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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如我所願 第8章(1) 作者:針葉
    時間一滴一滴,看似慢實是快地流動著。

    Z大的校園,綠綠蔥蔥,四五米高的綠葉上,處處懸著碩大的綠色杲實,散發著青青澀澀地誘人芳香。

    六月,芒果未熟,斯人將去。照舊是瘋狂地發洩即將離去的傷感,在一波又一波的離別會、歡聚宴後,Z大也得到初時的寧靜。

    七月,喧鬧遠離,人去樓空。青幽幽的芒果搖曳枝頭,等著兩個月後另一波新喧鬧來臨。

    該走的走,該留的留。景物不會因人離去而有所改變。若說真要變的,是人的心境。當所有的情感寄於自然中,便有傷春和悲秋。

    於學生公寓外的果樹下,呆立著一個人影,面無表情的入定已近二小時。只有間或流露的憂鬱目光,方自讓人肯定不是蠟像。

    人雖呆立,心思萬般洶湧。

    畢業了,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那孩子啦。

    泛起濃濃的心酸,顏諾扯動嘴角,露出一抹難看的笑意。是他將那孩子趕走的,為什麼如今卻又戀戀不捨?

    做人真矛盾。在內心深處,他也期冀著方舶帆能回來找他吧?不管生氣或是冷言冷語,方舶帆若能回來,表明心中真的是有他存在,所以才會在意。

    呵,他也希望真是如此。可,一次也沒有。

    自上次抱著電腦離開,方舶帆似乎從眼中消失一般。就算他刻意在上課時間藉故跑到大四機電系的課室外,期望能在下課時可以無意撞見方舶帆。但,未能如願。掙扎良久,他仍無法對那孩子做到不聞不問。終於,在畢業典禮上,如他所願地見到了方舶帆,卻也只能遠遠地立於角落裡,看著他與朋友談笑戲鬧,看得……心痛!那孩子似乎完全忘掉他的存在。

    究竟,是他不夠狠心,還是方舶帆本就無心,只當兩人相處的日子為調劑生活的消遣。

    雖然口口聲聲方舶帆對他只是雛鳥心態,實際,他仍希望那孩子能真心接受他的,不是嗎?否則,他為什麼頂著七月的驕陽,癡癡地站在學生公寓外,即使心知肚明早已人去樓空。

    正因為希望方舶帆能真正接受他,而不是將睜眼後見到的第一人當成喜歡的對象,所以,他拒絕了那孩子稚氣的示愛。

    那不是愛,是感激呀。

    唉……思念,一如既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戀上同類,終究……是禁忌。

    顏諾當然沒那麼多光陰去分桃斷袖、繡被於鄂君;他只是想借長長的假期悼哀自己的第一次心動,順便研究那狗屁愛情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害得人整天茶不思飯不香的。瞧,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身體不適為由,婉言謝絕了隼洋企業心理指導的邀請,也以此告知父母作為推辭回家的緣由,整天將自己悶在屋子裡,除了發呆,就是食不知味,再不然,就盯著書本坐到夜半月明。

    至始至終,他愛方舶帆。他肯定。

    為何在方舶帆說愛他時,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喜悅?終究,他還是怕……怕方舶帆會恨他。

    舉凡世間事物,總愛被人們一分為二,美其名曰所長所短。因此,同性相戀也照套不誤。要麼是天生的性向,要麼則是人為的。天生的性向至今醫學界也沒什麼太斐然的成績,他當然不會研究;而人為的因素就多了,環境、利益、他人的引誘、特殊遭遇等等,均可能將人導向同性的軌道。

    顏諾害怕的,是他對方舶帆的引誘。

    雖有人生不能假設,歷史不可改寫一說;可顏諾滯悶的腦海中偏偏閃出無數個假說來。

    如果當初他沒抽中大三機電系的紙條,便不會遇到方舶帆,當然更不可能愛上他。很可惜,他抽中了。如果當初不點方舶帆去辦公室,就不會和那孩子談個人愛好,兩人也不會由陌生到熟識。很不幸,他點名了。如果當初他不指點期末考試給方舶帆,那孩子就不會特地跑去謝他,進而兩人更加熟悉。很抱歉,他洩題了。如果當初他不主動邀方舶帆共度新年,那孩子就更不會將他當成朋友,甚至說喜歡他。很……心悸,他主動得連自己想來也驚異。

    如果當初……

    「老天!」哀歎著,顏諾無奈捂臉,不敢再繼續如果下去。

    若真要追究,他的確是罪證如山、罪無可恕。種種「如果」的前提全是他造成,除了哀歎「老天」外,他有什麼立場為自己辯白?

    的確是他引誘了那孩子呀!無論當時的行為是衝動或是主動,在他潛意識深處,始終存在「讓他知道我愛他」的念頭,反映在行為實際中,就是兩人關係由陌生而日漸熟稔,直至……

    所以,他怕。怕方舶帆一旦瞭解到真相,對他口口聲聲的愛會變為含怨帶怒的恨。

    「SHIT。」盤腿踡縮在沙發上,顏諾擠出幾年不曾使用過的單詞。

    思緒飄飄忽忽,遠射星空。留下屋內一尊人像,發呆。

    「教授,Morning。」

    「阿帆,有事嗎?」拉起搭在肩頭的毛巾,顏諾擦去額上汗珠,盯著路面不知名的一點開口。這孩子幾個月無聲無息,如今突然出現,不知……

    深深地盯著他擦汗的動作,方舶帆半晌道:「我還要稱你為教授嗎?」

    「什麼?」顏諾不明他天外飛來的一句。

    「阿諾。」輕輕叫著,方舶帆似在低喃。

    渾身一顫,顏諾如遭電擊。匆匆抬頭,讓眼前人看到他瞳中的不可置信。

    「畢竟我已經畢業了,稱呼你為教授不太合適,你說對嗎?」拉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方舶帆深沉的眸中看不出情緒。「為什麼你總是認為我有事才找你?我讓你感到很麻煩吧!」掀動嘴角,方舶帆自嘲。

    「不……」囁囁低語,顏諾斂住眸中的傷痛,抬頭看向方舶帆。

    「你在怕什麼?」不理會他游離的眼神,方舶帆劈頭就是責問。幾個月下來,他的修養不但沒變好,反倒有愈演愈壞的趨向。「有時間嗎?」他問。

    「有事?」似被說中心事般,顏諾躲閃。

    「哈,又是這句?」諷刺冷啍,方舶帆難堪。到底怎樣才能讓顏諾接受他?說愛他,他當你是雛鳥;說喜歡他,他當你是感激;說一起生活,他卻冷言以對。他甚至放棄自尊來找他,他依然是一句「有事」,情何以堪哪!「晚上有時間嗎,到這個地方來看看。」

    貪戀地看著蒼白的容顏,方舶帆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卡片遞給他。

    「什麼地方?」接過卡片,顏諾掃掃地址,問。

    「一個你想不到的地方。」玩味地吐出一句,他笑,卻無曖意。

    就這麼你盯著我,我盯著卡片,兩人僵硬地對峙數十分鐘後,方舶帆突然開口,「我想問一句,你……你那天在辦公室說的話是真的嗎?」

    「哪天?」莫名其妙地抬著,顏諾對上蹙著濃眉的眼。

    「你和那肖教授在辦公室的時候。」貼近一步,方舶帆緊盯不放。

    「和肖老?」他的貼近令顏諾運動發熱的雙頰更加滾燙。不露痕跡地後退,顏諾無力思考。

    將他的退縮收入眼中,方舶帆發現眼前的人似乎真的很怕他的靠近。「你真的在怕!」不是懷疑,是肯定。

    「我怕什麼……」頭腦尚未理清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又被他突兀地第二個發問弄得更亂。

    「算了,晚上有空嗎?那兒黃昏時開門,別來太早。七點過後才行。」無意再說什麼,方舶帆轉身離開。

    幾乎被半拖著的顏諾不可置信地瞪著眼,至進入這個「傾吧」開始就不曾神志清醒過。這個……這個……到底是什麼酒吧,為何他會感到涼氣自腳底不斷往上湧。

    這兒到底……不顯痕跡地看看四周,顏諾背脊冷汗涔涔。如果他想得沒錯,那甫進門時忽來的怪異感覺和門前侍者意興盎然的眼光,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臆測著,他猜問:「這兒……是……」

    「沒錯,就如你眼中看到的,這兒是Gaybar。」方舶帆貼上他耳邊低語。

    「阿帆?」吃驚地瞪眼,顏諾不相信方舶帆居然建議他來這種地方。這孩子,真的沉迷於同性間的愛戀?甚至……開始墮落?

    「我們回去。」突地拉起方舶帆,顏諾牽扯嘴角,拉出沒有笑意的弧度沖在場一對情侶點頭示意,意欲拉人離開。不料方舶帆順著他的力道就勢一帶,便傾身倒向早已準備好的寬闊懷中。

    「既然來了,不如多玩會兒。」溫熱的氣息拂過耳邊,顏諾一顫。

    「啍!」不屑地移開眼,顏諾掙開懷在腰間的鐵臂,俊顏因怒氣而熾熱。環視場中一張張近乎瘋狂的面孔,以及黑暗處閃爍的尋找獵物的侵略目光,他臉色更沉。

    「阿帆,你幹什麼?」突然撞進一個硬硬的胸膛,顏諾頭暈眼光之餘,只能無奈低叫。

    「我喜歡你。」在他耳邊輕道,方舶帆並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四個月了,壓抑了四個月,終於又擁住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教授了。當初負氣離開,只因他的話太過傷人;反覆思量,終於明白自己是真的愛上這個視他為雛鳥的細心教授。似乎沒有緣由,就那麼愛上了。所以,總是忍不住地想親近他,想擁他入懷。每每無意識地來到他家前,只為看他一眼,讓自己思念得不至於太難受。

    為了能與他站在同一地平線,畢業短短兩個月,不僅他前期設計的保全程序通過修正測試,工作業績更是令上司笑瞇了眼。今晚讓他來這酒吧,只想告訴他,他並不是他口中的雛鳥,他會長大,他會自己飛翔,他也能自己飛翔,而且,他更能夠……愛他。

    「我愛你。」

    「我並不經常來這家酒吧。你可以放心。」坐在公園的鞦韆上,方舶帆輕輕晃動纜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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