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寧在哪裡?」
他在電話裡分別問過她們許多次,後來他抓狂,要她們找個地方見面,他要當面問她們,他的老婆呢?
曦寧失蹤兩天了,這三個女人竟然不知道她去哪裡?
「是不是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他問得咬牙切齒,怕極了會是什麼原因讓他的女人要離開他。
何婕綾很不是滋味,這話兩年前她才問過她老公,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這下子是別人問她,所以她深刻瞭解問的人的難過。
「有。」她決定招了。
「是什麼?」龍克東看見何婕綾欲言又止,不禁拍了下桌子,「好歹你生產的時候我還安慰過你老公,也幫過你,你說是不說?」
「我們真的不知道曦寧去哪裡。」何婕綾很難過,那傢伙竟然連她們都拋下,光想到這點,她就紅了眼眶。
「還有呢?」他幾乎要咬斷牙齒。
「曦寧在做不孕治療。」費巧直接說出答案,畢竟他和曦寧會在一起,她也算是幫過忙。
「你說她在做什麼治療?」他是醫生,為何她沒對他說?
他一雙干紅的眼睛配上一臉髭鬚,臉色暗沉還皺起眉頭,頂著一頭亂髮,簡直嚇壞人,說他會在下一刻殺了她們,都沒有人會懷疑。
「不孕,曦寧在賴忠文醫生那兒看不孕門診。」身為醫生,龍克東應該知道她的意思。
「她……」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將臉埋進手掌裡。
看他這樣難過,她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這時,寒衍聿踱進客廳,「要我找人幫忙嗎?」
「要。」龍克東抬起頭,神情堅定,毫不客氣的說:「請多派些人。」
寒衍幸也不多做解釋,他已經不是刑警了,不過若要找人,拜託朋友,應該很快就有消息。
「她是個白癡。」龍克東咬咬牙,站起身,「如果你們有跟她聯絡上,一定要告訴她,我沒有要她生孩子,若我曾有過這樣的想法,那也是因為她愛孩子,所以我讓她生,我可以沒有孩子,可是……」不能沒有她。
最後幾個字他沒說出口,可是不知為什麼,在座的每個人似乎都聽見了。
他堅定無比的走出客廳,直接離開。
久久,費巧才開口罵道:「她真的是個白癡!」
「曦寧到底去哪裡了?」何婕綾憂心忡忡,「她知道龍克東會找我們,所以就連我們都不說,我真的沒想到她連工作都辭了,噢……」她擔心她沒錢,又沒地方住。
「她上個月就說要把房子賣了。」費巧那次也是很煩惱。
「賣了嗎?」霍穎瑤反而擔心若是沒賣掉,她身上一定沒錢。
「賣了,上星期交屋。」
「那她屋裡的東西呢?」
費巧搖頭,「她連龍克東都丟下了,你想還有什麼是她丟不了的?」
「是她連我們都丟下了,我覺得我們比龍克東重要,這讓我感覺很不好受。」何婕綾原本也不是婆婆媽媽個性,可是此刻深刻的體會到,不告而別真的很傷人。
「可以想見龍克東快要瘋掉了。」
她們深深點頭,表示同意,他們都被丁曦寧拋棄了。
丁曦寧脂粉未施,在蒸籠的熱氣蒸騰下,臉色泛紅,氣色好得不得了。
「小姐,四個肉包,兩個菜包,一個饅頭,分開放,菜包加辣椒醬,肉包加醬油。」
是怎樣分開放?是肉包放一袋,菜包放一袋,饅頭放一袋?還是每一個都用一個袋子裝?不管了,她統統一個個裝袋,至於加醬油還是加辣椒醬,隨便啦!
「小姐,你裝錯了,我是要……」
她直接打斷顧客的話,「下一個。」
「小姐,肉包兩個,菜包一個……」
丁曦寧是個邏輯強,表達能力也強的人,現在面對一堆說了就算的顧客,她簡直快要抓狂,是不會講清楚嗎?
於是她決定就照自己的意思,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只要包子和饅頭的數量沒錯就好了。
「小姐,我是要……」
她立刻瞪大眼睛。
買包子的顧客馬上住口。包子店新來的夥計脾氣似乎不太好。
「下一個。」
在這裡工作兩天,她連作夢都夢見包子饅頭,心愛的龍克東竟然沒有入夢來……很好,這樣很好。
嗚……
「下一個。」對,她下一個男人必須不是獨子,而且沒有生小孩的壓力。
「曦寧,不用下一個了,休息了,你站了三個多小時,下來、下來,等等才會再有人潮,你下來坐一下。」老闆對她招手,親切的說。
十點多到現在兩點半,她站了三個多小時?這真是比蒸氣浴還讓人毛細孔全開,筋骨鬆弛,幹嘛花錢去健身房?
在這兒賣包子流汗,還有錢賺,她樂觀的想著,因為若不樂觀,教她如何走下去?
現在她換了工作,換了住處,連安置母親的療養院都換了,就是要徹底離開她最愛的龍克東,所以一定要樂觀的活下去。
她咬咬牙,故意忽略身體的疲累,爽朗的說:「老闆,我先上去嘍。」
店裡有個閣樓,原本是堆放雜物的空間,老闆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租房子,將閣樓整理乾淨,不收房租,硬要她住下,而老闆他們住在五樓,就近也有個照應,她想想這樣也好,而且這兒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段,若要說有什麼不便的話,就是公司的同事會來這兒買包子,看到她一定會露出驚嚇的表情。
想要逃開,卻躲在離公司這麼近的地方,算不算笨?
可是她沒地方去了,而且最危險的地方不是最安全嗎?
她和老天爺賭出興趣了,之前輸這麼多次,老天爺一路贏也太沒意思,這次換她贏,如何?所以她賭同事們不會嘴碎,賭同事們不會聯想到她和龍克東在交往。
康媽媽則在知道她的狀況,也知道她在包子店工作後,只說了一句話,「事情都解決了就回來。」
她只能感謝的點點頭。
一年的感情不算長,但是她已經愛他愛到離不開他,這樣怎麼可以?所以分開了也好……她不斷的對自己洗腦,結果越是刻意,越逃不過自己。
果然,半個月後,她第一次上網開信箱,看見信件主旨便哭到不行,他寄了近百封的信,內容千篇一律,都是:回來,我不要小孩,只要你。
那一夜,她哭到斷腸。
隔天,她鼻子紅,眼睛紅,雙頰也是紅通通的,站在木檯子上賣包子。
他竟然沒找著她,老天爺這次夠意思,賭輸她了,她小贏一次,可是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失落,一天過一天,想要慢慢忘掉他。
賣包子的日子單純,轉眼間過了兩個月,她開始相信他找不到她了,或者是他不會再找她,她生活正常,日日勞動,連老闆都笑說來包子店後,她變胖、變圓潤了。
是啊,胖得好,再胖下去,她就像三十五歲的女人,回康媽媽婚友社工作也不用裝扮了。
「你是丁小姐吧?」
丁曦寧看著親切的賴醫生,尷尬不已,「是啊!賴醫生也喜歡這兒的包子?」沒想到賴醫生還記得她。
「我很少來,偶爾經過就會來買,台北啊,好吃的東西不多。你……」賴醫生欲言又止。若是沒記錯,丁小姐好像是費小姐介紹來的,他向來過目不忘,也因此讓患者覺得他親切,這是他的附加強項,所以可以確定丁小姐當初在他那兒努力過。
丁曦寧搖頭,「不努力了,我放棄。」
「你的問題不大,會不會是你先生的問題?」
她咬咬唇,「我……未婚。」
「喔……」賴醫生點點頭,不再追問,「那我先走了。」
丁曦寧看著醫生遠去的身影,那時打在肚皮上的針現在痛到心上。
醫生、不孕、打針、月經……似乎有什麼東西跳過她的腦海。
「小姐,我要三個菜包,一個加辣椒醬,一個加醬油,一個不加,分開裝。」
「小姐,還有菜包嗎?」
沒空想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忙忙忙,肉包、饅頭、菜包,不過三樣東西,就讓她昏頭了。
忙了一陣子,蒸籠幾乎清空。
「不好意思,剩下三個肉包?!」丁曦寧對著後面排隊的人大叫,下一秒,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瞪大眼,「老闆,我出去一下。」
「就剩三個……」什麼事那麼急?
幾分鐘後,老闆看見她衝出去又衝回來,然後進入廁所。
「真是盡責,竟然忍到剩三個肉包才急著上廁所……這要是我的媳婦,該有多好……」
丁曦寧不是忍什麼,而是忘掉了什麼,她忘了每個月準時報到的「親戚」已經好一陣子沒來了。
這就表示……
所以她急忙去買驗孕棒,又急忙衝進廁所,然後等了一下,看著驗孕棒出現兩條線,她含淚再細讀一次說明,沒有錯、沒有錯,兩條線就是懷孕了!
「所以兩條線就是懷孕了,懷孕了……嗚……」她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你要不要緊?曦寧,你要不要緊?」老闆被她的哭聲嚇到,站在廁所外面不斷的詢問。
要緊,她現在皮要拉緊了,因為問題大了。
她該怎麼辦?
「怎麼辦?就告訴他,然後照原訂計劃結婚啊!」
接到丁曦寧打來的電話,費巧立刻趕到咖啡館,看見死黨臉色紅潤,心情好,若不是她速速招認懷孕了,她一定直接殺了這個拋棄好友的女人。
「這三個月……」當她開玩笑耍人嗎?教她如何向龍爸爸說明?
「小姐,你會不會想太多?再想下去,你家男人娶了別人,你生的孩子就叫私生子,剛好可以再演一齣戲。」
丁曦寧的神情變得凝重,「克東他……」他一向不缺女人,該不會她一離開,馬上有人遞補她的位置?
費巧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沒錯,龍克東那傢伙最近可說是來者不拒,連窩邊草都不挑,花邊新聞鬧得沸沸揚揚,不過他不再訂花,她也不好說他什麼,畢竟先叛逃的是自己的好友。
丁曦寧的臉色乍青乍白,很快便作出決定,「很好,就讓我生的孩子成為私生子吧!」
費巧抓狂了,「你和穎瑤是哪裡有病?該結婚的人不結婚,一個生了孩子,一個孩子還在肚子裡,竟然都說出不結婚這種屁話!我是沒有男人肯娶,不然連公交車司機都嫁!你們兩個是在拿什麼喬?學學婕綾好嗎?早早結婚拚事業,她現在只差沒在美國召集那些有錢人再辦一間學校,這樣不是很好!幹嘛這麼麻煩,一直煩惱嫁不嫁這種問題!現在是要拚事業賺錢。」
氣死人,她們四個當初有惹到誰,是不是?四個人的婚姻都這樣麻煩,這年頭賺錢最重要。
「真難得你想嫁,公交車司機的月薪不過五萬,你確定是你想要的?這樣賺的錢夠用嗎?」遠遠飄來一道聲音。
「比你這個開咖啡館的強多了。」費巧回嘴。自從上次求婚失敗之後,這男人老是這樣陰陽怪氣,都快一年了,還記恨耶!記憶力這麼好幹嘛?
「那你去嫁吧!」他收拾桌上的杯子,擺明了送客。
丁曦寧看著這兩個個性南轅北轍的男女,雖然一點相似處也沒有,但愛情還是來了。
她拿起費巧的手機,輸入一組新號碼,「我先走了,你再把我的電話號碼告訴穎瑤和婕綾。」
「我和你一起走。」
丁曦寧壓她坐下,「算了吧你。」
「我們今天是來幹嘛的?宣佈你懷孕的消息啊!」
「我本來是想聽聽你的意見,沒想到反而聽到有關他的消息,既然他已另尋妻子人選,那我很高興,謝謝他給我一個小孩。」丁曦寧說得言不由衷,露出比苦瓜還苦的笑容。
「你這樣不就是他老爸說的,外頭亂七八糟的女人替他兒子生小孩?」
「這樣聽起來,好像是耶。」真無奈,人生就是這樣,無法盡如人意。
走出咖啡館,丁曦寧回頭再看一眼這個她們四個女人的故事館,依然覺得愛情真麻煩,自從遇到龍克東之後,她總是憂喜交加,他給她從來沒有過的歡樂與幸福,可是伴隨而來的是從來沒有過的憂愁。
憂愁她沒辦法改變的事實,結果現在事實改變了,她依然在煩惱,究竟讓人煩惱的是愛情,還是愛捉弄人的老天爺?
吳奎耀看著皮笑肉不笑的龍克東,快要看不下去了。
「喂,沒有人要你如此討好醫院裡所有的雌性同胞,收斂一下你那不誠懇的笑臉,我等一下會比較吃得下飯,好嗎?」
「你一向見不得我笑,我只要笑,你就抗議。老闆,一份雙喜燒。」
「我還情願看你過去那種噁心的笑容。老闆,再一份雙喜燒。」
那種笑容再也不會有了,放心。
「沒位子了。」龍克東環顧一下用餐空間,中午吃飯時間,大家都擠到這裡。
「你笑一個,一定有人馬上空出旁邊的位子等你入座。」好友自生自滅的行徑,他快要看不下去了。
丁曦寧走後,好友堅持守住醫生該有的冷靜和紀律,沒有演出酗酒、罷工或抓狂的戲碼,脾氣甚至比以前好,可是吳奎耀知道,他根本就是放棄女人,什麼都不在乎了,否則不會和四樓的方護士長約會。
「連找位子都得賣笑?」龍克東停頓幾秒,「那也OK。」然後揚起嘴角。
吳奎耀不想看見他那難看的笑臉,付了錢,端著熱騰騰的午餐走開。
龍克東端著自己的午餐,跟在他後頭,好不容易找到空位,一坐下,不禁尷尬的笑了。
「嗨,費巧。」
費巧正忙著啃鴨骨頭,敷衍的抬抬手,算是打招呼。
「你們認識?」花店美女一向待人客氣有禮,可是也沒與人相熟到直接稱呼姓名,吳奎耀只得小聲的問:「你連花店的老闆娘都沒放過?」
「不是你想的那樣。」龍克東臉上無光,還好週遭人聲鼎沸,費巧應該沒聽見吳色的問話,也幸好當初只讓吳色知道曦寧,沒將其它細節告訴他,所以他並不知道費巧是曦寧的好朋友之一。
眼看好友埋頭吃飯,吳奎耀也只好安靜的吃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