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聖,等、等一等,我……我真的走不動了啦!」
希望邊喘氣邊扯住他袖口,把什麼淑女氣質風範全扔到了九霄雲外,大喇喇地就近賴坐在台階。
老天,那些旅遊書果真沒騙人,蘇活區除了著名的古根漢美術館、蘇活分館和當代藝術新美術館外,藝廊更是四處林立,隨便走幾步就是一間風格特異的私人藝廊,密度之高令人咋舌。
跟著沐聖逛了一整個早上,她不但看得眼花撩亂,還外帶腳麻肩膀酸的,簡直比參加馬拉松長跑還讓人吃不消!
「這麼快就棄械投降了?你前幾天不是發下豪語,說要將蘇活區一網打盡的嗎?」
沐聖笑睨著她的隨性坐姿。
「再忍耐一下,他的店就在前面,店裡有暖氣和熱咖啡,舒服得很,除非你寧願待在外頭享受大自然涼風。」
一聽到有暖氣和熱咖啡,希望馬上精神抖擻,挽著他的手臂健步如飛。
「呆子才想坐在這裡吹冷風!還等什麼?快走快走!」
五分鐘下到,沐聖便指著眼前一方蘇活區最常見的十九世紀鑄鐵建築對她說:「喏,就是這裡。」
小小的銀色招牌設計精簡、鏤空了「JustArtGallery」的字樣,大片的細長型落地窗光潔明亮,門前還栽植了幾棵常青綠樹,十分引人注目。
希望隨他踏進藝廊,好奇地四處打量。
藝廊裡的設計裝潢也是一派簡潔,由高處垂釣的鵝黃燈,柔和地映照在展出畫作上,人們安靜地停駐在喜歡的作品前流連觀賞,偶爾喁喁交換意見,伴隨著靜靜流洩的古典樂,氣氛格外寧謐。
「哎呀,親愛的小望望baby,我終於等到你了……」
一見到她,Jeremy的黑色毛毛大手立刻朝她敞開熱情的歡迎臂彎。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沐聖大步跨出、橫臂一擋,馬上有效阻隔掉他的熱烈歡迎式,順帶宣告私人所有權。
「嘴巴說歡迎就好,誰要你動手動腳的?」
想趁機吃豆腐?哼,也不出去打聽一下小丫頭足誰在罩的!
躲過一劫的希望探出小臉,笑咪咪地和他打招呼。「哈羅,Jeremv大忙人,好久不見了。」這個Jeremy,還是不改上回見到的老模樣,魁梧的身材卻搭上五顏六色的衣著,光是看他的外表打扮,實在很難將他和如此匠心獨具的藝廊聯想在一起!
「我不只忙,我還快被你們兩位大牌貴賓餓成非洲難民了!」Jeremv誇張地指著肚子說。「再不找點東西填進去,我的胃就要聯合大腸小腸一起暴動了!」
兩人笑著任他領路,步行到鄰近一家餐廳用餐。
「這間店是我的最愛,聽說是馬來西亞人開的,在紐約的分店還不少呢!」
Jeremy很盡責地介紹。
「我最喜歡那種又酸又甜又辣的菜了,吃起來好過癮,一吃就停不下嘴,害我每次吃完都得到健身房練上好幾個小時,否則六塊肌當場濃縮成一塊!」
「加了一堆雜七雜八調味料的東西,吃起來當然過癮。」
沐聖頗不以為然。他還是堅持烹煮食物應該以原味為主、調味為輔,才符合自然健康的原則。
「你從一進門就東張西望的,到底在看什麼?」
不理會Jeremy的抗辯,他轉向身旁正忙於觀察四周的希望。
「這個地方……好眼熟喔。」
她搔搔頭,很努力地回想。
他笑了。
「有沒有看過一部英文片名叫『GreatExpectations』,伊森霍克和葛妮斯派特洛主演的電影?男主角是從加州來到紐約追求畫家夢的窮小子,女主角是個富家小姐。」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
經他一提醒,她立刻點頭如搗蒜。哇!又是一個著名的電影場景,怪不得她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個地方就是女主角把有錢未婚夫丟在一邊,和男主角相擁翩翩起舞的那間餐廳?哇塞,那一幕超夢幻超浪漫的耶!」
Jeremy也插嘴附和。「沒錯,我也好喜歡那部電影,導演把紐約拍得真漂亮!」
兩人立刻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完全不顧鄰近幾桌客人投來的注目眼光。
「只可惜現在是午餐時段,沒有燭光和音樂的點綴陪襯,恐怕浪漫不太起來。」在場唯一保持神智清明的沐聖,不得不肩負起戳破兩人幻想泡泡的職責。
「專心點菜吧!你們兩個,我可不想還沒吃到東西就被人掃地出門。」
「你這傢伙,身上的浪漫細胞都死光光啦?」Jeremy沒好氣地斜睨著他問。
「對,我不像你這位五間藝廊的大老闆那麼懂得搞羅曼蒂克,本人滿身銅臭味,正是個不折不扣的奸商。」他閒閒回嘴。
「哇塞,五間藝廊耶!」希望噴嘖稱奇。
「Jeremy,看不出來耶,原來你是個凱子爹!」
一個人要同時兼顧打理五間藝廊,難怪他平常總忙得不見人影。
「才五間,小意思啦。」他笑嘻嘻地指指沐聖。
「我哪比得上這個自稱奸商的傢伙!」
「他?」狐疑的視線瞥向沐聖。他不過就是「明日飯店」的經理,就算年薪再豐厚,也比不過擁有自己獨門事業的Jeremy吧?
「你別被他煮飯做家事一把罩的居家男人假象給騙了,這小子是真人不露相!他不但是「明日飯店」的大股東,另外還有一大筆資金在華爾街流通廝殺,每天只要翹著腿坐在辦公室裡對著電腦螢幕遙控,白花花的美金就會自動排隊滾進他口袋,想不要都不行!」
咦,這麼神哪?嘿嘿……看來不把他列入「頭號金主」,對他還是個侮辱咧!希望搭著他的肩,極力表現出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安大帥哥,以我們的交情呢,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嘛……還是我的!所以嘍,要是大哥你賺錢多太礙眼,或是保險箱放不下,小妹我必定隨傳隨到,隨時樂意助你一臂之力!」
「你想太多了。」沐聖白她一眼,氣定神閒地吃他的面。
解決了午餐,一行三人回到藝廊喝咖啡閒嗑牙,直到前來洽談場地的客戶出現,沐聖和希望才揮別Jeruny。繼續他們的蘇活區藝廊探險和洫拼行動。
兩人先順路繞進了外觀造型美麗的勝家大樓(SingerBuilding),逛逛著名的紙製品店「Kate」sPaperie」。
一看到貨架上陳列的高質感信封、信紙和許多設計精巧的文具用品,希望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了。
接著,沐聖順應她的要求,帶她直接殺往普普藝術家KeithHaring的專賣店「PopShop」,向來鍾情這位畫家作品的她立刻發揮敗家女本色,兩三下又抱出一堆印有塗鴉畫作的明信片、海報、手提袋。
走累了,由識途老馬沐聖領路,兩人來到一家設有咖啡座的舊書店,在整齊排列的書冊和明亮溫暖的燈光下,放鬆心情,悠閒地共享一杯香濃可口的熱咖啡。
希望將頭偏倚在他肩上,兩手貪暖地擠在他的大衣口袋裡,輕聲哼著歌。
「累了?」沐聖替她順攏長髮,笑問。
「累斃了!」她噘起唇應,忽而又笑靨如花。
「可是也很滿足呀,我這輩子還沒試過一次看那麼多很棒的藝術作品耶!現在整個人腦袋滿滿的、肚子也滿滿的,不知道回去會不會消化不良?」
「消化不良?回家吃胃散不就好了。」他正經八百地回。
「討厭!人家跟你說真的啦!」她擂起小拳捶他。
「沐聖……謝謝你今天帶我來這裡,我玩得很盡興。」
「也買得很過癮吧?」害他這位經理級人物當場淪為提袋小廝。
「以後我盡量多抽點時間陪你,看你還想去哪裡,說一聲就妤,小的我任憑差遣。」
「那……」她狡黠的靈活大眼轉了轉,扳起手指逐一點名。
「我還想去格林威治村、東村、雀兒喜區……好多好多耶!」
「貪心鬼。」這小丫頭還真懂得得寸進尺。
「我哪有?是你自己說要任憑我差遣的嘛,這叫做「人盡其才」!」
她倒是理直氣壯。
「是是,你有理,我辯不過你這張嘴。」
他拍拍屁股起身:一把撈起散放的大包小包,朝她伸出掌心。
「回家吧。」
「喔。」
她乖乖應聲,卻仍坐在原位戀戀不捨地遊目四望,彷彿害怕錯過了什麼,不願就此離去。
他笑了。
「放心吧,今天過去還有明天,明天過去還有後天,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我們?啊,多甜蜜的名詞,我們。
她漾開了一臉燦笑,將手心交握到他的大掌中,兩人手牽著手,踩著晚霞餘暉,輕快踏上回家的歸途。
不守信用的傢伙,是誰答應過我要帶我去格林威治村玩的呀?
哼,本小姐不希罕了,反正窩在家裡也孵不出一個字,我乾脆自己去逛逛順便找靈感,晚點回來,不要太想我喔!
P·S·晚餐想吃海鮮義大利面,萬事拜託嘍大廚先生!
希望去格林威治村找寫作靈感?
沐聖挑了挑一雙朗眉,隨手撕下門板上的便利貼,唇角漾起一抹笑。
這只貪玩的小麻雀,連出門玩樂都不忘替自己找個光明正大的藉口.真服了她!
他拎高手上的紙盒在眼前晃了晃,喃喃自語:「虧我還專程跑了趟Balducci」s買你愛吃的起司蛋糕,這下子,你是沒口福了!」
他敞著一張笑臉繞進廚房,坐上餐檯前的高腳椅,拆去紙盒上的精緻緞帶,打算先嘗為快的獨自享用。
奇怪的是,眼看銀叉上色澤鮮亮的美味起司蛋糕近在咫尺,他卻反常的沒了胃口。實在太安靜了。
他放下叉子,目光梭巡過屋內各個角落。
平常一下班,總有小麻雀嘰哩呱啦的說話聲如影隨行,她要不是跟前跟後的纏著他聊今天飯店發生的趣事,就是在他準備晚餐時好奇地問東問西,活像嘴巴停下三十秒就要她命似的。
飯後,他坐在沙發上看報表、整理資料,她就塞了滿嘴甜食的膩在弛身邊看卡通錄影帶,盯著螢幕咯咯咯笑得東倒西歪,可愛逗人的模樣總是害得他忍不住分心,只好將無聊的報表暫扔一旁,陪她一起看卡通。
有時,兩人玩心大起,抓起遊戲機遙控器相互廝殺一整晚,技不如人偏又好強的她,每回輸了就嘟起嘴耍賴,贏了卻又擺出不可一世的嘴臉,纏著他追討獎品。
玩累了,她乾脆就趴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總是要他三催四請才肯乖乖刷牙洗臉,最後才賴在他懷裡,由著他抱上樓睡。
不過是少了她的陪伴,怎麼這屋子頓時就給人一種過度空曠寂寞的感覺呢?
獨居紐約將近一年,這還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看來,這隻小麻雀的確對他的生活造成了驚人的影響。子沐聖扯鬆了領帶,隨手按下遙控器,ChetBaker音色清澈的小喇叭獨奏由音箱裡流洩而出,沖淡了些許寂寥感。
打開冰箱,拿起礦泉水,正想仰頭一灌,他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了動作。不對……就快入夜了,格林威治村的治安情況雖然不致太糟糕,卻也稱不上絕對的安全。
尤其每當天色漸暗後,正是一些兜售毒品、上酒吧玩樂的族群活動力最旺盛的時刻,小丫頭對那一區不熟、英文又破,萬一遇上她沒法子應付的狀況可就糟了。
一想到她有可能會遇上危險,他就坐立難安。
不行!他得去格林威治村碰碰運氣,開車多繞個幾圈,也許正好能把她安全接回家。即知即行,沐聖動作迅捷地拎起外套拿了鑰匙,一陣風似的衝下樓,正好和腋下挾帶了塊滑板、滿身淋漓大汗的白桔錯身而過。
「喂喂,安老大,你匆匆忙忙的要上哪去?」她回頭嚷問。
「去格林威治村逮人!」沒時間多解釋,他頭也不回的坐上房車,風馳電掣地駛離。
「怪怪。」留在原地的白桔不解地搔搔頭,喃喃自問:「這傢伙幾時改行幹起條子來了?」
哇……希望瞠目結舌地驚歎,差點想向迎面而來的怪美女索討簽名照。
自從她出了地鐵站、一腳踏進號稱「藝術創作者大本營」的格林威治村後,她已經數不清這究竟是第幾個讓自己「驚艷」到目瞪口呆無言以對的人了。
好比眼前這位怪美女,她一身毛皮鑲邊的灰黑曳地大衣,裡頭卻搭了色彩斑斕的透明印花襯衫,和一件超短亮片迷你裙,腳上則蹬了雙起碼五寸高的艷紫色尖頭蛇紋長靴。
還不止如此,她把十指指甲全塗上觸目驚人的深黑色,頭髮呢,是十足誇張復古的粉紅色爆炸頭,眼影則是刷地兩道亮紅,毫不客氣地在鼻樑正上方會合。
此外,這位耐痛美人大概天生以在自己身上穿洞為樂吧,一、二、三、四……希望偷偷數了數,邊數邊皺眉,我的媽呀,仔細一算,光是眼睛看得見的部分,她就穿了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個洞,實在讓人忍不住想替她喊聲痛!
這一路走來,希望還看過身穿一襲華麗小禮服的扮裝皇后、全身滿是刺青圖騰的光頭龐克族、小丑打扮滿臉油彩的街頭藝人……光是一上午的眼花撩亂,她就足以肯定一件事——格林威治村果然不愧是個藝不天堂!
不過……儘管這些人奇裝異服特立獨行,他們的舉手投足間卻滿是自信,絲毫不見忸怩作態,呈現出一種勇於表現自我的從容氣度,這才是真正令她打從心底佩服激賞的一點!
看夠了也走累了,她隨意坐在台階上,掏塊薄荷巧克力往嘴裡扔,補充熱源。
「求求你別走,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我等你等了好幾個小時,好不容易才見到你,你別急著走……」
隨著台階最上方的鐵灰色木門被砰地一聲推開,女子軟語哀求的說話聲同時傳人希望耳中,一聽是字正腔圓的中文,她馬上好奇地轉頭瞧瞧。
第一時間映入她眼簾的,卻是張表情酷冷的俊美男子臉龐。
哇塞!希望的兩眼頓時一亮。眼前這位金髮帥哥不但長得好看,連穿著打扮也很正!她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流連。
這人一襲亮橘內裡的黑色風衣,內搭圖案張揚的搖滾人像T恤和一件剪裁合身的黑色靴型褲,腳下則是雙磨得老舊的馬汀大夫鞋,雖然一臉沒刮乾淨的鬍渣,看上去還挺缺乏睡眠的樣子,卻仍舊是百分之百的酷勁不減。
不過……這人怎麼愈看愈眼熟呢?好像先前在哪見過似的。
希望搔搔頭,試著喚醒記憶……啊!視線下移到他手裡提的吉他,她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
這人不就是她剛到紐約那天,在「明日飯店」大廳撞見的金髮搖滾男嘛!
看來這位搖滾帥哥不是工作和音樂脫不了關係,就是刻意要酷擺藝術家架子,否則也不會上哪都不忘背把吉他。
「你沒事來這裡幹嘛?」
金髮男子站定,冷冷地將問話扔向追在身後的美人。
哇……希望再次張大了嘴驚歎。
沒想到這位金髮男居然會說中文,而且還說得亂流利一把的,真是太神奇了!
這下子,她更捨不得走人了。
這款俊男美女情侶檔不顧形象當街吵架的畫面實在彌足珍貴,不留下來看看後續發展,嘿嘿,未免太虧待自己啦!
長髮美女一臉楚楚可憐的委屈狀。
「你一聲不響的失蹤了好幾天,連通電話也沒有,人家……人家擔心你嘛!」
聽見了沒呀金髮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可以把這麼一個漂亮的女朋友晾在一邊當擺飾品呢?
這位,呃……「人家」小姐純粹出自關心,你說話口氣別這麼差行不行?
入戲十足的希望差點忍不住站在女性同胞立場上幫腔。
「我有說過要打電話向你報備行蹤的鬼話嗎?」
男子反問,耐性顯然已被磨到了極限。
嘖嘖,一旁的希望搖了搖頭。
這人帥歸帥,對女人卻不假辭色冷酷無比,愛上他的人哪,可真是自找罪受!
美女眼眶含淚,唇角微顫。
「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以前是以前,你以前也不會二十四小時追著我後頭跑活像只黏人的哈巴狗!」金髮男子毫不留情地打斷她。
「說完了沒?我還得趕回錄音室。」
承受不住殘酷言語抨擊的長髮美女當下掩面哭泣而去。
金髮男子擰起眉冷哼一聲,轉過身,手中的吉他隨著他的動作畫了道弧線,差點打中坐在台階上看戲的希望。
躲過一劫的希望心有餘悸地脫口說:「老兄,拜託你小心點行不行?
這麼大一把吉他真要用力揮過來,不砸死人也能把人打成腦震盪的!」
金髮男不屑地瞄了她一眼。
「你很愛看熱鬧嘛,看了這麼久,爽了吧?」
說完,立刻邁開步伐。
「喂、喂!」喊了幾聲,眼看他漸漸遠去,希望這才悻悻然地住了嘴。
「哼,帥了不起呀?吉他大把了不起呀?甩人者人恆甩之,哼哼,總有一天,你也會嘗到被女人拋棄的滋味!」
她拍拍屁股準備起身離開,卻突然兩眼發直,目光緊盯住對街一張似曾相識的拉丁裔臉孔。
那個人該不會就是……扒走她寶貝腰包的小毛賊!
絕對是他沒錯!雖然天色有點暗了,不過,希望對自己認人的好功力向來有自信,對街那個一臉鬼鬼祟祟的毛頭小子,絕對和那個將她洗劫一空又害她淪落警察局的小王八蛋是同一個人!
好呀,希望牙癢癢地摩拳擦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元門你偏要讓本姑娘給碰上,我今天要是沒把你打得跪地求饒滿地找牙,杜希望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小偷!」
她放聲大叫,三步並做兩步殺過街,一臉的窮兇惡極。
原本還悠哉游哉的拉丁小子,一見到擺明衝著自己來的凶神惡煞女,當下臉色大變,拔腿便逃。
希望當然不會讓他如願以償的溜走,趕緊加足馬力追上前。
「喂,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敢偷東西就不要怕被逮個正著,給我乖乖站在原地不要跑!」
拉丁小子壓根聽不懂她的話,也不認得她就是幾天前的腰包失主,他只知道,像他這種混街頭長大的人,對頭冤家用上十根手指去數還嫌不夠用,早就練就一身有人追就溜的本能反應,沒被逮到算自己運氣好,如果不幸被抓,那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媽的,你非要逼本姑娘破壞形象罵髒話是不是?臭小子,你上回跑輸我,今天也不會贏,還是別浪費體力了,趕快束手就擒認命投降吧!」
希望邊追還不忘邊精神喊話,完全忘了對方根本聽不懂中文。
正煩惱著擺脫不了身後那個呱呱叫卻又腳力驚人的女人,拉丁小子突然心生一計,立刻改變逃命路線,專挑少無人跡的小巷裡鑽。
追著追著,原本方向感就奇差無比的希望這下子更搞不清東南西北了。眼看天色漸暗,沿途所經的巷道也愈來愈窄小髒亂,不安的感覺隱約在心中滋生。
這臭小子,該不會打算把我騙到沒人的小巷子裡劫財順便劫色吧?想到這點,她的腳步不自覺地漸緩下來,兩人的距離轉眼又拉大不少。
如果……如果沐聖這時候也在身邊就好了!希望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毛躁衝動,要是讓沐聖知道她居然敢逞英雄追著扒手跑上七八條街,包準又會搬出那套「做事從不考慮清楚、只會橫衝直撞」的老台詞劈頭狠狠教訓她。
可是……那個被偷走的腰包裡有不少辛苦攢下來的血汗錢和一堆重要證件耶,就算……就算討不回來,至少也該狠狠扁那個膽大包天的小毛賊一頓以茲洩恨吧!這麼一想,向來腎上腺素過盛的希望頓時又勇氣百倍,眼看拉丁小子一個拐彎,身影沒入黑暗之中,她立刻毫不猶豫地迅速跟進。
「咦,怪了,人呢?」
明明看見他轉進這條巷子沒錯呀,怎麼才眨個眼就不見了?昏黃街燈下,希望疑惑地張大了眼四處瞧,並沒發覺自己正一步步往巷子深處前行。
「哼哼,你這個台灣妞,個頭小小膽子倒挺不小的。」
完了,是死巷!走到盡頭,希望刁『驚覺這是一條名符其實被高牆堵死的死巷,更糟糕的是,除了原先的那個拉丁小賊,眼前居然又冒出兩名年紀相當的小夥子,再加上那個高坐牆頭、兩手交叉直晃腿的人……嗚嗚,一比四,她區區一介弱女子,肯定打不過四個年輕力壯的少年郎,這下子死定了!
她壯著膽子抬高頭往上瞧。
很明顯,剛才發話的人是幾名少年的頭頭,說得是中文沒錯,就是口氣不大友善。
「你們……你們想做什麼?」
這群無所事事的街頭小混混,不外就是打著劫財劫色兩樣一起來的歪主意,怕只怕他們天性心狠手辣,一下做二不休的殺人滅口,事後不但把她分屍成八大塊、眼珠子刨出來,還把血淋淋的心臟挖出來棄置垃圾桶……天哪,她平常真不該看那麼多恐怖電影的,這下子好了吧,腦海裡儘是一些思心變態的血腥畫面,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敵人還沒動手,她就先被自己給嚇死了!
幽暗路燈下,希望勉強能分辨出牆頭那人的臉型輪廓。
看起來,他的年紀應該也不過十五六歲吧,黑髮黑眉,一臉的倨傲不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過殺氣騰騰,渾身散發一種讓人忍不住冒冷汗的無形壓迫感。
黑髮少年並不搭理她的問話,低頭向同伴嘰哩咕嚕一堆聽來像是西班牙文的話,彷彿在交代什麼,說完後朝她咧嘴一笑,那笑容看來競有兒分邪氣。
「台灣妞,後會無期啦!」揮揮手,他轉身俐落一縱,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
「喂,你上哪去?」這麼高也不怕摔死你!
「小子,你不能就這樣把我丟給他們,我又不會說什麼見鬼的西班牙文,你走了我找誰當翻譯好談判?喂!,』
留下的三人不發一語,慢慢由三個不同方向逼近她。
眼看自己的處境愈來愈危險,希望更加沒了主意,在心裡又是求神又是禱告,只期盼能有奇跡出現。
「……三位大哥,有話好好說嘛,何必動手動腳?那個腰包大不了送給你們,我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咱們兩不相欠,這樣子算便宜你們了吧?你們別再靠過來了,再靠過來我就要叫救命嘍,你們也不想年紀輕輕的就被抓去蹲苦牢吧?我真的要叫嘍,真的叫嘍……」
三人對她的勸退之說完全無動於衷,只是逐漸縮小圈子包圍住她。
等到後背撞上了冰冷的磚牆,再也無後路可退時,希望終於按捺不住,扯開喉嚨拼盡吃奶力氣尖叫:「救命呀!沐聖,你在哪裡?快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