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了近半學期,學期差不多都快結束了,他還是搞不太清楚誰是誰,無法將那些名字和臉孔拼湊在一塊。反正那些豬腦袋看起來都差不多,蠢得要命,誰是誰都沒差別。會記得那個王米夏是個例外。人蠢,名字又怪,但他還搞不太清楚她的長相,壓根兒沒有正眼看過那些豬腦袋。
「好了,剩下的時間你們自習吧。」他丟下出席簿,自顧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他學的是天文科學,長於數理。但自然組的課程早有那些資深的老師在把持,輪不到他這個菜鳥,他只能教這些蠢材中的蠢材。不過,這樣也好,他樂得輕鬆。這些白癡都以文商為目標,數理爛得一塌糊塗,光一個三角函數就搞了一大半學期還搞不清楚所以然。每天,他就這般和這些蠢材周旋,浪費他寶貴的智力和精神在這些笨蛋身上。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發瘋。他決定了,不管怎麼樣,他都要——
「老師。」一個不識相的白癡打斷了他的思考。
他臭著臉抬起頭,很不耐煩。
「什麼事?」他站起來,將椅子踢開。
「昨天晚上有人看見你和一個很漂亮的小姐手牽手逛夜市喔。」說話的汪曼莉一隻手支著下巴,水瞳帶笑,神態非常嬌俏,而且促狹。以一個高中生來說,她的濃眉、大眼和飽滿的嘴唇,配上高挑的身材,溢滿了風情,長得極是艷麗成熟,是公認的班級之花。
源賴安微微皺眉,目光往王米夏的角落掃去。她看著窗外,心不在焉的,一副不干我事的懶散。
「誰看到的?你嗎?」他收回目光,口氣有些不耐。「有這種閒工夫的話,倒不如好好看書,下個禮拜要期未考了不是嗎?」這些白癡,就只會關心這種無聊的事。
汪曼莉不知是神經太粗,還是反應太遲鈍,對他的不耐煩毫無感覺,仍然巧笑倩兮,俏皮的起哄說:
「源老師,你教我們半學期了,還是很有距離感。這樣不太好,老師跟學生應該打成一片,相處才比較融洽。我有個提議,聽說你一個人住在外面,等考完試,我們班來個師生聯誼,大夥兒一塊到老師家玩,好不好?大家覺得如何?贊不贊成?」
底下立刻吵鬧成一片,跟著汪曼莉起哄起來。一群半大不小的女生群起嘰嘰喳喳,七嘴八舌,吃吃蠢笑的,分貝高得教人神經崩潰。
「你們——」源賴安簡直煩透了。
「大家安靜一下。」汪曼莉站起來,儼然意見領袖的態度。「我們到老師家玩,空手去也不太好意思。我看我們就到老師家包水餃好了,要去的人舉手——」
一大半的人都舉手了。汪曼莉數了數人數,回過頭,露出勝利得意的笑容說:
「有一大半的同學要去哦,老師。這是班上的決定,你可不能賴皮。」
「那是你們的決定吧,我還沒有答應。」源賴安雙手交叉抱胸,煩得濃眉都擰了起來。他又不是腦袋壞了,幹嘛好好的假期不自己享受,陪這群豬腦袋瞎攪和。
下課鍾鐺鐺響起,他將桌上的東西隨便抄在手裡,邁開長腿便往門外走去。
「就這麼說定哦!源老師。你不許賴皮哦!」汪曼莉追著他的背影大聲喊叫。
源賴安回頭瞪了一眼,表情臭臭的,不知是生氣還是無奈。汪曼莉朝他綻開一朵玫瑰花瓣似甜美的笑,好不得意。跟著,幾個人便以汪曼莉為中心圍成一個圓圈,嘰哩咕嚕討論起來。
「唉,米夏,」賀瑤子走到王米夏的座位,看看汪曼莉那群人,問說:「怎麼樣?你要去嗎?」
王米夏不感興趣的抬頭,回得懶懶的:「你想我會有那種美國時間嗎?又不是閒得沒事做。」
「話是沒錯。不過,去看看也好嘛,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
「省省吧,好奇?他跟旁人有什麼不一樣?不就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那你是不打算去嘍?」賀瑤子一副「可惜了」的模樣。「我本來還想,到他家以後,可以想個法子捉弄他,你不去的話就沒意思了。」
「拜託,瑤子,你不是才說要我少惹他的嗎?幹嘛又想這種餿主意!?」
「難得有這種機會嘛,而且混在一大群人中,神不知鬼不覺,他不會知道是誰搞的鬼。」
王米夏聽得還是直搖頭。「算了,我沒興趣。他只要不惹我,我也不想惹他;昨天那情況是例外。我只想平安無事的混畢業。」
「好吧,既然你沒興趣,那就算了。」賀瑤子放棄遊說,轉個話題說:「今天放學後,你有沒有事?帶你去一個地方。」
「幹嘛?」王米夏還是一副不感興趣的態度。
賀瑤子翻個白眼,打她一下,埋怨說:「你別這一副死樣子。今天是你生日不是嗎?」
生日?對哦……王米夏這才想起來。她對生日、耶誕、情人節等等那種白癡的日子一向不太在意,從沒有放在心上過。這世上只有那種天真無知、和爛漫得近乎白癡的人才會對這種日子期待憧憬。早八百年前她就免疫了。
「想起來了?」賀瑤子誇張的搖頭。這個米夏就是這樣一副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看起來拽拽的,很有格,那些小太保才會哈她哈得要死,班上一些女生卻又對她不以為然極了。「反正你鐵定沒人陪的。我們一起去個好地方,好好瘋狂、Happy一下。過了該死的十八歲,就又臭又老,以後你想做壞事,也沒機會了。」
是嗎?王米夏慣性的撇撇嘴。過了十八歲,就不再是少年,不再適用少年保護法,幹了什麼偷雞摸狗的勾當,就只有自己摸摸鼻子自求多福了。真可惜!她吊個白眼。她竟白白損失了一個大好機會,沒有趁著可以任性妄為又不需負太多責任的時候,幹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
啊!真的是太可惜了!
「你是當真的,還是假的?」賀瑤子看穿她乖戾的心思,笑睨著她。
「你說呢?」她聳個肩。
「我哪知道,你那種乖戾的個性誰猜得著啊。」
聽賀瑤子這麼編派,她又聳個肩,還是一臉無所謂。她這種態度從很小的時候就養成了。她是有資格這樣乖戾的,不是嗎?反正她這種「不正常」的家庭中成長的小孩,就該是這樣一副墮落、叛逆的形象,太乖巧的話只怕就不符合那些正常人的期望,那樣就太辜負了他們的期待了。
「就這麼說定。」賀瑤子抓住她的手臂搖了搖,當作約定。
她扯一下嘴角,依然那一副沒什麼大不了。
本來就是,這世界,天塌下來都有高個子頂著,就算頂不住,也是那些人先給壓扁,還輪不到她來操心。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人生什麼的,長得教人厭煩。
說穿了,一切都沒什麼大不了。愛啊情啊什麼的,更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
無聊。
像她,就是從那種無聊的下半身需要和作用後,才蹦出來的。有些人就是把自己想得太高貴了,談個情說個愛都以為自己有多特別多可歌可泣,其實有什麼不一樣呢?到最後還不是因應下半身的需要,乾柴烈火,一拍兩合——有什麼不一樣呢?頂多只是做愛的姿勢不一樣。
所以,有什麼差別呢?
實在的,人生就是這麼回事,真的沒什麼大不了。
四周鬧烘烘的,正放著一首節奏強烈的美式搖滾歌曲,聽不清到底在唱些什麼,通篇嘶喊吶吼,老像唱機跳針似的,不時冒出一聲尖銳的金屬性嘎吱聲戮刺人的耳膜,教人不舒服極了,渾身起雞皮疙瘩。
「搞什麼?!瑤子!這就是你說的Happy?」王米夏拎著一罐冰啤酒,朝賀瑤子大聲吼著。在這裡頭講話不這樣大聲吼是聽不到的。
「啊?什麼?!」賀瑤子也大聲吼叫,笑得臉上開花。她比個手勢,擠向王米夏。「別急,待會兒有更好玩的,放開一點!我們今天是來Happy的!」
小圓台式的舞池上,一個十七、八歲,染了一頭紅髮,顯然嗑了藥的少女,正岔開大腿攀在舞池中間的柱子上,發春般姿態撩人的大跳艷舞。上半身脫得只剩一件胸罩,迷你裙下的三角褲也半褪到股間,露出了一大半渾圓的屁股。舞池旁圍了一大票的男女,不斷拍掌鼓噪,激得紅髮女孩更加放肆大膽。
這裡是沒有規定、限制的國度。熱舞、美酒、恣肆奔放的青春——想要Happy的話,到這裡樣樣都不缺。每個人來到這裡都可以得到徹底的解放,就像舞池上那個紅髮少女一般。
「來吧!米夏——」賀瑤子吼了一聲,隨著音樂的節奏扭動屁股舞跳起來。她穿了一件橘橙色的迷你小可愛,短得不能再短的熱褲,成熟治艷的身段畢露無遺。
王米夏咕嚕喝著啤酒,冷靜的打量四周。地下舞廳她不是第一次來,對裡頭的種種亂象也見怪不怪。在這種地方,嗑藥跳熱舞都沒什麼好奇怪的,就算有人當場做那碼子事,她也不會太驚訝,只要夠High、夠新鮮刺激,誰管什麼道德、禮教的問題。
「米夏——」賀瑤子用力對她招手。才一會的工夫,賀瑤子就已經跳得一身熱汗,身前且已經有個穿黑色衣褲的男子跟她對跳,不時將身體貼向她。
她丟開啤酒,走過去,隨著音樂扭動起身體。她沒有賀瑤子的好身材,但她的風情嫵媚,眼神會勾人,仿「凡賽斯」艷派風格的淺蔥色無袖連身短洋裝且將她包裝出一股野蕩的性感,每一個舞動迴旋都宛如一個勾引的手勢。
立即,有個男子靠上來。她朝他勾勾眼,呵呵笑著,那男人越靠越近,試探著,將身體貼向她。她覺得太黏膩,但沒有拒絕。她沒有交配的打算,但如果這男人調情的手段夠高的話,能引起她下半身的需要,那也無妨。
空氣越來越火熱,氣氛也越來越煽情,小圓台舞池上那個紅髮少女受了煽動,也或許是藥效發生了作用,春心大發,一把扯去了胸罩,兩團肥白的乳房隨著她身體的振動不住彈跳著。
「呵呵呵……」賀瑤子指著舞池,吃吃呵笑著。她的情緒已經High到最高點。她身前的男人,身體緊貼著她,兩手不規矩的在她身上游移。
「要不要到那邊坐一下?我給你一個好東西……」男人在賀瑤子耳邊吹氣,不等她回答,便摟著她將她帶到場邊。
王米夏的舞伴似乎和那男子互通聲氣,同是一夥,不動聲色地將她帶過去。
「喏!」男人給她們一人一杯啤酒。然後又一杯,一杯接一杯。
賀瑤子大概有些醉,不斷吃吃笑著,直嚷著好熱。那男人摟著她又親又吻,雙手放肆地在她身上上下撫摸。
王米夏跟著笑笑鬧鬧,不太在意身旁那男人對她的黏膩。她放得很開,一副沒什麼大不了。
「不要光喝酒了。來,給你們一點好東西。」賀瑤子的舞伴拿出幾粒白色的小藥丸,暖昧的笑了笑。
她挑挑眉,看著那些小藥丸,抬起頭來。這才看清楚賀瑤子身邊那男人的長相。那傢伙長得還不算太難看,皮膚黑黑的,但不是古銅亮,黑得很髒,好像長久洗不淨似,一層污垢的黏附。他對著她們暖昧的笑著,笑起來牙齒很白,反而有種陰森的感覺。一身的皮衣褲,挺有一種酷帥的性格。
「這是什麼?」賀瑤子仍然吃吃笑著,姣美的身段像蛇一樣扭動著,放蕩又撤嬌。
「這個你不知道嗎?」黑男人咧嘴笑起來,望向王米夏。
王米夏拈起一顆藥丸看了看,情緒輕飄飄的說:「FM2?快樂丸啊!」她嬌憨的搖頭。「不好,吃這個沒多大意思。」
這東西吃了只會像個呆瓜猛搖頭,有什麼好玩的?她身旁那男人桀黠笑起來,眨眨眼說:
「聽到沒有?小黑。小姐說不好。拿點『好』的東西出來吧。」
小黑眨眨眼,又堆了一臉暖昧的笑容,從身上又摸出幾顆藥丸和一小包塑膠袋裝著的白色粉未。
「吃了這個,保證你們快樂得像在天堂。」他指指那些藥丸,然後拿起那小包塑膠袋甩了甩,賊笑著。「還是要試試這個——讓你精神百倍,一直跳到天亮都不會覺得累。」
「我要這個——」賀瑤子伸手指著那小包白色粉未,吃吃笑著。她喝了太多酒了,帶一種嬌態,整個人幾乎黏在小黑身上。
「你呢?」王米夏的舞伴含笑問她。甚至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我啊……」她對他勾勾眼,倒向他懷裡,浪笑說:「哎呀,你真壞,你想迷昏我對不對?」
那男人露出迷人好看的笑,和小黑對看一眼,目光閃爍狡黠,摟著她,笑說:「怎麼會……你那麼聰明,怎麼可能上我們的當。」
「壞東西。」王米夏伸出食指刮刮他的臉頰,勾住他的脖子,笑看著他。「你叫什麼名字?嗯?」帶一點故意的,那聲嗯,低得既暖昧又淫蕩,發情一般。
「你叫我傑好了。」傑捉住她的手,傾身將她壓在身子下,貪婪地吻她的脖子,一邊伸手撩起她的短洋裝,觸探她的大腿。
「哎呀,討厭!」她拍開他的手,卻扭動著身體,感覺更加放浪。傑鍥而不捨,調情的手,來回在她大腿撫摸,企圖引誘她發情。
她輕輕呻吟著,有些感覺了。「你知道嗎?傑,你真是個壞胚子。你想讓我發情是不是?」反正只是一場狂歡,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個傑也好,那個小黑也好,鎮上那些良家男人也好,他們看她的眼光都一樣——她就跟她媽一樣,臉上像印了正字標記,都是淫娃禍水,專會勾引男人。
傑似乎沒料到她會說得這麼直接,愣了一下。她趁機推開他,坐了起來。傑立刻趨附過來,摟著她的腰,又吻又舔她的脖子,挑逗她的敏感。
她任他挑逗,分神注意賀瑤子。小黑整個人幾乎都壓在賀瑤子身上,搓揉著她豐滿的胸部,舌頭不時探向她的胸口,發出沉重的喘息。賀瑤子則緊緊抱住他,不時舔著濕潤的嘴唇,半閉著眼,一臉春心蕩漾。
她不禁皺眉。賀瑤子看起來是醉了,而且被撩得慾火高漲,不折不扣在發情,再不降溫冷卻的話,很可能有些什麼就要發生了。
「瑤子!」她推開傑移過去,拍拍賀瑤子,硬是將她拉起來。她們是來Happy的,不是來交配的,再說,要辦事也不是在這種地方,又不是公共汽車,隨時都可以上。
賀瑤子一臉迷茫,又吃吃傻笑不停。她丟給她一罐冰可樂,醒醒她的腦袋。
「來,你不是說試試這個嗎?」小黑的好事被打斷也不惱,摟著賀瑤子,重新另一種慫恿。
他抬頭衝著王米夏一笑,甩了甩那包白色粉未。「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沒試過吧?」
「這是什麼?好玩嗎?」這個小黑當她是老土,當真以為她沒見過那種小兒科的安非他命。她轉向傑,瞪大眼睛,嬌聲說:「你老實說,傑,你們這兩個壞東西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她搶過傑手上的啤酒,咕嚕灌了一大口。
傑撫著下巴,盯著她說:「你這麼精,我跟小黑哪能打什麼壞主意?不過大家聚在一起,Happy一下而已。」
好個伶牙俐齒,騙死人不償命。她摸摸他好看的臉,笑了一聲。這是個界外的國度,享有青春的治外法權,一切的責任由玩家自負。
四周鬧烘烘的。小圓台的舞池上,不知又是哪個嗑了藥的少女在大跳脫衣艷舞。滿場煽情的節奏,奔放、自由又墮落。
小黑弄來一張鋁箔紙,攤平放在桌上,再將安非它命倒在紙上,又將一支吸管剪成短短的一截,用打火機在鋁箔紙下隔空燒了一會,很克難的,像吸食古柯鹼一般,吸管湊近鼻子,就地吸食起來。
他吸吸鼻子,抬頭笑了笑,將吸管遞給傑。傑依樣畫葫蘆,然後將吸管遞給王米夏。
「來,我來教你——」傑伸手橫過她的腰際,整個人貼著她,抱住她,握住她的手,教她怎麼吸食。
她猛吸了一口,險些給嗆到。
「再試一次,來——」傑露出那種壞胚子特有的迷人的狡黠壞壞的笑。
她再次猛吸了一口,又險些給嗆到。她抬頭笑笑,一臉若無其事。小黑咧嘴一笑,將吸管收去,遞給賀瑤子。賀瑤子剛將吸管湊近鼻孔,猛不防突然打了個大噴嚏,鋁箔紙上那一小撮粉未給吹得散了一地。
「啊——」小黑黑得發髒的臉不無可惜,但他瀟灑的聳個肩,拉起賀瑤子說:「來,跳舞!」
傑也跟著拉起她。她癲癲笑笑的,隨著他的帶領滿場飛舞,精神亢奮極了,體內源源不斷有精力湧出來,像喝了過量的咖啡,整個人處在極度的高亢中。
她不斷跳著,不斷呵呵笑著,突然覺得很熱,想將身上的束縛全部拋丟掉,看著傑,流露出一種吃了媚藥般的表情。
「呵——」她笑著,又笑著。傑不斷灌她酒,她也照單全收。興起了,跟著賀瑤子交換舞伴,身體緊黏著小黑不放。但不一會,傑又將她拉回身邊,緊貼著她。
「好熱!」她雙手勾住傑的脖子,整個人往後仰。
「熱嗎?」傑順勢俯向她。「那找個地方,出去吹吹風好嗎?」說著手臂使勁,用力一帶,將她摟向胸懷。
「好啊!」她貼著他胸膛,手指在他胸前胡亂劃著。再不走,搞不好待會在台上跳脫衣艷舞的人就換她了。
傑摟著她,抬頭朝小黑使個眼色。小黑摟著腳步顛顛倒倒有些醉態的賀瑤子,跟他們往外走。
「你等等,我去開車。」出了地下舞廳,傑親暱地拍拍她屁股,又對小黑使個眼色,轉身走開,又不忘回頭對她眨了下眼。
「我們要去哪裡呢?」室外流通的空氣稍稍冷醒了賀瑤子混沌的腦袋,望著王米夏。
「你說呢?」小黑詭譎地晦笑一下。
王米夏媚笑著,朝小黑眨個眼,以手當扇,扇著滿身的汗。「唉,小黑,人家好熱又好渴,拜託你去買個飲料好嗎?」
「你喲!」小黑看著她,擰擰她的腮幫,搖頭笑著。「小姐的吩咐,我能說不好嗎?等等,我馬上就回來。」
轉角有個投幣式飲料販買機。等小黑轉了彎,王米夏立刻拉住賀瑤子,低聲說:
「瑤子,快跑!」
賀瑤子根本搞不清楚怎麼回事,聽她那麼說,莫名其妙地跟著跑起來。足足跑了兩條街那麼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王米夏才停下來喘氣。
「怎麼搞的?米夏?」賀瑤子一頭霧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剛剛那樣一陣激烈跑動,酒精大力揮發,她只覺天地都在轉動,轉得她頭昏眼花。
「你還問我怎麼搞的!我這是在維護你的貞操,再不跑的話,我們今晚鐵定被生吞活剝。」王米夏一貫那乖戾的口吻,迥異於在舞廳內的狐媚。
賀瑤子這才搞清楚怎麼回事,懶懶的仰仰頭說:「如果真那樣,那也無所謂。」反正女人都要有第一次,那個小黑長得也不算太難看,體格看起來也很不錯,技巧也很罩似的,沒什麼不可。「我看你跟那個傑打得那麼火熱,還以為你春心大動,原來你那麼『弊俗』。」
王米夏瞥她一眼,聳肩說:「我是有一點感覺啦,那個傑挑逗的技術還不錯。可誰叫他們給我吸那該死的安非它命,搞得我神經一直在亢奮中,下半身就沒那麼需要嘍。」
她嘿嘿怪笑,精神處在高峰亢奮狀態,當街旋跳起來,但酒精的反作用作祟,步伐卻顯得凌亂顛倒,搖搖晃晃的,一副醉酒般的不受控制。
賀瑤子瞞跚地爬起來,跟著發出哦哦的笑聲,也是一副顛顛倒倒。「好玩嗎?米夏?」
她用力點頭,又哈哈大笑起來。
「走,我們再去一個好玩的地方……」賀瑤子擺擺手,踉蹌地對她招引。
她跟上去,伸手勾搭住她的肩膀,咧開嘴浪笑起來。路過的行人都對她們投來奇怪的眼神,她毫不在意的笑睨回去。
這一刻,她站在全世界的屋頂,她是睥世的女王。
「IamQueenoftheworld!」她對著天空揚臂大聲吼叫起來。
是的,她在揮霍青春。惟有這一刻,她可以這麼放肆。
她再發出一聲怪叫,不理旁人嫌棄的眼光,和賀瑤子勾肩搭背跳起顛倒的舞步。
「現在幾點了?」爬上圍牆後,王米夏回頭問在底下的賀瑤子,就勢騎在牆頭上。
「九點——九點半吧。」賀瑤子吃力地爬上牆,氣喘得像便秘一樣。
看她那副狼狽的模樣,王米夏發出咯咯的笑聲。「×的!瑤子,你那樣子活像患了便秘痔瘡。」
「噓,小聲點。」賀瑤子連忙制止她的怪笑。「我們是來Happy的,被抓到的話就不好玩了。」
「安啦。」王米夏跳下牆,連連踉蹌了幾步,才好不容易驚險地站穩腳步。「教官老頭不會那麼勤勞沒事來巡邏。快下來吧。」
她轉過身。四周黑壓壓的一片。夜晚的校園,沒想到竟會那麼安靜,而且陰森,好似不知有多少死人在晦暗裡埋伏。
她往教室大樓走去,爬牆、跳欄——又爬又鑽的,有時還得佝僂著身體避開一些障礙,宛如夜賊一般,演出一幕幕高難度的驚險畫面。
「小心,米夏——」教室門窗給鎖上。她爬上上頭的氣窗,雙腳懸空吊在半空中,僅靠雙臂的力量在支撐。賀瑤子在走廊上看得驚心動魄,掩著臉低聲叫喊。
「安啦,瑤子。」她回頭咧咧嘴,一分神,腳下不小心踩空,險些摔了下去。
「米夏——」賀瑤子慘叫一聲。待由指縫瞧見她平安沒事,才鬆了一口氣。驚心膽跳,可憐兮兮,說:「米夏,算了,我們回去吧。」
「什麼話,是你自己說要來Happy的,不留點紀念怎麼行!」
這就是王米夏。不做則已,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幹點轟轟烈烈的,絕不半途縮手,而且膽子大得嚇人,根本不去管後果,十足一種危險的冒險性格。
說話間,王米夏已經爬上氣窗。不一會,她便笑容可掬地打開教室的前門。
「真是的!米夏,你這樣太危險了。」賀瑤子埋怨地拍拍胸口。雖然她一向習慣王米夏的驚世駭俗,但她懷疑王米夏是不是因為吸了安非他命的關係,精神變得亢奮的不正常。
「安啦。」王米夏以手背甩甩她的胸口,漫不在乎的。
她摸出一罐在販買機買的啤酒,拉開拉環,仰頭灌了幾口,揩揩嘴角,咧嘴笑一下,轉身走向講台。
「你們有時間做這些無聊的事,倒不如多念點書,省得腦袋裡裝的全是漿糊——」她站在講台,對著台下臭著臉,學源賴安的口吻,一副又拽又賤的模樣。
賀瑤子噗哧笑出來,一口啤酒噴得四處都是。
「獻醜了。」王米夏作態的施個禮,然後邊喝著啤酒,邊在黑板正中央畫了一坡大便。
賀瑤子看得又噗哧笑起來。王米夏丟下粉筆,走下講台,兩人一人一手啤酒,窩在牆邊欣賞她的傑作。
「唉,米夏。」賀瑤子說:「如果剛剛我們沒有跑走,真的和小黑他們做了那種事,你會怎麼樣?」
「不怎麼樣,反正那也沒什麼。」反正所謂的性,無非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或者一個雌性一個雄性,為了傳宗接代或慾望而發情,就像動物交尾一樣。
「不知道會不會很痛……」
「想知道的話,不會去做做看。」王米夏聳聳肩,不怎麼熱中地喝著啤酒。賀瑤子就是這點要不得,滿腔那種小女人的幻想浪漫。
她站起來,將空的啤酒罐捏扁,空心投進垃圾桶,拍拍屁股說:「走吧。」
拜那兩口安非它命之賜,她精神還亢奮得很,可酒精的反作用,又讓她覺得有些昏沉。
經過辦公室時,她眼珠子一溜,忽然想起了一些壞主意,叫住賀瑤子,說:「等等!瑤子——」她比比辦公室。「留一坨大便給他們再走。」說著,東推推西撞撞,低咒說:「他×的,鎖得還真牢固。」
她抬頭看看,如法炮製爬上氣窗,雙腳懸空吊在半空中,奮力地摸索著支撐點。
「不要啦,米夏。我們快走啦。」賀瑤子膽子小,怕惹出麻煩。
「別緊張——」王米夏天不怕地不怕。
但話沒說完,鈴聲突然大作,約莫是不小心觸動了保全系統。尖銳的鈴聲驚動了混跡校園四處的流浪狗,群狗狂吠,氣氛搞得相當緊張。
「米夏——」賀瑤子慌了。
王米夏吊在半空中,該死的,竟然給卡住,越急越脫不了身。加上那群死狗狂吠不休,更加教人心浮氣躁。
「糟糕,那些狗一直叫!」賀瑤子亂了手腳。「怎麼辦?!米夏!你快點下來——」
「我也想下去啊!」王米夏心裡暗暗叫糟。這樣猛然跳下去,一定會受傷。
「糟了,有人來了!」底下傳來腳步聲,賀瑤子緊張的對她喊著:「米夏,快點下來!快跑——」
「你先走,瑤子,我馬上就下去!」她催促賀瑤子離開。「快點!被抓到就慘了!」
「那我先走了,你動作快點!」賀瑤子匆匆跑開。
她掙扎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掙脫。這時樓下傳來勿匆的跑步聲,她吸了一口氣,正想往下跳,廊下不知何時竟然站了個人影。她嚇了一跳,猛然愣住——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下來。」那聲音很不耐煩。
源賴安!?好死不死竟撞著了這傢伙——
樓下的跑步聲更急,更接近,看來巡夜的另外有人。她想不了那麼多了,一古腦兒往下跳,源賴安張開雙臂將她安全地接在懷裡。
他動作很快,立即將她往廁所一塞。隨即,腳步聲便追上來。
「是你呀,源老師。」守衛帶著保全公司的人員走過來。
廁所裡的王米夏暗嗤了一聲。效率還真高,鈴響不到五分鐘就趕來。這種爛學校就只會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地方有效率,該提升的東西卻一團糟。
想想,實在好險。不過,她沒想到源賴安居然會掩護她!
「對不起,我有些東西忘了拿,不小心卻觸動了保全系統。」源賴安語氣平穩的陪不是。
「沒關係,沒事就好,下次請小心一點。」保全人員表示不以為意。白跑一趟總比有什麼事發生的好。
「很抱歉,驚擾了大家。」
源賴安三言兩語將守衛和保全人員打發掉。等他們走遠了,他才將王米夏拉到角落,臭著臉說:
「你這個豬腦袋!這麼晚了,到學校做什麼?」
「來Happy啊!」算她倒楣,被他給逮到。但她的語氣顯得很亢奮,過動兒一般的充滿發洩不完的精力似的。
源賴安狐疑地看著她,表情更臭。「你是不是吃了什麼?」這個白癡,八成是嗑了藥,吃了什麼不該吃的。
「只有一點,我只吸了這麼一點。」王米夏笑嘻嘻的,拇指和食指對疊在一起,表示一點點的意思。
「你哪來那種東西?」
「舞廳啊,他們給我的。不過,我只吸了一口——不,兩口——」
這個白癡!源賴安僅有的一點耐性揮發光了。揪著眉,將王米夏丟下,掉頭就走。算他運氣不好,如果不是東西忘了拿,他大概就不會這麼倒楣碰上這個嗑了藥又語無倫次的問題白癡。
「這樣又生氣了?」王米夏笑嘻嘻地在他身後揮手,喊說:「慢走啊,小心氣禿頭!」
源賴安猛然煞住腳步,狠狠的回頭,瞪著她說:「你還不走,還想爬牆當小偷嗎?難道除了這些你都沒什麼事情好做嗎?」
「有啊,我就是來Happy的。」
Happy!Happy!Happy!這句話無端地讓源賴安冒火。這些白癡兼垃圾所謂的Happy,就是像這樣嗑藥、夜遊。他大步走過去,狠狠攫住她的手,咬牙說:「走!」
「你幹什麼!放開我!」王米夏不依。他硬拖著她離開,威脅咆哮說:
「你再不走,我就將你交給守衛!」
其實他一點都不想管這些白癡學生的事,他是想撇得遠遠,早點和余杏香談清楚,早點脫離這些令人厭惡的事情。偏偏卻倒楣的惹上這種糾纏。
「你幹嘛火氣那麼大?不爽的話就不要管啊!責任感不必那麼重,不會裝作沒看見嗎?」
「閉嘴!」他用力拖著她,由煩生厭。
王米夏冷嗤一聲。這些人都一樣,自以為有什麼了不起,只會擺出一副道學的假清高。
她用力抽了抽手,硬生生停住腳步說:「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源賴安皺著眉,手勁微鬆。她立刻抽回手,揉著手腕,帶點譏嘲不屑說:「放心,我只是吸了兩口安非他命,精神好一點,活力充沛一些,沒有吞那些小丸子,既不會脫光衣服在大街上裸奔,也不會莫名其妙的去跳摟,不會給你們找麻煩的。」
「就算你真的脫光衣服在街上裸奔又關我什麼事?我根本就不想管,更不想浪費時間在你們這種白癡身上。」源賴安口氣很陰沉,像有發洩不完的不滿。
「那最好。我只想平安的混到畢業,也不想自找麻煩。」她轉開身,背對著源賴安,舉手揮了揮。「再見了,剛剛謝謝你的掩護,算我欠你一次。」
「喂,你——」源賴安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叫住她。
王米夏回頭,一臉「你又要找碴嗎」的表情。
源賴安瞠視她一會,又不耐煩的皺起眉,掌背朝外揮了揮,像在揮攆隻狗似,很輕蔑的說:
「算了,你快走吧。你們這些白癡,腦袋全是漿糊,根本不會有什麼夢想,成天只是無所事事——」
那語氣那麼輕蔑。王米夏眉一揚,突然大步走向他,抬頭看著,目光露著譏嘲說:
「有啊,我也是有夢想的——」見源賴安眼光露出稀奇,接著說:「我最大的夢想,是讓人包養,不必為生活奔波,成天可以無所事事。」
她笑了一下,笑看源賴安眼裡露出的鄙夷,冷不防張臂抱住他,說:「啊!我一直想像這樣擁抱看看,有個溫暖的身體能抱在懷中,感覺應該很不錯。剛剛在舞廳,那個傑一直黏在我身上,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但這樣抱著你,感覺果然很舒服。不是說從小習慣被擁抱長大的人,比較熱情嗎?我——」
話沒說完,即被源賴安不客氣的打斷,很鄙視的推開她。「你在發春嗎?不要找錯對象。」
源賴安的態度絲毫沒有師者的寬容或道德性。他根本就不想教書,根本就沒那種耐煩和體貼。他根本就不認為冠上這個身份是多高尚的一件事。狗屎!對他來說,這一切就全都是一堆狗屎而已。
「是啊,沒錯。」她吟吟笑著,轉身背對著他揮個手,大步走開。
有個柔軟溫暖的身體能抱在懷中,那感覺果然不錯。她羨慕、希望能有個男體,像源賴安那樣——結著鬆鬆的領帶,襯衫扣子敞開,隱約要露不露的古銅色澤胸膛。她可以恣意地抱她喜歡的柔軟的身體。這世間這社會,總給男孩子較多的出路,她如果是個男兒身,將來什麼的,也許會有更多的出路。
源賴安望望她的背影,眉頭揪緊了。這些豬腦袋!他真希望明天就能脫離這一切,撇得遠遠的。
「Shit!」他低咒了一聲。
狗屎,這一切全都是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