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嬸嬸,別來無恙?爺爺很掛念您們。」川端裕躬身打招呼,進入電梯後問著。
范若倫輕笑。
「裕,老爺才不會想我,別哄我了。」
川端峻彥倒是好奇道:
「你才剛下飛機吧?幹嘛直接趕來?群己又不一定在家,你應該先回飯店休息的。除非特地來通風報信?」
川端裕佯咳了下,對這個不懂迂迥的叔叔無可奈何。他是來通風報信沒錯,不過大可不必點得那麼明吧?
「老爺子又有什麼了不得的經世大計了?」范若倫佯裝崇拜不已的問著。
「爺爺可能會在十二月份來台灣探望群己。」他說得含蓄。
「他不會在群己身邊安放探子吧?」那個老人家向來討厭台灣到深惡痛絕的地步,寧願思孫成疾,也不願撥冗來看上一次可見一斑。也就是說,川端老爺必定有什麼計畫才會忍著厭惡來台灣一趟。推敲著群己其實再過不了多久即可回日本的時間,何以老爺子居然等不到二個月之後?除非他知道群己「可能」愛慕上了台灣女子才會心急不已,生怕三十年前的「遺憾」再次上演。
范若倫推敲出可能性,笑得壞壞的。
川端峻彥看著侄子。
「是嗎?有人向你爺爺報告了群己的感情生活?」
川端裕點頭。雖然爺爺沒有明說,但由爺爺的神色上來猜測,是頗為心急的徵兆,不過他認為長蜚們是過於大驚小敝了。上回他來台灣時,見堂弟沒有展現戀愛的樣子,即使他真的心有所屬,也不見得當真會娶一名台灣女孩回日本不是嗎?
川端家在明治維新時代有鑒於日本人大量與外國人混血,生怕純正日本人血統會滅失於外族手中,於是訂下了一條不合時宜的家規——
凡川端家子孫,不得與大和民族以外的女子通婚。
川端家早有人打破了這項規矩,休說三十年前的叔父與嬸母了。這一代的日本人崇洋得過火,女子外嫁、男子娶外籍女子多不勝數,他的小妹莉莉安近來爆出的大緋聞正是與一名來自巴西的足球員譜出戀曲,直嚷著不給結婚就私奔。
會不會是莉子的戀情刺激了爺爺濃重的憂患意識?不無這個可能,反正,爺爺十二月份是來定台灣了。
電梯門開啟,他們抵達范群所住的樓層,范若倫正想掏鑰開門哩,不料門板早他們一步打開,出現了一名手拎垃圾袋的清秀少女,三人齊齊瞠大了眼看著。
羅紅沒料到門外會有人,怔了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呆呆拎著垃圾,一時忘了請他們讓路。
「小姐你好,請問你是誰?」范若倫上下打量了會,含笑的問著。這女孩……不會正好是兒子的心上人吧?
「我……是羅紅。」她自然的應著,直到許久才記得要問:「你們找范群嗎?他在——」
「羅紅,怎麼了?咦?不是請你別動手收拾我的垃圾嗎?快放下,我煮好點心了,快來趁熱吃……」由廚房裡走出來的范群連忙叫著。他從來不讓朋友動手打理他的房子,當然更不會讓心上人動手了。
「舉手之勞而已。還有,我想你有客人。」羅紅回頭對范群說著。
「爸,媽,你們玩回來了?呀!裕,你來台灣了?」一連三個驚喜,蹦來他難得的約會中。
當他想起要慎重介紹羅紅時,羅紅早已拎垃圾去丟完回來了。
沒有心理準備下,仍是見到了范群的父母與堂兄,而他們分享了她喜歡吃的銀耳蓮子湯。
川端家的男人都長得很有日本味,濃濃的一字眉與細長的單眼皮,服裝一絲不苟,性格看來也嚴肅。反倒范群沒有日本味,他像他母親,和煦及愛笑,看起來無害且善良。
「我爸與裕不太懂中文,你包涵一下。」范群低聲在她身邊說著。
她無言的點頭,並不多話,也不習慣在陌生人面前笑,即使是客套也笑不出來。
川端峻彥看著兒子癡得讓人搖頭的目光,不禁暗自感歎不已。他一直覺得男人應該頂天立地、雄赳赳氣昂昂,就算兒女情長,也應該外冷內熱,把持住大男人的尊嚴,怎麼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失去男人本色呢?
包何況他左看右看也不認為這個面色略顯蒼白的女子有值得他兒子傾心的本事。這時他不免浮現相同於父親三十年來的疑問:這台灣女人哪裡好?居然可以讓自己出色的兒子捨名媛千金不要,浪擲了一顆心在此?
范若倫是極滿意兒子心上人是台灣女子的身份的。不過除去這一點外,天下父母心大抵都難以接受自己人中龍鳳的兒子傾心之人居然不是曠古絕今大美女吧?私心不會沒有,但她比較開明於認知了兒子的喜好重於一切;只要是兒子喜歡的,她就必須接受並且試著喜歡。愛情的事兒,豈能倒置於父母中意了,才叫兒子去放感情的?
這女孩能讓兒子傾心,必然有它的道理。
在三雙如炬眼光的估量下,再平靜的人也難保有平常心。這就是「醜媳婦見公婆」的心理嗎?滿心不自在的羅紅幾乎要埋首於雙膝間不願見人了。如果知道今日前來叨擾他一頓點心,卻會落了個被逼視的下埸,怎麼說她也不會來的。
他們……對她有什麼看法呢?
忐忑的心口浮現第一個疑問。聽著他們以日文交談,已然有身處異國土地的錯覺,而這令她無比不安。
「爺爺要來台灣?」范群訝異的重複堂哥說過的字句。前天與爺爺通電話時,並沒有聽他老人家提起呀,為什麼不對他說?訝然間,仍不忘以中文告訴身邊的羅紅:「我爺爺似乎決定來台灣觀光,他一向不喜歡出國的,有這種舉動非常奇怪。」
「哪會?為達目的,還有什麼是值得堅持的?羅小姐,你可得要有心理準備,川端老爺子恨死台灣人了,如果你的男人騙你說他們家族多麼歡迎外國媳婦,那絕對會是純粹想騙你下嫁的謊言。」范若倫好心的提醒,以過來人的心態為她做心理建設,才不會如同她三十年前一樣,傻傻的以為會被歡迎,卻被轟了出來。直到丈夫跪在大門口求老父接納她時,才知道原來自己不受歡迎,至今未曾踏進過川端家大宅一步。
「媽……」范群暗暗叫苦。
羅紅看著范群著急的面孔,再望了望以嚴肅表情居多的另兩位川端家男人,確實可以料見自己不會受歡迎的情況。
「群己,我不介意你在台灣定居。」范若倫早在心中發誓不再讓第二名台灣女子活在小日本鬼子的臉色下,她實在受夠了。
「怎麼可以!爸會瘋掉的!」川端峻彥深知老父有多麼倚重自己的兒子,何況向來只有女人嫁夫隨夫,豈有男人去順著妻子的?成何體統!他以日文大力反對。
范群覺得他要開始頭疼了。羅紅平靜無波的面孔令他心慌,而一邊的川端裕像是嫌埸面不夠亂似的道:
「群己,你該知道,爺爺不會允許你娶台灣女子的。他可能會帶那些他中意的媳婦人選來台灣。」
「兒子呀,看你的智慧了。」范若倫以日文同情的說著。
川端峻彥撐著額頭,雖然他一點也看不出兒子中意的女子好在哪裡,但他希望群己擇他所愛。如果父親出面干涉,天嘵得會如何。
包別說眼前這名女子似乎不怎麼對兒子死心塌地,自個兒的感情未達金石難摧的地步,又遭外力前來,身為父親的人只能暗自祝他好運了。
誰教他是老爺子最中意的孫子呢?
羅紅看著所有人的臉色,不明白心中為何會浮上不好的預感。
平靜的情海,似乎要掀起波浪了,只待西北方的烏雲罩來……
***
如果她曾經因為范群給的感情太過平穩無波而懷疑他給的算不算愛情,那活該她得承受接下來的一些騷擾。因為阻力的來到正好是「正常」愛情中有的劇碼。她得到了答案——她與范群果然在戀愛,因為阻力來了,只是彼此間的感情有深固到百折不摧嗎?
逃不過高開熹的糾纏,她抱著書本到校門口等公車。今天小扮與范群都滿堂,原本地想到圖書館看書等范群送她回家的,但高開熹的如影隨行讓她決定回家。
「羅紅,如果你不跟我約會一次,怎麼知道我是不是比范講師更好?」高開熹駕著他的重型機車,停在羅紅身側,不理會路過女子投過來的注目眼光,巴巴地期望她給他一言半語。
如果「真正」的愛情需要男方有一點霸道強勢,那為什麼她只對高開熹的糾纏感到疲憊與厭惡,卻無絲毫欣喜?她已太習慣被尊重如對等的人種,即使標明為互相擁有,並不因此而喪失了獨立自主的基本人權。
「我希望你不是以為我在欲擒故縱。」羅紅輕淡的開口。真正是受不了他的干擾,不得不對他再次明說。
「不,我知道你生性冷淡,我就是喜歡你這樣。」高開熹大喜過望,冷淡的學姊終於理他了。
「你把自己的喜歡建立在別人的不便之上,一點也不會覺得愧疚嗎?」她口氣中有絲挫敗,不樂見他臉上有著太強烈的希冀。
「追求不就是把不喜歡變成喜歡嗎?我打聽過了,當初范講師也經歷過你的冷淡,才漸漸打動你的芳心的,他不過是個溫吞的人罷了,要是我,才不會暗戀了一個人兩年才追求,要嘛就鎖定目標,要嘛就放棄,他猶豫了兩年算什麼?何況我聽說過了,他的名聲不太好,日本那邊的親人又排華得緊,你何苦在明知前景不看好的情況之去對他下感情。如果你因為我小你一歲就否定我是不公平的!」高開熹是個行動力強且不輕言放棄的人,所以他不認為范群的溫吞是體貼。
羅紅微微訝異於高開熹輕易去評判一個他其實並不瞭解的人。他似乎不認為介入一份穩定的感情有什麼不對,單方面的認為自己比另一人適合她,於是便介入了,不管她的觀感如何,也不認為他該對范群感到抱歉。
靶情也許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之別,但先決條件是當別人已算是兩情相悅時,「後到」的那一位應當禮貌些退開去的。
不能因為後到的這個人有魅力、有活力,相貌出色又是……又是台灣人,於是她就該移情別戀。
她不會因為困難而去捨棄一段感情,更不會因為方便就去接受一份感情。
二十歲的年紀很難去想像遠嫁異地的心情。好吧,即便遠嫁日本是一種「出走」,那由娘家嫁至婆家——不管在台北還是屏東,何嘗不是一種出走?
不禁想到了老師指定閱讀的言情小說,張小嫻透過女主角所說的一句話,大概是這樣的: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分隔兩地不能相見,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天涯與咫尺,相距於「愛」的感受。
他愛范群嗎?她不知道。但她非常討厭有人想來介入他們之間。
她愛范群吧?否則不會開始患得患失,為著前些日子與他親人那一次見面的奇詭氣氛而耿耿於懷。
「羅紅,試著接受我好嗎?我會比范群更愛你的,至少我不會像范群一樣,明知道有人在追求他的女友,卻沒膽找我放話。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會讓全天下的人知道我珍愛你如性命。讓那些有企圖的男人不敢接近你,自慚於比不上我對你的狂熱。」
十九歲與二十八歲的男人,差別不見得在外貌,而是在成熟度吧?
羅紅有點理解了,一直以為二十歲的自己尚不懂情,不料十九歲的少年更糟,將獨佔欲當成是愛情的一極。她想高開熹一定搞不清楚喜歡一個人與喜歡一件物品(例如他的重型機車)有何不同。
「愛情如果只能給女方呵疼而不能給自由,我懷疑能把「幸福」定位在哪裡。」她搖頭。「高學弟,你其實不愛我,只是認得我的方式讓你有命中注定的錯覺。我想你並不知通常有很多人走在那條路上被球打中,你不該幻想得太唯美。」
斑開熹臉色脹紅,聲音大了些:
「我真的喜歡你,別把我當小孩子訓話!」
是小孩子沒錯呀。
「是羅紅小姐嗎?」一輛停在她身側不遠處已許久的房車內,突然走出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對羅紅問著。
羅紅與高開熹俱是一怔。
「你是誰?有什麼事。」羅紅不習慣回答陌生人的話,便給了高開熹自作主張探問的機會。
男子頗有深意的看著他們,才又道:
「我家老爺想請羅小姐喝一杯茶,請跟我來。」
「如果我這個追求者都請不動她,你以為陌生人如你可以請得動她嗎?少來故作神秘,直接報上名來吧。」高開熹畢竟出身於小盎之家,又在野獸叢林般的台灣活了十九個年頭,自小最先被教育的是「小心陌生人」、「不可以跟拿糖的壞叔叔走」、「不認識的人,死也不可以上他們的車」。
這時公車也過來了,羅紅招手,感念高開熹的代為出頭,於是道:
「謝謝,再見。」
「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喜歡你的沉靜、你的優雅、你的古典氣質,還有很多很多……」約不到佳人,眼見她要上公車了,高開熹索性大聲說著原本約到她後要說的話。不過羅紅不理他,他仍是熱情的以「我愛你」三個字劃下句點。
羅紅回眸表示無奈,不意被房車內一雙矍鑠的銳眼瞪震了心神,那面孔……正是貼在范群的家族相本中,被寫著「爺爺」那一欄的人嗎?
上了公車坐定,心頭已然罩來烏雲。
她想,平靜的日子不會太多了。
***
范群一走出教室,便看到了高開熹抱著一顆籃球在等他,令他有一絲訝異,由於圍在他身邊問問題的女學生很多,讓他一時之間沒法想太多。
「老師,這個句型怎麼結構的?……」
「先生,我們來練習日話會話好嗎?……」
一群女子嘰嘰喳喳的以中日文夾雜圍住已下班(下課)的年輕老師,個個花枝招展的,簡直當教室是選美堂。尤其以自稱系花的張千寶最誇張。
除非范群有辦法溜得快,否則當他被學生圍住時,必得一一解惑完後才得以走入,為人師的使命感讓他從不推開有疑問的學生佯稱有事沒空,自然淪落得花名在外、女學生巴得更緊的地步。
「喂!鎊位大美女,可以了吧?如果求知慾真那麼旺盛,怎麼老會在二一的邊緣晃?走開啦!我與范講師有約。」等得不耐煩的高開熹走近他們叫著。
「喂!斑開熹,你過來我們日語系幹嘛?中文系的大門又不在這兒。」張千寶尖刻的叫著。兩家有點生意上的往來,加上高開熹在網路上、公告欄上宣稱要追中文系氣質美人造成一小波轟動,所以對他熟稔得緊,更不悅得很。
「哇!好均勻的水泥牆,塗得真好!」高開熹指著張千寶精雕細琢的臉哈哈大笑後,拉著范群快速走人,留下嬌貴千金哇哇大叫。
走了好長一段距離,也等高開熹笑夠了,范群才溫言問著:「有什麼事嗎?」
「你是不是男人呀你!」他開口便一句不客氣的批評。
范群被沒頭沒腦的罵了句,卻不惱怒,只道:
「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嗎?」
「你說!你明知道我在追求羅紅,為什麼你不敢找我放話,警告我這個情敵!」這是懦弱的罪狀之一。
「我有什麼資格代替羅紅拒絕你的愛慕?」即使心中為之忐忑吃味,他依然自知無權行使以愛為名的干涉。
斑開熹心中更不是滋味。
「我只問一句:你到底算不算羅紅的男朋友呀?如果算是,為什麼一點也不在乎?」他不能理解老男人的心態,說是成熟,倒像是怕事。
「我在乎的。」范群淺笑著,眼中有不容動搖的認真。「能與她交往成為男女朋友並不容易。她的感情不輕易為人開啟,而我用了二年去思慕她,千辛萬苦才能接近她到現在的情況,我是她的男朋友,不代表我應該依恃著這種身份去干涉她的一切。」
不愧是當老師的,很會說話!不以為然卻又啞口無言的高開熹只好宣佈第二條罪狀。
「如果羅紅對你很重要,那你怎麼忍心不顧她的感受,仍是與一大群女人來往?像我從上個月決定要追她之後,就沒有與其他女同學吃飯玩樂了,倒是見你天天浸在女人堆、樂不思蜀。」上回才送走了一批日本女學生,這次又因學校辦了個日語辯論比賽,交付范群當籌辦人員,天天黏在他身邊的莫不是各學校日語系的老師(大多是女姓),就是參賽的女學生。結果高開熹偷偷算了算,范群平均有三分之二的時間耗在別的女人身上,而留給羅紅的時間卻不到五分之一。
「我沒有樂不思蜀。」范群好笑的打量這個大一小男孩。怎麼著?他是在為他們的戀情跳腳嗎?「謝謝你的關心。」
斑開熹當場跳腳!
「我才不是關心!我只是看不懂你們談的是哪門子戀愛!白開水都比你們有味道得多!」
范群好奇的問著:
「在你們年輕人的眼中,戀愛應該是怎樣的呢?」好可憐,二十八歲的他在十九歲的男孩眼中已是不得不服老的老一輩了。
「狂烈、絢爛、如膠似漆,即使不相見也用call機call著一些愛情蜜語,無時不刻知道對方在哪裡、做著什麼。就知道你們日本男人沒情調!電視劇中都演著女追男的劇碼,沒有一個男人主動的,嗤!」
這……就是年輕人的戀愛註解嗎?
「我想你們八成還沒有kiss過,天啊!我真受不了你們這種活在民初時代的人!」
「或許我不太懂年輕一代的愛情,但真心去愛一個人,尊重她是很必要的,不該以「進展」來推定感情的深度。至少,我不以為羅紅會欣賞有人企圖干涉她的一切,硬是宣稱為愛她、保護她。難道她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判斷好壞是非嗎?羅紅雖然年輕,但性格沉穩,我就是被她的淡雅氣質所吸引,你不也是嗎?」
這老頭子似乎總是以老師的身份在與他談,當他是不懂事的毛小子似的。高開熹恍然道:
「你休想「開導」我去放棄羅紅,我依然覺得比你更適合她!」
范群搖頭。
「我並不想勸你放棄她。當然,其實你並不曾擁有,也就沒有所謂的放棄。你來找我談,我也就順道談了些自己對感情的看法。」
實在太討厭他溫文的笑臉與氣定神閒的態度!所以高開熹直接說出范群最大的一條罪狀:
「最後,我想說的是,如果你日本的家人不能接受羅紅,你就不該自私的去追求她,然後帶給她一連串的困擾。搞不定自己的家人,算什麼男子漢!」
稍早時羅紅上公車走人後,房車內的日本老人下車問了他一些話,由另一人翻譯。高開熹沒有回應太多,倒是知道那個小日本佬八成與范群關係密切。
滿口呱啦呱啦的日語,睥睨的神氣,要不是念在他年事已高,老早一拳K過去了。站在台灣的土地上,還敢露出那種高傲的表情,也不想想日本的經濟今非昔比,擺什麼嘴臉?他幹嘛不隨泡沫經濟一齊消失掉算了?
范群愣了一愣。
「什麼意思?」
「也就是你麻煩大了。」緩步踱過來的秋晏染接口說著。她過來日文系所這邊找人,也正是為了這件事。因為趙令庸在上飛機前打電話告訴她,他老兄在出境前瞄到一名「疑似」日本川端集團總裁的老人,要她知會范群一聲,也就是警告范群無論如何都不許有人傷到羅紅一丁點。
嗤!比呵護她這名女朋友更甚,天曉得趙令庸幹嘛這麼慎重對待羅紅,太超過了些吧?何不索性追來當女朋友算了。
念在那個既促狹又冷漠的男人難得有一點溫情放送他人身上,加上羅紅又是表哥的心上人,她只得驅動她懶得理人的身子來做一些雞婆事了。
「小秋,到底是什麼事?」
「我認為你那位至高無上的爺爺可能來台灣了。首要就是解決他不中意的孫媳婦人選。」可憐表哥小心翼翼的守著一份感情,還不見它茁壯呢,就來了這麼多企圖拔除情苗的辣手。
「是嗎?爺爺找上羅紅了?」他以為他已在電話中與爺爺達成共識了。他老人家不是同意絕不干涉他在台灣的一切了嗎?
「那個老人很生氣,因為羅紅根本不理他就上公車。」高開熹就是欣賞佳人的冷然味,至今回味不已。
「我去找他!」范群再也沉不住氣,轉身欲往停車場走去。
秋晏染拉住他。
「表哥,在找老頭子之前,你是否該有點打算?中午我從公司過來時,羅太太很含蓄的告訴我,他們一家子基本上已允了你追求他們的掌上明珠,可是你又決意這學期完後回日本,那往後呢?有什麼打算?讓女方懸著一顆心不好吧?羅紅是一定得在台灣完成大學學業的。如果想分手就趁早。」
范群回身輕拍表妹的手。
「我的父親能四年內出入境台灣五十次,我當然也行,我相信,只要彼此心意夠堅定,距離就不是問題,如果感情下得不夠深,就是天天相對,咫尺也會是天涯。」他揮手,快步離開。
「他憑什麼這麼自信滿滿?」高開熹不悅的哼叫。
秋晏染上下打量這個陽光男孩,抄過了他手中的籃球,對著他錯愕的表情道:
「你才奇怪,憑什麼質疑一對感情穩定、性情堅貞的戀人?他有自信,是因為他選對了人。」好久沒打球了,還真有點手癢。「喂,有沒有空?我們來鬥牛。」
不待他回過神,她早率先一步奔向籃球埸。
斑開熹只能愣愣的追上去。
不是沒有獨佔心的,我的愛。
多渴望將你隱藏於心口,緊緊的以愛供養。阻隔所有可能的風浪寒潮。但那會遮敝你世界。愛情不該是一座拘束的牢,生命也不僅止於愛情世界。
你待我一如我待你。相契在你給我自由,讓我能夠呼吸也能夠愛你。吾心亦然。
如果狂風巨浪代表一份愛情的驚天動地,且讓我衷心期盼,我們以愛守護的情苗,茁壯於平凡中。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