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櫻雖然接受了白荷的好意,她沉默寡言的冷漠態度卻絲毫沒有改變。
來到京都的白家已經一個星期了,這一星期來,左櫻不曾主動開口說任何一句話,就連白荷的關心問候,她也置之不理。右樨對於如此大牌的未來夥伴感到相當不悅,她不明白白荷為何要自討苦吃,替自己帶回這麼一個大麻煩。就算白荷對她一見如故,也沒必要如此遷就這個不男不女的大冰山。尤其現在正值白荷準備高中入學考試的重要階段,她實在不贊成主子為此分心。
雖然白荷在白家勢單力孤,她很瞭解白荷需要多一點支持力量的渴望,只是用這種方式從街上撿回一個身份不明的年輕女孩子,她實在無法諒解。
「荷,我把茶泡好了,還有你愛吃的甜點。」右樨心不甘情不願的沏了壺煎茶,跪坐在白氏本家的日式庭廊,替主子斟茶並送上美味的京果子。
「我送去給櫻吃。」誰知白荷自己都還沒喝到半口茶,就拿著手上的茶點和溫茶,快步走到庭院的一隅。
左櫻正半躺坐在鯉魚池邊,靜靜看著池內的肥魚,有時她會抬起頭來,仰望那被松杉遮蔽的湛藍天空。白荷的接近,絲毫沒有引起左櫻的注意,她該是發現白荷的到來,只是懶得理。
「櫻,你手腕的傷,好一些了嗎?」白荷笑吟吟的送來茶點和煎茶,溫柔燦爛的美麗笑容真是讓人著迷。
左櫻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那僵硬的固定姿勢並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改變。她動也不動,連正眼也不瞧,依然望著天空和池塘發呆。
「你如果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喔,來,喝點茶吧。」白荷穿著學校的水手制服,親切地把手中的茶杯端放到她手上。
左櫻沒有拒絕,也沒有任何積極的反應,就這麼單手握著溫茶杯。
白荷完全不介意左櫻的冷漠,她以善良溫柔的態度溫暖左櫻內心的冰冷。「今天是我們學校畢業考的日子,等過完這個學期,我就要畢業了,到時我就是一個高中新鮮人了。」白荷和左櫻並肩坐著,在含苞待放的櫻花樹下,訴說今日所發生的點滴。
今年冬季的氣候較溫暖,不過二月底,庭院內的櫻花卻已含苞待放。白荷望著頂上的櫻樹,欣喜地期待初春的到來。
「你不想說話也沒關係,不過請你答應我一件事情。」白荷見她依然消沉,於心不忍。她拉著左櫻那纏滿紗布的右手,一臉誠懇的表示。「從現在開始,可不可以讓我稱呼你為左櫻?」
這個不情之請,讓一直沈默的左櫻有了反應。
「左櫻?」她抬眼,眼簾映入她如出水芙蓉般的俏顏。
「嗯,我從今以後就稱呼你左櫻好不好?」白荷好開心,左櫻終於願意理會她了。
「我不明白。」她搖了搖頭,再度拉回抬起的視線。
「因為右樨是我的右手,而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左手,所以才會這麼無體的要求你。」她簡單的說明理由,極為簡潔。
左櫻聽了白荷的回答,英眉微蹙。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再度開口。
「這個地方有讓你害怕的人或事?」左櫻冷冷地提出這個疑問。
「你……怎麼會忽然這麼問?」白荷精緻小巧的臉蛋上先是訝異,隨後黯然。
左櫻所提出的問題,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好難啟口……
「你在這個空有富貴外表的家裡,過得很孤單、很辛苦。」左櫻一語道破她現在的孤單立場。
「你認為是這個原因,所以我才會把你帶回白家的?」白荷原本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有著淒楚的感傷。
「這一個星期來,我雖不言不語,但你別忘了,我還有一雙眼睛和一顆敏感的心。」左櫻終於肯正視白荷,第一次不帶敵意和冷漠。
「或許吧,我不否認我現在在白家是勢單力孤,亟需外來的力量來輔助我。但我會帶你回來,不全然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的聲音輕柔到快聽不見。「當我第一眼看見你時,我便覺得你就是我一直尋找的那只左手,我找了好久好久的那只左手。」白荷真誠地看著左櫻冰晶的眼眸,她竟然從左櫻的眼底看得見自己的影子。
兩人四目相對,心與心的交流在瞬間通了電。左櫻望著白荷穿著水手制服的嬌小身軀,終於瞭解她為何願意跟隨白荷前來京都的原因。
「我明白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左櫻,從今以後世上再也沒有東川櫻這個人。」她伸出她的左手,語氣堅定的點頭答應。
從今爾後,她不但要成為白荷的左手,也要竭盡心力保護這個小女人。東川櫻的這條命在白荷替她綁上白巾的那時開始,便已交付給白荷。
今生今世,左櫻的忠誠,左櫻的生命,終將只屬於白荷一人。
睜開雙眼,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環境,讓左櫻一時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她睜著雙眸,清晰的現實記憶一點一滴的回到腦海中。
方才和白荷在櫻樹下的那段過往經歷,原來只是一場夢境。多年前的往事,又不知不覺地侵蝕她的夜晚。特別是自從白荷行蹤不明後,類似的夢境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上演。每每在午夜夢迴時分醒來,她總是淚水潸潸,眼角的淚水不曾乾枯過。
左櫻抹去淚痕,她從床上迅速起身並至洗手台洗去臉上的淚水。在還沒找到主子之前,她不允許自己內心有些許軟弱的念頭,白荷下落不明,不知是生是死,她哪還有多餘的時間流眼淚,並回憶過去時光的點滴。她要堅強起來,直到找到主子為止。
左櫻簡單梳洗過後,來到客房的陽台外眺望晨景。
任無恩的這棟別墅相當簡樸,陽剛氣味十足。以這間客房為例,剛硬的黑白線條和實用傢俱,成就了整棟房間的主結構和色調。整個房間比起飯店的裝潢還更不具人性,相當符合任無恩腳踏實地的個性和耿直的行事風格。有關他性格的這些消息,是她在答應進入任氏企業之後所做的基本調查。
「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真是奢侈浪費。」左櫻不以為然地站在陽台上,任由清晨的微風拂干她臉上半濕的粉頰。
放眼望去,這棟屋子鬧中取靜,週遭環境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由此看得出來任無恩孤僻不喜喧鬧的習性。如此一個孤傲獨行的盛氣男人,她要如何才能從他身上得到她所要的東西?來硬的,鐵定不行;來軟的,又不符合她的個性。仔細想來,任無恩的個性倒是和她有幾分相似,又臭又硬,且同樣惹人討厭。
左櫻的沉思被突來的敲門聲打斷,不待她回答,房門已被人打開。
「早安!」一大早來敲房門的不是別人,正是任無恩。才不過清晨七點,他便已一襲筆挺西裝,一臉梳妝過後的清爽面容。
「是很早。」左櫻冷冷地瞧他一眼。這老男人真有工作狂,星期天一大早就已全副武裝,他的打拚精神和先前白荷在賭城時有得比。
「我來通知你,十分鐘之後開始用早餐。用餐的地方在一樓大廳的露天陽台,如果不嫌棄,就一起吃吧。」他的態度和先前在公司沒什麼兩樣,依然面無表情,略帶嚴肅。
「我知道了。」左櫻回以一個不熱不冷的答案。
任無恩透過無框的銀邊眼鏡,淡淡地掃她一眼。她身上穿的是他那件年代久遠的睡衣,昨晚元祈就算臨時找不到睡衣給她,也沒必要把這件最舊的睡衣借給她穿。難道元祈不知道他是相當珍惜這件衣服的嗎?任無恩的視線一直落在左櫻身上的睡衣,毫不自覺他的視線帶給她多大的反感。
「還有其它事嗎?如果沒有,請你出去。」左櫻不友善的冷問道。從剛剛到現在,他的眼一直沒有離開過她身上,且他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裡去。
「早點把身上這件睡衣換下,這是我的衣服。」任無恩就像是超級小氣的鐵公雞般,如此要求。
「原來,你想說的是這個。」左櫻恍然大悟。搞了半天,他不捨的是她身上的這件衣服。他此刻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她穿了他的衣服,等於侵犯了他的領域。想必相當不好受吧?
左櫻不吭一聲,當著任無恩的面,就把身上的男性睡衣脫下。「偌,你的衣服,還你!」她把手上的長袖睡衣褲往他身上去去,臉上滿是不屑的神情。
她的這個動作,在短短的兩三秒內便已完成。然而對任無恩來說,卻宛如一個世紀那麼長。
想想,長這麼大到現在,他還不曾如此被人污辱過。該死的,這個年輕小女人還當著他的面脫衣服,難道她毫無羞恥心,可以隨意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
她近乎赤裸的上半身僅僅穿著一件運動型的小可愛。
「衣服已經還你了,還不走?」左櫻冷淡到極點,她的不悅來自於這男人的狹隘心胸。連一件睡衣都捨不得借人穿的男人,還會優秀到哪裡去?縱使他是橫霸商場、叱吒風雲的商界魔手,那又如何?充其量,不過是個放不下舊睡衣的戀物狂罷了。左櫻不理會任無恩的鐵青臉色,逕自穿起她的衣服。
任無恩捺住火山般的脾氣,「砰」地一聲,重重地關上房門,這個小女人太過野蠻無禮教,一個有家教的好女人絕不會這樣。她……真是讓人頭痛到極點!
「哼,裝模作樣。」見他很有風度的離去,左櫻不以為然地問哼一聲。
這傢伙終究算是見過各式場面的男人,不會如此被她輕易激怒。這種男人要不是年紀大了沒有多餘的精力發火,要不就是只把她當作小角色,懶得理會她!不然平常男人早就光火的場面一到他身上,為何就不管用?
左櫻穿好自己的衣服,滿懷心事的走出房間,她沒有心情再和任無恩玩遊戲,白荷和死神的下落,一定要在五天內由他這條線索取得消息。
星期天的晨光早餐,很意外的,並不是只有左櫻和任無恩兩人一起享用。歐式造型的露天陽台上,除了任無恩和左櫻,還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無恩哥哥,早!」說話的是一位花樣年華的荳蔻少女。長長的鬈發,娃娃般的可愛容貌,十足淑女打扮。
「亞馨,這麼早就來了,我以為你會吃完早餐後再過來。」任無恩那僵硬的臉部線條在見到那女孩後稍稍鬆懈,他的臉上出現難得的溫和表情。
「才不呢,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可以和你一起吃早餐,你想我會放棄?」亞馨嗲著聲音,撒嬌地走進露天陽台,在任無恩身逆生了下來。
行經過左櫻座位時,她用眼角餘光斜睨左櫻一眼,充滿猜忌與敵意。
任無恩的這間別墅向來少有訪客,這不男不女的傢伙到底是誰?怎能在難得的星期天清晨,和她心愛的無恩大哥一起共享早餐?光想到這一點,亞馨對突然出現在別墅的左櫻便充滿不友善的敵意。
「你常往我這邊跑,莊叔會生氣的。」任無恩責備地望她一眼,卻不忘吩咐下人多添一副餐具。
「爸爸他才不會罵我呢,頂多他嘮叨幾句就是了。他是怕我打擾到你的公事,不然,爸爸很開心我常來找你一起去玩呢。」說話的同時,她的視線落在對面的左櫻身上,打量的目光不曾停止;左櫻倒是沉得住氣,她靜靜地吃她的早餐,對尖銳的視線無動於衷。
「今天我恐怕沒辦法陪你,我有工作要做。」任無恩邊說邊繼續翻閱他的英文報紙,一心多用。
「難道你今天還要去公司上班?」她嘟著小嘴。
「我要和幾個商場上的朋友去奈良看地皮,順便談生意。」他沉聲回答。工作上的事情,他向來不喜歡別人過問,尤其是女人。
「無恩哥哥,每次都這樣,人家難得盼到星期天,還特地為你穿得這麼漂亮呢。」見他如此賣力工作,就連她也無法稍稍改變他對工作的熱愛,她不禁生起悶氣來。
在他的心目中,她難道一點份量也沒有嗎?
見她悶不吭聲,可愛的小臉蛋已然垮下,任無恩終於才把目光自報紙上抽離。
「來之前應該先打電話,就不會有現在這種情況發生。」他端起咖啡杯,緩緩的輕啜一口,神情平靜。
「人家還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誰知道你竟然不解風情,而且……還罵人家……」亞馨輕顫著聲,淚水已堆積在眼眶中打轉。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好似受盡了天大的委屈。
一旁靜靜吃著早餐的左櫻,終於抬起頭來,冷眼旁觀。她那漠寒的雙眸有著譏笑與不屑。
「你明知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不要動不動就掉眼淚好不好?」可以聽得出來,任無恩已感不耐。
「無恩哥哥,你以前不會對人家這麼兒的。」亞馨哽著聲,紅了眼睛。今天任無恩的情緒顯然不佳,不然他不會一大早語氣就這麼惡劣。他很疼她,就算她無理取鬧,他也很少對她如此苛責的。
看著他板起面孔的模樣,亞馨不由得掉下眼淚。
「亞馨,你沒有必要因此而掉眼淚,不然,莊叔會以為我又欺負你,惹你不高興了。」任無恩的聲音繃得很緊,他的語氣聽似安慰又像責備。
一旁觀戰的左櫻,自認沒有興趣繼續看這場會影響消化的唇槍舌戰,於是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準備離席。
「兩位慢用,我吃飽了。」左櫻略帶嘲諷地望了任無恩一眼,隨即準備離去。
「慢著!」任無恩和亞馨竟同時出聲喝阻。
「有事嗎?」她的目光瞅著任無恩,至於亞馨,她視而不見。
「才喝幾口咖啡,這樣叫吃完早餐了?」沒想到,任無恩竟像老媽子似的望著她幾乎未動的食物皺眉。
「食物不合口味,難以下嚥。」左櫻淡淡地回答。
她這話一出,一旁的亞馨暗自竊喜,任無恩最討厭暴殄天物的人了。
「你想吃什麼可以交代廚子,要他們替你準備。」沒想到,任無恩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的如此表示。在旁的亞馨聽了,內心醋潮洶湧。這傢伙究竟是誰,值得任無恩如此寬宏對待!?
「知道了。」左櫻對他的交代僅僅回答這麼一句,轉身便走。
「等一等!」這回換亞馨喚住她的去路。
亞馨離開位子,親自來到她的面前。
左櫻停下腳步,冷睜直瞅。「有何貴事。」她不耐地問。
「你是誰?」亞馨直問,語氣當然相當不好。
「我的身份你沒有必要知道。」仔細近看,左櫻這才發現她的身材相當嬌小玲瓏,所謂的小鳥依人。像任無恩這種沙豬主義的大男人,顯然特別偏好這一型的小女人。
左櫻打量她的視線僅止一瞬間。
「我當然有必要知道你的身份背景,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和無恩大哥一起吃早餐的。」由她激動的語氣中,可以知道她對在櫻的存在是多麼在意了。
「你如果想知道我是誰,不如直接問你的無恩哥哥。」左櫻依然不願回答,她把這棘手問題丟給任無恩,隨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你……」被碰硬釘子的亞馨握著拳頭,實在嚥不下這口氣。她到底是誰?膽敢如此囂張無理。
「別生氣了,亞馨,左櫻只不過是暫住在這裡幾天,等她的傷一好,她就會離開的。」沒有了左櫻的存在,任無恩似乎感到輕鬆許多。不知為何,他不願讓左櫻見到他對亞馨的容忍放任。
「無恩大哥,不管這個女人是誰,你沒有理由讓她住進這個家裡,除非有特殊原因。」亞馨說到特殊原因時,不免胡思亂想起來。
「你真的相當難纏。」見她追根究柢,他不禁搖頭。「住進家裡是左櫻要求的,因為前幾天她為了救我而負傷,我欠她一個人情。」
「是她要求住進來的?這未免太奇怪了。」亞馨相當精明,她才不相信左櫻會無緣無故提出這個要求。
「你別胡思亂想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任無恩無心在這話題上打轉,他重新翻閱起餐桌上的英文報紙。
「那傢伙一臉陰沉,我才不相信她的動機這麼單純。」亞馨就是看左櫻不順眼,她決定要找機會好好查出事情真相。不管是誰,只要是想接近任無恩的女人,她絕對不會放過對方。
任無恩一離開自宅,左櫻自認逮到好機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她偷偷來到任無恩的書房,準備大肆搜索一番。
偷入書房後,她身手矯健地翻遍裡頭所有資料。就連上了密碼鎖的保險櫃,也在她高超的開鎖技巧下被打開來。
經過一番折騰後,所有辛苦皆白費。
左櫻毫無所獲。
「這傢伙果然精明得很。」她站在書房的書桌前,低頭沉吟。之前她還冀望或許會有關於白荷和死神下落的書面資料,依照目前情況來看,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看來,她只好使出最狠的招數。
她冷冷地望著放在書桌上的那張照片,嘴角微揚。
照片上的任氏五兄弟顯得相當年輕,看得出距離照片的拍攝日期至少有十幾年以上。照片上的任無恩和任無怨穿著高中制服,其它三人也各自穿著學校制服,雖然五人的表情略帶死板,但青春洋溢的氣息是無法掩蓋的。這張五人合照的相片該是相當難得的,不然任無思不會如此珍視,甚至還擺在書房桌面上。
之前曾經調查得知,任氏五兄弟平常不相往來,感情並不親密。雖然五人被住家老爺要求住在同一屋簷下,然而五人各自擁有私宅,只要任家老爺不在日本,五兄弟真正住在一起的機會少之又少,即使感情稍好的任無恩和任無怨,也不例外。
「本來不想跟你產生衝突的,現在只好放手一搏!」左櫻冷眼望著照片上的任無恩,緊握拳頭。
就在她要撤出書房的這時,忽地,一個突來的聲音劃破書房的寧靜。
「我就知道你有問題。」亞馨推開房門,站在書房門口叫嚷。
左櫻沒想到竟然有人在她身後監視,她的心臟猛然跳了一下。回過神來,就見到亞馨那洋洋自得的嘴臉。
「你果然是個間諜。」亞馨走進書房,將房門半掩上。
「你看到了什麼?」左櫻訝然的神情僅一瞬間,反正都已經決定和任無恩攤牌,現在被這程咬金逮到辮子,也無所謂了。
「我看到你偷進書房,翻箱倒櫃,看來你想找到某種東西。」她拿著手中的V8攝影機,得意地望著她。
有了這個證據,她就可以向任無恩邀功。到時他不但會感謝她,還會增進對她的好感。
「喔,那可真恭喜你了。」左櫻緩緩來到她的面前,面帶微笑。「我不得不佩服你,竟然沒讓我發現到你的存在。」她伸出手來,準備取走攝影機。
「別想拿回這東西,我不會給你的。」亞馨的動作倒是挺快的,她退後一步,緊抓著手中的機器。
「你以為你鬥得過我嗎?」左櫻臉色一沉,準備對她出手。任何妨礙計劃的人事她都得除去,不論對方是誰。
就在她伸出左手,準備強行得到帶子時,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制止她的行動。
「就算你毀了帶子也沒用,我全都看到了。」任無恩臉色陰沉地抓住她的左手,出現在她身後。
左櫻動作敏捷的想甩開他的手,卻動彈不得。
「你想怎樣?」她寒著聲問,信心大受打擊。怎麼可能,她竟然一點警覺性也沒有?
「這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你究竟是誰,接近我的目的為何?」任無恩逼近她,將她的雙手制伏住。
「放開我!」左櫻冷聲警告,一股自右肩傳來的痛苦席捲而上。她的右手受了傷,根本便不出力,現在的她攻擊能力大幅降低。
「這裡沒有你發號施令的餘地,你再不老實招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任無恩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抓著她的頰,露出他陰狠的一面。
近來局勢混亂,他對任何人都保持相當戒心,更遑論像她這樣身手了得、來路不明的女人。
「你以為我會吐露任何一字嗎?今天失手栽在你手中,我認了。」說話的同時,左櫻的腦袋瓜卻盤算著該如何逃出這裡。她雖身負槍傷,卻不至於連逃走的能力都沒有。這個住處的警衛能力不強,要突圍並不困難,只要她願意……但在離去之前,她得設法套出任無恩對於死神一事究竟知道多少。
「只要你願意坦白,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任無恩面無表情的提出條件。
「別想和我談條件,我沒有興趣。」她冷聲一笑。
「那麼就只好請你當我的階下囚,直到你對你方纔的行為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任無恩一聲令下,身邊的兩名保鑣立刻上前分別抓住她的左右肩。
左櫻咬牙忍著傷處所帶來的痛楚。「等等,我可以告訴你原因,但是必須私底下談。」她突然改變主意,不合作的態度急轉直下。
「喔,還沒開始就投降了?」任無恩見她改變主意比翻書快,沉聲一笑。「你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機會,請說。」他不容許她清場的要求。
「我……要死神的下落。」她開門見山。
「死神!?」他愣了下,萬萬沒想到她的目的竟然是和他毫不相干的人。
「沒錯,神德會的死神,你該知道他現在的下落。」左櫻已無路可退,只好坦言。
「你憑什麼肯定我一定會知道死神的行蹤。」任無恩挑眉,深沉的眼睜中隱著不信任。她以為隨便編個理由他就會相信她的謊言,未兔太小看他。
「憑你是任無怨的哥哥,任氏企業的唯一繼承人。」她直直瞅著他的黑眸,這男人老謀深算,他會如此輕易相信她的實話嗎?
「這件事和無怨有關?」他鎖眉反問。
「神德會是黑道的一份子,而死神和任無怨的交情無人能比,死神的下落,任無怨是最可能知道的人。」她直覺,任無思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話。
「那麼你該找的人是無怨,不是我。」任無恩已在心底否定她所坦言的這個借口,他認為她欺騙他。
「如果我可以從任無怨身上得到消息。我現在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他不相信她,這正是她所想要的。
「無怨人在蒙古,要我幫你連絡他嗎?」任無恩語意已相當清楚,他不相信她的這番說辭。
「我說的是實話,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左櫻逮到一個好機會,她可以以亞馨為人質,逼他說出死神的下落,就算他真的不知道,她也可以藉此逼他找出答案。
「你為何想要知道死神的下落,難不成你和神德會有關?」她的一言一行,甚至心思,他都一清二楚。
不待她出手,他已將亞馨攬入他的勢力範圍中,她傷不了亞馨。
「既然你手中沒有我想要的答案,多言無益。本姑娘沒心情和你瞎耗!」趁保鑣不留神,她迅速出手,讓身邊的兩名壯漢各吃了一拳,她下手之處皆為人體要害,就在短短幾秒間,她便已自危機中脫身。
「抓住她!」毫不遲疑,任無恩的命令隨之而出。然而,左櫻的動作快到讓人措手不及,他的命令才剛出口,左櫻便已衝回書房,從敞開的窗戶逃之夭夭。待保鑣追到時,她早已不見蹤影。
「溜得這麼快。」任無恩悶哼一聲,為手下的辦事能力感到不悅。這麼多大男人竟然敵不過一個女人,真是沒用。
「別生氣了,無恩,我帶來的消息你一定會很滿意。」元祈不知何時出現在面前。
「剛才的過程你都看到了?」任無恩臉色嚴肅得可怕。
「只看到一些,從她被保鑣抓著開始。」元祈將手上的資料交給他。前幾天任無恩吩咐他暗地調查東川櫻的背景,所以他才會錯過剛才的好戲。不然,他這個貼身秘書兼保鏢怎會姍姍來遲?
「喔,這麼快就有消息了!?」任無恩接過資料,邊說邊走進書房。
「我的辦事能力一向不容懷疑。」他跟著走進書房。身後還有一個跟班。
「亞馨,你先回家去吧,我這邊現在很不安全。」任無恩眼見她進來湊熱鬧,開口趕人。
「不要,人家也想知道她究竟是誰。」亞馨當然不願離去。
「這種事情知道愈少愈好,如果你不想惹我生氣,就乖乖聽話。」他板起面孔警告。
「吃早飯時你告訴人家今天你有工作要做,可是你卻出門後又折回來。這就表示你今天根本沒有工作,早上你之所以那麼說,只是故意說給那個間諜聽,是不是?」她咄咄逼人的追問。
「我早上真有工作,剛剛逮到她闖入書房只是碰巧讓我撞上,我是折回來取文件的。」說到這裡,任無恩濃眉緊蹙,他沒想到會撞見這不堪的一幕。
「我不管,人家就是要知道她是誰嘛,你就向人家透露一下下。」亞馨任性的撒嬌。她仗著任無恩向來對她的容忍,放肆的要求,殊不知,左櫻的出現早已搞亂他以往的耐性和脾氣。
「元祈,你送亞馨回去。」任無恩無情的下令,硬是不理會她的抗議,讓手下立刻護送這位驕蠻的千金小姐回家。有時,他真的受不了她帶給他的「噪音」和「驚喜」,要不是看在他和亞馨的父親在商場上是交情頗深的好朋友兼生意夥伴,他才沒有這麼好的耐性陪伴一個小女孩。她剛滿二十歲,而他是個已經快三十五歲的中年男人,縱然她對他如何的愛慕,他們兩人是絕對不可能有結果的。關於這一點他曾經直言的告訴亞馨,然而她卻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依然我行我素的主動追求他,同他示好,甚至黏著他。有時,他也不免因此光火起來。然而,最讓他困擾的是亞馨的父親和任家長輩竟然有意將他與她湊成一對,不顧他對亞馨是否擁有一絲一毫的愛意。
感情之事是勉強不來的,他一直認為如此。對於所謂的愛情他採取隨緣的態度,只要有機會,他並不反對找一個值得自己欣賞喜愛的女人來疼愛一輩子,只可惜活了大半輩子,這所謂的機會卻遲遲尚未出現。根據元祈的說法,就算真有機會,也被他白白糟蹋了。
他曾經糟蹋男女之間的感情?他不這麼認為。和他交往過的女人,不都是看上他的財富和權勢?真心愛他以及值得讓他真心以對的女人,只怕還沒出現,或許他得有耐心一點,等等看下輩子吧。
任無恩站在自家的書房外,面無表情的嚴肅面孔下,沒有人知道此時的他內心深處竟然有著一絲絲感慨。他,三十五歲,事業有成,身心成熟,坐擁財富,只缺一個女人來愛。唉!中年單身老男人的悲哀。
任無恩的感歎並沒持續多久,當他的視線落在手中的資料表,閱讀有關左櫻詳盡的背景資料時,他果愣住了。
任無恩的驚訝之情「難能可貴」地顯露在臉上,當他的視線落在左櫻曾經跟隨保護的主子時,他更訝然了。白荷!?他的眉心緊擰著……
白荷這個名字他非常熟悉,前陣子將神德會搞得雞飛狗跳的女人就是她。而白氏企業位在賭城的著名帝國飯店,也是從這個女人手中起死回生。雖然他不曾和白氏有過任何商業上的接觸或合作,但白荷這號響叮噹的冰山女強人,他可是久聞其名。沒想到左櫻之前竟是她的左右手之一。能夠訓練出像左櫻這般具有忠誠度及好身手的主子,除了冰山美女白荷,也很難找出其它人選了。
「這可真有意思。」驚訝僅止於一瞬間,任無恩的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更有意思的我沒寫在資料上。」元祈的聲音出現在房門後。
「什麼意思?」任無恩緊皺眉頭,看著他步入書房。
「東川櫻的身世很神秘,據我目前所得的資料,她在十五歲和白荷相遇之前的一切,完全沒有線索可尋。而且成為白荷的貼身保鑣後,她的名字也改為左櫻,東川這個姓氏她幾乎不用。」這些資料可是元祈費了很大功夫才到手的,得來不易。
「如果她真是東川櫻本人,那麼她不就是……」任無恩微庹眉。「我要你去調查她十五歲之前的真相。」他吩咐。
「我的能力範圍可以做得到的,已經全部擺在你眼前了。」元祈攤了攤雙手,有些無奈。
「你該知道我要的不只是這些。」他望元祈一眼,語氣很不好。
「我當然知道。但最笨的方法往往是最快的方法,所以……」元祈頓了下,故意的。
「快說!」任無恩只差沒揍元祈一拳。
「所以你直接去問左櫻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就好了。」元祈表面上顯得鎮靜無辜,私底下卻快笑翻肚皮了。他跟著任無恩已經好多年了,從未見過任無恩如此神經兮兮,左櫻這女人的影響方可真不小,或者,他該稱之為「酷女郎的壞魅力」。
「你說什麼?」任無恩的面部神經瞬間抽動了一下。
「我提供你左櫻現在的住址,你自己去問她。」
「沒有這個必要。」他的臉色陡地下沉。
「如果你不擔心這女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那就隨便你了。」元祈聳聳肩,一派輕鬆。
「我不擔心自身的安危,我是擔心神德會的人會找麻煩。」他緊皺眉心。一旦和神德會的傢伙牽扯上,就永無翻身之日。左櫻會主動找上他,絕對和白氏企業及神德會脫離不了關係。
「找你……或找左櫻小姐的麻煩?」元祈壞壞一笑。
「不都一樣。」任無恩被他這麼一問,竟莫名的煩躁起來。
「當然不一樣,左櫻和你是不同世界的兩人,你們毫不相千。」他顯然故意挑起他的「鬥志」。
「夠了,元祈,左櫻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聽到有關她的任何一件事。」任無恩低斥一聲,面孔嚴肅至極。
「是,無恩。」元祈壓低聲音,暗自竊笑。不容易啊不容易,要找到一個「稍微」可以影響任無恩情緒的女人,簡直難如登天。任無恩很少把女人放在眼底的,更遑論要他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將一個相處不到幾天的女人放在嘴邊,甚至還不自知的關心起她的安危。依元祈能夠洞察人心的特異第六感,無恩的表現真的很不尋常。
「我看啊,就要有百年難得一見的趣事發生了。」在被轟出書房前,元祈腿著笑眼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