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氛圍,在席藏楓臉上融成了特殊的表情,像是一團濃得化不開的低氣壓,沉鬱難解。
憤怒的巴掌高高揚起,嘩一聲狠狠掃落擱在床頭的水杯,五指隨即緊握成拳,彷彿恨不得將手心掐出血來,胸口被一股怨憤的力量狠狠撕扯,疼進他體內最深處。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快發瘋了。
「這就是你堅持的愛情最後的結果。」關掉錄音筆,說話的老人頗具威嚴,拄著龍頭柺杖,不假修飾地說:「你們出車禍的第二天,當醫生說你的昏迷指數只有三,即使救得活,後半輩子也可能成了得躺在床上,靠呼吸器維持生命的植物人時,袁家的人便退縮了,連曾經信誓旦旦說會永遠愛你的那女人也是,一點點等待奇跡出現讓你甦醒的勇氣都沒有。」
聞言,席藏楓臉上完全沒了表情,事實的殘酷嚴苛地打擊著他向來驕傲的自尊,更多不敢置信的情緒在心底蔓延,包覆、吞噬著他。付出信任的後果,竟然落得如此難堪,教他怎麼接受?他又怎麼願意接受?
一場車禍,來得突然,意外地終結他好不容易向家中長輩捍衛住的戀情,也宣告他對愛情的信心從此不治。他曾是那麼有自信地期待兩人美好的將來,卻結束在命運最惡意的玩笑之下。
沉默許久,席藏楓終於開口問:「她呢?」
「她比你幸運很多,僅受了些微輕傷。」老人目光如炬,眼中的光芒卻藏著暗影,看著滿臉受打擊的孫子,他沒有多餘的安慰,反而更加重猛藥,「你還沒清醒嗎?那個女人不值得你愛,他們一家人眼中只有錢,她接近你,也是為了名利和地位,你以為她真的愛你?如果她真的愛你,就不會在你人生最危急的時候離開你!」
席藏楓將負傷的身子往後仰靠,長長地歎了口氣,眼神變得幽暗,愛恨難辨。
「我們……不是說好了?為什麼?」他語氣淡然,像問自己,卻又無法自答。
額頭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彷彿也緊緊纏住他不斷滲血的心。那不是他此時此刻可以用言語形容的滋味,也許是恨,他的情緒才會如此激烈,可是,起伏的幅度已經不是那麼重要。
久久,他終於笑了出來,以唇角一道接近自嘲的笑痕,來了斷心中這份執著已久的感情。
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根本不值得一提,不是嗎?這可是他用生命換來的體認,最真實,也最殘忍的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