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開心地撲入邱嫂懷中。自上次紀澤懷的歡送會後,她們母女已經三年未見了。
望著眼前溫馨一幕而泛出柔和光芒的黑瞳因為不遠處突然出現的人而漸漸斂起光芒。
「邱嫂,什麼事這麼熱鬧?」冷清的女聲緩緩響起。
邱卓好奇望去,一位氣質綽約的美麗女子正含笑注視著自己這裡,或者更確切地說起來,是注視著自己身後的紀澤脈。
邱卓心中一緊。這個美麗的女人和紀澤脈之間會是什麼關係呢?
注意到邱卓緊張的表情,紀澤脈似笑非笑地揚起唇,「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表妹,喻顏。」
「這位是邱嫂的女兒,邱卓。」
「原來是邱嫂在上海的女兒。你好。」喻顏笑吟吟走上前來,邱卓這才看到,她完美的身材因小腹的微隆而略顯突兀。
「你好。」邱卓咧嘴一笑,為美麗女子的真實身份而大大鬆了口氣,更是爽快地送出手來。
誰知喻顏還沒握上,已被邱嫂一把打開,「真是沒規矩,要叫顏小姐才是。」
邱卓暗暗朝邱嫂吐了吐舌頭,卻也不想再惹媽媽不開心,所以索性不響不動扮起了活木偶。
「你這麼忙,怎麼有空來看我?」一雙美眸睨向紀澤脈,雖然是在笑可語氣中卻分明是嘲諷。
邱卓心下暗歎,還真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不僅外貌一般的出色,連那卓越的氣質和唇邊始終掛著的淡淡笑容都如此相近。再想到遠在香港的紀澤懷,不由感慨著,紀家出品,真是絕無凡品。
「你知道同輩裡我對你是最用心的。你懷孕了,怎麼能不來探望探望。」就是這個表妹,害他大學沒畢業便四海奔走,整整同自己玩了十年貓鼠大戰。
「也是。我和元皓能走到今天,還不多虧了大表哥的關心。」她不冷不熱地把話頂回來。若不是拜他所賜,自己和元皓這段姻緣也不至於這麼一波多折。
「元皓?那不是解雨的新郎嗎?」邱卓脫口而出。原本還帶著疑惑的眸因觸到現在場其他人難看的臉色,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呵。」喻顏打破僵局,含笑握上邱卓的手,「你還不知道吧?有人哪裡捨得讓那個解大美人就這樣嫁人呀。」
說罷,美眸還故意瞟向紀澤脈。很快就發現眼前這個小姑娘似受了打擊般,握著自己的手也一下子變得冰涼呢。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邱嫂,你陪澤脈好好坐坐,我去準備午飯。」喻顏邊關照著邊將邱卓往廚房帶。
「以為你只會將心思用在耍弄人上,沒想到還會做煮飯這樣的事。」紀澤脈徑直坐在沙發上,話裡明顯是在嘲笑喻顏有耍手段的心計卻沒煮飯的本事。
「沒辦法。我們家元皓不是我親手煮的,他都不吃呢。」邊說邊看向邱卓,笑得分外燦爛友好,「不介意幫我一起準備吧。」「嗯。」邱卓只能點頭答應。卻對喻顏這突然的熱絡有些詫異。自己剛才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嗎?照紀家人愛記仇的性格,沒道理不討厭自己反倒喜歡自己呀。
廚房寬敞明亮,與「家」裡的相仿,是個讓人很容易愛上的地方。
「你和紀澤脈不是普通關係吧。」喻顏突然問道,邱卓驚惶之下險些剁到自己的手指。
「那傢伙,才不會將無關緊要的人帶在身邊。」含笑取出爐上溫著的清酒。這個表哥,打了十年的交道,她對他再清楚不過了。
「我們是哥們。知道我和媽媽三年沒見,所以才帶我來的。」定了定心神,繼續切起胡蘿蔔來。
「哥們?」櫻唇邊的笑意深了深。
「嗯。」邱卓堅定地應道。就是哥們。從頭到尾,她和紀澤脈的關係,都只能是哥們。不能再進一步,也無法再進一步。「那就好。」喻顏自冰箱中取出已配好的燒菜原料,「若真是和那個變態有什麼其他的關係,我還真是要替你不值呢。」
「變態?」這喻顏用詞未免誇張了些吧,澤脈哪裡是變態了。就她對他的瞭解,他在那方面明明就……很正常嘛。
「他有戀物癖你不知道嗎?」喻顏邊往平鍋中倒入橄欖油邊悠悠緩緩道,「他愛紀氏呀,愛得簡直就山崩地裂海枯石爛都不會變心呢。」
「他是事業心很強。可是年輕男人不是都該有事業心嗎?」微微吁了口氣。原來是說他事業心強,這個怎麼能算是變態。「可是為紀氏能犧牲一切,就有點可怕了。」將菜倒入青煙裊裊升起的油鍋,頓時油爆菜時的辟啪聲掩蓋了一切。
眼看著喻顏熟練的翻炒動作,邱卓不由想到了每天躲在廚房炒菜的自己。當時的自己,也會面帶這樣幸福的笑容,也會將撲面的油煙視作是蒸汽面膜般享受嗎?
轉眼的時間,三菜一湯已經盛盤放在桌上。
「除了紀氏,我想也沒人能勝過爺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喻顏邊說著,邊將菜擺放漂亮。
紀老爺嗎?腦海中浮現出許久之前那個因為爺爺幾句責罵就躲到花牆旁哭泣的孤傲少年。喻顏說得沒錯,紀老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無人能逾越的。那種混合著崇敬的愛根本超越了一切。
喻顏抬眼望了望陷入沉思的邱卓,唇角微翹,逸出唇的卻是個歎息,「唉。所以說,愛上他的女人會很可憐。因為頂多也就排在第三位了。不過我這個表哥到底會不會愛上除爺爺和紀氏之外的事物,還真是個未知數呢。」
「應該不會了。」不自覺地,邱卓將心事輕吟出聲。
「唉呀,看我跟你說這麼多,真是的。這和你也沒關係不是嗎?」喻顏將雙手在胸前合十,微笑著注視著桌上的菜,「但真的很讓人動心吧。」
「嗯?」邱卓一時不知所指。
「我說菜。」喻顏笑著解釋。
「可……我切的胡蘿蔔呢?」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切的胡蘿蔔根本沒用到。
「這個嗎?」喻顏走到邱卓身邊,輕捻了一片薄片放在口中輕嚼,「這是給我的。我沒胃口吃那些油腥的東西。」
「有時候往往就是這樣,投入了精力和時間,卻可能最後根本不屬於自己。」喻顏邊嚼著胡蘿蔔邊說著耐人尋味的話。
是指自己和紀澤脈嗎?喻顏是在勸告自己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費精力和時間嗎?
「卓?」
「嗯?」她醒過神來,這才發現紀澤脈正擔心地看著自己。
「有心事嗎?」她自喻顏家中出來到上車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神思恍惚的。很明顯,喻顏那丫頭不知對她灌輸了什麼。
「沒有啊。」她虛弱地笑著,卻仍玩味著喻顏話中含義。
就在這時,齊叔的手機響了起來。待齊叔接完手機,看了看邱卓,轉而又看向紀澤脈。顯然是避諱有邱卓這個外人在。「齊叔,有事就說吧。」悠揚的聲音柔和地下了命令。
「少爺,第26號出了些問題。」
仍是用的暗語。
邱卓微歎了口氣。頭,不自然地轉向窗外,機械地看著路旁排排樹木飛馳而過。
「有多棘手?」他仍是問得那般從容。黑瞳幽幽落在車前鏡中的她身上。
「可能要親自趕過去一次了。」
「那就去機場吧。」飛來飛去,對他早就不成什麼問題了。
「可是邱小姐……」
「卓,你可能得攔車回去了。沒問題吧?」他不待齊叔說完,已然做出了決斷。
她搖頭。她有成為「問題」的資格嗎?
於是,像被棄的寵物般被他扔在了街頭。目送著他所乘銀灰色轎車的漸漸駛遠,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那句:「唉。所以說,愛上他的女人會很可憐。因為頂多也就排在第三位了。不過我這個表哥到底會不會愛上除爺爺和紀氏之外的事物,還真是個未知數呢。」
呵,自己不就是那個可憐的女人嗎?傻傻地立在風中,被他遺棄了,還在幻想著那個可笑的第三位。他,到底愛自己嗎?想著,淚,已點點滴落。
邱卓怔怔注視著辦公桌上的檯曆。紀澤脈這一走,已經有兩個多月了。為了不去想他,她忙著投簡歷、忙著面試、忙著找工作,現在,又忙著將自己投入於工作中。
特意選了這個離家最遠的公司。每天單單是花在來回上下班的時間便是近四個小時。再加上她主動加班,幾乎每天一睜開眼便要出門,一回到家倒頭就睡。只有這樣才可以停止腦海中那些無休止的問題。那些永遠不會有答案的可笑的問題。
「耶!項目總算完成了!今天大家可以準時下班了!」隨著經理的一聲歡呼,同事們都開始急急地收拾東西。
眼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迫不及待地離開,她不由暗暗歎氣,該怎麼打發這剩下的時間呢?
提包進入電梯時,下意識地瞥了瞥鏡門中的自己,猛然發現頭髮已長及肩膀了。
「該去理個發了。」她望著自己輕聲低喃。
這是從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在她不再那樣咧嘴大笑、不再隨便與人稱兄道弟、不再穿大大格子襯衫的今天,她卻仍保留著那一頭短髮。不是因為不想改,而是因為……他喜歡。他喜歡自己的地方屈指可數。除了孤單時可以作為陪伴,剩下的便只是那一頭短髮。
可真的立在理髮店門前時,她卻又意興闌珊。理完不是還會再長出來的嗎?他若是幾年也不回來,難道自己每隔一段時間都要理一次嗎?她一點也不喜歡短髮的自己,每當看到鏡中的自己變回十六歲那年的模樣,她心中便有著隱隱的妒忌。她妒忌十年前的那個自己,那樣無憂無慮,那樣單純快樂。現在的她,已經完全無法到回復那時的自己。頂著一頭短髮,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於是,什麼也沒做便帶著空空的胃和心擠上了人滿為患的地鐵。從這條線換到那條線,由南向北,又由北向西。
她很慶幸自己當初選了個這麼遠的公司,最大的好處就是,經過那樣漫長的一段回家之路,當下車後遠遠望著自己所住的那幢房子時,你所有的僅剩的感覺便是感激。
帶著感激的心掏出鑰匙,誰知鑰匙還沒插入鎖孔,門便由內被人打開了。
他回來了?心下一喜,正要喚出聲,卻被眼前迎接自己的這張俊美臉孔給驚呆了。
「卓姐姐,你總算回來了。」
「澤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紀澤懷怎麼會在自己家?
「見到我很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