你找老闆有重要的事?」
「重不重要是我家的事!」
「既然是你家的事,你自己去做吧!」
她揚起手,但是他的速度比她快了半秒鐘,他只是使點力,她已經被拉到他的胸前。
「大庭廣眾之下要打人?你的修養要再練練!」
「放開我!」她掙扎。
「冒著被你打耳光的危險?」他似笑非笑。
「你不幫就算了!」她覺得有點熱、有點緊張。「當心我告訴他你欺負我!」
「老闆會分辨得出誰被誰欺負。」
看來她只有採取下下策了。她趁他望著她,注意力集中在她臉部表情的時候,她用盡全身力氣的踩了他一腳,痛得他立刻鬆開了手,一臉的錯愕。
她後退兩步。
「你這——」他暗自咀咒。
「我還有更毒的沒派上用場!」她沾沾自喜。
目睹經過的員工都有些替齊中孝抱不平,他們知道齊中孝是有脾氣的人,但是不管黎美珍再怎麼惹他,他頂多只是對著空氣罵罵三字經,從來不曾修理過黎美珍。
而黎美珍也愛惹他。
「怎樣?!看你以後還會不會把我的話當話!」
「你少惹我屍他說。」
「是你故意和我做對!」
「我不在乎你要怎麼倒追老闆,但是你離我遠一點,不要和我說話,不要靠近我,我怕你可不可以?!」他冷冷的陳述。「我鬥不過你,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把我當死人看吧!」
「你沒風度。」
「你有嗎?」
「我當然有屍她坐下,順便做出一個淑女的姿勢。」
「即使我被人誤會是『妓女』,我也很有風度的原諒了那個無知,落伍又大男人主義的人。」
「不!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誰叫你把我當妓女!我像嗎?」她來勢洶洶的問。
「你不該那麼穿!」
「我有穿任何衣服的自由,你管不著!」
「你還抽煙。」
「我高興!」
「你還沾了酒。」
「我沾的是開胃酒。」她新仇加舊恨的吼他。「女男平等,我沒說自己是乖乖女,但是我有『妓女』的那種味道嗎?」
「反正你衣著暴露,言語隨便。」
「你去死吧!」她實在罵不出太髒的話。
他一個轉身往後走,不再搭理她,他需要冷靜一下,否則他會控制不了自己,既然刁;能將她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打她的屁股,又不能在眾人面前將她吻得死去活來,吻得她說不出話,那也只有避開她。
而黎美珍不死心的跟上去。
「我要你去幫我把周傑仁弄出來!」
「我沒那種閒工夫!」
「那我就把店裡弄得雞飛狗跳,看他出不出面!」她威脅的說。
齊中孝站定,看著這個折磨他,又叫他無法對她死心的小巫婆,他一直都鬥不過她,除了順著她,任她宰割,他可有第二條路?!
「好不好嘛?!」
「我去看看!」
「謝了!」她總算肯給池一個笑容。
就在他走過她面前的時候,她忽然拉住他的手臂。
「痛不痛啊?!」
如果她問的是他的心,他會毫不考慮的說痛,每次想到她真正想要的男人是他的老闆,他的心豈有不痛之理?但是她問的是他的腳,她一向潑辣,但是良心發現的時候,她還是會不安的,不能讓她太好過。
「當然會痛。」他說。「你要不要試試?」
「你不會這麼做的!」
「所以你是吃定我了?!」
「快去!」她推著他。「如果他真的有什麼事,我可以和他一起分擔。」
齊中孝知道真正的傻子不是黎美珍,是他自己!他比黎美珍更傻,起碼她勇於表達,勇於讓每個人知道她要的是什麼,而他呢?
他正在編織一個可能無法實現的夢。
他和黎美珍的夢。
頂樓一片漆黑,只看得到樓外霓虹燈在閃爍。
周傑仁並沒有拒齊中孝於門外。
齊中孝不掩臉上關心的神色,男人與男人之間,有時候是不需要言語的,反正該說的自然會說,否則問多了也沒有用,反而徒增當事人的反感。
「中孝!我見到她了。」周傑仁落寞的一句。
「見到誰?!」
「六年前忽然離我而去的女人。」
「她來找你了?」
周傑仁搖搖頭,他怎麼跟齊中孝說蘇貞玲甚至不願意再見到他,他依然念著她,但是她卻好像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似的。
這種認知令周傑仁痛苦。
「你還愛著她?」
「這些年你看過我愛上那個女人了?!」
「但是已經經過六年了。」
「六年。」周傑仁望著窗外,他臉上此刻的神情如果讓女人看見的話,那真是叫那些女人去死都易如反掌,俗話說,無價寶易求,有情郎難找,他專注、深情的模樣,會叫女人心疼死的。
「別告訴我六年來你沒碰過其他女人。」齊中孝很少吃驚。「你不可能過著和尚般的生活。」
「女人當然有,但是沒有一個可以叫我動真感情的,我對蘇貞玲的那份感情不同,今天如果她叫我去死,我不會皺一下眉頭。」
「既然你那麼愛她,她為什麼離開你?」
「六年前的我不太長進,她可能是對我灰心到了極點,所以才會消失得無蹤無影。」
原來還有這一段故事。、
齊中孝的心情忽然放鬆了些,起碼他老闆是決不會愛上黎美珍,他至少還有一線希望,雖然他不會向黎美珍表明心意,起碼他不會看著她和他老闆走進禮堂,這個女人的出現,對他而言是好消息。
「中孝,我不計任何代價要挽回她。」
「黎美珍怎麼辦?」
「她又找你麻煩了?!」
「我是替她上來探口風的。」
「什麼都別告訴她。」
「你以為我能鬥得過她?!」齊中孝嘲笑著自己。「她也叫我去死過,我不會真的去死,那是因為我知道活著起碼就有希望,如果我無法給她她想要的答案,那她會叫我吃不了兜著走。」
周傑仁感慨的一笑。
「中孝!你天不怕地不怕,卻栽在黎美珍的手裡。」
「你說怎麼辦?」
「我自己和美珍說,但不是現在。」
「那我找個理由先暫時的穩住她,不過我相信拖不了太久,你最好心裡有數該怎麼做。」
「我只知道我要再見蘇貞玲,我一定要找到她。」
「問一下侍者那天她和哪些人來就知道了。」
「找到她不是難事,問題是找到之後,經過了六年,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芳心另有所屬?我可以感覺出她已經不是六年前那個女孩了,我怕萬一她已經不可能再屬於我,中孝!我真的好惶恐。」
「我只能祝你好運。」
「我必須鼓足勇氣才能再見她。」
「女人的心一向很軟,尤其是對自己的舊情人。」
「真是這樣就好。」
周傑仁瞭解貞玲不是那種個性衝動的女孩,她一定是為了某個重大的原因才會離開他,當時她是深愛著他的,那個強有力的原因是什麼呢?
蘇貞玲肯不肯告訴他?
蘇貞玲坐在「米奇」百貨公司附設的咖啡屋,在這並不悠閒的午後,來一杯香濃夠味的咖啡,的確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她一向在辦公室和人談公事,只有「米奇」的咖啡可以讓她打破原則。
她一杯喝完又再繼續續杯。
侯品倫大步的朝蘇貞玲的座位走去,一面忙不迭的致歉。「對不起!一點事情耽擱了。」
「沒關係。」
侯品倫是「米奇」的負責人,留日,很有創新觀念和帶領潮流的能力,而且對產品促銷的概念極有自己的見地,他能在淡季和不是週年慶的時候,屢創佳績,成為百貨界的傳奇。
而蘇貞玲他們公司所代理的化妝晶也在侯品倫對她的好感之餘,弄到了三個專櫃,並且是在最顯眼的地方,更在他的授意下,全面推銷她的產品,否則今天蘇貞玲不可能三十歲不到就當上主任,她一直對他存有感激之心。
他們之間的感情是亦友亦兄般。
「聽說你們法國總公司派了個經理來?」
「你的消息真快!」
「好相處吧?!」
「還可以。」她笑笑的說。
「叫你嫁給我你又不肯。」
「你又來了!」「我可是真心的求婚哦!」
「你說你要娶年輕女孩!」她糗著他。「是誰說年紀大的女人不好管、不會聽話,不懂溫柔、體貼,最好是能娶個日本女人當老婆!」
「我這麼說過?!」他為之失笑。
「三年前就這麼說了。」
「我收回。」
「太遲了!」
侯品倫故作傷心的聳聳肩。「反正你不想嫁我就什麼理由都找得出來,不過我會再繼續的等,繼續的求,對了!四樓新開闢了一個兒童天地,哪天帶你女兒來玩,你一直不肯讓我見見她,為什麼?」
「我怕她會以為你是她的爸爸。」
「我願意啊!」
蘇貞玲喝了口咖啡。「我一直不讓她接觸到任何可能會誤導她想法的『叔叔』,她需要父親,而我無法給她一個父親,現在隨便介紹哪個男人給她認識,我怕只會有不良後果。」
「你想得太多了。」
「我不能傷害她。」
「你早晚要讓她長大。」
「不談這個!」她由公事包中拿出一份資料。「這是我們這季的折扣活動,希望你們美工部幫我們在專櫃上花點心思,弄醒目一些,我會派人送我們公司自己的海報和宣傳標語過來,拼今年的年終獎金,」她苦笑。「就看這次的促銷了。」
「有沒有新產品?」
「有!香水。」
「樣品有沒有?可以贈送的?」
「我一起派人送來。」她微笑。
「給持有你們貴賓卡的客戶。」
「這沒問題!」
「真的多謝了!」。
「那可以改變主意嫁我了?!」
你們可以幫我們郵寄
「拜託!」她討饒。「你們公司裡漂亮的專櫃小姐和女職員這麼多,哪裡輪得到我!」
「兔子不吃窩邊草。」他看看鐘。「改天再約吃飯,我要開會去了。」
「你忙吧!我喝完這杯咖啡就走。」
「再連絡了!」他起身。
她揮揮手,想到自己居然沒向他提到周傑仁的事,侯品倫知道她的過去,也因為他是守口如瓶的男人,所以她才會對他不設防,剛才她應該問問他的看法的。
就在她沉思的同時,遠處有個站在角落凝視著蘇貞玲的女人,那女人的眼神冰冷而帶著些微的恨意,令人不由得由心裡打起冷顫。
這個女人是有企圖的。
只是沒有人知道這女人的企圖為何。
周傑仁在會客室等了有一會工夫了。
公司的小妹只說蘇主任出去談事情,並沒有交代什麼時候會回公司,所以如果他願意等的話,那他可以在會客室裡等,反正時間是他的。
周傑仁當然願意等。
他並沒有花多少力氣就打聽到蘇貞玲上班的公司,看來她做得不錯,已經是主任級的人物,只是沒有人知道她的一些生活狀況,他向小妹施展魅力,想打聽一些和她有關的事,但是什麼都沒問出來。
蘇貞玲在這家公司裡算是個神秘女郎。
不知情的蘇貞玲這會正走出電梯,小妹一見到她,立刻就用一種興奮的表情對她說會客室有人在等她。
「我沒約人。」
「他已經等很久了。」
「有說什麼事嗎?」
「沒有。」
蘇貞玲的心跳開始加快,她想逃,不會有人突然來找她,除非是周傑仁,或者她能躲一時.但躲不了廣世,她只有見他,只有找個一勞永逸的方法,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她筆直的走向會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