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跟她說話嗎?迎著他清醒的眼睛,實在不懂,不懂這人在做些什麼。如果,真的是個千杯不醉的話,如果真的知道酒精不能麻痺自己的話,那為什麼還要拉她來酒吧陪他喝酒……不,其實應該是看他喝酒,因為到現在為止,她喝的是他幫她點的鮮搾橘子汁。
「我只是想要找人陪陪我。」
他說著,又喝了一杯。眼看著一打啤酒快要被他喝光了,她忽然想到,這人要是醉了,那該是誰把他送回去?是她嗎?不會吧?於是,她按住了他想要再叫一打啤酒的手,用再堅定不過的眼神看著他,「不要再喝了,如果你明知道自己是喝不醉的話。」
他看著她,看著她按住自己的手,覺得有點莫名的感覺。
「我只是想喝酒。」
「那也不行,你要先明白一點,我是不可能一個人把你扛回去的。」
看著她有點不一樣的神情,他覺得現在開始自己有點暈暈的,一向柔順得能稱為小鳥依人代言人的余素心怎麼會露出如此倔強、強勢的表情呢?
「本來就沒有打算讓你扛我回去,所以,我可以再喝酒了嗎?」
「可以,那麼我先走了。」
說著,她便逕自從座位上離開。但是立即的,他抓住了她的手,以一種哀求的口吻說:「別走,我不想一個人。」
順著他的手,她坐到了他的身旁,而他則順勢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只是不想一個人……」
「我以為,你應該要找我們部長的。要喝酒,不是應該找個男的會比較痛快嗎?至少,不會有人在你喝得正痛快的時候叫你別喝了掃了你的興。」
「大概我就是希望有人會勸一勸我,我就是想要這樣一份擔心吧!」
他的話叫她愣了愣,這人有被虐狂嗎?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你的母親?這個時候應該是需要親情的時候吧?」
「反正我就是想要看到你在身邊!」
他強勢地宣稱著,並且招來賣酒女郎,再要了一打的啤酒,「來,我們玩划拳。」
天,這人比孩子更纏人……
果然應了她的預感,許笑天那傢伙醉了。
真不知道是她划拳的技術太好了還是怎麼著,反正酒都進了他的肚子裡面,而她眼前的那一杯做做樣子的酒,還是原封不動。
酒吧裡面的燈光是幽深的,數不清的幽藍色光束從噴了黑色ICI的天花上四面八方地射下來,燈光的強度只能勉強讓人看到那同是深色色系的地面情況,再來是每桌上那微弱的燭光,讓那些盡興的人們可以在行走的時候不會撞到桌上去打擾了其他人。
耳邊響起的是節奏強烈的HITHOP,不知名的DJ以煽情的話語誘惑著酒吧內的人們盡情地在舞台上狂歡。旁邊的一張桌子上,那穿得有頭有臉的男女不知道是被酒給迷醉了還是被氣氛所催眠了,正在熱烈地擁吻著。那男的手正明目張膽地在女人的身上揉搓著,一雙眼睛忽然睜了開來,然後四處張望著,在遇見她的目光時微微一愣,然後是唇角上浮上了一抹莫名其妙的笑,一雙眼睛似乎是在向她暗示什麼似的。怪了,莫非他以為她是那種出來尋找刺激的女人?
「好女孩在這裡不要隨便張望,會惹麻煩的。」
許笑天的聲音突然傳進了她的耳朵,回頭一看,發現他就坐在自己的旁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看向她剛剛所看的方向。只見他對那個男人一笑,那個男人便又把目光移開了。這人身上滿是酒氣,她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不少,想必回家後還得清洗一次了。
雖然她的酒量也不錯,但她從不以為獨自喝了兩打以上啤酒的人只是小睡了片刻便可以像他這樣的清醒。於是,她困惑地說:「我以為你是醉了。」
「大概吧,也有七八分的醉了。」
「我以為,喝醉的人只會對別人說自己沒有醉。」輕輕地皺了皺眉,這人也實在是靠得太近了吧?算了,不跟喝醉的人計較了,在包包內掏出手機,細細一看,快一點了,時間不知不覺地就溜掉了。真納悶,她的稿件還沒有寫完,而約定交稿的時間又快到了,卻偏偏又得耗在這個地方動彈不得……失戀的人最不講理了,自己不快樂就巴著別人陪他不快樂,都不懂得體諒一下別人。
「要回去了嗎?」
許笑天忽然說。太突然了,以致於她沒有聽清楚,於是打算轉頭問他……但!話在喉嚨是打住了。
也不能說是打住了吧?是吻住了才對吧?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轉頭過去的時候他的頭也剛好從她的肩膀上離開……然後……然後……就吻住啦!
忽然接觸到的柔軟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不少,叫他觸電般馬上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這人是什麼反應!該跳起來的是她才是吧?怎麼他表現得像是吻到了蟑螂似的,吻到了她也沒有那麼糟糕吧?是的,她生氣,非常的生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感到那麼的生氣,但是她就是氣嘛!所以她迎視著他仍然處於震驚狀態的臉,用幾乎低於零下五度的口吻對他說:「是很晚了,我們走吧。」說罷,她便從座位上離開,逕自往大門走去。
「哦……好。」
許笑天虛應著,拿起隨手放在座位上的外套,尾隨著她向外走,順道也為她擋住了些打醉之名想吃她豆腐的手。或許是因為剛剛那一個吻,所以他的頭腦異常的清晰,並且清晰得讓他鬱悶——因為他吻了她,吻了他那黃姓死黨所喜歡的女人的唇,該死!
葉小小不知道許笑天是怎麼回事,每次找他總是推說技術部忙,沒有空。
是不是他移情別戀了呢?
今早在茶水間的時候又聽到了那些同事們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他們的事情,還有一個人說人事部有人看到了他和余素心兩個人在酒吧裡鬼混,直到凌晨一點左右兩人才親密地離開。
「葉小小,杯子裡的水滿了。」
「哦,謝謝。」忙著謝過了人家的提醒後,才覺得那人的聲音好熟悉,熟悉得讓她不得不轉身一看。果然是余素心!看著她一臉的神清氣爽,看著她那不化妝也比她好看的皮膚,看著她那清明的眼睛……總而言之,她葉大小姐就是用一種近乎於瞪視的目光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研究著眼前的余素心。
「怎麼了?有事嗎?」
余素心一邊低頭泡著咖啡,一邊用親切的語調問著她,頭也沒有抬起來。
看她,似乎也不像是有做賊心虛的感覺……葉小小輕輕地拍了拍自己有點懵懂的腦袋,沒有想到自己也是那種輕信謠言的人,「沒有……你這個時候來泡咖啡,是有什麼客戶要來了嗎?」話才脫口,葉小小幾乎想要為自己找個地洞去鑽!她剛剛不是才看到了龍科的李總來了嗎?方才外面那些狂風浪蝶不是才在說那李總怎麼怎麼的好,而且還沒有結婚,是很多女人心目中的好對象嗎——這,通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余素心也看到她在場的,而現在自己卻問出了這麼笨的糊塗話來,丟臉丟到家了……
余素心這時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了快樂的神色,用高興的語調對她說:「是啊,龍科的李總來了。」
葉小小對於余素心沒有發現自己的丟臉的確是感到很安心,但是此刻她所露出的態度也著實叫人感到匪夷所思。什麼時候這個外表親切實際冷淡的小女生也開始對男人表現得感興趣了?但話又說回來,那李總撇開身份上的誘惑,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而且說話也蠻得體的,的確也是挺吸引人的,所以余素心會有這樣的反應也實在是可以理解的,「你也喜歡李總嗎?」
余素心的反應並不像葉小小所預計般的臉蛋發燒並且含羞答答,她只是衝著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像是從她的嘴裡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似的,「不,我開心是因為我們主任終於能夠爭取到這個客戶了。」
「你是在為黃舉鵬感到高興?」余素心的話讓她不免感到好奇,外面不是在謠傳說她對黃舉鵬的追求完全不加理會嗎?那此刻的她又為何替他感到高興?難道余素心其實是喜歡黃舉鵬的?其實她只是想要欲拒還迎故作姿態?
想到了黃舉鵬,不免地有點神傷。他可是那個讓她天真地以為會有天長地久一生一世的人呢!結果,卻還是短暫得像霧水情緣似的。當時開始得那麼的火熱,卻結束在他像是談論天氣般平常的一句「我們分手吧」之下。好想問清楚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分開,但倔強的性格讓她無法拉下臉來問他分開的理由,於是,便是一拖再拖,直到她和許笑天好上了,那壓在她心中的問號還是那樣巨大的存在著。目光再次放在眼前的清秀佳人身上,黃舉鵬是那樣大方地承認自己在追求她呢,不像他們當時那樣的偷偷摸摸,或許真正的分手原因是因為眼前的余素心吧?也對,當時分開的時候余素心已經是他的秘書了。
葉小小的話讓余素心愣了愣,她似乎誤解了些什麼了吧?余素心笑了笑,轉身想要離開茶水間。但是,在踏出茶水間前,她像想起了些什麼似的,轉過頭去,看著葉小小,「對了,主任吩咐我讓你等一下進去他的辦公室去。」
「嗯?」
「主任似乎有意讓你們其中一個跟進龍科的項目,你先準備一下或許會比較好。」
看著余素心離開的身影,葉小小稍稍地愣住了。剛剛她那一聲「嗯」的回應其實只是一聲很單純的語氣詞,並沒有打算從余素心身上套出些什麼來。余素心為什麼告訴她?為什麼要幫她呢?那些傢伙不是說余素心的嘴巴很密什麼都套不出來的嗎?
雖然余素心說的話半句也沒有錯,但是情況似乎有一點的詭異。
龍科的李總要離開的時候,她剛好從茶水間走出來,然後那李總在看了她一眼後便轉身對正在與他握手告別的黃舉鵬這樣說:「黃先生,這就是你方才提到的葉小姐嗎?」
然後,黃舉鵬瞄了她一眼,便又笑著對那李總說:「是的,我正想為你們介紹呢!小小她是我們業務部最出色的業務員。」說著,他便對她招了招手,像是招呼他家裡的那頭小白狗似的,「小小,你過來一下。這是李總,龍科的負責人。」
「李總,你好。」
「葉小姐好年輕啊,中午沒事的話就一起吃頓飯吧?黃先生你說這樣好不好,就讓我做東主請你們吃頓飯,也好把項目的內容談一談。」
那李總一改方纔的斯文穩重,在看到她以後便是一副獵人的模樣,像是已經在盤算著什麼似的。倒是黃舉鵬他看她的時候一眼的不認同,像是她又做了些什麼不磊落的事情似的。以前跟他交往的時候,每當他要準備跟她吵架的時候就是用這種眼神。所以,她對本來意興闌珊的邀約顯出了十分的期待,「好啊,那就讓李總你破費了。」
黃舉鵬明顯地皺了皺眉頭,用一種抱歉的口吻對李總說:「李總真是不好意思啊,鄙人中午已經有約了,就讓小小陪你去吧。下次李總有空再讓我做東請你一回,好嗎?」
「好好好,黃先生有心就好了。」那李總的本意也並不是邀請他去吃飯,也就對他的推辭不多做文章了,直截了當地對眼前的葉小小說:「那好,葉小姐可以走了嗎?想吃什麼?」
她笑了,在她看到黃舉鵬投射過來的警告眼神後,她衝著那李總甜甜一笑,「都好,就李總拿主意吧。」然後,她便隨手拿起那個新款的包包,與李總兩人相偕而去。帶著她那滿滿的快意。
追她的男人一向不少,那是因為她實在是很有魅力。也有不少的客戶趁著談合約為名對她展開追求,而那些都是讓她感到快樂的。被別人追求就是被別人肯定,對於肯定她的人,她一向不會拒絕。但是,像李總這樣的人不多,那些想要追求她的客戶們都是想要吃點甜頭什麼的,像李總這樣規規矩矩不越雷池半步的也著實是少之又少。
正這樣想著,那李總便在餐桌上抓住了她的手。原來,是她對他的評價過於草率了?他,還是跟那些急色鬼一樣對她輕率。
「李總,怎麼了?」她嬌笑著,用腳在桌底下踢了踢他的腳,達到挑逗效果之餘又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雖然說她是會為了合約不擇手段,但也沒有必要為那綿薄的薪水犧牲那麼多。
可那李總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再次抓住了她退縮的手,用一種溫文的態度面對她,「葉小姐,我可以叫你的小名小小嗎?」
「可以啊。」
她答得漫不經心的,心裡想的是要不要給許笑天打個電話。回頭看看眼前這個男人,29歲的他比許笑天是成熟了些,而且他身上還有種淡淡的香煙味道。
「小小,你願意嫁給我嗎?」得不到佳人的回應,他又說,「不用急著回答我,或許你會覺得這樣有點荒唐,但是當我看到你時,我就知道,我要娶的人,我一直等待著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