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婉淨尷尬得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被外人瞧見這場鬧劇,頓時教她不知所措,要解釋也不是,沉默也不是。
「發生什麼事了?」江緒綾見袁婉淨臉色不好,十分擔心。
然而,她的關心卻換來袁婉淨惡狠狠的瞪視。
「這都是你的主意吧?你嫉妒楓對我好,所以在他面前說我壞話,是嗎?」
「我?」江緒綾不明所以,當下只覺得冤枉。
「你誤會了,這是我一片好意。」席藏楓立即挺身而出,「我是希望你的問題確實獲得解決,所以才請徵信社聯絡你的家人,緒綾從沒有在背後中傷過你。」
「是嗎?」袁婉淨冷笑道:「所以是你的主意?我請你幫我,你卻要令我那麼難堪?」
「我沒有令你難堪的意思,所以才私下讓你先生來接你回去。」他刻意安排今天他和緒綾不在場,讓他們好好處理家務事,只是事出意外,他們才忽然趕回來。
「所以你要趕我走?」袁婉淨楚楚可憐地問。
「不是趕你走,是希望你的問題得到解決。」席藏楓耐心地解釋,希望她不要誤會。
「媽咪……我要媽咪……」
小鴻還在哭著,那脆弱的哭聲令袁婉淨心煩意亂,她想要的幸福不是甘於平凡,當一個家庭主婦!當初她是看上盧柏漢科技新貴的身份,薪資優渥,孰料他是獨子,必須奉養父母,一家五口的負擔,根本不是他那份薪水可以輕鬆負荷的。
當那天她和席隱葉巧遇,意外得知席藏楓在那場車禍後因為她的離去而不再快樂,她心動了!她以為自己還是席藏楓心中最重要的女人,所以她決定離開丈夫和孩子,投奔席藏楓的懷抱。
但是,席藏楓原來已經有女朋友了,他需要她,是因為他心愛的女友有困難,所以他才會暫時答應幫助她吧?實際上,他對她這個前女友早就不希罕了……
「媽咪——媽咪——」
「你閉嘴!」袁婉淨不耐煩地吼道。「你不要在我面前一直哭!你除了哭沒有別的嗎?」
「老婆,小鴻還小嘛,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們回家再慢慢說好嗎?」盧柏漢一邊安撫著哭得更大聲的兒子,一邊懇求袁婉淨隨他回去。
江緒綾上前輕拍小鴻因為哭泣而強烈顫動的肩膀,輕聲哄道:「弟弟乖,不哭喔,來,阿姨這裡有顆糖果,只要你乖乖的,這顆好吃的糖果就是你的喲!」
江緒綾的笑容像有神奇的魔力,小鴻在她的安慰下慢慢不哭了,還愣愣地伸手拿過糖果。
袁婉淨瞧見這一幕,更為不悅,她認為江緒綾的所作所為是想令她更加難堪,於是她氣憤地上前推開江緒綾。
「你夠了沒?」她厲聲問道。
「你別激動,我沒有惡意。」江緒綾盡力地對她展現善意。「你是那麼善良的人,願意為不認識的人盡一份心力,現在更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嫉妒你呢?」
袁婉淨定定地望著她,想在很短的時間裡解讀清楚她的話。「你說,我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
江緒綾用力點頭,雙眼閃爍著感激的淚光。
「你的意思是……」袁婉淨的情緒漸漸浮動,不敢相信自己真這麼「好運」。
「我和你妹妹的骨髓比對成功?」
「是呀!」江緒綾開心的伸出雙手握緊她的,激動又興奮地說:「你是我妹妹的恩人,也是我們的貴人!我真的打從心底非常感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不敢想像我妹妹會怎麼樣……」
江緒綾開心得想哭,卻在下一秒被袁婉淨狠狠甩開雙手。
「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慌亂地拒絕道:「那是大手術,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冒險?」
「你不要緊張,雖然是大手術,但是對捐贈者來說沒有太大的風險,手術後,你身體會有些微不適,但是你放心,我會照顧你,直到你痊癒為止!」江緒綾熱切地承諾道。
「我不要!」袁婉淨仍然狠心地拒絕。「真是瘋了!原本想趕我走,現在知道我可以救人,又對我低聲下氣,呵!你們不覺得可笑嗎?」
說完,袁婉淨立刻轉身回房收拾行李。
江緒綾見狀,十分著急,趕忙尾隨在袁婉淨身後,不住懇求。
「求求你!如果你不願意救我妹妹,她就死定了!你忍心眼睜睜看一個人失去生命嗎?你良心不會不安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袁婉淨匆忙收拾好行李,對她怒聲道:「這是威脅我嗎?」
「不是、不是!我只是求你大發慈悲救我妹妹,我和妹妹都會一輩子感激你,求求你!」見她態度強硬、狠絕,好像決心不救人了,江緒綾嚇得眼淚直掉,不斷求她。
「讓開!」袁婉淨狼狽地逃到丈夫身邊,急急忙忙地道:「我跟你回去!這地方我不想待了!」
「好,我們回家吧。」見到妻子終於首肯,盧柏漢趕緊幫忙提行李。
「袁小姐!」江緒綾忽然當場跪下,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墜,哭喊著道:「請你救救我妹妹!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見狀,席藏楓飛快地奔到她身邊,將她拉起來。「你在做什麼?快起來!」
袁婉淨先是被江緒綾的誠心震懾,但是見到席藏楓只護著江緒綾,看向她時的眼神如此冷絕無情,可見一切都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於是她心一橫,轉身隨著丈夫離去,拋下泣不成聲的江緒綾和一臉陰鬱的席藏楓。
她不可能拿自己的身體健康開玩笑,尤其是為了她討厭的人!
***
高級酒吧裡,席藏楓獨自一人啜飲著琥珀色的醇酒。
他等了好一會兒,與他約好見面的人才姍姍來遲。
「等很久吧?」
袁婉淨巧笑倩兮,在席藏楓身旁坐下。今晚為了見他,明知他的目的,她還是忍不住精心打扮一番。
席藏楓頭也沒抬,直接切入正題,「只要你願意幫忙,你說的條件我都接受。」
他快人快語,毫不拖泥帶水,俐落瀟灑,讓袁婉淨擾動的心根本無法平靜,所有理智在在告訴她,她不想失去這個男人!
「是嗎?」她笑了,試探著問:「包括……要你離開她?」
席藏楓沉默地喝著酒,緩緩抬眼正視她,眼神中藏著令人難以捉難的神情,氣息冰冷,唇畔帶著同樣冷淡的笑意。
袁婉淨被他看得心生懼意,於是不自在地別開目光。
「你以為這是演八點檔?」
這冷淡的嘲諷刺得袁婉淨心顫,她倏地回過頭來瞪著他,極不滿地說:「今天是你有求於我,你還敢這樣讓我難堪?」
席藏楓放下手中的酒杯,攤開雙手輕鬆地道:「論難堪,怎麼比得上當初我清醒後聽見那段錄音時難堪呢?」
說著,他拿出錄音筆,播放六年前將他狠狠打入深谷的錄音片段。
說實話,有誰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守活寡呢?他這樣一直昏迷不醒,情況又不樂觀——唉!我們夫妻倆跟您討這一千萬,不是因為貪財,只是對我女兒合理的補償,您說是吧?總之,收了這筆錢,我保證我們一家三口以後絕不會再來纏著藏楓少爺!我們保證——
你呢,袁小姐?
我同意我父母說的。他傷得那麼重,我沒有信心可以守著他醒來,如果他一輩子都這樣,我怎麼辦?所以——我願意拿了這筆錢後離開,永遠不再打擾他——
「夠了、夠了!」這段談話內容聽得袁婉淨心驚膽戰,她起身搶過錄音筆關掉,緊握的雙手強烈地顫抖著。「你們……你們竟然錄音?真卑鄙!」
「錄音只是為了讓我聽見實情後可以死心,和你們的行為相較,並不算卑鄙。」他冷冷地笑道:「我記得那天見面,你告訴我,那場車禍後,你喪失了記憶?」
看著袁婉淨極為羞愧的臉色,席藏楓心中卻沒有絲毫快意,彷彿只是闡述一件事不關己的過往。
他斂起輕鬆的態度,傾身向前,前臂橫放在桌面上,雙手交握,以堅定的口吻說著,「要我離開她,當然沒問題,我當初不也一個人面對你的離開嗎?只是不同於以往,你的離開,留下的只有憎恨,我的離開,留給她的卻是愛,如果是因為愛而分開,不也幸福得很?即使分開,心中也有彼此,知道對方是為什麼而不能留在身邊,但那份感情一直深深存在,這樣的愛更難能可貴。」
他忽然站起身,臉上有著笑容,那不是戴上面具,是他發自心底的表情。
「你的條件如果只是要我離開她,我完全接受,因為,你要的不是我們不能相愛。手術的事就拜託你了。」說完,他笑著轉身離開。
袁婉淨愣坐在原處,手裡仍顫巍巍地握著那支錄音筆。
她激動地深呼吸好幾口氣,喃喃自語:「我不會答應……我不會答應救她……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