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巨大的山影巋然不動,山中瀰漫著濃霧。突然,霧中閃出一點火光,一盞燈火在山路當中若隱若現。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山麓下那條逼仄的小路上,突然冒出了一隻燈籠。燈籠浮在半空,慢悠悠地飄來,穿過小路盡頭那座牌樓後,燈籠裡亮著的火光「噗」地跳動一下,燈焰躥起極亮的一道光線,原本隱在燈火後面的一個人影逐漸顯現出來。
撥開絲絲朦朧的霧色,只見一個身著鵝黃柳裙的少女拎著那只彩絹燈籠,款款走來。她的體態是那麼輕盈,如風擺楊柳,帶著一股子幽香飄然而至——是情夢!
她覓著丘陵中沿路撒下的暗灰色粉末破陣而至,入了天城,未見瓊台樓閣、瑤池仙樹,只瞧見沉浸於夜色中的街道、屋舍,她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這天城之中竟是如此的祥和寧靜,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普普通通的,與外面的城鎮沒有多大區別。
踏上平坦的石板街面,她緩緩走著。夜雖深,街旁一家店舖還敞著門戶,門簷下懸著明晃晃的燈籠,燈籠上有個大大的「酒」字。突然,酒鋪子裡出來兩個人,手中各拎著一壺沽來的酒,說說笑笑地走過來。
情夢停了步,盯著迎面而來的兩個人,暗自凝神戒備。哪知走過來的兩個人竟瞧也未瞧她一眼,仍是有說有笑地走遠了。情夢站在原地,呆了片刻,心中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她看了看酒鋪門前灑出的燈光,緩緩走了過去。
這間店舖不大,佈置得簡潔雅致,有個人正在那裡抹桌子,抹得烏黑發亮的桌面上突然映出另一道人影,那人抬頭望去,見自個店裡又來了一位客官,趕忙招呼道:「姑娘是來打尖,還是沽酒?」
情夢盯住店家的眼睛,故意試探道:「不是!我今夜剛到這裡,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
有外人夜入天城,店家眼中不但沒有丁點驚駭震怒之色,反而更熱情地招呼道:「姑娘連夜趕路,想必是餓了,我給你弄幾樣小菜,你先坐會兒。」
情夢忙喚住他:「不煩勞你了,我只想打聽一下,今日是不是有人抬著一頂轎子入了這座城?」
店家笑道:「有!那是賈老爺的轎子。今日他與轎子裡的那位貴客還在敝店喝過幾盅酒呢!」
情夢忙問:「你可知道他們今夜住在哪裡?」
店家頷首道:「請隨我來。」
他引領情夢穿過酒鋪一道後門,入了一座庭院,院子裡有一道迴廊、幾間廂房。他指著正中一間廂房道:「姑娘要找的人就在那裡。」言罷,欠了欠身,獨自返回酒鋪。
情夢有幾分愕然,主人把不速之客引入內宅,還如此放心地離去,真是奇怪了!
她看了看迴廊當中那間廂房,房門居然敞開著,房裡有一點燭光,晚風徐來,光影搖曳,一室寂靜。
門雖開著,她仍走上前去敲了敲門框,裡面無人答應,猶豫片刻,她悄然邁入房中。
房裡頭燃著一爐香,淡淡的香氣裡隱約飄著些酒味兒,香爐旁一張梳妝台,檯面擱著一對珍珠耳環,一旁圓凳上疊放著一件薄紗罩裙。此間竟是女子的閨房!賈人怎會住在這裡?
情夢心中委實驚異至極,放輕了腳步繞過門側一個花架,往裡走便看到一扇屏風,桿形燭台上豆大的一粒光焰照著絹質屏風上描繪的一副幅春宮圖,也照著高高掛於屏風上的幾件衣物,是男子的衣物,其中一件灰色的粗布衣衫上透著一股子酒味兒。情夢盯著這些衣物,心口一緊,她知道這些衣物的主人是誰!
透過朦朧的絹質屏風,隱約看到裡頭有一張床,兩幅薄紗蚊帳遮住了躺在床上的人影。她繞過屏風,一眼望見床前地面擺放的兩雙鞋,一雙水綠色的繡花鞋,還有一雙是男子的布鞋。
這時,床上突然冒出「嚶嚀」聲,紗帳內一個女子翻身側臥,被褥半掀,露出半片酥胸。女子身旁拱起的被褥裡似乎還躺著一個人。
情夢怔怔地站在床前,怎樣也想不到入這房內看到的竟是如此曖昧的一幕!盯著床前一雙布鞋,她已猜到與床上女子同枕而眠的是哪個薄情郎,胸腹間一股酸氣直往上衝!她怔怔地站了片刻,雙足往後一挪,竟退出了屏風。
坐到房中一張圓桌旁,她竟將桌上一支蠟燭也點亮了,隔著那扇屏風,目光凝視著裡頭那張床上躺著的人影,良久良久,她微微眨動了一下眼睛,一隻手緩緩伸向桌上那支蠟燭,手腕一抖,「咻」的一聲,燃著火的蠟燭竟被她擲了出去,撞在屏風上。
四濺的火星引燃了絹質屏風,一股青煙躥起,火光照亮了整個房間。床上響起一陣嗆咳聲,紗帳內倏地甩出一條薄被,挾著一股凌厲的勁風罩向火源,光線一暗,火光被罩滅了,焦黑殘損的屏風砰然翻倒在地,情夢便看到床上那女子已坐了起來。這火一燒,對方果然沉不住氣了。
「你好大的膽子!」一聲冷叱,紗帳內射出兩道尖銳的視線,直指情夢,「深夜闖入我房中,還縱火毀物,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情夢四平八穩地坐在房中,未語先笑,「我瞧你一直在那裡裝睡裝得很辛苦,這才好心燃一點火光催你起床。你既已睡不著了,何不出來招呼一下客人!」
「客人?」床上女子冷哼道,「半夜闖人房間的也算是客人?」
情夢詫異地睜大眼問:「不是你自個敞著房門請我進來的嗎?」
「胡說!你沒瞧見本姑娘正與人春宵共眠嗎?又怎會請個人來大殺風景?識趣的,還不快快出去!」女子又氣又惱,大聲呵斥著,生怕旁人不知道她身邊還睡著個男人似的。
情夢笑笑,起身就往門外走。
見她當真要走,床上女子竟又慌了起來,疾呼一聲:「站住!」
情夢依言止步,回眸笑問:「還有事嗎?」
床上女子目光閃動,沉默片刻,忽然嬌笑道:「情夢宮主既已來了,就別忙著走,不如先坐會兒!」
情夢神色微微一變,「你、你知道我是誰?」
床上女子緩緩道:「你以為天城裡頭的人都是傻子嗎?你以為賈老爺的轎子是這麼容易讓別人乘坐的?你所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去冒充杜家人!杜家人的去向,貴人莊的主子早已瞭如指掌,此刻又冒出個『杜家人』,怎能不令人生疑!何況,揚州城裡已有人為你畫了一張像,眼下江湖道上人人都認得你的長相了,只有你自個蒙在鼓裡!」
情夢暗自心驚:這些人早已識破她的身份,居然還不動聲色地將她引入天城,不知是何居心?
「這倒有趣了!」情夢嘴角居然還是帶著笑的,「你們明知我的來意,也任由我入了城,天城裡頭的人何時變得如此好客了?」
「你與不敗神話要來,我們如何阻止得了?倒不如大方些,讓二位入城玩個盡興!何況,天城絕非天下第一樓的門戶,你們縱然將這裡翻個底朝天,也絕對找不到天下第一樓!」
情夢笑笑,「今夜,我只想在這城裡頭找一個人。」
「宮主想找的人,我已猜到幾分。」床上女子吃吃發笑,「宮主也不妨來猜猜,此刻躺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是誰?」
情夢盯著床前那雙布鞋,微微一歎,艱澀地啟齒問道:「果真是他嗎?」
「原來宮主早已猜到了,不錯!今夜是我盛情挽留葉公子住下的,而他……也沒有推辭!」
情夢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他是不是喝酒了?」
「不錯!」
「那他還能出個聲嗎?」
「他已醉了……」女子倏地住口不言。
情夢展顏一笑,「哦?他已醉了!你徹夜不眠,陪著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想必是無聊得很,難怪你要敞開房門引我進來,此刻我陪你說說話兒,你心裡可覺好受些?」
女子冷冷地道:「他只不過醉了七分,方纔還清醒得很!方才……你可知道這房裡發生了什麼?唉!只可惜你來晚了些,沒瞧見方纔那妙不可言的事兒,此刻你心裡只怕正難受得緊吧?」
情夢悄悄往床前靠近些,溫溫綿綿地道:「怎麼會?他喝醉了,還有人照料著,不是挺好的嗎?你都不在乎自個的清白名聲了,我自是無話可說!不過,我只瞧著你一人在做戲,實在無聊得很!」
這話裡夾著刺兒,床上女子聽來心裡可不舒服了,「你倒是大度得很!既如此,你也該出去……」突然,一道寒芒掠來,截斷語聲,垂在床前的紗帳倏地倒捲而起,一柄利劍已架在了她的頸側!女子臉色微微變了,抬眼便瞧見持劍立於床前的情夢。
情夢略微瞄一瞄床裡頭,這張床頗大,裡頭捲著一條被子,床上卻只有一個人,一個杏目桃腮的少女,她身上僅掛著一片肚兜,一雙狡黠善變的眼睛裡露著幾分驚駭。情夢笑微微地以劍指著她,問:「你的戲可演完了?」
本該被激怒的人卻笑微微地站在那裡,反倒是床上的女子自知黔驢技窮,心中委實惱火至極,冷哼道:「你不要得意,他若在我這兒倒還保得住性命,他若在別處,此刻只怕命都要沒了!」
「他在哪裡?」情夢臉上終於失去了鎮定從容的笑意,手心微微發汗。
女子斜睨著她,唇邊泛起惡意的笑,「你不知道嗎,凡是闖入天城的外人都要被活活燒死的……」頸側微微刺痛,一縷血絲蜿蜒而下。
情夢持劍的手,指關節已漸漸泛白,她一字一字地問:「他、在、哪、裡?」
水蚨不吭聲了,伸出一隻手來遙指窗外。
情夢順著她所指的方位望去,不遠處竟有火光沖天而起,半片夜空已被映紅!
水蚨笑嘻嘻地看著她驟然發白的臉,道:「你此刻趕去,只怕也晚了!」她只說了十個字,房中卻不見了情夢的身影,房門一側的花架已撞翻在地,零落的花瓣卷在風中……
黑夜中的火光極其醒目,陣陣熱浪翻騰在天城以北的一塊空地上。空地中間一個巨大的土墩上豎著一根銅柱,柱子上綁了一個人,土墩下一堆堆的乾草、木柴已燃起熊熊篝火,一群腰繫紅繩、打著赤膊的人正圍著篝火,一面跳著類似祭神的舞,一面將手中一個竹筒裡的油潑向土墩。
纏在土墩上的火苗淋上油後,轟然爆出一個個火球。火焰烈烈燃燒,銅柱已被燒得微微發紅,綁在銅柱上的人,身上的衣衫也被烙得冒起了青煙。這個人縱然不被燒死,也要被活活烙死!
空地外一座臨時搭建的涼棚裡擺放著一桌宴席、兩張椅子。
賈人依舊穿著一襲員外服,大腹便便地坐在左側那張椅子上,闊老爺的架子十足。
右側那張椅子上則坐著一個年輕的男子,身上雖穿著一襲普通的素色長衫,但這個男子眉目間蘊含的絕代風華,無可比擬!他的眉淡淡的,如迎風的竹葉,脫俗靈秀;眉下一雙眼眸似蘊含了萬物靈氣、天地精華,烏黑透亮,勾人心魄!此刻,他微瞇著眼睛,懶洋洋地坐在那裡,冰玉般近乎透明的臉頰染著一層醉也似的薄紅,竟有一種淡然而又絕艷的美!涼風入懷,他似乎快要睡著了。
賈人興致卻好得很,手裡頭正端著一盞香茗,一面喝茶,一面觀看空地上熱火朝天的景象,看到篝火越燒越旺,他站了起來,一擊掌,道:「火已旺了,大夥兒快敲起鼓來,為葉公子助興!」
空地四周立刻架起了十面大鼓,幾個壯漢手持鼓錘,在那裡狠命地敲。鼓聲震耳欲聾,妖艷的火蛇舞動,濃煙陣陣,火光沖天!
面對如此熱鬧的場面,涼棚裡坐著的男子依舊瞇著眼,昏沉欲睡。賈人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問:「葉公子,今夜我為你精心安排的接風宴,你瞧著可滿意?」
葉飄搖微微睜眼看了看綁縛在火場內的那個人,風中捲起的火苗已躥到那人的腳邊,奇怪的是,銅柱上的人自始至終沒有叫喊一聲,耷拉著腦袋,似乎已嚇暈了。主人在接風宴上安排這麼一出火燒活人的戲幕供客人觀賞,他瞧著雖很不是滋味,卻沒有一絲力氣開口阻止——今日他只飲了四杯酒,此刻卻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渾身的骨頭彷彿變成了棉花,人雖清醒著,卻已無法動彈,身上的衣衫是由別人幫他換上的,刻意塗抹在臉上的泥巴也被人洗淨了,打扮得體面些了,就被人抬到此處呆坐著,看這莫名其妙的一齣戲宴。
說是接風宴,他的雙手雙腳卻都被綁在椅子上,這一桌宴席是怎樣也無福消受的。桌上大半的美味都落入了賈人的肥腸裡,他吃飽喝足,精神也就旺了,嘴巴咧得大大的笑個不停:「葉公子可得睜大眼睛瞧仔細嘍,這齣戲是越到後頭才越發精彩!」
葉飄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總覺那張圓臉上的笑意很刺眼,笑容裡似乎透著幾分算計!對方費盡心思用「千日醉」麻痺了他的手腳,難道只是想讓他安靜地坐在這裡看一齣戲宴?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他轉眸看了看火場四周,突然,他看到空地南面出現了一道人影,正飛速往火場撲來!這熟悉的身影似乎是……「情……夢?」
賈人氣定神閒地喝了口茶,看著遠處奔來的人,慢悠悠地道:「好戲就要開始了!」
葉飄搖臉色驟變,忽然發覺情夢竟是衝著火場內直撲而去,她想做什麼?他就坐在這裡呀!她為何不轉過頭來看一眼?他希翼的事情沒有發生,情夢仍在往前衝,飛掠的身形甚至不做任何停頓。此刻,心急如焚的她兩眼只瞧準了被綁縛在篝火上的那個人,身如離弦的箭,以驚人的速度往火場撲去,沒有一絲猶豫!
人影激射,怒箭般衝入火焰之中!霎時間,場內一片寂靜,空氣彷彿凝固了,數十雙眼睛看著那驚心的一幕——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瘋也似的衝入一團熾烈的火球中,以血肉之軀劈開一條火道,火花一蓬蓬地恣意綻放,風中飛揚的烏髮上跳動的點點火星,那攝人心魂的美,在這飛蛾撲火的瞬間強烈地震撼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究竟需要怎樣一種意念才會讓一個人將生死置之度外?
賈人看到此時也呆住了,嘴巴微微張開,良久才歎息一聲:「女人、女人!水蚨說得沒錯,一個女人要是動了情,那就好比是染上了不治之症,簡直已無藥可救!」
葉飄搖看著情夢衝入火海,火光吞噬著佳人無限柔美的身影,冰封已久的一顆心突然像火燒一樣地灼燙,心弦狂顫,一種痛由體內蔓延出來,像是要把整個靈魂都烈烈地燃燒起來!他的手指在顫動,喉嚨裡堵著一塊很酸很硬的東西,眼眶裡澀澀涼涼的,似乎是心中融化了的冰水流到了眼睛裡。他想阻止,想衝入火場,想將篝火邊潑油的那些人狠揍一通,心頭有一把火越燒越旺,這種憤怒裡夾著一種深切的震撼與感動,這種複雜的感覺,竟像是從未有過的。看著火影中毅然努力向前的人兒,他整個人像是要爆裂!他拼盡渾身的力氣去呼喊:「情夢!我在這裡、在這裡!」無奈,他的喊聲如同蚊鳴,任何人都聽不到這聲呼喊。
情夢仍在往前衝,臉上滿是焦灼和擔憂之色,溫潤的眸子裡卻迸射出堅韌之芒,竟比這火光更亮更熾烈!袖中劍已彈了出來,如星空最美的光華流動在無情的火海中,劍芒怒斬著妖艷舞動的火蛇。
火無情,人有情!這火恰恰燃旺了她心中滋生不久的那份情,看到綁在火海中的人影,那種揪心的感覺逼得人幾乎發狂!這一刻,似乎什麼都不重要,只有他,只有他是最重要的。
炫目光華劈開火海,烈焰之中破出一道人影,怒矢般激射而上。「飄搖!」情夢呼喊著,撲向銅柱上綁著的人,手已伸出,指尖微微觸及那人的身子,她陡然一驚:綁在銅柱上的壓根就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只不過是一尊穿了衣服的陶俑!
她上當了!
這時,忽聽空地外響起一陣哈哈大笑聲,有人大笑著說道:「情夢宮主親自趕來為葉公子助興,葉公子也別光顧著看,好歹也得給人家鼓鼓掌,讓人家再表演些精彩的功夫,助助咱倆的酒興嘛!」
情夢聞聲望去,這才發現空地外還搭著一座小小的涼棚,裡面擺著一桌酒席,有兩個人坐在席旁,其中一個圓圓胖胖的身影正是賈人,另一個人是……是他?怎麼是他?
情夢瞪大眼錯愕不已地望著坐在涼棚中的葉飄搖,心中驚疑不定:他為何與賈人一同坐在酒席旁?方才看她撲入火中,他為何不出聲制止?
火焰躥動在眼前,她站在土墩上,此時才感受到灼人的熱浪,胸腹裡悶得很,像是堵了什麼東西,有種悶熱窒息的感覺。煙已熏紅了她的眼,透過火光看到的人兒朦朦朧朧,似乎與她隔著很遙遠的距離。
葉飄搖也遠遠地凝視著火海中的她,看到她此時驚疑的眼神,他才真正明白了賈人為何要設這樣一個宴席。雖已洞悉了對方的險惡用心,但他仍坐在那裡無法扭轉這危險的局面。對著情夢那雙眼睛,他的胸口突然痛了起來,那種無聲的質問與猜疑,生生剜入他的心。無力解釋什麼,只恨此刻綁在火海裡的人為何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