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製的展示器材送錯了?為什麼現在才發現?」
「對不起……」新進的女職員低頭道。
「在那之前你有好好的確認過嗎?」康妮的聲音又高揚起來了,「一再地告訴你要特別注意訂製的東西是否正確,即使是一個小小的失誤,都無法補救,也會影響作業的順利進行。」
「對不起,以後我會多注意的。」新進職員唯唯諾諾的直點頭。」
「別光說對不起!還不快去打電話叫他們無論如何這兩天都必須送到。」康妮沒好氣地又吼。
「是,我現在就去打電話。」嚇壞了的新進職員急忙走開。
「康……康妮前輩……」林尚或遲疑的喚道。哇——好嚇人慢!最近她怎麼變得這麼可怕?居然會氣成那樣。
「什麼事?」康妮煩躁的斜脫他一眼。
「扼……我交給你的……主題是『童話情調』的耶誕節草圖,你覺得如何?」
「你覺得我很閒是嗎?」康妮不悅的瞇起眼睛,「哼!」地一聲,然後從一堆捲成梯狀的設計圖中拿起一捲往他頭上敲一記,「拿回去再重新修改!既然主題是要演出空中情調的耶誕景象,想想看,什麼樣的造型、裝飾最具孩子氣,這樣有沒有概念了?」
林尚或迅速轉動著腦筋,趕緊回答。「有!」嚇!好可怕幄!真倒霉,被掃到颱風尾了。
「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康妮跟著補充一句。
「明天啊?可是明天周休——」林尚或一臉為難的哀鳴著。
「明天!」康妮堅決地道,不耐煩的截斷他的話。
「是」林尚或咕呼著點點頭,「那我下班了。」低頭喪氣的拿著圖走回座位。
「加油!」蘭知世鼓舞地朝他笑笑。
「我是火上添油。」林尚或有氣無力地呻吟一聲。
「真是的,也不想想是誰加重我的工作,每天加班到很晚。」康妮知道自己是過分了些,但她仍忍不住要抱怨。
她原本以為她的一天已經夠悲慘的了,
新進職員的一個疏忽。卻讓她的一天惡化為只有「淒慘」兩個字可以形容。
蘭知世走向她,「火氣這麼大,我看可以自美聖海倫火山了。就算是有點失誤,也不用氣成這樣,把新進職員嚇得半死啊!要是她因為這樣而辭職的話就搭了,本來就很忙了,港虹姐和秋子還正巧選在這時候同時住院待產。」她頓了一下,懷疑地盯著康妮。
「我看你發火的原因不是這個吧?你這星期生氣的次數比你在這裡三年還要多?我猜,是跟他——何正鴿有關吧?」她戲謔地探問。
「氣死人了,這個大男人主義思想的混蛋沙豬!」康妮又氣了起來,她和何正鴿是半年前在一個酒會晚宴上認識的。
「他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她知道這兩人初識的情況很差,但世事難預料,之後居然也交往了半年多,真是不可思議。
「上個禮拜這傢伙說要去巴黎參加紡織大展,要我跟他一起去。要我跟他一起去?」接著一股怒火就衝了上來!「他居然要我把工作拋下跟他到巴黎去耶!更過分的是,前一天才告訴我,還說不能忍受我把工作看得比他,重要,真個豬腦袋竟然將我的工作看得這麼不重要。我才不是要一個男人控制我的生活,告訴我我應該做什麼呢!哼!無情的傢伙,去了至少也該打一通電話回來呀!我到底算那傢伙的什麼人?」
她睜著冒火的眼睛瞪視著電話,她的自尊和傲氣卻阻止她拿起電話主動跟他重修舊好,只要一想到這裡,不快樂的情緒變得益發強烈,眼淚威脅著要掉下來。
哇嗚一一康妮居然掉眼淚了!
蘭知世很難想像康妮這種樂天派的人也會這樣在人前流淚,她該說什麼好咧?「康妮,我們去喝一杯吧!」
說著,電話就響了起來。
這麼晚了,怎麼還有電話進來?
蘭知世納悶的拿起聽筒,「名流相出。蘭知世,請稍等……」她說著,而後蓋住話筒,一臉喜悅的對康妮說:「他打電話來了。」兩眼閃爍著笑意。
康妮忿忿地抓起電話,「你打電話來幹什麼?除了道歉之外,其他的話我不聽!」她吼道,但只是一秒,她的表情馬上就變了,「你……跟我說對不起……」她整個人愣住了。
蘭知世衝她一笑,然後搖搖頭轉身走開。
康妮臉一紅,眨眨懦濕的眼睛,「不好、不好……嗯,想、想……想你、想見你……」
雖然聽不到對方說了什麼,但由康妮說話輕聲細語的溫柔神情看來,似乎已經原諒了他。
蘭知世拿起背包,向她促狹的眨眨眼後離開辦公室。
走出大樓,一陣冷得沁人骨髓的風迎面撲來。
她仰望天空,只有幾顆星點勉強在閃動,月光也迷迷濛濛,孤寂地高掛著。
走上天橋,看見一對年輕男女;
「疼不疼?可以起來嗎?就叫你小心看路的。」男孩小心地扶起女孩。
「嗅!好痛。」女孩喊著痛。
「上來我背上。」男孩轉過身背向著女孩蹲下。
「不要!好丟臉喔!」
「不上來的話,我就走開!」他的語氣充滿威脅。
「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女孩一聽,急得就快哭了。
「那就上來啊!」
「嗅!好丟臉嘎!」
「那就把臉藏起來,不會啊!」男孩不耐煩的說。
蘭知世往前走著,和他們擦身而過。
她腦子裡閃過片段的回憶,嘴角似笑非笑的彎起來。
***
她走進公寓大樓,等著電梯。
斜對面角落,發現一個女孩正在講電話。「沒事……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嗯!嗯……真的沒事,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聽著女孩不斷重複的聲音,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言御堂……御堂現在北極吧?月初時收到他的Emil,探險隊的行程已經推進到阿拉斯加,正在朝北邊的城鎮前進。
她有五個月沒見到他了……,洗過澡後,她走進工作室。腦海裡浮起在天橋上看見的那一幕,及打電話的女孩不斷重複的聲音——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一個小時過去了,她一直在重複著反覆修改的動作,最後還是不滿意,又回到原先的設計。
她破了敲自己的腦袋。該死!工作時你在想什麼啊!
她站起身,到客廳去打開電視,設法讓思緒移轉到電視上。又一個小時過去了,電視上揚放的節目內容是什麼,她根本不記得,也不知道。
她悶悶的抓起抱枕,將臉用力的埋進抱枕裡。
男孩背著女孩的影像又閃過,勾起了她的回憶,回憶起她和御堂兩人生活的點點滴滴,雖然只是回憶,卻依舊有種甜甜蜜蜜的感受。
言御堂的形影掠過她的心田,使她感覺到溫暖又悸動。
「御堂……」她前前呼喚他的名字。好想他幄!
好想好想聽他的聲音……淚,悄然滴落……——她自由地閉上眼,伴著淚水悄然人夢。
日子在忙碌與焦急中度過,終於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
言御堂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地想打電話給蘭知世,告訴她他回來了!
他臉上難掩喜悅之情,雖然他的身體已相當疲憊,但卻無法壓抑那即將決堤的興奮之情。
走出機場,雖然外面冷風颶刮,又同著雨,但他熾熱的內心卻燃燒著火焰。
這五個月一來,他更明白知道他不能沒有知世,每一天的思念,都成了他生活的重心,夜晚,更是他固定的相思時間,腦中想的淨是知世,她的一言一笑都深印在他的記憶裡。
他會想著她每一天過得如何}想著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有說不完的話,卻永遠一不會覺得膩。計算著工作何時結束,期待著。盼望著回到她身邊的日子,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心境。
他對知世的愛竟然超過他的想像!
知世,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他的心怦怦地,快樂地跳著、吟唱著。
一上計程車,他就等不及地撥了電話給她。
不知道她是否已回到台北?希望不要又是聽到她答錄機裡的聲音。今天是耶誕夜,規會不會回家和家人一起過耶誕節了?
「御堂!」電話那端的蘭知世顯得十分驚訝。她忙完大型櫥窗內的裝飾,現在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工作,因為他從不在工作時打電話或談論私人的事。
「知世,我回來了!」言御堂的語氣十分興奮,他迫不及待的想現在就見到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激動。
御堂回來了!蘭知世的心也怦怦的跳了起來。
「知世,你在家,還是在公寓?」
「都不是,我人在台中,我還在工作。」她的聲音有一點失望,她好想現在就看到他,可是不能。
「嗅!」言御堂懊惱的叫了一聲。
「對不起。」她說。聽得出來御堂很失望,他的聲音彷彿洩了氣的皮球似的。
「那也是沒辦法的已」宮腳堂臉上寫著失望,聲音也是,神情一下子黯淡下來而顯得更加疲憊,這可是他們的第一個聖誕夜呢。
「你什麼時候回來?」一個有著美好期待的聖誕夜就這麼泡湯了,不但沒有給她帶來驚喜,自己反而有寂寞與失望的感受。
「明天吧!希望是。」蘭知世暗暗地歎口氣。
這是她第一次在工作上有壓力,這間大型淑女服飾專賣店的老闆要求很高,若沒有優秀的技術和有創意的點子,以及平常就通曉相關雜誌,如服裝、室內、建築等議題,一面吸收、一面鑒賞美的東西,是很難達到他的要求,重做的機率相當高。「那我不打斷你工作了,但別工作得太晚。」言御堂心疼她還要熬夜工作。
「嗯!我知道。這邊工作一結束,我馬上得回去。」她希望今晚能順利的完成展示,就餚這位老闆全部檢查完後的結果如何了。「你剛下飛機,一定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嗯!」他歎口氣。是的,他的確累壞了,但也很失望。「知世?」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
「晤?」
「我好想你!」他的聲音。蘊藏了滿滿的深情。
蘭知世的心臟怦然跳動不已。「嗯!我也想你。」她低喃著,然後掛上電話。
「言御堂回來了?」康妮走向她。
「嗯!剛下飛機。」
「他特地趕回來,你卻……天哪!他一定很失望。」康妮看見她臉上並沒有喜悅之情。
「他瞭解!」蘭知世企圖掩飾自己的落寞,她突然羨慕起康妮,何正鶴一下班就趕來台中,準備跟康妮一起在這裡過耶誕節。
「你這邊的擺飾做完了?」
「嗯!你那邊呢?」她和康妮負責在大的櫥窗做空間構成的展示!相當費力,也非常費事,既要美觀,又不能傷了商品,尤其是那些纖細材質的衣料。
「做完了。尚式和畢芳負責的壁畫及床面的展示也差不多快完成了,等最後再一次檢討整體,就看老闆的決定啦!」她的語氣滿是無奈。
「哇嗚一一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會情郎呀?」蘭知世打趣地道。
「是,是,你也是吧?」康妮用手肘頂頂地,甜甜的笑著。蘭知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嘴角是掛著笑意的。
所有櫥窗的展示全部完成,出乎意外的。這次的展示受到這個老闆的讚賞,而且希望他們能成為服飾店的專用設計師,第一次的合作就有不錯的評價。蘭知世的心為之一振,突然感白自己的心躍動了起來,有如燕子般飛向御堂,不等他們收拾完道具,她就將工具一一收進工具袋裡,然後興匆匆地提著袋子,像是準備要飛出樊籠的小鳥。
她只來得及對其他人丟下一句:「聖誕快樂!」便離開了。
有些訝異,「知世她是什麼意思?這時候她要去哪裡?」
「就是聖誕快樂嘛!不然還有什麼意思。哼!你們男人啊!真笨。想想嘛!瞧知世那種一副無法再多待上一分鐘的表情,她還會去哪裡?用腳想也知道。」康妮說著,不禁笑了起來。雖然蘭知世從未對他們承認她和言御堂是不是一對戀人,但是,從她的表情和。她剛才的舉動,在在都說明了言御堂在她心中,不只是個朋友,而且是拉特別、最特別的一個男人!
「啊!」輸安這才會意過來,由衷的發出會心的一笑。
二個多小時後,蘭知世頂著惡劣的氣候,淡然地開車回台北……一回到公寓,她才開門,聖誕樹的彩色。燈飾就在黑暗的屋內一明一滅向她眨眼。頓時,她的心窩充滿溫熱的感覺。
她走向房間,坐在床側凝望著躺在床上的言御堂,他睡得很熟,頭髮混亂、和平常一樣地不聽話,整個人看起來相當疲倦。
她伸手輕撫過他眼眶下的健憊陰影,停在他溫柔的唇邊,一股溫柔的感覺升起,心中漲滿了濃濃的感情。
嗯!怎麼辦?她的感情好像越陷越深了。
她輕輕地吻了吻他,離開床邊走進浴室裡。
洗完燥後,她動作輕緩的滑人床單,躺進言相堂溫暖的懷中,她依偎著他挪動身子,想找個舒服的姿勢。最後,她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呼吸那早已熟悉的體息。
言御堂動了一下,柔軟的肌膚在他的胸膛上輕輕摩拳,他無意識地呻吟一聲,身子又蠕動了一下。
蘭知世呻吟,因他的扭動而輕顫。霎時間,她發現自己好想觸摸他。
不知是否因為情緒起伏的關係,她今晚特別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她知道這樣只會讓自己越陷越深,可是,她只能以最原始、雖無但目的方式來表達她的愛,她也願意做任何出用說他的事。
她溫柔的挑動他的唇,舌尖探進他的唇內,雙手沿著他陽剛的身體線條撫摸遊走,進巡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每一寸壯實的肌肉。
言御堂的神志飄浮在夢境中,朦朧中,他似有若無地感覺到有一雙小手在他身上游移。愛撫,是做夢嗎?但那一陣陣席捲而來的美妙感覺卻是如此的真實。
他半睜開眼睛,見到蘭知世的臉就在他眼前,他激動的呼喚,「嗅!知世……」他的聲音激切而沙啞。
「嗯!我回來了。」她投進他的懷裡主動親吻他,身體緊密的擁抱著他。突然,她的腔竄起一股悸動,思念的淚水如泉湧形滑落雙頰,「好想你。」
言御堂心疼的倒抽一口氣,將知世緊摟住,「我也是、我也是……」他撫摸著她的秀髮中,「知世、知世,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他的聲音充滿思念!然後,他急切的握住她的雙唇,想吞噬她般狂吻著她。
彷彿無法更貼近他似的,她因緊雙臂環住他的脖子,整個人投進他的懷抱,急切的回吻他、擁抱他,「御堂,愛我……」
「我也需要你……」他喘息著,深邃的眼眸充滿狂野的慾望。
臥室內瀰漫著旅旅浪漫的氣氛,他們心貼著心,軀體交纏著,手相互愛撫著,互相親吻著,激增逐漸提升到狂喜的頂峰,領受著一波波更狂、更野的快感……
當激情回歸於平簿,蘭知世舒服的偎在離開了五個月的懷抱裡。
言御堂懷抱著她,久久無法自已,他的手輕撫過他的.臉、她的眉、她的眼,他不曾有過如此喜悅、溫馨的特殊感覺。
「知世……」他呢吃輕喚著她的名字,密密的吻她眈、他的鼻、她的後,「我愛你。我愛你……」在知世耳邊低柔輕語,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言御堂知道她用極!也累壞了,開了兩多小時的車,又耗盡體力的和他做愛。
他緊接她一下,柔柔的親了親她的唇,然後調整姿勢讓她能睡得更舒服。
雖然他還是沒有聽到他想聽圍那句話,但她以行動表示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