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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愛情亮晶晶 第三章 作者:展菱
    晶晶陰鬱的表情已令陳鈴銖膽怯,一大早就心情不好的原因,她不用猜也知道。

    昨天宋志文到底問了什麼?或說了什麼?晶晶很想知道。

    「宋志文昨天到底說了什麼?」

    車子在十字路口前停下,陳鈴銖照實回答:「宋先生拿著帳單問我卡是不是你刷爆的。」

    「他這不是廢話嗎!你怎麼說?」

    「我說是呀,先生說還要多辦幾張卡給你。」

    晶晶不屑地「哼」了一聲,宋志文的反應超乎她的想像,他竟不光火,她在等著他來臭罵她一頓呢!真沒趣,一點也沒有報復的快感。

    「晶晶,這個週末有酒會,你務必要出席喔!」

    沒頭沒腦的陳鈴銖迸出了這句話,雖說這酒會的名目定會使她不悅,可是她真心希望晶晶參加。

    「什麼酒會?」

    「是宋太太的侄兒的訂婚酒會,因為臨時租借不到場地,所以太太說要在家裡舉辦……」

    「我不會留在家裡的,也不會參加什麼酒會。」

    現在正是上班時間,車行緩慢,陳鈴銖耐心地開著車,仍不忘使出渾身解數來力勸晶晶:「晶晶,你一定要在,宋太太說要替你介紹男朋友,她說……」

    陳鈴銖還未說完,晶晶就憤怒地回嘴:

    「誰要她多事?」

    「她說要介紹擁有博士學位的音樂家耶!會彈鋼琴的喔!而且聽說是慕名而來的,他跟宋太太央求,說一定要見你一面呢!」

    陳鈴銖急切的又繼續說:「宋太太的侄兒要和李議員的女兒訂婚,很講究排場的,光是花籃就要我訂了十幾盆,而且還有樂團來演奏。哇!如此盛大的酒會,我從來沒參加過耶!好期待星期六快點兒來呀!」

    陳鈴銖陶醉在自己幻想的思緒裡,彷彿此刻就置身音樂與美酒、美食裡了,卻被晶晶尖銳的聲音嚇醒。

    「專心開車!你知不知道剛剛差點撞上前面那輛車?」

    「喔。」

    陳鈴銖把心思拉回,心裡做了決定,反正,當天宋晶晶一定會被留在家裡的,因為宋晶晶想去哪,一定得依靠司機,她既不會開車,又懶得走路,屆時支開司機,相信她一定寸步難行。

    晶晶在美國時是個窮困的公車族,回了A省卻成了轎車小公主,這點,是陳鈴

    銖無意間得知的。所謂恃寵而嬌嘛!好日子過了三個月,要她回到從前那樣的日子,也有點困難。陳鈴銖不會讓晶晶逃跑的,她已構思好方法,讓她成為酒會中的一份子。

    停了車,晶晶還不忘帶走她的早餐,並低下頭在車門還沒關上前叮嚀了陳鈴銖:「中午順便幫我把我放在床頭的文件帶來。」

    真懶,晶晶愈來愈懶惰,都因為她漸漸依賴起陳鈴銖了,什麼事沒做或不想做,只要通知一聲,鈴銖就會替晶晶做好,無須有後顧之憂。

    這令陳鈴銖想起初次和晶晶見面的情景——

    晶晶回來一個星期時,閒來無事就是以一副敵對的狀態對宋家的每一個人,惹得宋志文頭大不已。剛開始他還能有耐心地對晶晶好言相勸,卻換來晶晶惡言惡語的一連串聽不懂的英語連珠炮似的轟炸,晶晶是罵得很高興,卻聽得別人一頭霧水。

    連八歲的星水都害怕得拉著宋志文:「爹地,我不要跟姊姊講話,她好凶喔!」

    雅雅也是睜著大眼睛說什麼也不願靠近她,因為晶晶曾指著她的鼻子罵:「小雜種!」

    宋志文只好找來陳鈴銖,她原本是要應徵小妹的,沒想到竟然是錄取成了宋晶晶的女「伴」。

    晶晶一看見陳鈴銖就沒給好臉色,甚至連話都懶得搭理,晶晶什麼事情都戒備著,處處提防陳鈴銖,如果陳鈴銖做了什麼事令她不滿意,常常就是:「你這麼笨,宋志文要你來做花瓶的嗎?」「笨死了!」「叫你別站在身邊礙事,你聽不見是嗎?」這些話都是陳鈴銖常聽到的。

    陳鈴銖剛開始很難適應,她畢竟是人生父母養的呀!也有自尊的。有時候她受不了了,就有衝動想收拾東西走人算了,可是,她能走去哪?

    國中畢業後做了女工,當女工的可怕日子她可不願再過了。現在家裡的經濟雖穩定,卻還是不能少她這份薪水,她一直希望再進修,不管未來如何,她依舊是個有美好夢想的人。

    後來一旦晶晶惡言相向,陳鈴銖也不會有不舒服的感覺,因為她想到自己的媽媽,不是也常發脾氣罵人,而那時一定是爸爸又出去賭博了,媽媽的內心惶恐不安所導致的,其實媽媽的心腸很好呀!卻難免罵出難聽的話來。所以,她試著原諒晶晶,也可以說是習慣了。

    晶晶由防備到依賴她,從惡言相向,到現在已漸漸溫和的對待,陳鈴銖已經很滿意了,她愈瞭解晶晶,也就愈想成為晶晶的朋友。

    沒有人能永遠不露笑臉的,人生已經夠苦了,怎麼還能苦著一張臉面對人生。儘管晶晶的心中有恨,卻一定也能化解。但用什麼方法好呢?

    愛!嗯,一定要把那個音樂家介紹給晶晶認識。陳鈴銖在心中打定主意,可是,那個音樂家不知道是何許人也?他英俊嗎?帥氣嗎?和晶晶速配嗎?

    陳鈴銖竊笑著,幻想晶晶臉上幸福的微笑如春花綻放,墜入愛河的晶晶,怎麼還有力氣恨任何人?

    車子在車庫停妥後,陳鈴銖蹦蹦跳跳的下了車,心情飛揚的期待星期六,也就是後天的到來。

    ☆☆☆

    「天助我也!」陳鈴銖幾乎要跳起來,晶晶乖乖的睡著了,當她一覺醒來,正好適時參加這個由陳鈴銖精心籌劃的訂婚酒會。

    星期六下午,宋晶晶慣常會睡到約五點鐘起床,這個時候,陳鈴銖正好不用顧慮宋晶晶,可以有時間為今天晚上即將展開的酒會,做最後佈局。

    宋晶晶被吵嘈的聲音吵醒,她猜樓下一定有十個人以上,但是他們究竟在做什麼?大搬家嗎?她聽見桌椅被搬動所發出的聲響,拉起了棉被想繼續睡,卻無法置身事外。她想起來了,今天是紀秀妍侄子訂婚的日子,紀秀妍她雖看不順眼,但這些日子待她也算不錯,她不會輕舉妄動去壞了人家的好事。今天,她就待在房裡吧,免得惹人厭。

    晶晶坐在床上,想起有一本世界名著可以打發這無聊的時間,記得是放在抽屜裡。她正要下床去拿,此時,有人敲門了。

    叩叩!兩聲極清脆。

    「誰?」

    「是我!」陳鈴銖很有精神的。

    「進來吧。」

    晶晶坐回床上,心裡正想著要陳鈴銖替她帶晚餐來。

    陳鈴銖可沒給她機會,聲調高昂得怕別人聽不見似的:「我就知道你起來了,你知道嗎?我簡直不敢相信,燈光美得嚇人呢!樓下客廳已經空出來了,太太說要跳舞喔!那舞池上面的燈光還會旋轉呢!」

    晶晶絲毫不受影響,竟還潑了她一身冷水:「夠了沒有?關我什麼事?我不參加這個鬼酒會!」

    任何時候鈴銖都會放棄,唯有此時,她絕不輕易認輸。「晶晶,你一定要在場,你是宋家大小姐耶,記者和媒體都採訪過你,一旦人家知道你不出席,一定都會議論紛紛的。」

    「隨他們去寫!」晶晶才不在意呢。

    「可是,晶晶,我精心挑選了那麼多衣服,你不可以說不參加就不參加啦!」她改用撒嬌的語氣。

    陳鈴銖拿了五件衣服,遞給晶晶,又說:「每一套衣服都有配件,我去拿來。」

    晶晶拒絕的話還沒說出來,陳鈴銖一溜煙地已跑掉了。

    晶晶的眼光凝視著剛由陳鈴銖手中接過的衣服,每一件都以透明塑膠套套住,她受了衣服誘惑,禁不住抽掉塑膠套仔細端詳,其它四件她把它們放在床上,拿起衣服比了又比,那是一件寶藍色的小禮服。

    這輩子,她頭一次那麼想穿上它,它的剪裁大方,簡單,卻不失艷麗。是不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晶晶的思緒奔馳了起來,像在夢境裡一直希望成真的事,竟然在今晚真的發生了。

    「晶晶,你喜歡哪一件呀?」

    陳鈴銖人未到,聲先到。

    晶晶看見她時,她手中正捧著五、六個盒子,都遮住她的臉了。

    陳鈴銖把盒子放在地上,自言自語的說:「喔,那件寶藍色呀。嗯——我找鞋子和皮包給你,那個設計師說要配白色的皮包和耳環唷!」她忙著在盒子中找來找去,晶晶在一旁,竟然已不再堅持,她原就是愛熱鬧的人呀!

    宋晶晶站在鏡子前,藍色的禮服把她原本白皙的臉襯得更白了,陳鈴銖始終覺得不知少了什麼,想了老半天,想起來宋太太有一款珍珠項鏈,如果能戴在晶晶光潔的脖子上,一定更加完美。於是她又急著想把項鏈弄到手,馬上又離開了晶晶的房間。

    晶晶望著鏡中的自己,她不是不明白自己頗具姿色,但從前她何曾注重打扮過?牛仔褲和休閒服一向是她的最愛,並自認這是方便又省事的穿法,她沒想到衣服一換,竟可以有如此驚人的改變。晶晶在鏡前端詳著自己,從沒想過自己會那麼不同。

    陳鈴銖輕手輕腳的來到宋志文和紀秀妍的臥室,房門並沒有關上,只是輕掩著。她敲了敲門,紀秀妍回了句:「進來。」

    陳鈴銖鼓起勇氣:「太太,可不可以跟您借珍珠項鏈?晶晶沒有合適的項鏈可以戴著出席酒會。」

    「珍珠項鏈?你說哪一條?」

    「就是上次您和宋先生一起去吃喜酒戴的那條。」

    紀秀妍似乎想起了什麼,在珠寶盒裡拿出了一條精巧細緻的珍珠項鏈,「這條嗎?」

    陳鈴銖看了看,很高興正確無誤,她點點頭:「是這條沒錯,可以借一下嗎?」

    「當然!」紀秀妍竟一口答應了,她又拿出一對珍珠耳環:「這是一套的,我就當作送給晶晶好了,我也沒什麼東西能給她了。」

    「可是……晶晶一定不願意接受的,她甚至不曉得我跑來跟您借珍珠項鏈呢。」

    宋太太點點頭諒解地說:「其實我也知道她不會收,只要你不說是跟我拿的,她就不會拒絕。你說,是嗎?」

    宋太太人真好,她待晶晶從不像連續劇裡的後母,私底下還常問起晶晶的事,那種憂心如焚,就像晶晶是親生的一樣,還不斷叮嚀陳鈴銖要好好照顧晶晶,就連送東西給晶晶,還得擔心她不收。一般人做得出這種委曲求全的事嗎?

    不,除了紀秀妍,誰也不能。

    可是,教人納悶的是,為什麼她那麼寬宏大量?難道她真是那麼的無私心?

    陳鈴銖想不出原因,但是她知道,宋太太不是那種惺惺作態的人,她是真心關心晶晶的。

    陳鈴銖拿著那盒子,裡面是珍珠項鏈和耳環,她由衷的羨慕晶晶,既不愁吃穿,還有宋先生及宋太太愛著她。但,她究竟為了什麼依舊悶悶不樂呢?

    ☆☆☆

    晶晶正要脫下衣服,陳鈴銖不願放棄的又把它穿回晶晶身上,哄著她:「晶晶,你下去露個面嘛。一下子就好,到時你可以離開,沒人會阻止你的。」

    「我想待在這,不下樓了。」晶晶仍在猶豫。

    陳鈴銖只好使出激將法:「晶晶,我為你打點了一下午,你好不好出現一下嘛。不然,人家以為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非得躲著不見人。」陳鈴銖軟硬兼施的說,她可不想將這幾天精心策劃的相親計劃毀於一旦。

    「你這死丫頭!你不跟別人說誰知道我在樓上啊。」

    晶晶並沒有生氣,是笑著罵她。

    偏偏陳鈴銖眼睛骨碌碌地轉,狡猾地說:

    「哎呀!萬一有人提議參觀房子,這,我要把你藏在哪兒呀?」

    「這時我一定趕緊躺在床上裝病。」

    「這不是掃了大家的興,今天可是個好日子呀!」

    「我才不在乎掃了別人的興呢。」晶晶的態度不再笑罵,一派正經的。

    「喔。」陳鈴銖失望的說:「原來晶晶真的見不得人呀!等會記者們問我時,我該說你躲在樓上嗎?」

    「嗯,可以呀!」晶晶俏皮的。

    約莫三秒鐘,晶晶大笑。

    「好了、好了,阿銖我投降啦!先說好,如果我使眼色給你,就是我待不下去了,你要設法解救我。」

    「那有什麼問題。」

    陳鈴銖笑著回答她,心裡卻不斷的說:不會發生的,今晚,晶晶無暇使眼色給她!過了今晚,晶晶就會有護花使者陪伴在側了,以後也許還會討厭她這個礙手礙腳的電燈泡呢。不過,她並不介意被討厭。

    陳鈴銖順手為她戴上珍珠項鏈,瞬時,熠熠生輝的豈止是珍珠,晶晶的眼神晶亮有神,彷彿是上天有意創造的奇跡。

    陳鈴銖想著好事即將展開,不由得期待時間迫近,她看了看腕上的表,差十分六點,再過半小時,一場熱鬧的party即將開始。

    ☆☆☆

    音樂演奏的是抒情的小提琴,在充滿笑語的大廳裡,大概沒有人分神去聽,忽然之間,加入了鋼琴和鼓聲,有人吆喝:「李議員來了!李議員來了!」這一鼓噪,大夥兒都把注意力往門外的焦點投射而去。

    鎂光燈、閃光燈閃個不停。

    李嘉澤手挽著女兒,出現在宋家,即刻記者追上前去,問了些無關痛癢的問題——

    「李議員您有什麼感想?」

    「是不是請您談談您女兒?」

    甚至,離譜得連政治問題也扯。

    「您對這次議會開會的議題有什麼見解?」

    李嘉澤笑了笑,這種場面,他一向應付自如。

    「各位記者先生小姐們,先吃個東西,喝個飲料,歡迎你們來捧場,採訪事宜暫時擱著吧,輕鬆一下,別急著問問題呀!」

    記者們一哄而散,才讓出路來讓未來的女婿——粘華強接近,他笑意飛揚地招呼:「李伯父!昭儀!」

    李嘉澤開懷一笑:「今天以後你就不能再喊伯父啦!」

    粘華強呆楞楞地,不解其意,李昭儀用手肘輕撞了一下他的手臂,小聲耳語:「還不叫爸爸。」

    粘華強彆扭的喊了聲:「爸!」

    逗得李嘉澤笑得很開心。

    宋太太此時適宜的串場:「李議員呀!華強能娶到昭儀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呢!」她優雅的走近,愈近笑得愈燦爛,很有感染力。

    「爸,這是我阿姨。」說完,指著正和一名陌生男子談話的宋志文說:「這位是我姨丈,宋志文。」

    宋太太馬上把丈夫拉過來,讓宋志文和李嘉澤認識。畢竟,這是場地外借最重要的目的。誰不希望多認識幾個政治人物呢!攀攀關係,也多一層保障。

    李嘉澤看見紀秀妍眼睛一亮,縱使已是中年之齡,她依舊風韻猶存,歲月儘管在她臉上刻劃了幾筆,卻也不難想像她年輕時必定也是個美人胚子。一身的改良式中國旗袍,使她氣質突顯,在眉宇之間,散發著少見的脫俗神態,毫不矯情做作。

    宋志文則更顯特殊,乍看之下,他就是標準的商人模樣,精打細算得有點教人害怕。但真的和他交談,才發現政治、社會、經濟,樣樣能談且口若懸河,簡直是氣宇非凡。無怪乎聽說他以三十五歲之年,即創立宋氏企業,並以完美的行銷策略打響了品牌,成為深所矚目的商界奇才,實在不無道理。

    更絕的是,他們的長女——宋晶晶,簡直就是宋太太的翻版,美得教人屏息!他在報章雜誌見過她的照片,今天再看見宋太太,他不禁有點嫉妒宋志文。雖說,他也很以昭儀為傲,卻不禁羨慕起他有長得如天仙美女的家人,這樣完美的家庭,一定很幸福吧?

    不管怎樣,總比他在家中得不到溫暖,還得借應酬之名,行外遇之實來得好呀!今天還好何美娟正好不舒服,否則,她那副潑辣樣,教他怎麼告訴人家她是議員夫人呢!

    何美娟的風濕痛又犯了,這會兒又可以有午夜的約會了。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興奮或期待。

    在訂婚儀式未舉行前,李嘉澤獨自喝著酒,短暫的沒再與人交談,內心有著無比的苦澀。部分原因是,訂婚之後再一個月,昭儀就要結婚了,他會更孤單,而他害怕孤單。

    掌聲此起彼落,音樂也演奏起悠揚的仲夏之夜,粘華強和李昭儀互換了戒指,並相互敬了杯酒,互擁著舞了一曲,乃是今晚最高潮的片段。

    粘華強俊挺,李昭儀嬌艷,是今晚的主角。

    一曲舞罷,李嘉澤又挽著李昭儀對粘華強叮嚀:「昭儀一向乖巧,我實在捨不得把她交給你。你可得好好疼她,別讓她回來告狀。」

    大家都笑了,連李昭儀也羞澀地笑。

    「我一定會好好疼她的,爸,你放心。」

    宋家的別墅場地夠大,當大伙聚集在大廳時,晶晶偏要坐在角落裡,吃吃喝喝的,私毫和這場酒會沒有交集。儘管笑聲不斷,她的表情卻冷淡,像個身外人。

    有幾個女記者來跟她閒聊,照了幾張相,問的不是她的衣服,就是她的私事,晶晶隨便應付了過去,她只依稀記得還答應了邀約,參與那種午後的女性座談會。

    陳鈴銖這時由人群中竄出,低語:「原來你在這呀,我找你老半天了。」

    「找我?」晶晶莫名其妙的問。

    陳鈴銖可沒理她,走了幾步又端了些水果放在桌上,然後就自動消失了。

    不久,陳鈴銖帶著一個男士往晶晶的方向走。

    晶晶還滿嘴水果,都來不及嚥下,就得站起身來打招呼。

    「這位是宋老闆的女兒宋晶晶。」

    對方倒是溫文儒雅,伸出手來:「久仰!久仰!」

    晶晶回握他,卻很難吐出一句話,因為剛剛芭樂塞了滿嘴,兩頰鼓鼓的,真尷尬!

    「我有事先走啦。」

    該死!陳鈴銖竟然在這時候要走掉,她連要出聲叫她留下,都沒辦法。

    宋晶晶坐下,終於吞下了滿嘴的芭樂。

    「你不介紹一下自己嗎?」宋晶晶很友善。

    「我是徐新偉,我注意你很久了,很想跟你做朋友。」

    徐新偉怕這樣的開場白太唐突,改以緩和的聲調繼續說:「我目前是在大學任教,教授鋼琴。」

    晶晶又若無其事的塞了滿嘴的食物。

    他真有耐心,見她專心吃著食物,竟然沒再說話;晶晶手中仍不停的塞食物,彷彿餓了很久。

    嗯!很有氣質的人,連他的手握起來都是那麼修長,觸感挺不錯,他的五官並不突顯,卻藏不住屬於藝術家的氣勢,身高也夠高,完全符合她的標準,宋晶晶暗自端詳、研究起眼前的人。

    沉默許久,徐新偉終於開口:

    「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嗎?」

    晶晶手中的食物停了一秒,她決心試試這個人有多少耐心可以磨。「我還想多吃點呢。」回答得很含糊,因為今晚她的嘴巴是用來吃東西的。「你不吃看看嗎?這種燒賣很不錯,難得的機會,多吃點嘛。」

    晶晶指指桌上的食物,嘴裡依舊吃個不停。

    「好啊,我剛喝了杯酒,差點醉了呢。一定是空腹的關係。」他也拿起燒賣,不客氣的塞進嘴裡。

    這下子,晶晶方寸大亂,原來拘謹的徐新偉竟也當起食客,不多久,小桌子上的食物橫掃完了,徐新偉還站起身來,又到大餐桌上去取食物,拿了一大盤毛豆和燒賣。

    晶晶暗叫不妙,她已經吃飽了,而且真的很飽,那一大盤食物,可真麻煩了!

    「再幫我拿瓶酒來吧,徐先生。」

    晶晶大發嬌嗔,徐新偉果然又再去拿了威士忌和兩個杯子,做了約定:「不醉不歸喔!」

    「嗯,不醉不歸!」

    黑夜裡,一雙眼眸未曾離開宋晶晶。

    也許是關注、也許不是,誰也不知是善或惡,他充滿神秘氣質,卻又高深莫測。

    那竟是——何翔奕。

    從宋晶晶坐在角落中無時無刻不是在吃喝中度過,何翔奕便興趣盎然地看著她。

    那一身亮眼的寶藍色露肩禮服,頸上的珍珠,映襯她明亮的黑眸,連大伙熱熱鬧鬧的喧嘩吵鬧,她還是置身事外,一副三天沒吃東西的樣子。他看見陳鈴銖走近她,幾乎要衝過去來個相見歡,沒想到陳鈴銖速度之快,咻!一下,馬上又不見蹤影了。

    等到她再出現,卻帶著一個男子,他馬上明瞭了,這狀況,應該是相親的標準模式,陳鈴銖轉身離去,臉上還帶著笑意。

    從何翔奕的角度,他看不見那個身高約一七五的男子的長相,他只看見宋晶晶吃得很忘我,難道她不怕自己嫁不出去?

    真絕!那個男子又端了一堆食物回來,這會兒何翔奕看見那個男子了,一個小白臉,簡直沒一點陽剛之氣。他在心裡嘀咕,卻奇怪的拿自己和他比較,心裡的驕傲油然而生,他對自己頗有自信,也許可以鬥一鬥,看看結果會如何?

    何翔奕想要贏,贏那個極盡心力想討好宋晶晶的小白臉。

    不僅如此,他也想和宋晶晶玩玩。

    宋晶晶吃得夠飽了,滿嘴的食物都沒來得及吞,就差點吐出來,她看見何翔奕向她這兒走來,一臉邪氣的笑,她想躲,卻無處可逃。徐新偉才坐下來不久,還吃著甜品,無辜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宋晶晶恨恨地咬牙,如果他還站著,也許可以僥倖的遮住自己。

    「哎喲!真沒想到在這裡會遇上宋大小姐呢!」

    她想試著穩定自己,太侷促只會亂了大事,宋晶晶心虛得怕何翔奕報復她,只好偽裝鎮定,又灌了口酒,塞了兩個燒賣,企圖甘冒撐死的危險,也不願回答他。

    何翔奕可聰明了,深諳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個道理,他馬上就和徐新偉熟絡了起來。

    「難怪你看起那麼有氣質,原來是音樂家啊?失敬!失敬!」

    「不敢自稱音樂家,我還沒正式辦獨奏會呢。目前我只是指導鋼琴技巧的教授罷了。」

    何翔奕順水推舟:「真的?真可惜,那麼今晚,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聽你演奏一曲?」

    愛好音樂的人總禁不起捧,何況是這個燈光美、氣氛佳的夜晚,徐新偉馬上就墜入他設的小陷阱,輕而易舉地被支開。

    何翔奕擊掌,引起大家的注意。

    「各位,今晚這位徐新偉鋼琴家將為大家演奏一曲,讓我們懷著祝福,願兩位訂婚的男女主角,幸福美滿!」

    靜默後,大家都鼓掌以示贊同,直到徐新偉在鋼琴前坐下,掌聲才稍稍停歇。

    「吃那麼多不怕噎著啦?」

    「要你管!」晶晶終於吐出了這句話。

    「哼!好心沒好報。」何翔奕聳聳肩,盡量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吃飽了的晶晶精力充沛,也尖牙利齒的:「你會有好『心』,算了吧。」終於吞下了食物。

    「沒深交過怎麼知道我沒一副好『心』腸?」

    「因為我知道有人懷恨在心,隨時等著報復。」她恨不能把他同食物一樣吞下去!

    「什麼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知道嗎?」

    「不,我不知道。」真是氣得她七竅生煙啦!

    「我善意的表示我的關心,你卻以為我等著要報復,這不是小人之心是什麼?」以問題回答問題,真高明呀!

    「你竟然敢說我是小人!」宋晶晶回嘴。

    「當然我是君子嘛,坦蕩蕩嘍!」

    「去你的君子,別來惹我這個小人,快滾吧!否則,等會兒我做出什麼事來,別怪我沒警告你。」

    「喔,好凶喔!我真害怕!哈哈!」

    嘻皮笑臉,真教人討厭!

    「唉呀!我的手怎麼失控啦,抖得真厲害,灑了你一身不要緊吧?」

    宋晶晶扳回面子,何翔奕的熊熊怒火,狠狠地燒,蔓延得他自己也差點控制不了火勢。

    他最討厭女人動手,也最厭惡跟女人的歇斯底里一般見識,偏偏今晚遇上他見了就生氣的宋晶晶,「惡意」地潑了他一身。

    他還在思索怎麼還她一記,陳鈴銖卻突圍來救火了。

    他下定決心,絕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惡女」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

    「你今晚是來攪局的嗎?」

    陳鈴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何翔奕拖到外面來,他嘴不停咒罵,但仍平復不了他激動的心情。

    「是誰在攪局你沒看見呀,你看我一身酒味!」他指指白色襯衫上被淋的酒漬。

    「你活該!平白無故的你湊什麼熱鬧?你可真厲害,竟然知道今晚這兒舉行酒會,也來參一腳。」

    「拜託!你以為我是想盡辦法自己要來的嗎?」

    「難道不是嗎?」

    陳鈴銖難免懷疑,她不記得曾寄過邀請卡給他呀!不是他刻意要出現,難不成還有什麼原因不成?

    「我真倒霉,今晚一直被女人抹黑。」何翔奕直喊冤枉。「早知道訂婚會場是她家,打死我都不來。」

    「早知道你會破壞我計劃中的好事,怎麼樣我都會阻止你別來。」

    陳鈴銖手一攤,莫可奈何。

    「問題是你不知道我會來。我是粘華強的好朋友,你也阻止不了我。」他笑得詭異。他想到一個有趣的問題:「你在計劃什麼好事?讓我知道應該無妨吧?」

    說起計劃,陳鈴銖的眼神為之一亮。「我要措合晶晶和徐新偉呀!誰知道他們才聊兩句,你馬上把徐新偉支開,又惹晶晶生氣。」

    「誰叫他愛現?他既然要表現,就得在大家面前才過癮啊。至於惹宋晶晶生氣嘛,真的是純屬意外啦。」

    「算了,我得趕緊進去看看情況,也許還有得挽救吧。」陳鈴銖轉身跑了進去。

    「你不會成功的。」

    黑夜之中,何翔奕笑著,望著陳鈴銖的背影說出這句話來,低低的,因為他不希望她聽見。

    華爾滋舞曲優美的流洩而出,邀舞的男士起身來邀請女子,晶晶淺啜著酒,坐在一旁的徐新偉,遲疑了老半天才吞吞吐吐:「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好啊。」

    晶晶二話不說,遞出手來,讓他挽著加入已有對對雙雙正在舞動的舞池中。

    晶晶帶著微醺,兩頰酡紅,她的舞步優美,忽而想起自己好久沒跳舞了。她舞得曼妙,甚至忘我,她又找回心中年輕的熱情,此刻,要奔放出來。

    一曲舞罷,晶晶便被一堆男士搶著邀舞,她的明艷動人,誰願錯過與她一舞的幸運?

    幾場舞跳下來,晶晶累了,抱歉得婉拒了一名男子,便藉機坐下來休息。

    徐新偉仍在舞池中,和一個頗嬌小的女子共舞,她覺得如此看來他們才是一對的,女性直覺,晶晶真的覺得是如此。他們互相依偎,親密的談笑,那麼旁若無人,徐新偉無論說什麼,那個嬌小的女子總是輕淺微笑著點頭。

    宋晶晶一直拒絕男士邀舞,推說累了,並一再道歉。

    除了那個在遠處看著她的那雙眼睛讓她不悅以外,一切可真是完美。晶晶今天心情極好,卻好端端的被破壞,真教人不甘心。

    在場的男士幾乎都向宋晶晶邀舞了,只有他,只是看著她,卻沒有任何行動。

    宋晶晶這樣告訴自己:如果他也來邀舞,她肯定不會給好臉色的,教他下不了台。如此一想,她心中大樂,在心中預想他難堪的表情,排遣了許多鬱結之氣。

    連粘華強都來邀請她了,晶晶沒有拒絕他,粘華強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人看起來很和氣,因為他臉上的笑意傳達了他的想法,善於交際與討好別人,習慣周旋在男人與女人間,甚至陌生人,他都能使對方深刻的對他存有好印象。

    「久仰宋小姐的美麗與幹練,今日一見真是驚為天人呀!」他的手不客氣的在晶晶肩上磨蹭。

    晶晶若不是想保持淑女風範,早就讓那只不安分的手付出代價了。

    「我怎麼比得上你的未婚妻啊!是你這麼好福氣,她既是李議員之女,又可稱婀娜嫵媚,我想你這一輩子甭打拼了。」

    這一提,粘華強果然四處張望,所幸他的未婚妻——李昭儀,正背對著他,和她一位姐妹淘正在談笑著。

    粘華強的手安分了,嘴巴可不安分。

    「說實在的,你至少比她美十倍以上,我要是早點認識你,我的未婚妻可就是你啦!」他小小聲的在她的耳畔低語,就像一隻惹人厭的蒼蠅揮之不去。

    「現在也還來得及啊。」

    「是嗎?」他有點後悔話說得太急了點。

    「嗯,如果你願意當場宣佈解除婚約,也許你我可以馬上宣佈訂婚。」

    「開玩笑!怎麼可能?」

    「我宋晶晶一向說得到,做得出。」

    宋晶晶給他一個微笑,一個冷冷的「殺手」式的笑容。粘華強一個冷顫,開玩笑的語氣此刻卻輕鬆不起來。

    「你認真啦?我跟你開玩笑而已啊。」他解釋。

    「喔,我是在開玩笑啊!認真的是你吧,瞧瞧你,你的額上冒了不少冷汗。」晶晶挪揄他。

    「是嗎?」他以手拭了拭汗,真是無處可躲。這個女人他承認,他應付不來。「一定是舞跳得太激烈了。」

    「放心吧,你的未婚妻不會變成我。」

    粘華強笑笑的臉頰,有些僵硬,還要假裝堅強的把這首曲子跳完,他差點跳不下去了。音樂才結束,紀秀妍來到場中,以高聲調的頻率,跟大家宣佈:「各位,酒會即將告一個段落,接下來請選定你的伴侶,讓今晚有個完美的結束。」

    一陣嘩然中,尋找各自伴侶的人,在場中四處亂竄,奇怪的是總能找到各自的對象。徐新偉來到晶晶身邊,然後音樂開始了,舞池裡雙雙對對舞動起來。

    晶晶仍舊看見了那雙眼眸,在黑暗之中,仍舊窺伺著她,晶晶漫不經心的,納悶著為什麼在黑暗中,他的眼神仍舊銳利如鷹,並無時無刻在牽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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