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胡嬤嬤從一棵大樹後方現身,開口喚住了她。
「嬤嬤,您怎麼在這裡?是不是有話同我說?」金悠吃驚的怔了一下。
嬤嬤此刻應該和雷雨萱在一起,若是沒事,她是不會來忘憂園的。
「是不是雷雨萱怎麼了?」金悠焦急的問道。
「不,她沒事,我讓人看著她,她跑不了的。」胡嬤嬤道:「我來,是有個消息要告訴小姐。有關宋上顛失蹤一事,鷹王已經知道,他派了天鷹六將中的葉析和夏侯戈前來東北雪地搜尋宋上顛,小姐可得當心點,千萬不能讓宋上顛出了忘憂國,否則就麻煩了。」她謹慎的提醒著。
「嗯!謝謝嬤嬤,我知道了。」金悠點頭應道。「顛哥哥一旦出了這個園子,天鷹六將的那兩人一定很快就會找到他,到時可能連我們都有危險。」
天鷹六將向來聲氣相連、團結如磐石,若有人膽敢犯到其中一人,其他人就會群起予以反擊,而她卻囚禁了宋上顛,這事若教他們發現,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嬤嬤放心吧!我會很小心的。」金悠說完正想要走,胡嬤嬤卻面色凝重的再次攔下她——
『小姐,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就讓他走吧!你跟嬤嬤回西州,別教我老婆子擔心好嗎?」胡嬤嬤不死心的勸道。自從禁不住小姐的哀求而幫了她後,這幾日她幾乎是寢食難安,深怕有一天東窗事發,鬧出亂子來。
「嬤嬤,您別再勸我了,因為我真的好希望能圓這個心願。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他,想得都快瘋了!您央求我這事,我真的做不到。」金悠搖頭說著。
「好吧!」胡嬤嬤歎了一口氣,終於放棄說服她的念頭。「嬤嬤不說了,你快點進去吧!別讓他等太久。」
她催促她快點進去,自己則站在小徑上目送她離去。
小姐連宋上顛的日常起居飲食都一手包辦,不假他人之手,這樣的舉動後頭,其實隱藏著深切的愛意,就連老婆子她都瞧得分明,那個宋上顛究竟懂不懂小姐的心意?
☆☆☆
一進門,金悠就看見宋上顛背對著她站在窗前望著外頭的景象。她輕輕地喚了一聲,卻不見他有回應,於是先將手中的飯菜放置桌上。
「顛哥哥,你餓了吧!我炒了幾樣菜,你嘗嘗看。」她走到他身後問著。
宋上顛只是冷哼一聲,頭也不回,擺明不想理她。
「顛哥哥,你吃點東西吧!我知道你心裡不快,但是身子也得顧呀!」她不死心的再道。
「你除了會叫我吃飯外,還會說什麼?」宋上顛不耐煩的嗤聲道。
「我……」金悠愣了一下,跟著鼓起勇氣硬著頭皮伸手從後面輕抱住他的腰,「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所以我說什麼你聽了都嫌刺耳,但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自己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壞女人。我會做這樣的事,是因為我太喜歡你了呀!」她把臉埋在他寬闊的背,可憐兮兮的說。
「滾開!少拿你的髒手碰我,還有,你的身子肯定也乾淨不到哪去,所以離我遠一點,別將對付其他男人的那一套媚功用在我身上,我不吃這套的!」他嫌惡的推開她。
「顛哥哥,你誤會了,沒有其他人,只有你……」她眼巴巴的要解釋,話還沒說完就讓他的怒斥給制住。
「別跟我說這些,我不想知道!你這個妖女,滿口的謊話,沒一句是真的,就算你水性楊花、放浪下賤,都不關我的事!我惟一明白的是,像你這樣不知羞恥、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通常不是青樓女子便是紅帳軍妓,男人一遇到你們,大概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金悠心頭一顫,心酸得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下淚。
她錯了嗎?她只是想愛他而已,他為何非要這麼鄙夷她?
他如利刃般傷人的話,比她阿爹揮落到她身上的鞭子還厲害,將她傷得鮮血淋漓。
「顛哥哥,我不是不知羞恥,我會這麼做,全是因為愛你,你相信我,我真的很愛你!」她哽咽的道,小臉上爬滿了淚痕,楚楚可憐的纖弱模樣讓他愈看愈怒。
「哼!你愛我?在這之前,我根本沒見過你,那你又是如何愛上我的?」他口氣冷冽得沒有一點溫度。
「你不記得了?」金悠心驚的退了幾步,「是你說只要我長大,有聽你的話好好活著,就讓我跟著你……這些話你不會都忘了吧?」她急急問道。
「荒謬!我根本不曾說過這種話,你腦子有毛病!」
他想也不想的斥道,完全不當一回事。他瘋了才會招惹她這種邪教妖女!而且這一輩子他還沒給過任何一個女人承諾,又怎會允她呢!
「顛哥哥,你真的忘了我?」金悠簡直不敢相信。
「該死的!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要我記住你?何況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樣子,醜得讓人連看都覺得礙眼,你以為我該記得你嗎?」被她逼煩了,宋上顛口氣極差的猛地喝道。
「可是……」金悠想哭,「當時你說我長得好,不像個小乞兒;你還說,在你的眼裡,我是最可愛的,哪怕別人都當我是乞兒、嫌我髒,你也不會討厭我……」
「你說什麼?」宋上顛遲疑了一下,腦海中隱約閃過一些畫面,一時間他仍然想不起來。「說清楚,我何時對你說過這些話?在哪裡?」他追問。
「你真的都忘了?」金悠雙眼含怨的迎向他,「你明明說會一輩子記得我,要我別忘了那一天,所以十年來我每日每夜都想著你,還有那一個滿街花燈的夜晚,我全記得牢牢的,你竟然忘了我們的約定……」她心痛的掉下淚來。
「夠了!這到底干我何事?就算我們真的見過又如何?在我身旁出現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我從來不會費事去記她們的長相,何況照理說十年前你不過是個小鬼,我更不可能記得住了!」
宋上顛不耐煩的越過她,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對於她的回憶,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聞言,金悠的小臉整個暗了下來,她怔站了好一會兒後,終於忍不住問道:「難道你心裡連一個女人的影子都沒有?」
「哼!就算有也不會是你,她只能是雷雨萱。」他冷冷地說,故意要讓她難堪。
縱使他對雷雨萱沒有半分兒女情意,卻也是眾多女人中他比較看得順眼且不嫌麻煩的,所以他寧願記住雷雨萱的長相,也勝過看眼前這妖女的臉。
「你真這麼想?」金悠心痛的垂下小臉,接著幽幽開口,「即使你心裡沒有我也無所謂,至少現在你在我身邊,不會離開我。」她孤注一擲的伸手拉住他,「我不會讓你忘記我的!」
聽到她堅決的話後,宋上顛變了臉,「你想我記住你?行!那就讓我看看你有多與眾不同!」斯文俊朗的臉上突地出現一抹不搭的危險神情,跟著他使勁的反捉住她的手,將她扯過來壓在桌上。
他粗魯的撕著她的衣衫,臉上有一種金悠從未見過的殘忍狠戾。
「顛哥哥,你別這樣……」金悠大驚失色的伸手想擋下他,卻讓他火大的捉住雙手反壓制在頭頂。
「少裝什麼貞節烈女!你這麼費盡心思的要我留下,不就是為了想爬上我的床?」他無情的扯開她的破碎外衣,黑冷的眸子恣意欣賞她畏懼發抖的模樣。
「我沒有!沒有——」她倉皇的失聲叫道。她不敢相信他竟會是這個樣子……她不要啊!
「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宋上顛陰冷的低吼,然後猛地俯下臉封住她的檀口,粗暴的吮吻嚼咬著。
邪佞狂放的舉動,讓她倏地覺得有種不堪的感覺,身子更是抖得像風中落葉。
她難受的直掙扎捶打他,卻惹得他更加怒火中燒。
「怎麼?原來你喜歡這種欲拒還迎的把戲,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他狂怒的轉而啃咬她雪白的頸項。
「不!你住手!」她驚駭的嚷叫,一顆心揪疼得緊。
十年前那個待她極好極溫柔的顛哥哥去哪了?他不該是眼前這個殘忍無情的男人!她好怕這樣的他。
「該死!你哭什麼?這不就是你要的?」他暴怒的從她肩上抬起頭來!想也不想的將她心碎的啜泣聲以嘴封吞下去。
他的舌不斷的在她嘴裡翻攪,不管她的抗拒,就是霸道的與之交纏。
他狂暴的報復在她身上,卻彷彿事不關己般的冷冷看著她小臉上的驚惶和痛苦。
驚慌失措之下,金悠什麼都顧不得的使勁一咬,讓宋上顛吃痛的立刻甩開她,狼狽的抬手抹去嘴角流出的血漬。
「顛哥哥!我……」見狀,她愧疚的想伸手碰他,卻讓他鐵青的臉色給嚇得不敢行動。
「你真是他媽的該死!」喜怒向來少現於色的宋上顛,此刻竟有想打女人的衝動。
為免盛怒之下會一掌打死她,連帶連累到雷雨萱,緊握著拳頭的他狠狠地摔門出去。
☆☆☆
站在假山青池前,宋上顛憤怒的緊握著手,腦海裡漸漸浮現金悠說出的情景。
滿街燦亮的宮燈,將夜街照耀得如同白晝,他牽著小乞兒的手在燈海裡穿梭遊玩……
剎那間,宋上顛的瞳孔猛然放大,一臉不敢置信的錯愕。
他怎麼都沒想到她竟然是當時的那個小乞兒,當時他真的以為小乞兒是個男孩子!
「長大以後,我可以去找你嗎?」
「如果你能好好活下去,不再逃家到處遊蕩,我就答應你。」
當年他誤以為這番話只不過是她隨口說說,於是沒有多想的就答應了,結果她竟然當真了。
此刻,宋上顛有一種哭笑不得、懊悔不已的感覺。
「顛哥哥……」
不知何時,金悠悄悄的走到他身後,欲言又止的望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由後方拉住他的衣擺。
「你是不是生氣了?如果是因為我先前的態度惹你不快,那我向你道歉,你想怎麼樣都行,只要你別不理我。」她卑微的哀求著,但這樣的態度卻惹得他更加惱火。
「你非得這麼低聲下氣、毫無羞恥可言嗎?我都說討厭你了,為什麼你偏不肯死心?」宋上顛回頭凌厲的對她喝道,眼神中滿是鄙夷和厭惡。
「可是我喜歡你,就算你討厭我,我還是忍不住的想喜歡你啊!」說完,她委屈莫名的緊咬唇瓣。
「住口!你這個妖女,憑什麼敢對我說愛?你配得上我嗎?」他嗤之以鼻,伸手用力扯回自己的衣擺並推開她。
「我不是妖女!不是……」她因為他一聲聲的妖女所傷,心痛難忍的低喊了出來,「我叫金悠,我不是妖女,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出生在毒門,我不想的!」
就因為她生長在毒門,他就認為她也是殺人不眨眼的萬惡之徒,便看不見她一顆愛他的心,這個理由她真的不能接受哪!
「你姓金?」宋上顛突地將她扯向自己,「你跟毒門魔頭金也郎是什麼關係?」他突然大怒,幾乎要扭斷她纖細的臂骨。
「他是我阿爹。」金悠知道依宋上顛的精明,就算她不說,他終究還是會知道,她只得咬牙實話實說。
只是話一出口,恐怕在他的心裡,她將永遠都會是個邪魔歪道,永不得翻身了。
「你說什麼?你是那殺人魔頭的女兒?」宋上顛暗黑的瞳眸頃刻迸射出怒焰。她竟是武林中人人聞風喪膽的殺人魔頭之女?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從來沒有殺過人,就算阿爹逼我,我也不曾濫傷人命,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喜歡的。」面對他滿是指責的憤怒眼神,她心慌的連忙解釋。
「住口!我不想聽你的狡辯!只要你是那殺人魔頭的女兒,只要你是毒門中人,在我眼裡,你就是個邪道妖女,人人得以誅之!」他無情的伸手掐上她的頸子。
「為什麼?我只是愛你、喜歡你……我沒錯……」
在他逐漸使勁之下,金悠的小臉上爬滿了淚痕。她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她不能愛他?
「哼!愛?只是愛我,就對我下毒囚禁嗎?若是你討厭我,那我不就該死了?」宋上顛大怒,雙手的勒勁也愈烈。
「不……」金悠呼吸困難的勉強擠出話,「這……是你給我的……串糖球……我留著沒敢……丟,因為……我在乎和你……有關的每一件事……」她費盡力氣的從抽袋中拿出用紅錦布包裡的東西,抖開紅錦布後,她將吃串糖球剩下的竹籤舉到他眼前,滿是淚痕的臉蛋上有了一絲強擠出來的淒涼笑容。她是真的愛他啊!
宋上顛冷眼著她,跟著驀地鬆開勒在她脖子間的手。
「這是什麼鬼東西?破爛竹籤你也能把它當寶!」
他惱火的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竹籤,想都不想的就把它折成兩半,用力的往積雪的地上丟。
對於她的瘋癲、癡傻,他真的受夠了!
早知道當初他就不該多事,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寧願放她自生自滅,餓死凍死都是她的命!
現在可好了,瞧她給他帶來什麼麻煩,宋上顛氣悶不已。
「不——」金悠驚慌的尖叫出聲,淚落得更猛了。
她傷心的跌坐在雪地上,痛哭失聲的捧著已經斷了的竹籤。「你明知道它對我意義重大,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抬頭,淚眼迷濛。
「這不過是給你一個小小忠告,要你知道,世間的事不是你要怎樣便能怎樣的!」他不耐煩的使勁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若她還敢這麼死纏著他,下一次他的「忠告」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為什麼?我要求的並不多,我只想見你,想跟在你身邊幾天而已,你卻連一點點都不肯給我!」她哭道。
「那是你的事!現在我只想知道你把雷雨萱藏在哪裡?快說!她人呢?」他逼迫著她。
「你喜歡她是吧?」金悠淒然的笑問。她開始嫉妒起雷雨萱,為何生在雷家的不是她呢?
「再怎麼樣,她都比你這個妖女強,你說我喜不喜歡她?」宋上顛冷笑的回以嗤哼聲。
聽見他說的話,金悠悵然的看著他,彷彿下了什麼決定似的,她沉聲說道:「既然你愛她,我就更不可能告訴你她在哪,即使你恨我,我都要留住你!」她豁出去的說。
「那好!我們就來看看,到底是誰折磨誰!你要我把你記在心上,這一輩子是不可能了,我要讓你見得到我的人,卻進不了我的心!要我愛你,哼!別作夢了!」
他憤恨的甩開她,毫不留情的看著她撲跌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