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懷疑了嘛!只是替你擔心。」姬芳燕同我坐在樹蔭下的石椅上聊天。
「你又知道什麼?擔心什麼?」我笑著瞟了她一記。
「知道他把你比喻為薔薇的意義。說真格的,他的成功不只靠那雙巧手,還得有細緻的觀察力、超乎常人的想像力,以及豐富的文學素養相互配合而成,哎!耿肅除了那雙巧手不缺外,什麼都缺——」
「沒事提耿肅幹嘛?!」我不禁升起三分疑惑。
只見姬芳燕一陣羞赧,忙著開口:「只是順口提一提!對了,你知不知道明天天津南開會來一批學生,說是穆教授以前教過的,順便和我們交流交流。」
「知道啊!所以後天的課才挪到明天,三堂課並在一起才方便哪!」
「那——後天你有沒有空?咱們反正沒課上,不如結伴上西郊碧雲寺走走,順便求個簽——」芳燕提議著。
「求什麼?!是不是跟耿肅有關哪?!」其實我也只是順口胡扯,逗弄逗弄她罷了,沒想到她卻認真了。
「唉呀!你不說出來會死啊!」她又是副小女子害羞的模樣。
姬芳燕和耿肅?!不會吧!這才教人擔心呢!
「噹噹噹——」上課鈴聲又響起了。
「喂——別發愣呀!今兒個雖然沒有穆教授的課,但也得打起精神。」姬芳燕拍了我肩膀一記。
「上課啦!你們倆還在窮蘑菇——」耿肅大老遠從教授門口嚷著。
「這男生怎麼這般婆婆媽媽的——」我皺著眉說著。
「他是關心嘛——快走啦——」
被姬芳燕拖著走的我,不禁心中又泛起一陣喜悅,原來人在幸福中,連驚喜都俯拾皆是。
我真心祝福耿肅與姬芳燕的愛情開花結果,但——我的呢?一定會的,憑我季雪凝的堅持,只要穆穎心裡有我,就算是千山萬水,我也勇敢向前,絕無半步退縮。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學,我收拾好背袋便急忙地攔輛黃包車往穆穎的住處奔去。
自從那天他表明心跡後,每一天,我們總會在下課放學後,相聚一小段時間,有時候是相偕散步於黃浦江,有時候則直接到他霞飛坊的住處品茶聊天。
但不論是在哪裡,只要他在身旁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們都能感受到彼此間濃烈且難以克制的電流互竄所迸出的火花熱度。
我從不知道,愛一個人可以愛到所有的表達都微不足道,而我,的確如此。
可是,他呢?這是我一直想找尋的答案,不想急著要他回答,怕的是他這塊木頭根本摸不透自己感情的真正歸屬而混淆了決定。
愛就是全然的愛,沒有夾雜著思義、愧疚或報償,因為一旦和在一起,就顯得不堪了。
他可以裝糊塗,但我要的是明明白白。
「小薔薇——你又在想什麼?」穆穎攔著我的腰,哈著我的耳朵。
「你說呢?」我笑著。
「想我呢——」
「才沒有呢——」
「真的?!」他的熱情一被挑起,就蔓延不息了,「可是我想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他說著說著又吻上了我的耳際、頸子,哈得我癢不可抑。
「哈哈——好癢啦——」我在他的懷中閃躲著。
「好好好——不逗你了,來——」他牽著我的手來到沙發旁,就要我坐在他的膝蓋上。
「這樣不好吧!萬一讓人瞧見了——」我有些擔心。
「不會的,沒我吩咐,他們不敢進來的——」他微笑的樣子萬般柔情,看得我不由得沉醉了。
「大後天你就要上天津去,一去就是三天,誰知道你會不會就忘了我」。我有些傷感地嘟噥著。
「我怎麼敢?我在那兒可是忙都忙不完哪——」
「忙什麼?」我心頭頓時一緊,該不會是——
「忙著想我的小薔薇啊!我在那兒一定會想你、想你再想你——」
「真的?!」我窩心地脈脈含情。
「真的。所以這幾天我要好好嘗夠你,才有多餘的打包上天津寥慰相思哪——」說著,他的熱情再度將我包圍,在這欲罷不能的繾綣中,我們都看到了彼此雙方的心靈——沒有遮掩、沒有欺騙,即使行為上還維持著最後一道防線,但季雪凝和穆穎早已融為一體、合而為一了。
我愛死了這份坦蕩蕩的感覺,我們的愛,不說也能看見。
隔天,遠從天津南開來的三十幾位學生把我們這偌大的校園加進了不少熱力與笑聲,整整三堂課,把天津和上海這兩地的美術教育作了一番交流。
當然,穆穎也成了我們共同的話題之一。
「穆老師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是啊!看起來開朗多了,而且笑容也多了——」
「那是當然囉!咱們上海有美女當良劑——」
「只不過你們這位上海美女來自天津,哈——」
「真的?!穆教授有心上人啦?那阮小姐呢?」
「只好加把勁了,不過她也聰明,跟我們一群人來到上海探個究竟了——」
這句話,正巧聽進我的耳朵裡了。
為什麼他沒透露半句?
待這群學生離開了,我才心事重重迫不及待地奔向穆穎的教授休息室想問個仔細。
才一到休息室外的階梯,就看見穆穎和「她」站在那裡,頓時,我兩腿發軟,激動得不知所以。
「我今晚有事,你的作品我改天再看,好不好?」他的話說得事不關己般的冷淡。
是啊!今天我本來要拿幅我為他描繪的「月眉湖畔的飄逸」油畫版讓他驚喜一番,卻沒料到比不上一個「她」!
「沒關係,那我先走。」我只能這樣說著,還得強顏歡笑地說著。
我的心結成了冰,然後被敲碎了一地。
穆穎啊!穆穎!你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就當著她的面把我的尊嚴踩在腳下,不留餘地。
一路上,我怔仲地踩著沉重的步伐離去,我不能相信我在他的心中是如此微不足道,一閃個身,就能輕易地將我的付出一筆勾消、不留痕跡。
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睛,怕是一個疏忽,我會崩潰怠盡、無法收拾。
回到柳家,無視眾人詫異的神情,我逕自走回房裡去。
一進房,那幅我幾天不眠不休的油畫肖像就大刺剌地映入我的眼簾裡,彷彿嘲笑著我的投懷送抱、自作多情,但——不是嗎?我喃喃自語著。
「既然你不在乎,那——我也不要了——」
火,從畫布的右下角燒著,愈燒愈烈,燒得我心口著了火痛不可抑,燒得我淚眼朦朧、無一言以對。
叩叩叩敲門聲催得急!
「季小姐,你爹自天津搖電話來了——」
爹?!當真骨肉連心?!我的傷心驚動了他老人家了?!
我急忙用手背拭淨了淚水,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去接老爹來自遙遠的關心。
爹說——我可以回去了?!在驚喜中,又有一絲不忍正視的依依,我知道,這份牽絆就是穆穎。
我是要回去的,可是至少得要個確切的決定,至少要讓我完全斷了這個念、捨了這段情。
我帶著牽掛來,卻不想帶著更多的牽掛離去。
「你——真的要回天津了嗎?」書巖一副不捨的神情。
「再說吧!不過我想請假三天回天津看我爹。」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不耽誤你上課了。」
失去穆穎,並不代表我會接受柳書巖,洋裝可以代替旗袍、饅頭可以代替米飯,但季雪凝心中的那個角落無人能替代。
隔日,我並沒有趕著回天津,反倒同姬芳燕上西效散心去。
「本來打算今天回天津的,只不過買不到火車票,只好等明天再啟程了。」我扯根路旁草,心不在焉地說著。
「哎——早在我意料中了——」姬芳燕說著。
「你何時當起算命仙了?」我白了她一眼。
「何需當仙?這事用膝蓋想就知道了,那阮小姐一出現,穆穎就顧不了你了,真是嘔!」我知道,芳燕是替我不平,但感情又何只這「不平」兩字可說盡呢,
這天,我婉拒了書巖的送行,一個人拎著行囊坐上了返回天津的火車。
第一回感受到孤零零的淒涼,從車窗外吹來的風似乎也懂得我的孤單,以溫柔的吹拂撫去我悄然落下的淚珠,彷彿輕輕說著季雪凝可以輸,但不可以哭。
可是,回到了家,看到了爹,我還是哭了。
「丫頭,你怎麼瘦成這樣?」老爹也泛著淚光。
「想你想的嘛!」我重溫著小女兒的撒嬌。
「哈哈哈——怎麼?!上海蜂蜜吃多了,嘴甜成這樣!」
老爹的喜悅是溢於言表的,「這次上來就不回學校去了吧?!」
「還沒決定呢!不過要是我離開了,那一班子同學鐵定放鞭炮加敲鑼打鼓。」
「為什麼?!」老爹是滿頭霧水。
「因為從此沒人會搶走他們的丰采呀!」
「好好,哈哈哈——咱們季家的女兒真是了得!」
這一晚,我同爹聊得好晚好晚,從柳家的生活點滴到學校的趣事佚聞都是我們父女倆的話題,除了穆穎。
「爹——曉茵怎樣了?我好久都沒她的消息。」來天津,我沒忘記十七年的姊妹交情。
「她很好,已經結婚三個多月了,那次趙家和仇家聯姻是咱們天津市難得一見的風光哪!要是哪天丫頭你要結婚了,老爹也會卯足了勁給你個畢生難忘的婚禮。」
「真的呀?!」我是指曉茵終究嫁入趙家的事。
「當然是真的——」老爹正算計著我的婚姻大事呢!
「我想見曉茵。」我沒忘記始終未告訴她的那件事情。
「可以啊!明天晚上有一場慈善募款餐會,是由官方和地方聯合發起的,曉茵她夫家是主辦單位之一,所以去那兒一定可以見到她的。」
「我可以去嗎?!」我不免為自己擔心,「拿個啥身份進去啊?」
「廢話,當然是拿我季震的名號去啊!你爹也是座上賓呢!」老爹得意地說著。
「好哇好哇!這下子我可有恃無恐了!」
「不過——」老爹又皺起眉頭,面有難色,「不過人家像你這樣的閨女,去那種場合身邊大都有個護花使者,才不失了面子。」
老爹又在耍計謀了!
「這次又是哪家的倒楣鬼啊?」我乾脆挑明了。
「嘿嘿——」老爹奸笑兩聲,「這附近已找不到人家願意的了,所以爹只好找你大哥的同學,剛從英國回來的留學生吔,長得是——」
「爹說行就行——」我這次沒有二話,因為,見到曉菌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還有——」
「還有啊?!」我有點不耐煩了。
「上次救你的那位穆先生也會去,他和他的未婚妻是這次與會的特別座上賓,屆時,你可要當面謝謝人家——」
穆穎?!怎會巧得如此難堪?!
也罷!這到底給了我看透徹的一個機會,只是這次,我的脆弱不會帶到會場讓他瞧見!
這一晚,我醒醒睡睡,睜眼閉眼間似乎看見了穆穎一籌莫展的站在我面前,就在我伸手向他靠近時,他卻轉身離去,還挽著「她」的手親密地離去。
「穆穎——」我痛醒了起來,淚就不爭氣地滑下臉龐。
此時,天剛破曉,而我,卻沒有勇氣再寐。
「爹——晚上我該穿什麼衣服才合適啊?」捱到七點,我才下樓吃早餐。
「喲!天下奇聞!我這閨女什麼時候注意打扮啦?!要你去趟上海真是對的。」
「當然,住我隔壁房的是柳家那傾國傾城的上海美女,被她挑剔久了,自然得學個三分樣,不是嗎?」
「原來如此!那你就照柳家那女孩的打扮不就成了嗎?」
「那就慘啦——人家穿旗袍是秀氣得不得了,我穿上旗袍可就笑掉人家大牙了。」
我也是有些嘔,憑我季雪凝姿色竟然與古典風味的旗袍相剋!
「這倒也是——」老爹也有同感,「要不——你上百貨公司買件洋裝好了,反正老爹付錢,這總行了吧!」
「這可是你說的喲!可別後悔。」我趕緊扒完了飯,趁著老爹尚未改變主意前,往天津最富盛名的百貨行殺去。
晚會是訂於六點一刻開始的!
但五點不到,我就在梳妝鏡前「手忙腳亂」了,還好那洋行的小姐挺有兩下子的,還教了我西洋最流行的化妝技巧,不過,這也難不倒我,反正是畫畫嘛!只不過是用的顏料不同。
「丫頭你好了沒?人家梁先生已經到了——」老爹就愛嚷嚷。
「來了、來了——」我再轉了一圈,確定無所瑕疵才拎起皮包準備下樓。
「哎——我那閨女就是這樣,成天活蹦亂跳地不懂規矩,一會兒還請你多包涵——」
在樓梯口,就聽見了爹的「數落」了,想必是說給那位留英的呆子梁先生聽的吧!
「爹——我這不就來了嘛!」我沒好氣地說。
怪了!是不是我打扮出問題了?怎麼樓下的人全以見到怪異般的眼睛盯著我。
「喂——我是哪裡不對了?!」我有些焦急了。
「女兒啊——你比仙女還漂亮呀!」老爹如夢初醒地說著。
當然漂亮了,那可是花了你老太爺不少銀子,以及本小姐逛酸了腿的成果呀!
第一眼從架子前瞧見了這件黑白相襯的禮服,我就決定買下了,因為在那黑色的高貴下,繡著一朵朵燦爛美麗的薔薇花,而且是純白如雪的薔薇花。
「可以走了嗎?」我用配合服裝的典雅笑容說著,以梳著歐風公主頭的高貴姿態走下樓,萬般得意地接受他們讚美不已的眼光。
穆穎啊!穆穎!你可會大吃一驚?!
一進了設於飯店的會場,我就看見曉茵了。
她穿著一襲粉色的旗袍,臉色紅潤地站在陽台上。
「曉茵——」我顯得有些激動。
「你是?!」她的表情少了往日少女的單沌,反倒是呈現出少婦成熟的內斂。
「你不認得我了?」
「你——你是雪凝?!季雪凝——?!她的訝異似乎多過歡喜。
「曉茵——你不太一樣了。」我仔細地打量她一番。
「嘔——嘔——」她捂著口,作嘔吐狀。
「怎麼了?要不要緊?」我拍著她的背。
「我是不一樣了,我——快做媽媽了。」她的神色有種母性的光輝。
她懷孕了?!她有了趙醒仁的小孩了?!
突然間,俞善謙被趙醒仁出賣的事就像根刺,卡在我的喉頭間吐不出來了。
「曉茵——原來你在這兒!」趙醒仁拿著一件披肩走過來說:「來披上吧,免得著涼了,要是一會兒人不舒服可得告訴我,不要自己隱忍知道嗎?真是抱歉!要不是今天晚會是我們趙家作東,也不會如此勞累你——」
「不累,只是有點害喜的感覺,才到這兒吹吹風、透個氣——對了!醒仁,你瞧這是誰?」曉茵轉向了我。
「季雪凝?!」醒仁的臉色頓時泛成雪白,「你——你們剛才聊了什麼?!」他的恐懼,我瞭如指掌。
「能聊什麼?」不知怎地,曉茵的口氣中似乎有異於往常的不滿與冷淡,或者——是我多心了。
「恭喜你要當爸爸了!」我看著趙醒仁。
「謝謝——」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光芒。
「不要辜負曉茵,我真心誠意地祝你們天長地久、白頭偕老——」我將誠懇放在眼中,傳給了醒仁。
我想,我這樣做還是對的!
醒仁眼中的愛意、萬般體貼的柔情都是不假的,而曉茵的含羞回應也是充滿感情的,憑良心說,他們的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而趙醒仁不論是哪一點,都比俞善謙更適合仇曉茵,更何況,他們已有了愛的結晶啊!
往事已矣!我把這件是說了又有何助益?不但換不回善謙的生命,也毀了曉茵和她腹中孩兒的一生幸福,這一斟酌,我決走把這秘密吞下去,永遠不再提起。
當然,聰明的趙醒仁從我方纔的話中已得到了默契,他這才露出舒坦的笑容挽著曉茵走進去。
「各位!咱們歡迎今天遠從東北來的阮董事長及其千金,還有即將成為阮氏企業的乘龍快婿——大名鼎鼎的畫家穆穎先生的蒞臨——」
穆穎?!我的心跳剎那間停了。
「季小姐你爹要你過去一下。」來傳話的就是那位留學英國的梁奇峰,其實他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只不過那股洋味太重了,我不喜歡。
「我爹在哪兒?」
「正在同趙家和阮家寒暄呢!」瞧他一副大驚小怪的。
剎那間——我猶疑不前。
「別緊張,這場面我在國外見多了,放心吧!我會照應你的。」梁奇峰不知道我緊繃表情的真正原因,不過也好,抓個人依靠總比自己單槍匹馬更穩當些。
「那——就拜託你了。」我對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來吧!」梁奇案把背脊一挺,右手叉在腰間,示意我挽著他走進場內。
一步、兩步!我的勇氣正在逐步削減。
「季雪凝——」老爹喚著我到他身邊。
「哇!季老,這是您女兒呀!真是標緻啊!」
「雪凝,還不叫阮伯伯——還有這位阮姊姊——這就是你認識的那位——」
「木叔叔——」我客套地頷著首,卻迴避了他的眼神。
「穆教授現在在哪兒高就?」趙醒仁問著。
「上海藝術學院——」穆穎回答著。
「什麼?!那不是你就讀的那一所大學嗎?」梁奇峰插著嘴,「你們都沒見過面嗎?」
幾雙眼睛全盯在我和老爹的身上,彷彿要發掘秘密般地久久不放。
「當然有啊!」我不指望那塊木頭的機智反映,只好靠自己了:「一天看三回,看的都沒味兒了。梁奇峰你不是要教我跳舞嗎?」我實在撐不下去了,值得匆匆地拉著梁奇峰逃開。
「這孩子真是的——」老爹無奈地搖著頭。
「小女孩嘛!總是愛玩——」
音樂是一曲接著一曲,我也在梁奇峰的偽裝下暫時有個歇息,但這不是辦法,因為接下來就是正經八百的募款活動,而我,又該逃到哪裡去?!
找曉茵敘敘吧!我腦筋轉到這兒,便獨自一人往陽台外的階梯走下去,試試看在花園中是否能找到「水仙花」的人影。
「在找人嗎?」突然出現的一個聲音。
「是你?!」我愣住了,一會兒才開口:「怎麼不進去?你未來老婆跟丈人在裡頭呢!」
「我知道你生氣了——」穆穎的神情透著憂鬱。
「我氣我自己——」話才說一半,我就哽咽地不敢再多言了,怕是一落了淚就成笑話了。
「那個姓梁的浮浮躁躁,沒柳書巖的成熟穩重——」
「於你何事?」我不禁怒火中燒,「你結你的婚,我交我的朋友,你放心!我不會同你糾纏不清——」
「穆先生阮小姐有事找你啊!」不遠處有人正呼喊著他。
走呀!走呀!想走我也不留了。
「丫頭——對不起——」
他還是走了,只留下一句對不起。
而我所有的感情只值一句對不起?!
我想,我哭了,哭得痛徹心扉,哭了好久好久,哭得無語問天。
「擦擦淚吧!」遞到眼前的是一條手絹。
「曉茵?!」我愕然地抬起頭。
「原來穆穎才是你的新歡!」不知道為何,曉茵的語氣中竟有些令人不舒服的酸澀氣味。
「沒這回事——」我否認著。
「你們剛剛說的話我全聽到了,沒想到你季雪凝竟會為了男人哭得如此肝腸寸斷。」
「曉茵你怎麼了?」我所認識的曉茵不該是如此尖酸可憎的,「我以前的那位好姊妹怎麼不見了?」我說著。
只見曉茵吸了口氣,說:「我的好姊妹是不會搶我最愛的男人——」她知道了?!
「曉茵——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焦急地想解釋著。
「那又是怎樣?季雪凝你還想騙我多久?!要不是善謙的遺物中夾著一封寫給你而尚未寄出的信,我仇曉茵就會被人當成傻瓜一輩子,為個不愛我的男人流眼淚——」
「曉茵相信我,我絕對沒有——」
「有沒有都與我無關了,現在我是趙太太,以前的恩義今日就一筆勾消。」曉茵冷冷地說著,「不過,這下子該阮小姐要當心了——」丟下這話,她即轉身離去。
而我,卻無力再做辯解地癱坐在石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