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衰那,她明明已經等到夠晚了才跑回來「動手』的呀,怎麼這時候還會殺出一個管閒事的路人甲咧?
他是誰?該不是巡邏的便衣警察吧?!
「好痛!」
她將手伸到腦後,拚命想護住自己的寶貝秀髮。
這個人真是夠粗魯了,居然這麼用力抓女人的頭髮!
「哼!」傅子隸冷嗤一聲,鬆了手勁,但是他的左手仍舊緊緊地抓住她的右手臂。
「知道痛就好,會痛表示你還有人性。」
「什……什麼意思呀?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她迴避著男人如刀鋒艇銳利的視線,一張臉佈滿了可疑的紅暈。
「小姐,你剛剛做了什麼好事,別告訴我你全都忘了。」他揚起半邊嘴角,極為諷刺地說道。
同行中,誰不知道這間診所就等於是他傅子隸的第二生命,是年紀輕輕的他最引以為傲的成就。結果,這個女人居然莫名其妙地跑來大搞破壞?簡直是太歲爺頭上動土,活得不耐煩了!
「我、我做了什麼事情,你有證據嗎?」宋羽軒仰著下巴。很「欠揍」地說道,其實她的兩腿膝蓋早已經打不直了。
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睜著眼睛說瞎話原來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這個男人不單是長得人高馬大,就連那張臉都冷得跟哈爾濱的冰雕似的,讓人看了不寒而粟。
雖然他的確是長得挺迷人的,五官及輪廓皆堪稱一流,但她現在可沒那個心情去欣賞他的外型,她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你快點放開我幄,不然我要大叫了。」她困難地嚥了口口水,虛張聲勢地說道;可是,她抖個不停的雙腳已經完全洩漏了她心中的恐懼。
傅子隸搖著頭,毫不費力地握緊她的手臂。她根本沒什麼肉,皮包骨似的,而她渾身發著抖卻還硬要逞強的模樣,實在是令人發噱。
「沒關係,你叫呀,你最好叫大聲一點,省得我還要打電話報警。」
「報……報警?」
羽軒一聽,腳更軟了。
那對如子夜般深邃的黑眸,確實是一點溫度都沒有,說不定他真的會把她給「扭送法辦」?!
宋羽軒還來不及尖叫,便感到上臂一緊,那男人拉著她,回頭就往診所的方向走雲。「跟我走,我要去看看你到底在鬼畫符些什麼。」如果她只是個街頭藝人,閒來無事便在他牆上即興創作的話,他倒是可以考慮原諒她。畢竟,這種「人才」在台灣還算是少見呢。
「不要,我不要去,你放手呀……啊……」
儘管宋羽軒叫得是聲嘶力竭,兩隻鞋底都被拖得發出嘰呀音,然而傅於隸強烈的決心卻沒那麼容易改變……
待兩人拉拉扯扯、好不容易回到案發現場,傅子隸先是兩眼一瞠,接著就是驚天動地的一陣暴吼。
「這、是、什、麼?」
變態?戀童屁?色狼?老牛吃嫩草?!連「癖」都寫錯了!
「什麼意思?你給我解釋清楚。」他指著那扇慘不忍睹。被「題」滿了難聽字眼的鐵卷門,差點沒當場口吐白沫。
「意思?意思就是說……就是說……」這還用得著說嗎?她都已經寫得夠清楚了。
宋羽軒縮著肩膀,戰戰兢兢地斜眼瞄著盛怒中的陌生男於。不妙,他該不會「正好」和這家診所有什麼關係吧?否則他幹嘛氣成這樣?
「你……認識這個傢伙?」她朝診所努努嘴,然後嘿嘿訕笑道。
傅子隸先是瞇著眼睛瞪視了她一會兒,然後無聲地點點頭。
好哇,這女人連他傅子隸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就敢跑到他的地盤上來撒野?還敢說他是……變態?!
喝,自他懂事以來,只有聽過人家喊他神童、天才、名醫、在世華佗、偶像、大帥哥……可還沒聽過有人敢這麼罵他的,這女人若不是瞎了,便是精神異常,是個肖子!
「你說傅子隸『變態』,想必你一定很『瞭解』他這個人嘍?」他放開她,兩手環抱在結實的胸前,像個巨人一樣俯視著那張快要被汗水淹沒的小臉。
「呃……那個」宋羽軒拚命揮著汗,她明明不覺得自己有錯啊,可是一看到這男人陰森冷笑的樣子,她的背脊便一陣涼,正義感全數都陣亡了。
「說啊!」
「那個……或許是我誤會了……」老天,她好想去死!
「你不用拐彎抹角了,直接把你心裡的話說出來吧!」傅子裡鼓勵般地拍拍她的肩頭,一雙濃濃的劍眉揚得高高的。
沒關係,不管接下來她要說些什麼,他都會很有雅量地把它聽完,然後再決定該怎麼「處置」她。
總而言之,這個小傢伙很……有趣,今晚他是跟她耗定。了。
「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知道的話,那我就告訴你好了。」小手招了招,她示意他靠近些。「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讓你嚇一大跳,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喔。」她小小聲的說著,甜甜的氣息輕輕搔刮著博子隸的耳膜。「其實啊,我也只是看不過去而已,你別看傅子隸是個醫生,其實他背地裡呀……居然誘拐未成年少女耶!」這可是她親眼所見,千真萬確的事實喔,信不信就由他了。
「誘拐……未成年少女?」聞言,傅子隸先是挑高了眉,接著他狂吸一口氣。
「你……?!」
簡直……簡直是胡說八道!
想他堂堂一個外科精英,隨隨便便手一招,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說他喜歡十成年的小女生就已然是侮辱他的眼光和品味了,更何況還要用「拐」的?哈,那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傅子隸握拳瞪著眼前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小女人,心裡不停地想著——他是該一把掐死她?還是割掉她的舌頭?或者乾脆撕爛那張小小的嘴?
他天馬行空地想像著各種凌虐人的好方法,然而,卻也只是想著,兩隻手只握了握拳,不久便又鬆了開來。
她的個頭那麼嬌小,只怕真是一捏就死了?而且,那雙澄澈的大眼又是如此無辜地瞅著他,好像他才是欺負人的大壞蛋一樣!嘖嘖嘖,其實看仔細了,才發現她的五官真的都好可愛呢,就像……
天啊!傅子隸突然仰天深吸了口氣。
他到底在於嘛呀?這個小魔女剛剛才毀了他診所的門面,而且還振振有詞地「指證』自己是個有戀童症的變態……大辱當前,他居然還有心情沉迷於敵人的美色?!
他忽地垂眸。「幹嘛盯著我看?我臉上有什麼嗎?」他沒好氣的說道,刻意忽略女孩所帶給他的悸動。
「不是,因為……你的表情很嚇人,你在生氣?」宋羽軒觀看著他,無辜的模樣就像闖了禍的小狗般,無知卻惹人憐愛。
他幹嘛要生氣呢?
他又不是傅子隸,犯不著如此這般的反應過度吧?他的樣子,活像被臭罵的人就是他一樣,他……
老天,不會吧?!
宋羽軒張著嘴直往後退,可愛的粉臉由驚訝轉為尷尬,再由尷尬轉為恐懼。
「哼,現在才發現,是不是太遲了點?」傅子隸喀啦喀啦地活動著指關節,並且一臉陰笑地朝她跨近一大步。
「等等、等等……」細白小手擋在身前,羽軒跟著往後退了兩步。「你……你真的是……『他』?」羽軒指指鐵門上,那三個快被「淹沒」的斗大字體。
傅子隸,他是傅子隸?老天,他居然就是傅子隸!
羽軒突然有些站不住腳,好慘,她今天到底走的是什麼運?怎麼會倒霉成這樣?
只見那傅子隸勾著嘴角,似笑非笑的,好像對她慌張的反應很是滿意。「你用不著這麼緊張。我這個人向來都很好溝通的,只要你能拿出『證據』,說得我『心服口服』,那麼今晚的事情……我可以考慮從輕發落,甚至既往不究,放你一馬。」當然,這機率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傅子隸不懷好意地笑著,除了把她扭送警察局之外,應該還有許多不錯的辦法可以懲治她才是……
喔……別這樣啦!
他那個樣子哪裡像要原諒她了?恐嚇她還差不多!
羽軒抓著身上的廉價包包,努力思索著。「證據,證據就是……我看見了,你送花給高中女生。」她眼睛一亮,想出來了。
然而,傅子隸卻只是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花?什麼花?我這輩子從沒買過花,你眼睛有問題!」
是嗎?「那……就當做是我誤會了吧,呵呵呵。」羽軒乾笑兩聲,人家死不認賬,她也甭逼著人家去承認了,免得到時候他惱羞成怒起來,倒霉的一樣是自己。
「我懂了。」突然間,傅子隸笑了,而且還用一種很「特別」的眼光斜睨著她。
「你喜歡我,對不對?」他早該想到的,接近他的女人多半是因為心儀他。
眼前這女人不過是醋勁大了些,手段「誇張」了點,說到底,還是和那些女人一樣。
宋羽軒傻了,這個人真是……
「先生,我想你是誤會了。」她朝他扯出一個無力的笑。
「喔,是嗎?」傅子隸環著胸,狀甚悠能地擺起了三七步。「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麼,你最好有個聽起來比較像樣的理由,好讓我打消報警的念頭。」
嘩,這個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呃,其實……其實問題也不全在你啦。」宋羽軒尷尬地笑了笑。「你知道的嘛,現在的大專院校多得簡直就像是?7-11樣,大學生滿街都是。」她忽地和他抬起槓來。
「嗯。」
「如果你家正巧也有一個高中生,你一定也希望他能和別人一樣,順利地升上大學吧?」
「沒錯。』傅子隸點點頭。
唔,這人還挺能溝通的?「那麼,如果這個小朋友因為『誤交損友』而荒廢了課業,你會不會想辦法幫助他步回正途?」她的眼神開始發亮。
「那當然。」
「這就對啦!」家羽軒開心地擊掌,慶賀他們終於達成了某部分的共識。
「對什麼對啊?我在問你亂塗鴉的事情,你跟我鬼扯些什麼東西!」傅子隸再也忍無可忍地衝到診所的鐵卷門前,用力地拍打著,他讓她給氣死了。
他想好好說的,他真的很想心平氣和的跟她好好談談,可是……這女人實在是太離譜了!
他仰起頭頻頻深呼吸,努力克制著繼續咆哮的衝動。對付這種言不及義的女人,耐心和毅力絕對是必要的。
「小姐,拜託你講重點好嗎?我可沒時間……」他低頭,正想搜尋小魔女的身影,卻赫然被眼前的黑影給嚇了一跳。
哇靠,這傢伙不知何時「飄」來了自己身旁,還皺著眉直搖頭。
「哎呀,你看你,真糟糕耶。」宋羽軒突地抓住他的手臂,搖頭晃腦地瞧著。
「你幹嘛那麼激動呢?我都還來不及警告,你的手就拍下去了。你看,這下油漆上沾到手上去了吧!」
她好心的掏出口袋裡的面紙,想要幫他把手拭乾淨,忽然一陣微風襲來,揚起了她的發,頃刻間,一股淡淡的、洗髮精的香味就這麼盈滿了傅子隸的胸腔。
她站得如此靠近,近到她暖暖的吐息就像搔癢似的,爬上了他黝黑的手臂。
傅子隸臉一熱,驀地甩開她的纖纖小手。
「啊,小心!」宋羽軒大叫,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手臂已然整只貼在鐵卷門上。
一種濕冷黏膩的感覺令傅子隸蹙起了眉,他緩緩地移開手,看著鮮紅色的濃稠液仲沿著手臂滴落。
「你……」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許多,一雙眼睛雖沒離開那只臂膀,然而辟哩啪啦的火星卻已經讓家羽軒冷汗直流。
髒死了,他新買的襯衫毀了。
「把你的身份證拿出來。」
「要……要做什麼?」她嘴上這麼問著,小手卻早已經胡亂掏著包包,將證件恭恭敬敬地奉上。
「明天天亮以前,把這裡給我恢復原狀,否則不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給揪出來,聽懂了沒?」他將她的身份證放進襯衫的口袋,臉上的表情絕對讓你永生難亡心。
好冷、好冷的語氣,好凶、好凶的眼神,嗚……簡直可以媲美電影情節中,那些黑社會老大撂狠話時的神情。
宋羽軒沒用的縮著肩膀,猛點頭,努力模仿小貓咪沒有的樣子。
「是是是,您怎麼吩咐,我怎麼做。」
只要他快點消失,要她做什麼都行。
台北的黃金地段,坐落於信又計劃區的某棟高級住宅大樓。
能在這兒擁有一方之地的,多半都是政、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因為這裡的房價高、戶數少,建商為了維持大樓的水準,甚至還要求買方必須出示可供證明身份背景的文件,以供參考。換句話說,有錢但沒地位的人還不一定買得到。
時值深夜,大樓氣派的花園中庭裡流水潺潺、燈火旖旎,著名的世界交響曲若有似無的流轉於水榭石柱之間。
傅子隸披著藍色絲質睡袍,半倚在十七樓的陽台邊上,狀甚慵懶地俯視著腳底下,這片用金子打造出來的歐式庭園。
他濃黑的眉聚攏著,同樣黑得發亮的眸子像在煩惱著什麼似的,好半天都沒動一下。
靜謐的大街上,忽爾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吆喝,接著.十幾部的改裝摩托車從大樓前呼嘯而過,然後慢慢遠去,終至恢復寧靜。
「噴,該死的。」
他拍了一下石砌的欄杆,然後轉身走回屋內,迅速地套上剛剛才脫下來的衣褲。
即使他已經累得要死了,即使他決定的事情向來都沒有轉園的餘地,然而,他只要一閉上眼睛,那張楚楚可憐的白皙臉龐,就會像鬼魅般地纏繞上他的心頭,讓他是睡也睡不安穩。
台北的夜晚並不平靜,除了飆車鬧事的青少年外,還有數不清的尋芳客及醉鬼、流浪漢等,穿梭在各個大街小巷。
她一個弱質女子待在外頭,難保不會碰上什麼麻煩事。
「嘖,早知如此,剛剛就叫她先回去,明天一早再來刷就好了」
傅子隸邊系皮帶還邊咕噥著,卻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嫌麻煩多些?抑或是擔心多一些?
五分鐘後,一部進口重型機車,從大樓的停車場呼嘯而出,轉眼間消逝在夜色中。
恍若空城的台北金融區,偶有一、兩隻流浪狗或流浪貓漫步而過。
「喵嗚!」
一隻黃色的虎斑貓為了閃避疾馳而來的機車,慌忙跳上了路中間的分隔島。
轟隆隆的引擎聲最後停在一家早已打烊的診所前,穿著黑色風衣的機車騎士熄了火,將全罩式的安全帽掛在後視鏡上,大步走進騎樓。
路燈昏黃,整條街上除了機車騎土以外,不見任何人影。
「她走了嗎?」傅子隸叉著腰,有些失望地看著鐵卷門上未干的油漆。
視線繼續往上移,最後停在他視線上方約三十度仰角處,他眨了眨眼,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倒忘了她個子矮,漆不到上面。」
因為油漆本身新舊色差的關係,所有新上的顏料到了某一個高度,便明顯的呈現波浪狀,高高低低的,想來刷油漆的人「跳」得挺辛苦的。
地板上,沒用完的油漆罐子安安穩穩地躺在鐵卷門邊,上頭還用石子壓了一張便條紙。
傅子隸好奇地走上前去,彎身拾起字條——
很抱歉,還有四分之一的地方沒刷完;不過我已經盡力了。剩下的油漆留給你,接下來就不關我的事了,永不再見。
倒霉的人
紙條上的字跡潦潦草草的,看得出來它的主人走得很是匆忙。
傅子隸揚起嘴角,修長的右手指探進了襯衫左邊的口袋,從裡頭掏出一張小小的證件。
「宋羽軒。
照片中,一個清麗的女子對著他巧笑倩兮。
永不再見?
長指利落地將字條折好,連著身份證一同收進口袋,傅子隸回身,走向停在路邊的機車。
他們,肯定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