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安琪昏過去後,羅秉夫慌亂地輕拍她的臉頰,試圖喚醒她,但見她眉頭緊鎖,臉色蒼白,像是身體的病痛,連忙抱起她,急忙想送醫。
「唔……」大動作的晃動搖醒了倪安琪,她幽幽地睜開眼。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抱著她,往沙發坐下,手肘輕輕地托扶著她的頸。
「沒有……沒事了……」她掙扎著要起身。
「別動。」他不讓她離開他懷抱,仔細看她。「確定沒事?你嚇壞我了。」
「真的沒事……」她虛弱地揚起唇角,伸出手環住他的脖子,撒嬌地在他肩窩磨蹭著。「可能是我也把自己嚇壞了……」
「什麼意思?被什麼嚇到?」
「剛剛那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要病發了……」
「什麼病?」才剛放下的擔憂,又衝湧上胸口。
「我沒有告訴過你……」她猶豫著,最後還是決定坦白。「我得過憂鬱症。」
「嗯……」這件事他從阿健那裡聽說過。
「不過已經很多年沒再復發了。」她接著說:「你還沒回來之前,我很擔心……後來……突然覺得四肢無法動彈,我很害怕,怕又回到以前那個樣子……不過,沒事了,真的,我知道。」
她憨憨地笑了笑。睜開眼,看見他擔憂的表情,那種被寵愛、被幸福包圍的感覺灌滿胸口;她沒有被黑暗打敗,沒有絕望,仍舊覺得能活著遇見羅秉夫是幸運的。
「擔心什麼?」他輕撫她的發,心疼不已。
「擔心你有心事卻不能告訴我,擔心自己成了你的負擔。」她伸手觸碰他的臉頰,愛戀他的溫柔,他的敦厚,他的癡情……但這一切原是屬於另一個女人,她像是個小偷,偷來了不該是她的愛情,但是……她真的好愛他,想到若真得離開他,心便開始隱隱作痛。
但,如果他有任何決定她都會微笑支持他,只要知道他會好好的,快樂無憂便夠了。
「傻瓜。」他低頭輕撞她的額頭,「我有什麼事不能告訴你的?我連小時候被我爺爺拐得團團轉的糗事都告訴你了。」
他對她從來沒有保留,沒有隱瞞,除了一開始沒有勇氣愛她。
「可是我感覺到你的悲傷……」她輕歎口氣,「我捨不得……心好痛。」
「我心裡的確很難受。」
「發生了什麼事?」
「我送冰瑩回去後才知道原來她病了,而且很久了。」
「真的?」倪安琪坐起身來,掛心問道:「生什麼病?跟雪兒一樣嗎?」
「不是……但她一直希望生病的是她,結果真的病了……」
「我不懂……怎麼說?」
「許媽媽說以前因為雪兒的病,她跟許伯伯總是特別照顧雪兒,而冰瑩從小就很懂事,無論品德功課都讓父母很放心,他們並不曉得冰瑩努力讀書,乖巧聽話全是因為渴望得到父母的注意,但是,隨著雪兒幾次進進出出醫院,兩老耗盡精力,因而疏於關心冰瑩的變化。」
「我瞭解……」倪安琪輕歎,「我罹患憂鬱症那幾年,母親也是因為擔心我做出傷害自己的事,辭掉學校的工作回家專心照顧我,全家人都小心翼翼的,就怕給我壓力,怕刺激我,其實他們的壓力更大,更辛苦。」
所以,她才毅然決然獨自到紐約學舞,才想搬出來訓練自己獨立,減輕家人的負擔。
「雪兒過世後,冰瑩的身體開始出現毛病,經常頭痛,胃痛,呼吸困難,到醫院檢查卻始終檢查不出病因,後來許媽媽不小心看見了她的日記內容,才聯想到可能是心理疾病,她太渴望家人關心,所以裝病,希望自己變成雪兒……」
「去看心理醫生了嗎?」
「看了好多年,他們以為已經漸漸好轉……」羅秉夫停頓下來,沉重地搖頭。
「結果呢?」她好急,拉拉他的衣袖。
「我送她回家時,許媽媽嚇了一跳,她不知道冰瑩經常來找我,而冰瑩卻總說是許媽媽要她來關心我,看看我好不好。」
「其實是她想見你……」倪安琪先前已經體認到這點了,「她愛你。」
「我不知道,我也沒注意到,也許她真把自己當成雪兒,也許是……」他說不清,因為他不是醫生。「許媽媽說她知道冰瑩老是捧著雪兒生前最後一本日記,原本以為她是太思念妹妹,現在看來並不是如此……」
羅秉夫沒再說話,倪安琪也安靜下來,兩人心裡都猜想,寂寞的冰瑩或許是因為讀了雪兒記載著戀愛的日記,長久以來希望成為妹妹的心理,而誤以為自己愛上羅秉夫……她的病一直沒有好轉。
倪安琪想著想著,難過地伏地羅秉夫胸前,自己如此幸運,但世界上同時存在著許多不幸的人,如何能不珍惜感激自己擁有的一切……
此刻,羅秉夫心中也有同樣的感觸——要珍惜身邊的每個人,多用點心,多付出一些關懷,就能減少許多悲劇產生。
「我太粗心了,一直沒發現她的異常。」羅秉夫責怪自己。
「你才不粗心,你只是沒想到自己這麼搶手。」倪安琪安慰他,搞笑說。
他輕笑,「許媽媽說他們會考慮搬到環境寬闊一點,生活步調慢一點的地方,也許先到冰瑩住在澳洲的姑姑那裡待一陣子,多點時間陪伴冰瑩。」
「希望她快快好起來,過回自己的人生。」
「許媽媽還說,雪兒進手術室之前告訴她,如果手術沒有成功,要我忘了她,找一個跟她一樣愛我,但健健康康的女孩……」
「嗯。」
「我告訴許媽媽,我找到了。」他望著她,微笑。
「嗯……」倪安琪熱淚盈眶,緊抱住他。
「愛哭鬼。」羅秉夫笑她,自己的眼眶也紅了。
「我本來就是愛哭鬼……」她破涕為笑,輕搥他,「而且我還是黏人鬼,一輩子都要黏著你。」
「關於這點,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他促狹地說。
「喂,有這麼慘嗎?」她張牙舞爪撲向他。
他捉住她的手,兩人相視一眼,都笑了。
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因為擁有彼此的愛,便擁有勇於面對的力量。
星期天早晨,羅秉夫帶著倪安琪來到雪兒墳前。
擺上雪兒最喜歡的太陽花,焚一炷清香。
他向雪兒介紹倪安琪,讓雪兒知道自己現在很好,很快樂。
倪安琪凝望他俊逸的眉眼,凝望他晴天朗朗的神情,傾心於他正直磊落的氣度,心中滿是愛意。
「發什麼呆?」他彎身將香插入香爐,起身看向倪安琪,「你一直說希望認識雪兒,說有好多話想對她說,現在可以說了。」
「那你不能偷聽。」倪安琪將他推到一旁去,自己燃上一炷香。
羅秉夫覺得好笑,她在心裡說,他怎麼可能聽得見?
不過,他還是站得遠遠的,見她低頭看著雪兒的照片,口中喃喃低語。
她確實有好多話,一炷香都快燃到底了,話還沒說完。
「啊……不夠了……」倪安琪發現,慌張地燃起第二炷香。
他簡直笑倒,這女人烏龍事特別多,沒有牌理可言。
過了許久,她終於回頭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我說完了。」
「說了什麼我的壞話,不准我聽?」
「既然是壞話,當然不能讓你知道。」她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這是我們姐妹的悄悄話,是秘密。」
此時她的心情是複雜的,滿足於擁有的幸福也懷抱著淡淡的愁緒,傷感雪兒這般善良美麗的女孩竟如此早逝。
她向雪兒承諾會好好照顧羅秉夫,愛他,支持他,希望雪兒在天上能快樂無憂,再不受病痛折磨,也希望雪兒保佑許冰瑩的病情早日好轉……她說了好多,好多……只願全天下的人都能得到幸福。
羅秉夫好笑地瞄她一眼,不再追問。
倪安琪摟著他的臂膀,兩人漫步離開墓園。
這是一段長長的下坡路,路旁栽滿了杜鵑和不知名的花草樹木,綠意盎然,大地回春。
倪安琪嗅著空氣中的芬芳,泥土的氣味和綠樹釋放的芬多精,神清氣爽,腳步輕盈,像個停不下來的過動兒,一會兒輕哼著自己編的歪歌,一下子說冷笑話耍冷,再不就出腦筋急轉彎考考羅秉夫。
他笑得臉頰都酸了,肚子也餓了。
「老公……以後我們假日早晨都來爬山好不好?」
「嗯?」他耳尖地注意到她對他的「稱謂」換了,「你剛叫我什麼?」
「老頭子啊,怎麼了嗎?」她納悶地看他,「叫老頭子不好?」
「我聽見你叫我『老公』」,剛那一瞬間,不知怎的,整顆心暖和了起來。
原來她的聲音喚他「老公」,是那麼軟,那麼甜。
「哪有——」她臉一紅,「我是叫你老頭子。」
「不對,明明是老公。」他確定自己沒聽錯,而且,喜歡她這麼叫他。
「人家又還沒嫁給你,怎麼可能叫你老公……」雖然,她是偷偷幻想過兩人一起生活的模樣,但可沒這麼厚臉皮,篤定人家會娶她。
「等等我就帶你回我嘉義老家,介紹給我父母。」
「啊?」她瞪大眼,這、這……這算是求婚嗎?
「我是不是很老派作風?」他瞧她驚訝的樣子,擔心進展太快,嚇到她了。
「什、什麼意思?」她還在被求婚的震驚中,暈陶陶的,思緒轉不過來。
雖然真的有點快……但,她心中卻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點遲疑,等他說完話,她要急著點頭說願意,能夠嫁給他,與他共度一生……這簡直是太過夢幻的未來,她不敢做白日夢,至少,不好意思認定自己是他理想的結婚對象。
她不像他如此完美,缺點一大堆——蹦蹦跳跳,孩子氣,怕黑,黏人……
「我想正式將你介紹給我父母認識,也該親自去拜訪伯父、伯母,讓他們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才會放心讓我們交往。」
「喔。」原來,人家只是禮貌上的拜訪,不是去提親。
想遠了……
「咦?拜訪?」她再次從混亂的思緒中驚醒過來。
「我的觀念是這樣啦……我想你父母也會擔心你的交友狀況。」他想想,靦腆地笑了笑,「難怪你要說我是老古董了。」
與倪安琪交往,他沒有抱著任何輕率的想法,更不是只想嘗嘗戀愛的滋味,他會細細呵護,愛她,保護她,帶給她幸福,直到她願意將未來交給他。
「不、不是,你還好,我的意思是我家裡有一個更老的古董……」想起父親,倪安琪的五官全皺在一起,吞吞吐吐地說:「我老爸……對我交往的對象……有歇斯底里的偏見,沒有一個他看得順眼,沒有一個過得了他那關……」
除夕那晚,她回家吃年夜飯,老爸知道她和前男友分手了,開心得不得了,開了瓶珍藏五年,一直捨不得喝的紅酒,慶祝她終於長智慧,要是她現在帶羅秉夫回去見兩老,不知道老爸會變出什麼可怕的臉色。
她怕老爸為難羅秉夫,怕他受委屈,當然也不想再次考驗父親心血管機能是否健康如昔,最重要的是,萬一老爸把羅秉夫嚇跑了……
「這是我該克服的事,你不必擔心。」他捏捏她軟嫩的臉頰,要她寬心。
「你不知道……我爸平常是好好先生,可是一旦知道我們姐妹交了男朋友,整個人會瞬間變成哥斯拉……」
「呵……」他老是被她誇張的言語逗笑。
「沒騙你,會噴火的。」她加強語氣,要他有心理準備。
「那麼,今天我們就先闖你父親那關吧。」他將她圈進臂彎,「為了你,龍潭虎穴我都願意去,何況只是見你的家人。」
剎那間,倪安琪感覺羅秉夫像全身散發萬丈光芒的英雄,是打敗恐龍,拯救被困在高塔上的公主的勇者。
怎麼有人可以把甜言蜜語說得如此真誠,讓人幾乎要感動落淚。
這個男人,簡直完美到了極點。
結果,倪安琪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她和羅秉夫戀愛的消息早就曝了光。
倪爸爸擔心倪安琪一個人住在外頭沒有人照顧,擔心外食口味太重,營養不均衡,成天叨叨唸唸,她大姐倪安蘿為了讓父親安心,忍不住透露小妹身邊有個成熟穩重的男人在照顧她。
護女心切的倪爸爸對女兒的眼光缺乏信心,還上「傳閣」假扮客人探勘過「敵情」。
所以,當倪安琪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向家人介紹羅秉夫時,倪爸爸除了心裡還有那麼點不是滋味外,也想清了女兒終有一天要嫁人,終於不再鬧彆扭。
「好奇怪……我爸怎麼跟你這麼有話題,你們都聊些什麼?」離開倪家時,倪安琪十分納悶,這真是前所未見的奇景。
兩個平時都沉默寡言的男人,飯後居然在後院聊了兩、三個鐘頭,老爸還搬出他平常都不准別人碰的古董茶具泡茶招待羅秉夫,匪夷所思。
「你爸爸喜歡園藝,你們家的花園整理得相當漂亮。」
「他就喜歡弄這些花花草草,當初他追我媽的時候,就是送整盆整盆盛開的玫瑰花,然後又以玫瑰花花期過了,要帶回家整理為借口約我媽見面,然後再換另外幾盆花,故技重施,想想我老爸心機也滿重的。哈哈。」過了倪爸爸這一關,倪安琪如釋重負,連笑聲都豪邁了起來。
「我剛好認識一位園藝設計的朋友,從他那裡學到了一點皮毛,剛才和你爸爸就聊這些。」
「也是位老師傅?」她漸漸發現他真是博學多聞,而且,還不只是廣泛淺薄的常識,他是那種一感興趣就會投入時間深入研究的認真男人。
愈瞭解他,便愈為他內涵的深度著迷,他像是喧囂城市裡的隱者,不受外界五光十色迷惑,悠遊於自己建造的世外桃源。
「不是,跟我差不多年紀。」他自我揶揄道:「終於認識一個年輕一點的了。」
「男的女的?」
「男的。」以為她誤會了,他趕緊澄清。
「帥嗎?有沒有女朋友?」她眼睛瞬間發亮。
「問這個幹麼?」他微瞇起眼瞅著她,醋味橫溢。
「想說可以介紹給我大姐……」她解釋道:「我大姐跟她未婚夫半年前解除婚約了,聽說那個負心的傢伙還被我二姐痛扁一頓,真是大快人心,我最佩服我二姐了,她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小時候我還說長大後要嫁給她,很呆對不對?」
「呵……是滿呆的。」羅秉夫見過倪安琪兩位姐姐,這一家三姐妹個性迥然不同,都是標緻的美人,各有各的獨特韻味。
「你那個朋友個性怎麼樣?花不花心?」倪安琪自己擁有幸福,當然也希望大姐能早日找到美滿歸宿。「我大姐真是個超級好女人,單純,善良,體貼,而且很顧家。」
「這個……我不是很確定……」事關重大,羅秉夫不得不再三斟酌,「我跟我那朋友都是久久見一次面,雖然認識很多年了,但很少探問私事……」
「那找時間約他出來吃個飯。」
「好,馬上辦。」未來老婆大人交託的事,他怎敢輕忽?
打從初次見面,她就是這種愛管閒事的雞婆個性,事事關心,重視朋友,連不認識的陌生人也要管,但若不是如此熱情,樂天的性格,他又怎會有機會認識她,瞭解她,最後愛上她?
要忙的事,以後恐怕只會多,不會少。
春去夏至,時節又來到當初羅秉夫與倪安琪相識的季節,不同的是,那個原本避之唯恐不及的聒噪女人,如今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伴侶。
倪安琪是家中老ど,卻是最早踏入婚姻的幸運女子。
婚禮那天,眾家單身女子為了接她拋出的花束搶到大動干戈,每個女人都夢想嫁給如羅秉夫這般完美的老公,每個女人都渴望擁有倪安琪臉上綻放的幸福光彩,那束握在最美麗的新娘子手中的捧花便成了眾人垂涎的標的。
倪安琪使勁拋出,最後,花束落在站得遠遠的,溫柔敦厚的倪家大姐懷裡。
結婚兩年多,倪安琪的生活並沒有明顯改變,依舊熱愛舞蹈,熱衷舞台劇的演出,喜歡到處串門子,還是經常路見不平見義勇為,而羅秉夫則認命地為她收拾善後。
羅秉夫是她頭號粉絲,無論國內外,每場公演一定坐在最前排觀賞,謝幕時捧著美麗花束上台獻給他美麗的妻子,他們的濃情蜜意羨煞所有人,他的溫柔體貼引起身旁朋友公憤,抱怨女朋友最近開始以他為標準,累死他們一幹過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服日子的男人。
他們會到相遇的意大利餐廳約會,回想當時她的魯莽和他的拒人千里,那種只要差一張桌子的距離,可能就從此錯身而過,也許一輩子都不再相遇的可怕假想,總會將兩人帶回熱戀時期的濃情蜜意。
他會帶她去拜訪那些熟識多年的老師傅,聽他們話當年,然後她便開始織夢——等他們老的時候,也要找個像這麼幽靜的地方住下,也許,會有一、兩對情侶路過,進來喝杯茶,她也要抓著情侶們娓娓道來她和羅秉夫的愛情故事,並且祝福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老公,那以後我們家會變成一個傳奇的觀光景點耶。」倪安琪在化妝室洗臉,突然衝出來對羅秉夫說。
「什麼傳奇?」他身上穿著剪裁合身,做工精細的深色西裝,坐在床頭等她。
今天是猛哥和柔柔結婚的大日子,這個做總招待的小女子還在天馬行空,完全不瞭解自己身負重任。
「我們老了以後不是要搬到山上嗎?」
「好像是……」他不確定的原因是,上次是山上,上上次是小漁港,之前還說要搬到離島,這小女人腦中的未來藍圖大概有上百張,他不知道她說的是哪一張。
「你想喔,要是每一對情侶到我們家,聽完我們的浪漫愛情故事之後深受感動,然後加深兩人的感情,最後結婚了,那我們家就會變成像那種夫妻樹,情人橋之類的,凡是來過的情侶一定會白頭偕老。」
「然後呢?」他嘴角噙著笑,她腦子裡經常莫名蹦出來的想法總是教他啼笑皆非,所以,還沒聽就想笑了。
「然後就會有更多的情侶慕名而來,我們家就變成傳奇的觀光景點了啊。」她笑嘻嘻地想像著。
「嗯……」他捂著嘴,假裝咳嗽,假裝沒笑她。
雖然很難理解她的聯想力怎會如此豐富,但他永遠是她的支持者,絕不潑她冷水。
「我看我們得研究一下。」
「你又想研究什麼?」通常她感興趣的事便會丟給他,要他去研究,然後規定他得像說故事一樣用很生動活潑的方式講解到她理解為止。
這女人,耍賴功夫已經到渾然天成的境界的了。
「研究一下民宿要怎麼開。」她認真地看著他。
「民宿?為什麼?」
「萬一我們家變成觀光景點,那總得招待一下觀光客,所以我們老的時候就來開一間民宿吧。」
「好,知道了……」這是她第兩百零八張,最新的未來藍圖,「時間快來不及嘍。」
「我換個衣服就好了。」她開心地哼著歌,走到衣櫃前,拿出小禮服。
羅秉夫在後方欣賞她撩人的背後曲線,忍不住走向前環抱她,親親她。
「我一直忘了問你,為什麼刺個美人魚在這裡。」他撫摸她後腰處細緻的刺青圖騰,然後為她拉上拉鏈。
她轉身環抱他。「你看過小美人魚的故事嗎?」
他點頭,小時候的記憶還存留些片段。
「為了見心愛的王子一面,為了得到人間的幸福,美人魚寧願將自己美妙的聲音獻給巫婆,忍受身體撕裂的疼痛,讓美麗的尾巴變成人類的雙腳,但是巫婆好壞心,她告訴小美人魚,如果王子和別人結婚了,隔天黎明,她就會化成泡沫死去。」
「嗯……」他記起這個童話故事,這時回想,才發現是個悲劇。
「結果王子認錯人了,根本不知道當初救他的人就是小美人魚,而小美人魚又無法開口說話,眼見王子就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婚了,小美人魚的姐姐為了救她的命,用長髮向巫婆換來一把刀,只要她將王子殺了就能變回人魚,但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下手,反而將刀子扔入海中,最後,黎明來臨,在陽光的照耀下,小美人魚化成了泡沫……」
「我不喜歡這個結局。」他蹙眉。
她笑了笑,撫平他糾起的眉頭,「這個刺青是我決定到紐約學舞前刺的,我想克服長久以來的心理障礙,要走出來,要張開手臂擁抱這個世界,如果我被打敗了,無法擁有愛人的能力,無法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那就只能化成七彩泡泡,飄散在人間。」
「不會的。我愛你永遠愛你,你不會變成泡沫……」他摟緊她,被她的話嚇得心神不寧。
「你看看,我有雙腳,而且我跟王子結婚了喔。」她親親他的唇,「所以我克服了呀。」
「嗯……」他仔仔細細看她,看了許久,知道她真真切切的在懷裡才覺安心。
「啊——我是總招待,要最早到的說——」她大叫,趕緊拿起梳妝台上的手提包,「我們要快點出門了。」
她匆忙拉著羅秉夫下樓,走到門口時,注意到地上有封信,美麗的花卉信封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彎腰拾起,是給羅秉夫的。
「有人寫信給你耶……從瑞士寄來的。」她遞給他,開玩笑鬧他,「有外遇喔……」
「胡說什麼。」他敲她腦袋,拆開信,「是冰瑩寄來的。」
「真的?」她跳著跳著,心急想知道許冰瑩現在怎麼樣了。
羅秉夫快速瀏覽過信的內容後,微笑遞回給她,「你自己看,她要我問候你。」
「咦……這照片裡的是她跟她男朋友耶……變更美了,看起來好甜蜜。」她讀完信,拿著照片端詳。
「看來,她已經沒事了。」羅秉夫輕吐口氣,終於放下心中的牽掛。
「嗯嗯,臉色紅潤,笑容甜美,哇……瑞士好美喔。」她讚歎完後,盯著他看。
「幹麼看我,老了以後想搬去瑞士住?」
「不是,等我們結婚十週年,去瑞士度二度蜜月,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麼?」她原本的笑臉立刻苦了起來,撒嬌地拉拉他的袖子。
「這兩天我就去問問行程。」他笑著回答。
「啊——」她瞠目結舌,「不行啦,你不能這麼寵我。」
「我高興,我喜歡。」他打開門,不理會她的抗議。
她的心願也太小太小了吧,何必等到十週年這麼久?他們時時刻刻都在蜜月期,只要她開心,無論天涯海角,他都會帶她去的。
她愣愣地站在門口傻笑,他回頭朝她伸出手。「走吧。」
倪安琪燦爛一笑,大喊:「老公,我愛你。」
隨之,撲進他寬闊溫暖的胸膛……
——全書完——
編註:
想知道倪安琪那位有個性,爽直的二姐倪安雅,會遇上什麼樣的好男人,得到令人羨慕的幸福,請看笨笨牛甜蜜桃系列046「男人不懂」系列之一《危險距離》一書。
至於溫柔又單純得令人心疼的倪家大姐,將會是什麼樣的男人來疼她呢,請期待「男人不懂」系列之三近期《博愛禁區》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