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之後呢?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又是怎樣回到家的?凌筱嵐皺起秀眉,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事,低著頭等著綠燈。
她昨晚應該是在蕭泫然的車上睡著了,那——
白嫩的小臉突地添上了一抹粉霞,嘴角慣常的弧度也變得更彎了,帶著一絲微妙的動人。
那——昨晚應該是蕭泫然把她抱上去的?
想到他抱著她回房的情景,白嫩小臉上的粉紅變得更紅了。
「筱嵐,筱嵐,凌筱嵐!」高聲叫喚零距離地響起,讓想事情想得出了神的凌筱嵐嚇了一跳。
抬頭瞪大眼看著貼著她耳邊大叫的,一臉氣呼呼的關娟。
凌筱嵐片刻即恢復平常的臉色,笑道:「關部長,您嚇了我一大跳呢?」
「還怪我?」關娟嬌瞪了她一眼,懷疑地看著她,說:「是你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站在大路中間動也不動的,還紅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到她的話,凌筱嵐臉一紅,連忙扯開話題——
「關部長,這麼早,您在這裡幹什麼?」
公司在對面,她走過來這邊幹什麼?
「說起來,就氣死我了,還不是多虧了那個該死的管理部的李經理,明明昨天跟他說好了我今天早上有一個室內拍攝場景要用木板來當道具,叫他讓人在昨天下班前送到拍攝場地去。誰知,他竟在今天一大早來電,說他昨天忘了,叫我現在去搬,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樣了。」關娟一臉痛恨地說,握緊的拳頭像恨不得狠狠揍人。
真是可憐啊,看著幾步外那幾個拉車拉得氣喘兮兮的男同事,看看她身旁裝在拉車上的那一大堆疊得比她還高上半個頭的木板,再看了眼,不遠處的另外幾車同樣份量十足的木板,凌筱嵐一臉的同情。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雖然明知她幫不上什麼忙,他們也不會要她幫忙,但客氣話還是必須的。
關娟一臉懷疑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材,最後不屑地說:「不用——啊!小心啊!」
誰知道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後面跟著她的,卻因為紅燈而在對面停下來的木板,在拉車的人一個控制不好下,左右搖晃了幾下後,「轟」地一聲,驚天動地地全部倒在了地上。
「該死的!」關娟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隨後轉頭對她說:「這下真的要你幫忙了,你先幫我看一下這些木板。其他跟我來,去幫他們把倒下的木板搬上車。」
說完就黑著嬌容帶著其他幾個男同事快步走了過去,看都不看她一眼。
被強迫中獎的凌筱嵐看了看她身邊高她半個頭,剛好可以幫她擋去早晨的陽光的木板,聳聳肩,聽話地站著不動。
這個時候的路上是最多人的,上班的上班族,上學的學生,賣菜的中年婦女幾乎都是這個時候出門的。環視了一下周圍,那種被人圍著的感覺,真好,這才感覺她真的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了,她是真實生存在這個世界的。
不遠處有幾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年在玩著滑板,幾個男生打打鬧鬧地向她這邊,比賽著滑來,屬於這個年齡的純潔的燦爛笑容,看起來竟比太陽更耀眼。
不論他們之間的打鬧還是他們臉上無邪的笑容都不是她曾經可以擁有的,她的學生時代,也是在凌家那間空曠寂寞的大屋裡度過的。沒有同伴,沒有笑容,有的只是永無止境的學習的寂寞,她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幽靈一樣靜靜地生存在那裡,在她以前的世界裡,只有滿滿的靜默。現在她終於可以像其他人一樣,站在陽光下,像個平凡人一樣。
「啊——小心啊——」突然響起的驚聲尖叫驚斷了她的沉思,回過神,她抬頭,看向發出尖叫的關娟,從她的睜大的鳳眸中看到了恐懼。
她還沒來得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就感覺到有一個黑影飛撲過來,一把把她壓在地上。
清冷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湧來,把她包圍在其中。
抬頭,餘光看到驚恐萬狀的那幾個玩滑板的高中生,接著是看到一張清俊的面容,面無表情,雙眼幽深,深深地看著她。
然後,是一塊塊厚重的木板拍打在身體上的沉悶的聲響,一聲一聲地傳進她的耳裡,在她的心裡無限擴大,讓她的心像被什麼緊緊揪住般,痛!
被他緊緊壓在胸前的臉,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事,但把她摟得緊緊的,像在承受極大痛苦的頎長身體繃得僵硬。她睜得大大的雙眼一痛,眼前一黑,就聽到關娟的驚叫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飄忽得讓她聽不清楚。
只感覺到他的懷抱好熟悉,好熟悉,熟悉得讓她覺得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在一個沒有雲的夜晚,在凝霜一樣的月光下,像這樣膩在他的懷裡,對著他笑得燦如桃花,對他撒嬌地說著任性的話。
而他雖然淡然著臉,卻目光溫柔地看著她,風吹落的樹葉,落在她的發頂上,笑意染上他的雙眸,伸手幫她拿下樹葉,他的手一轉,按在她腦後,突然低頭印在她唇上的吻,帶著清冷的氣息卻溫柔得讓她——淚流滿面。
再睜開眼,入目的是全然的白色,白得讓她一時適應不了光線的又閉上了眼。在心中默默數了幾下,她才重新睜開雙眼,這次她終於看清了她所處的地方。
醫院。
動了動手腳發現沒什麼疼痛的跡象,她從床上爬起來,拉開被拉上的窗簾,刺目的陽光射進,凌筱嵐瞇了瞇眼看著窗外。
高掛空中的太陽說明現在是中午時分。
大致回想了一下,就可以猜到一定是那幾個高中生,玩滑板玩鬧時不小心撞到了她身邊的木板,然後——
蕭泫然!
如果她沒看錯,暈倒前,她看到的是蕭泫然,那樣夜黑幽深的眼眸,不會錯的,是他!
凌筱嵐心一窒,臉上一白,急忙推開門,衝出去。
衝出房門才想起自己不知道他的病房在哪裡,凌筱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拉住經過的一名護士,問道:「蕭泫然在哪?」
護士似乎被她臉上慘白的顏色和淒啞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愣了半晌,才說:「小姐,我不知道哪位是蕭泫然,你先不要激動,你先告訴我他是因何進院的,我幫你查一下。」
「他是因為被木板壓傷送進來的,應該是早上。」雖然想說服自己要冷靜,但說出來的話仍是帶著止不住的顫抖。
打開手中的記事本,找了一下,那位護士向她一笑,說:「他在502病房,這裡直走轉彎第一間房就是了。」
連謝謝都顧不上說,凌筱嵐馬上衝過去。
推開門,看到的是與她醒來時的房間一樣,純白的白色空間。
蕭泫然靜靜地趴在病床上,臉色慘白,但從他隨著呼吸而微微起伏的後背可以看出,他仍存活著。
「凌小姐?」
驚奇的喚聲喚回了她的神志,她抬頭,這才發現坐在蕭泫然病床旁邊的蕭欲泣。
「蕭師傅。」出口的聲音沙啞且還帶著微顫,讓兩人都嚇了一跳。
「你這麼快就醒過來了?你是過來看大哥的吧,快進來。」
默默地點點頭,凌筱嵐由著他扶著走進房內,目光緊緊地盯著床上的人。
「他的傷——」
她詢問地看向他。
「不要緊,只是背上有一點損傷,不是很嚴重的,只是有幾天要趴著睡覺而已,醫生說幾天後就可以出院了。現在醫生幫他打了止痛劑,他才會昏迷不醒。」
她又默默地點點頭。
「對了,醫生說你最好也留院觀察一晚,明天再出院,你要不要跟家人聯繫一下。」蕭欲泣有些擔憂地看著她過於慘白的臉色。
「我不用——」剛想說她不用留院觀察,像又想起什麼,她閉上嘴一會,才繼續說:「不用告訴家裡的人,他們不在這裡。」
「那你安心在這裡住一晚吧,反正這家醫院的主人都已經習慣了為我大哥的事在瞎忙,真不知道那姓董的是不是前世欠了我大哥的……」
他還說了些什麼,她已經沒再聽了,眼中滿滿的只有躺在床上,蒼白著臉,閉上夜黑雙眸的蕭泫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