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來對著她微笑,她朝他走過去害羞地說:「生日快樂!我有一樣禮物要送給你!」
「送我禮物?」他驚訝地說:「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威廉太太告訴我的,」她回答:「我為你做了一樣東西希望你喜歡。」
韋恩漢爵士打開禮物,原來是一雙精緻的黑色絲絨拖鞋,鞋面上還繡有他名字的頭一個字母縮寫。
字母是用金色絲線繡成的,看起來非常別緻。
「你親手繡的?」他問。
「是的,」她回答:「我自個兒悄悄做的。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這真是一個大大的驚喜!」他回答:「謝謝你,嘉莉塔。
我有好多年沒收到禮物了。」
「你喜歡它嗎?……真的喜歡嗎?」她擔心地問。
「我覺得非常榮幸、非常滿足,」他回答:「我會珍惜它的,因為是你親手為我做的。」
他話中台著深深的情意,她不禁垂下了眼簾。
為了做這一雙拖鞋,確實花了她好大的工夫。何登告訴她韋恩漢爵士的尺寸,威廉太太教她如何用金色的絲線。
嘉莉塔的手藝一向很巧,不過她從來沒有為男人做過東西,她真擔心韋恩漢爵士會認為它太華麗了。
「我想自己真的是年歲大了,連生日都記不得了,」他說:「不過幸好你提起。」
「你要當心一點兒,別讓波波咬你的拖鞋,」嘉莉塔警告說:「威廉太太把我所有的鞋子都鎖在鞋櫃裡,要不然就放到椅子上。波波愈來愈頑皮了。」
「它現在是在練習捕捉食物,」韋恩漢爵土說:「不過我向你保證一定把我漂亮的生日禮物放在安全的地方。」
嘉莉塔在桌邊坐下,一位僕役端著許多銀盤走了進來。
「現在我們商量一下該如何慶祝幸運的今天,」韋恩漢爵士說:「本來我想今天早上我們帶印度豹出去運動一下,同時到一處農莊去看看,不過也許你希望做別的活動?」
「我喜歡你的提議,」嘉莉塔回答:「而且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是我的。」
「等你生日的時候我們再好好慶祝一下,」他說:「到時我再送你一個大禮物。可是我想不出要送你什麼禮物才好。」
「要送女人的東西不勝枚舉,」嘉莉塔回答:「可是要送禮物給男人就煞費周章了。」
「我想等你比較瞭解我之後,你就會發現我需要的東西太多了,」韋恩漢爵士說:「尤其是你送給我的東西。」
她疑惑地注視著他,似乎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不過他又開始談別的事情了。等到早餐吃過之後,他們立刻騎馬穿過公園,兩人的手上都牽著一根印度豹的長鏈子。
他們在農莊逗留了好一會,當他們返回莊園的時候已經是午飯時分了。
午餐相當豐盛,韋恩漢爵士知道,一定是嘉莉塔指示大廚師特別烹調的,飯後他們就到花園裡散步。
花園裡放置有兩張並排的躺椅,僕人服侍嘉莉塔躺下,韋恩漢爵士剛在另一張椅子坐下,不一會兒,一個僕人托著一個放了一張便條的銀盤走了過來。
「不知有什麼事情?」他說。
嘉莉塔注意到他看完了信就皺起了眉頭。
「發生了什麼事??」她問。
「麻煩事,」他回答:「是領班寫來的,他在北方農場監工。他說有一道牆太潮濕,隨時有倒塌的危險。我得去看看有什麼辦法可想。」
「要不要我和你一塊兒去?」
韋恩漢爵士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回答說:「我想你今天騎馬騎累了。我一個人去,很近的,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她聽了不覺很失望。但她也確實覺得有點兒疲倦了。
雖然距離掉到井裡已將近一個星期了,她的背仍然有淤傷的痕跡,只不過她父親鞭打她的傷痕已經消失了。
「你叫他們在十分鐘之內把黑騎士帶來。」韋恩漢爵士吩附僕役。
「好的,爵士。」
嘉莉塔知道黑騎士是馬廄裡跑得最快的馬。黑騎士是新近才買回來的馬,她曉得假如自已和韋思漢爵士一塊兒前往,她的馬一定趕不上黑騎士的速度和耐力。
而且在午飯之前金費雪已經運動過了,現在也不可能把它派上用場。
「我就待在家裡好了,」她輕輕地歎口氣說,不過她的眼光中卻充滿了企盼的神情。
「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講兩隻象的愛情故事給你聽。」韋思漢爵士說。
「兩隻象?」嘉莉塔驚呼。
「那是我自己寫的一篇故事,好幾年前我從一些喜愛動物的人士那兒聽來的。」
「你寫的呀?」
韋恩漢爵士微微笑著。
「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我早就想寫一本有關動物的書籍了。」
「多麼有趣啊!!」嘉莉塔說:「我喜歡聽你念給我聽。」
「我還沒有寫完呢。動物之間有數說不盡的相親相愛的故事,我認為很有寫下來的價值,這樣人們或許能夠多瞭解它們一點兒。」
他頓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想實際上我們兩個人可以合作。」
「這是我聽到的最動聽的話!」嘉莉塔說:「噢,請快點回來讀大象的故事給我呀。」
「他們的名字叫漢斯和派琪,」韋恩漢爵士說:「它們彼此深深地相愛著,當漢斯死了以後派琪也發瘋了。自然,一年之後,也就是一八O五年,派班也死了,她是因為心碎而死的。」
「我要聽全部的經過。」
「那麼我要趕快一點了,因為你在家等著我啊!」
韋恩漢爵士一邊說一邊舉起她的手來吻了一下。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她知道,雖然他沒有說出來,他心裡有話要跟她說。
她猜不透到底是什麼話,不過她的心卻莫名其秒地加快跳了起來。
當他出門之後,她一個人無聊地待在花園裡,波波則趴在她的椅子下睡覺,她一把將它抱了起來。
他長得比以前大多了,雖然它的頭和手掌仍然和身體不成比例,它看起來卻非常吸引人、相當可愛。
當嘉莉塔和它說話的時候,它總是習慣性地把頭偏向一邊,很注意地聽她說話,她就是喜歡它這副撒嬌的模樣。
「我真希望我們能和他一塊兒去,波波。」她有點兒憂鬱地說。
波波偏著頭思索了一會兒,然後企圖去咬她長裙的扣子。
她一把將它的身子翻過來,然後在它的肚子上搔癢,它最喜歡這一招了。
「我把你寵壞了,」她對它說:「你已經長大了,我不能和你開玩笑了。不久你就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不過波波很快地就玩倦了,不一會兒,它就在嘉莉塔的膝蓋上睡著了,她一面輕輕地拍著它的背,一面陷入深的思潮當中。
實際上她在想念韋恩漢爵士,她想,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她吩咐大師傅為他烤的生日蛋糕。
假如他這麼多年沒有收到過生日禮物,那麼他一定也沒有收到過生日蛋糕!
她聽到一個僕人走到花園裡來。
「李柏穆爾先生,夫人!」他大聲地宣佈。
嘉莉塔嚇了一大跳,轉過頭來望著她父親正朝她走過來。
「午安,嘉莉塔。我知道你一個人在家,好極了!我們正好用這個機會談談。」
「我沒有……想到……你會來,爸爸。」
嘉莉塔想要站起來,不過他把手擱在她肩膀上。
「不用站起來,」他說:「我看得出來你過得很舒服,你膝蓋上怎麼擺著一隻小動物哪?」
「這是一隻小獅子,爸爸。」
「我知道。您丈夫告訴過我,他打算在莊園這兒開個動物園,我可沒有想到他會把野生動物養在家裡。」
「波波生下來好瘦好小,要不是我們特別照顧它。它早就死了。」
「你知道我一向討厭小動物,」李柏穆爾冷冷地說:「我不想浪費時間討論它們,我只想和你談談你自己,嘉莉塔。」
「談……我?」「我有一些有趣的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消息?「我剛從倫敦回來,我在那兒監督韋家別墅整修。」
她驚呀地注視著她。
「我不知道他們在那裡也有房子。」
「這是上一代的韋恩漢爵士和他兒子居住的地方,他們不住在莊園的時候就待在那邊。實際上,它沒有限制財產的繼承,我是好幾年前跟他們買下來的,只不過它需要大幅度地裝修罷了,沒什麼特別的。」
嘉莉塔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李柏穆爾又說:「我曾經考感過你的未來,嘉莉塔,當我在整修韋家的別墅時我就在想,你若和我住在那兒一定會很愉快的。」
嘉莉塔滿臉迷惑地注視著他。
「我……不懂你的意思……爸爸……艾瓦力不……喜歡倫敦。」
「這一點我可以瞭解,」李柏穆爾說:「他常年住在國外,當然他的興趣就不在這兒了。」
「爸爸想……」嘉莉塔遲疑地說:「我丈夫的興趣在這兒。
他和我都喜愛……莊園這個地方。」
她一邊說一邊注視著父親,她望見她父親嘴角浮現出不信任的笑容。
「我親愛的嘉莉塔,」他回答,「你太年輕太天真了。當然目前你丈夫很滿意這個莊園。哪一個男人不喜歡花一大筆錢把它修復成從前莊園壯麗堂皇的樣子——不過,你有沒有考慮到等房子修建好了以後,會有什麼結果發生?」
他不等嘉莉塔回答就接著說:「等到每一件設備都完成整修,而且他有了兒子之後,我敢保證我的女婿又會想往國外跑。一個人一旦成為探險家和冒險家,那他一輩子就是探險冒險專家了。韋恩漢也不例外!」
「你的意思是說他會……離開我?」
「他不會和你離婚的,親愛的。」李柏穆爾回答:「當然了,他會不時回來讓你生一大堆小孩,那麼等他死了以後,就有許多兒子繼承他的財產了。」
李柏穆爾瞇起了眼睛說:「他叔父最大的錯誤就是只有一個繼承人。我不相信你的丈夫也會犯這麼愚蠢的錯誤。」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並沒有望著他的女兒,否則他就會看到嘉莉塔大眼睛中的害怕與恐懼。
「我要建議你的就是,」李柏穆爾說:「若是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你還可以訓練自己成為社交界的名人。我將在一旁指導你、幫助你,我們可以將韋家別墅的豪華客廳裝潢成沙龍,招待社交界的各種頂尖名人。」
和往常一樣,當他父親和她說話的時候,嘉莉塔就有一種被壓迫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幾乎要被他催眠了,他的話是如此恐怖,似乎明天就要發生似的。
「許多人我一直想要認識他們,和他們交談,」李柏穆爾說:「可是我一直沒有機會結識他們,因為他們一直把我排斥在他們的小小的活動範圍之外。」
他的聲音透露著些微的激動,然後繼續說道:「不過,只要你和我住到韋家的別墅去,這問題就很容易解決了。」
「不,可是爸爸,我不想到……倫敦去!而且我不相信艾瓦力會離開這兒,他不會拋棄我的……。」
李柏穆爾轉頭望著她,她看見他滿臉儘是輕視的表情。
「你真的認為你能長久抓住像他那種男人的心?」他反問:「除了錢之外,你還能給他什麼,錢已經是他的了呢!」
他刺耳地笑了起來。「所有韋家的男人對女人都有一種吸引力,我閉上眼睛都想得出來,你丈夫和東方樂園中的動人女郎有一手哩!」
嘉莉塔恐怖地低喊了一聲,然後他毫不留情地繼續說下去:「在你結婚那天我就看到韋恩漢臉上的表情了;而且,從前當我堅持他必須娶你,否則莊園就會毀滅的時候,他幾乎被結婚的念頭嚇破了膽。面對現實吧,嘉莉塔,要不然把一切事情交給我,我會像從前一樣地照顧你。」
嘉莉塔覺得他似乎要把她給壓碎了,而她根本不可能反抗他。他說的話似乎就活生生地呈現在她眼前。她幾乎看見艾瓦力就要離開她到國外去了,也許還帶著他心愛的動物,因為它們失去了他就會感到孤單、不快。
而她,被一腳踢得遠遠的。就像她父親說的,他不會要她了,假如他真的在國外有漂亮的女人,而他們彼此又相愛……
從前,她從來沒有想過他和女人會搞上關係。
而今她才瞭解自己有多麼愚蠢、無知,她居然沒有想到任何一個象艾瓦力這般年紀的男人,這般英俊、魁梧、瀟灑的男人,在他的生命中會不和無數的女人牽扯上關係。
看起來,他似乎真心的希望她成為他的朋友。不過,他從來沒有向她表示過愛意,而且畢竟誠如她父親所說,他為什麼要愛她呢?他甚至和她當初一樣對結婚抱著憎恨和討厭的態度,而且她認為他之所以待他這麼好,僅僅因為他是一個心地仁慈同時又瞭解她是需要幫助的人。
「現在你是一個結過婚的女人了,」李柏穆爾說:「不用說,你不會蠢得和一個白癡一樣,你必須面對生活,生活和某些虛幻的、羅曼蒂克的小說中所描寫的不一樣。」
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韋恩漢也許會離開你一年,讓你一個人獨自過活,因此你自己要好好打算安排一下。我剛剛的提議不是很有趣又很有價值嗎?這麼一來,我們就可以擠進倫敦有名的社交圈了。」
他所說的話,在嘉莉塔耳中聽來是那麼熟悉。
每當他提到她將成為韋恩漢家的女主人,成為一個有名望的淑女,或者他將為她安排一項重要的婚姻時,他就用這種命令式的口吻。
而今,第一步願望是達成了,他又想到第二步。
她幾乎可以想像出他們將來在倫敦的生活模式:無數的豪華宴會等著他們去參加,無數的大規模聚會等著他們去舉行,而她,雖然羞怯又害怕,卻仍然必須扮演女主人的角色。
她身心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反抗她父親的謬論,然而她又不禁暗自思量,假如她父親的預言果然成真,那麼,她就得獨自一人待在莊園裡,她能忍受得了失去艾瓦力的歲月嗎?甚至連波波的安慰也得不到時,她將何以自處呢?忽然,她靈機一動地想到,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補救她父親的如意算盤啊!他說過,等到她生下繼承人之後,她丈夫才會離開她,可是目前她根本沒有機會生孩子啊!無論如何,嘉莉塔的憂愁減輕了。不管怎麼說,前途還是有一線光明的,即使是一點點亮光也沒有關係。就好像他幾乎洞悉了她的心事,李柏穆爾說:「當然,這種事不用急。在明年之前他不會離開你的,你現在懷孕了沒有?「這問題對嘉莉塔而言似乎就像當頭棒喝。
因為她害怕得不敢告訴他真相,她只好垂下眼簾,同時兩頰升起一片紅雲。
「當然現在要下斷言為時尚早,」他說:「不過你最好要有一個兒子繼承這片土地。自然,整修這一大片莊園花了你不少錢。」
「現在是……艾瓦力的錢了。」
嘉莉塔的聲音很低,不過卻含有害怕的味道。
李柏穆爾笑了起來。
「當然他要有錢才行將通!不過假如你需要任何東西,我可以私人供應你,假如你的需要關係到我們未來的計劃,只要你開口,我願意開任何數目的支票給你。」
嘉莉塔知道他希望她感激他,不過她卻說不出口。
好像他有意挑毛病,他大聲地說:「嘉莉塔,這個時候你不招待我喝點飲料嗎?我看見你身邊有個鈴。」
「是的……當然……爸爸……我很……抱歉!」
她搖了搖旁邊桌子上的小金鈴,一個僕人立刻出現了。
「你想要喝什麼灑?」她問她父親。
「中午的時候除了香核之外,我什麼也不喝。」李柏穆爾說。
父女兩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幾分鐘之後,管家領著兩個僕役走進花園,一個手上捧著的茶盤裡面放著杯子,另一個捧著盛酒執,當中放著一瓶冰凍的香擯酒。
嘉莉塔知道這些早就準備好了,她心想,自己是多麼疏忽啊!竟然忘了以飲料待客。
不過,在她內心,她卻為了必須和她父親住到倫敦,扮演他期待的角色而哭泣。
她怎麼能做這種事呢?假如將來的日子失去了艾瓦力,失去了他溫柔、體貼、友善的關懷,她不知道要如何度過那段淒慘的歲月,她簡直不敢再推想下去。
她父親所描述的女人,此刻似乎就生動地呈現在她眼前,她幾乎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她們;她們長得和她完全不一樣,有著一頭長長黑黑的頭髮,一雙大大靈活的眼睛,漂亮、性感、迷人。
當他有了她們之後,他怎麼可能會再對一個瘦小、不起眼、膽小的她發生興趣呢?「可是我—直這麼愉快,」她想:「過去這幾天,我都是這麼愉快,我已經忘了什麼叫害怕和不安了。」
如同她結婚之前一樣,她父親好像又在威脅她、強迫她服從他的意見,那時候因為害怕而不敢反抗他。由於她曾經因為害怕結婚而逃跑,他鞭打她的痛楚至今仍然深深地印在腦海裡。
這不僅是肉體上的痛苦,而且也是一種心靈上的屈辱,這種感受是如此強烈,她覺得自己都快要昏倒了。
她彷彿再度聽到自己無助的啜泣,那是父親挾著意識昏迷的她走進臥室,把她摔倒在床上的情景。
那時候,她連大聲哭喊的力氣都沒有,她只是不停地小聲哭泣著,直到達森小姐餵她吃了藥水才睡著。夢中,她覺得自己還在不停地哭泣,次晨醒來,床頭真的是濕了一大片呢。
「我不能反抗爸爸。」她對自己說。
她甚至不敢朝坐在她身邊的父親望上一眼,他的臉上大概正是帶著笑容喝著香檳,那是一張比生氣的時候更陰險可怕的臉啊!
他喝完了香檳,把杯子放在小桌子上站了起來。
「我現在要走了,嘉莉塔,」他說:「你仔細考慮一下我剛剛講的話,別忘了你還要繼續進修呢。別把法文荒廢了,要當社交界的名人法文是很重要的。每天的功課要每天溫習,要跟得上潮流。你們訂了《時代》和《晨間郵報》了吧?」
「訂……了……」嘉莉塔結結巴巴地說。
自從嫁到莊園之後,她其實一天也沒有看過報紙,只有艾瓦力天天在看。
「我看我得訂一個重要課目的功課表,等到下次來看你的時候我會問你問題,看你是不是和在家裡一樣用功?」
李柏穆爾輕蔑地注視著她,然後冷峻地說:「你的老師常常說你很聰明。你必須應用智慧努力扮演好你的角色。」
「是……是的,爸爸。」
她結結巴巴地說。
「你首先必須做到的就是,」李柏穆爾一邊說一邊低頭注視著波波:「把那個討厭危險的動物丟開。假如你喜歡它,把它關在籠子裡讓僕人照顧也就得了,別一天到晚抱著它。
嘉莉塔,我的話就是命令!」
「是……是的……爸爸。」
她只好同意。
不等她站起來,李柏穆爾轉過身朝莊園外走去。
嘉莉塔知道她應該跟出去送他,送他到前門上馬車,然後說再見,可是她卻不想站起來。
相反的,她抱起波波,然後把臉埋在它的柔毛裡邊。
「嗅,波波……波波……我該怎……怎麼?」她輕聲地說。
淚水不知不覺地流下了她的面頰。
韋恩漢爵士正在朝園莊的方向奔馳,他不停地驅策黑騎士快跑。
北方農場的討論會遠遠超過他預算的時間,他知道,嘉莉塔會擔心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這麼晚還沒有回來。
他渴望趕快看到她。
他心想,假如自己知道農場事情這麼多,他就會第二天再趕去,和嘉莉塔一塊兒去。
就像工頭說的,長久的潮濕和荒廢,農場的一大片牆都倒塌了,現在不是修不修理的問題,而品整個地方都需要重建呢。
於是,工人只好徵求他的意見再做決定。因為重建要花一大筆錢,他們不敢輕易作主。
當黑騎士風馳電掣的把他送到莊園的大門口時,時間是下午五點半鐘。
「但願嘉莉塔沒有等我喝茶。」他心想。
「他定進大廳,發現僕人正在忙碌著。
「夫人在那裡?」
「她在書廊那邊,爵士。」
韋恩漢爵士兩步並一步地跳上樓梯。
他唯一盼望的就是嘉莉塔和他一樣地渴望見到對方。
他滿心眼裡全是她的影子,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初戀的男孩,如此充滿著渴慕、盼望、迷戀的情意,現在,除了他的妻子之外,他什麼也不想了。
畫廊是整棟房子裡最具特色、最美麗的建築物之一。
在畫廊的當中,有一座大型的中古式壁爐,壁爐前方,有兩張大沙發椅。
壁上陳列的全是韋家歷代先人的畫像,和他們在各種戰役中獲勝的旗子,此外,還有一套無價之寶的瓷器,那是兩百年前特別為莊園訂製的。
嘉莉塔孤寂地坐在一張沙發椅上,面前擺著一套茶具,另;個華麗精緻的茶盤裡,則放著名貴的瓷杯和碟子,碟子裡擺的全是可口的點心。韋恩漢爵土一眼看到當中還放著一個大蛋糕,他的名字和歲數則刻在粉紅色的糖衣上。
「對不起,嘉莉塔,」他道歉說:「我已經盡快趕回來了。不過農場的事情遠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
他一邊說一邊朝她走去。當他在茶几邊站定低下頭注視她的時候,不禁臉色大變,他急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事使你心煩?」
他一下子想到一定是波波死了或跑掉了。他想不出還有別的事情會令她的臉色如此難看。
「沒……什麼事,」她木訥地回答:「我好高興你……回來了。」
韋恩漢爵士在她身邊的沙發椅坐下,然後把她的手握在手中。
「你一定有煩惱的事情,告訴我好嗎?」她搖搖頭,可是她的唇禁不住顫抖起來,她避開他灼灼的目光低下頭來。
「你一定要告訴我,嘉莉塔,」他說:「在我走之前你還很高興。是不是我回來得太晚你生氣了?」
「不……不……不是,不是這樣的。」
「那麼是什麼呢?」
他原以為她不會回答他的,可是過了一會兒她不禁說:「爸爸……爸爸……來看……我了。」
韋恩漢爵士楞住了。
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你父親?他說了什麼令你如此煩惱的話?」
「我不能……告訴你。」
「你一定要告訴我。」他堅持。
當他說話的時候,他望見她眼中竟然泛起恐懼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試探又錯了。他的直覺告訴他,她又受驚了,他凝視著她,發現一如他剛剛娶她的時候,她是那麼害怕、迷亂。
但究竟是為什麼呀?她自然應當瞭解她現在已經結婚了,她父親已經沒有權利控制她,更沒有傷害她的權利了。
很明顯地,目前嘉莉塔不願意信任他。
很勉強地,因為他知道這是打開僵局最好的方式。韋恩漢爵士費力地說:「一個蛋糕!你真的為我訂了一個生日蛋糕?嘉莉塔,我好久好久沒有收到生日蛋糕了。」
「希望你……喜歡它。」
「你想到為我做蛋糕真是太好了,」他說:「假如我們不切開來吃,廚師一定很失望的。」
他一面說一面站起來,然後切下一片蛋糕放在碟子裡送給嘉莉塔,另切一片給自己吃。
當他坐下來的時候,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摩擦他的腿,低頭一看原來是波波。
他彎下腰,拍拍它的頭說:「我想,我在離開的時候沒有好好照顧你。假如波波沒有得罪你,你不必這麼愁眉不展的,我原以為回到家來會看到你的笑臉的。」
「我很……抱歉。」嘉莉塔喃喃地說。
他原以為她快哭了,不過她卻忙著為他倒茶。
「味道會不會太濃?」她擔心地問。
「我現在口正渴,」他回答:「味道很好。」
「我……我想……我以為你會在四點半的時候回來。」
「你父親沒有留下來喝茶?」
「沒有。」
「那他來幹什麼?」
「他剛從……倫敦回來。」
「他有沒有什麼話跟我說?」
「沒有。」
她把事情愈搞愈複雜了,韋恩漢爵士想,不過他知道她不是有意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把她從原來愉快的婦人變成現在這種畏怯膽小的模樣。
他悄悄地打量她,她臉上的表情正是他從前看過而且希望永遠不要看到的。
他嘗了幾口蛋糕,然後把它放在碟子裡。
「味道真好!」他說:「今天晚上你還有什麼令我驚奇的事沒有?」
「我……我想……沒有了。」
「那麼,你要不要在晚飯前或晚飯後聽聽我書中的一段故事?回家的一路上我都在想,你一定會喜歡那兩隻大象彼此深情相愛的故事。」
嘉莉塔站起身來。「不!」她叫喊著:「不,我今天不要聽它們的故事……今天不要!」
她用雙手掩住眼睛,然後轉過身來跑出畫廊,韋恩漢爵士也來不及阻止她。
當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生平第一次有殺人的衝動,他想,幸好李柏穆爾不在現場。
嘉莉塔在床上翻來覆去,卻發現自己總睡不著。
她絕望地告訴自己已經破壞了丈夫的生日晚餐。
她已經破壞了她最渴望的事情,兩個人共渡的美好時光一一僅僅因為她掙脫不出她父親帶給她的恐怖與不安。
有時她會對自己說,父親的建議起碼要等一年才可能發生。
可是,當她想到艾瓦力將離開她而回到他所熱愛的女人身邊,她的內心就有說不出來的痛苦。
「我怎麼受得了呢?我怎能讓他離我而去呢?」嘉莉塔在喃喃自問,幾乎忍不住要哭出來了。
「我要他陪在我身邊……我要他……」
她突然閉緊了嘴巴。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不禁使她從床上坐了起來。
幾乎就像黑夜中的亮光,幾乎她所想的念頭就像映現在她面前牆壁上的紅字,她知道自己渴求的是什麼了。
她要她的丈夫愛她!
遠在這個時刻之前,現在她知道自己過去是多麼愚蠢了,她心中要求於他的不是友誼,而是愛。
「我愛……他!」她惶惑地自語,她簡直想不通自己為何如此遲鈍,如此愚蠢,沒有及早領悟到這一點。
「我愛他!我愛他!」
她大聲地充滿熱情地說,她幾乎不敢相信是出自她口中的話。
如今,好像一道光線照亮了她封閉的心靈,她有茅塞頓開的喜悅。她一直是愛著韋恩漢爵士的,她心想,即使她曾經怕過他,但是,當她企圖溺死自己之後,他對她是那麼和善、那麼體貼,她已經愛上他了。而且她是一天比一天的更加愛他。
她信任他,因為他給了她同情、瞭解和安全感,這一切是她以前所欠缺的。
所有這些日子在她體內滋長的情感,而今匯聚為一種情感——愛!
她從來不瞭解愛是這樣子的,如此的甜蜜,又如此的痛苦,因為她害怕會失去他。
可是她又想到,現在她愛他,他卻不會愛她。
她又給了他什麼呢?她在他眼中只不過是個令人討厭、又不馴服的動物,而且從來不照他的規定做事。
由於她覺得每一樣事情都這麼新鮮,因此她興奮地把床邊梳妝台上的蠟燭都點燃了。
她想要看看陷入情網的自已是不是和往日有所不同,然後再看看自己有沒有可以吸引她所嫁的那個男人的地方。
「要是我長得漂亮些就好了。」她心想,她的眼中不禁流。
露出失望的色彩。
她不安地在臥室裡走來走去,睡在她床尾的波波也驚醒過來望著她,它一定很奇怪她怎麼不像往日那麼安靜了。
原來,嘉莉塔幾乎忘了還有它的存在。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復甦了,心兒不停地狂跳,呼吸急促,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在戀愛?」她迷亂地自言自語:「我戀愛了,我要他!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他吻我……愛我。」
她幾乎為自己這種大膽的想法楞住了。然後她想起他以前是吻過她的手,不知他是否也有過想要吻她唇的念頭。
「噢,艾瓦力,我愛你!」
她覺得自己整個心緒都飄到隔壁房間的他身上,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敲門聲來自走廊外的大門,她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定神定過去開門。
何登站在門外。
「有什麼事?何登。」她問。
「很抱歉打擾您,夫人,」何登回答:「我剛剛到爵士的房間,不過他已經熄燈了,我想他睡覺了。」
「別打擾他,」嘉莉塔說:「爵士忙了一天夠累了。」
「我也是這麼想,夫人,不過我想我應該告訴您一聲,請您等會兒轉告爵士。」
「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一個警告,」何登回答:「剛剛村子裡有人帶信來說,一個開往聖阿巴思的馬戲團裡有隻獅子跑出來了。」
「你認為它可能到我們這兒來?」嘉莉塔問。
「很可能,因為我們這兒有獅子呀!」何登回答:「不過我希望它不要來!夫人。」
「為什麼呢?」
「因為聽說它很危險。它把主人都踢例了。當它逃跑的財候,有兩個人因擋住了它的路也被踢成了重傷。」
何登頓了一下特別加強語氣說:「他們說起它的口氣就像是說兇手似的,任何人看到它都可以射殺!」
「聽起來真可怕!」嘉莉塔驚呼。
「所以我覺得應該讓爵土知道,」何登說:「我現在不吵他。等他醒了以後請夫人轉告他一聲,同時把這個交給他。」他遞給她一枝長管來福槍。
他一面把槍遞到她手上一面說:「這是爵士在非洲用的槍。您要小心一點兒,夫人。槍彈已經上了膛。」
「我會的。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爵士的。」
「謝謝您,夫人。很抱歉吵了您。」
「不要緊的,何登。」
嘉莉塔關上房門,然後把來福槍放在她床鋪旁邊的桌子上。
何登沒有驚動他的主人是對的。
晚飯後,當她離開他獨自一人思考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把餐桌上的氣氛全破壞了。因為她表現得太不自然,雖然韋思漢爵士努力用各種話題引起她的興趣,她只是一味地低頭吃飯。「我要睡覺了。」當他們走進客廳的時候,她愁眉不展地說。
她渴望和他待在一塊兒,然而她又害怕自己因為情緒不好而崩潰,並且把她父親說過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她覺得,假如韋恩漢爵士決定離開她,而且比他父親預期的時間還要早,那麼天下沒有比這更令人難堪的事了。
她告訴自己,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她必須保持沉默,可是,要她坐在他身邊而不告訴他任何事卻只有更使她如坐針氈,坐立不安。
她在屋子裡大約待了一個鐘頭,然後聽到他走進他的房間。
她聽著他在房內踱方步,最後才吹熄了蠟燭上床睡覺。
這時候,她才想起自己該睡了,可是卻又怎麼也睡不著。
她吹熄了蠟燭,然後注意看隔壁的房間有沒有亮光;「假如他醒了,」她對自己說:「我就有藉口到他房間了。」她回想,當她和波波被雷聲驚嚇的時候,他是多麼溫柔呀。
她心想,假如自己鑽進他的床鋪要求他緊緊抱住自己的話,他又會說些什麼呢?想到這兒,她全身象觸電般地抽搐了一下。她旋即又告訴自己,他會摟她也只是因為他的親切和禮貌,絕不會因為他需要她。「我需要他愛我!我需要他愛我!」嘉莉塔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說,雙眼瘋癡地注視著隔開他們兩人的那扇門。
韋恩漢爵士突然驚醒,因為他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
他再仔細地側耳傾聽,果然獸籠裡傳來了獅子的咆哮聲。
事情有點不平常,因為自從它們搬來新居之後,向來都很安靜。
現在它們發出了如此不可理喻的聲音,好像是受到了於擾而發出的憤怒吼聲。
韋恩漢爵士疑惑地想,究竟是什麼使它們如此不安呢?在晚上不可能有陌生人在公園附近走動,不過,假如真的有人,那一定會把貝拉吵醒,它就會拚命地保護它的幼兒。還是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比較好。
他從床上跳起來,點亮了一根蠟燭,在抽屜裡找了一件襯衫,又在衣櫥裡挑了一件長褲,然後匆匆忙忙地穿上。
由於地是乾的,他穿上了嘉莉塔送給他當作生日禮物的絲絨拖鞋。然後悄悄地打開房門急急趕下樓去。
他打開一扇通往花園的窗子跳了出去。當他來到室外,他聽見獅子的吼聲更加兇猛了,於是他加速腳步穿過草地,朝花園盡頭橫跨湖上的橋頭走去。
在圓圓的月亮照射下,他可以看清腳下的路面。月兒在寧靜的湖泊上灑下一層神秘的銀色光輝。
若是再平常,韋恩漢爵士一定會停下腳來好好欣賞這美麗的夜景,不過現在他滿心憂急,因為他愈接近獅子愈體會到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
貝拉吼的聲最大,他知道它不僅在生氣,同時還在自衛。
假如此時獸園內有人,它一定會把他咬個粉碎。
韋恩漢爵士匆匆跑過橋樑,走進公園,此刻他已經相當接近獸園,動物的吼聲震耳欲聾。
艾佳斯也在狂吼,好像被獅子吵醒似的,印度豹也湊上一角。
他朝籠子的大門走進,他知道自己必須先表明身份才可進去,否則正在狂吼的貝拉一定會撲到他身上。
「貝拉!」他喊著:「艾佳斯!你們是怎麼了?」
一聽到他的聲音,艾佳斯立刻停止吼叫,貝拉雖然仍然在咆哮,不過聲音卻小了許多。
「到這邊來!到我這兒來,」韋恩漢爵士說:「來,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來,貝拉,沒有人會傷害你的。是什麼事使你生氣啊?」
當他說話的當兒,艾佳斯已朝著他走過來,然而貝拉卻仍站在木屋前,因為它的兒女都在裡面,它為了保衛小獅子,正在憤怒地吼叫著。「怎麼一回事?」他問。
他一面說一面想推門進去,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他右方的草叢裡傳來一陣響動。
「誰在那兒?你在幹什麼?」
他問得很大聲。
接著又傳來一陣響動,但草叢裡黑黑的,他什麼也看不清楚,不曉得裡面藏的到底是大人還是小孩。
「出來,出來讓我看看你!」韋恩漢爵士命令地說。
現在艾佳斯已經走到門口了。它的喉嚨發出低低的咆哮聲。
灌木叢裡又傳來沙沙的聲音,藉著皎潔的月光,韋恩漢爵士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隻大獅子從暗影中走了出來。
那是一隻又老又醜,不過卻充滿危險氣息的獅子。它對他注視了一會兒,然後一步步地向他靠近。韋恩漢爵士知道它正在向他逼近,準備做最後的一搏。
他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雖然他很緊張,不過卻努力控制自己,並且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獅子。他知道,假如他此刻開口說話,不但沒有什麼好處,甚至可能刺激它加速行動。
他真後悔出門沒有帶任何武器在身上,自己實在是太粗心大意了;不過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在自己寧靜的獸園外面,居然會有危險發生。
艾佳期憤怒地咆哮著,那隻獅子愈接近韋思漢爵土,它似會就愈緊縮細瘦的身子,好像每一寸肌肉都在做殺戮的準備。
韋恩漢爵士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盤算自己該如何躲開獅子這迅如閃電的當面一擊。
實際上,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逃生的機會,因為即使不被獅子撕成兩半,他也會被它抓得體無完膚,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耳邊忽然響起了巨大的爆裂聲。
巨聲來自他身後,由於事出突然,聽起來似乎連大地都在震動,雖然獅子已經跳了起來,這時候卻癱瘓在地上了。
有好一刻,韋恩漢母土只是楞楞地注視著仍然在抽動的屍體,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一生中會如此接近死亡,而且,他幾乎不相信自己從死神手中撿回了一條性命。
然後,一隻來福槍被扔到地上他腳邊,嘉莉塔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她那緊閉的顫抖的嘴唇不住瘋狂地親吻他的面頰。
「我以為它會……吃掉你!」她不停地說:「我以為它會……吃掉你!」
他覺得自己似乎仍然在夢境中,耳畔似乎仍然迴響著子彈的怒吼,他恍恍惚惚地舉起雙臂把她摟進懷中。
然後他低下頭來緊緊地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