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讀高中時,聽同學講了太多關於宿舍「不乾淨」的故事,剛好我膽子也不夠大,就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住。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沒有勇氣回想那天的情景,抵達高雄時,我曾經打過一通電話回去報平安,接電話的是予潔,我分不清該失望,還是鬆一口氣,若另一頭的人是程予默,我還真不知該跟他說什麼。
一切都安頓好後,我又打了通電話回去報告現況,這回接電話的是叔叔。
第一個月,我回去時,程予默和同學去中部玩,沒回來過夜,據予潔說,他是和女朋友一起去的。
第二個月,學校有考試,我走不開。
或許是他有心逃避我,也或許是我和他的緣分真的太淺薄,每每總是很巧合的錯過彼此。
而他也從沒打過電話給我。
時至今日,我已三個月沒見到他,也沒聽到他的聲音了。
命運就像是一出安排好的戲碼,將我和他錯排開來,漸行漸遠。
要忘記他,比想像中的還要困難,每當我一不留神,他的形影就會躍入腦海,佔住我所有的思維。
隨著分離時日的拉長,他的影像不但沒有轉淡,反而多了一種名叫思念的東西,它像只小蟲,侵入我的血液、骨髓,一寸一寸的啃蝕著我。
也因為這樣,我學會了用忙碌來麻痺思想,每每只要有一丁點危險情緒冒出頭,就拿其它的事物來轉移注意力。
我熱中於社團、聯誼,藉由認識各式各樣的朋友,讓自己沒有太多的時間想起他。
在一次的聯誼中,我認識了一個男孩子,他叫童聖陽。
他對我很好,既體貼又包容,和他在一起,讓我感受到了自小所缺乏的照顧與關懷。
我間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一副被打敗的表情,驚訝地說:「不會吧!小姐,妳難道感覺不出來我在追妳?!」
是嗎?他在追我?也就是說,他喜歡我?
被人喜歡、在乎著的滋味好獨特,因為我一直都是沒人在乎的‥.
叔叔當然關心我,但是他的關心會讓我有壓力,我得提心吊膽接踵而來的戰火
程予默或許也關心我,但是他的關心太撲朔迷離,像是霧裡看花,什麼都捉摸不住,讓我的心隨著他不明確的態度而擺盪,找不到定點。
而童聖陽,他是第一個關心我,卻不必揣揣擔慮、不必茫然著慌,可以安心去感受、並接受的人。
我這才明白,原來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是這麼的教人感動。
和他在一起,讓我覺得很安心。
我對他是有好感的。如果愛情有一定的公式,最深的愛戀必先由淡淡的喜歡開始,那麼我想,我是很有可能愛上他的。
於是,我接受了他的追求。
我從小就獨立,凡事一肩挑,並不是我比別人堅強,而是被迫成長,我其實也會累、會無助、會力不從心,但是和他在一起,我可以放下武裝,單單純純的依賴他、信任他,當個不識人間愁的小女人。
還有絕大部分的原因,是我想藉由另一段新的感情,來沖淡初戀挫折的傷痛。
每當我又想起程予默時,就拿另一道影像覆蓋過去,取代它曾經存在的痕跡,有了另一個我該愛的人,可以幫助我忘記那個不該愛的人。
感情得到寄托,一切事情都變得容易許多。
我做得很成功。
那份曾經讓我的心擰得發酸、發疼的感情,被我牢牢壓在心靈最深處,封箱鎖起,現在的我,已經不太想起他了。
我相信,有一天我會徹底的忘記他。
十一月天裡,氣候開始轉涼了。
從小就極度怕冷的我,只要稍一不小心,就會噴當、鼻水直流。
這種天氣最討厭了,要在以前,沒事我一定會躲在被窩裡,睡他個地老天荒、海枯石爛。不過我並沒忘記我是有男友的人,童聖陽一群死黨吆喝著要見我,於是我這個醜媳婦就只好認命地見公婆‥‥嗯,是見「叔伯」。
就這樣,我難得蹺了一天的課,捨命陪君子。
一夥人殺到澄清湖去烤肉。
先承認一點我不是什麼當賢妻良母的料,你要我烤肉當然沒問題,但是我的功力僅止於把食物弄熟,如果你想更進一步要求美味,那…不好意思,送客,謝謝光臨,我們拜拜再聯絡。
幾乎我所經手的食物都有一定程度的焦黑,真要說有什麼差別,那就是烤焦的地方不一樣而已。
但是童聖陽卻吃得好開心。
「哇例∼∼嫂仔,妳想害我們大人「落賽哇喔?」
嘖,哪個傢伙說話這麼不可愛?
另一個人夾起一塊不明物體端詳。「果然最毒婦人心。」
很好,有人要拜拜再聯絡了。
我戳著肉片,委屈地解釋。「我怕它沒熟啊!」
「我說嫂仔,它簡直熟過頭了,好不好?」
「閉嘴,猴仔、阿衛!你們是要我一人一腳把你們踢進湖裡去嗎?」童聖陽出聲維護我。
「哇,大人心疼了耶。」
「好憐香惜玉唔,真是羨死奴家我了。」猴仔和阿衛一搭一唱,扭腰擺臀又怪腔怪調的調侃我們,把我逗得直發笑。
「別理那兩個白癡。妳烤妳的。我吃。」童聖陽拍了拍我的手。
「你不怕拉肚子?」
「放心,我胃壁強健得很。」他將烤得比較完好的食物撥到另一個盤子,遞給我。
我心裡頭暖暖的、甜甜的,感受到他的包容與疼惜。
烤完肉,酒足飯飽後,大伙又嚷嚷著要去唱歌。
「好啊、好啊,去錢櫃。」童聖陽附議。
「錢櫃好遠耶,好樂迪不行嗎?」我奇怪地問他。
「不行,一定要錢櫃!我要的是劉德華,又不是周傑倫。」
現在連KTV競爭都很激烈,唱劉德華的新歌要去錢櫃,周傑倫要去好樂迪,不然唱不到。
「你這個固執的老伯,就這麼愛劉德華污?」我去點了一下他的頭。
「不不不,伯母,他愛的是妳!」這回出聲鬧場的是牛仔。
「嘿畔,妳好笨哦,我們大人是要唱「肉麻情歌是給妳聽啦,妳都不懂他的心。」
「那乾脆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好了。」
「你是活在舊石器時代喔?會不會唱「王昭君」啊?山頂洞人!」
「你才是活在冰河時期例,恐龍!」阿衛一腳往猴仔的尾椎招呼過去,直接蹦出馬路,剛好一輛車呼嘯而過,當場讓我見識到什麼叫生死一瞬間。
「你幹麼用你那根頂人家的屁屁,好痛了人,萬一以後都不能用了怎麼辦?」
猴仔跑回來,踝著腳大發嬌填。
「你有個鳥用就好了,幹麼還要屁用?你是Gay啊?」
「如果對像是你,那就用得上啦!」猴仔拋了個媚眼,嬌滴滴地悵向阿衛。
「P、K!你這個垃圾,剛才那輛車怎麼沒撞死你,為民除害。」阿衛再一次抬起佛山無影腳。這一次的目標,是想讓他連鳥都沒得用。
我簡直傻了眼。
「他們‥‥」
「習慣就好。」童聖陽大笑,幫我戴上安全帽。
然後,我們真的再由澄清湖一路殺到錢櫃,也真的點了「肉麻情歌」和「月亮代表我的心」。
「肉麻情歌」是童聖陽為我唱的。
「月亮代表我的心」是阿猴和小馬耍賤,娛樂大眾用的。
咦?現在才留意到,這群人的綽號多半是動物耶,童聖陽怎麼淨交些「畜牲」當朋友?
最神奇的是,他們就連行為‥‥都很畜牲。
但是畜牲得很可愛。
我把我的想法說給他聽,你猜他怎麼說?
「這樣才能襯托出我們靈長類的素質啊!」
像是要印證他的話一般,麥克風傳來高亢歌聲
「男人上吧上吧不是罪,嘗嘗闊別已久高潮的滋味,就算早洩也是一種經驗,不如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持久一回‥‥」
不要懷疑,這真的是「改良版」的「男人哭吧不是罪」。
我覺得好丟臉,頭埋在童聖陽懷裡抬不起來,很怕等一下服務生會進來,把我們以妨害風化的罪名掃地出門。
但是我所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所以這群瘋子就在小小的包廂裡,完全不顧形象的嘶吼飆歌,我不是開玩笑的,這時候隨便一個人經過,告訴他這裡頭每一個都是成績頂瓜瓜的大學生,絕對沒人會鳥你,搞不好還會叫你回家吃藥。
歌飆累了,喉嚨也唱啞了,一群人才各自作鳥獸散。
童聖陽送我回家時,已經快凌晨。
我跳下後座,將他給穿的保暖外套脫下來還他。
「晚了,自己騎車小心。」
「真捨不得放妳走。」他樓住我的腰,孩子似的把臉埋在我肩頭揉揉贈贈的。
「難不成要十八相送啊?又不是梁祝。」
「可以啊,直接送進我家掌廚,再奉送一副冬暖夏涼的胸膛和免費長期飯票,保固期五十年。」
「是是是,你繼續作你的白日夢。」這傢伙真不知死活,非要嘗嘗拉到脫肛的滋味是吧?還掌廚例!
「現在是晚上,沒白日夢可作,但是妳一定要夢到我。」
「那你也先讓我睡著才有可能,我說梁兄,你什麼時候才要放開我?」
「吻別!」他耍賴,把我抱得更緊。
我笑了,在他頰畔親了一記.。
這就是他和程予默最大的差異。
很多時候,我常會不自覺的拿他和程予默相比。
他們是兩種完全不同典型的男人,程予默溫靜穩重,沉誰如海;而童聖陽很陽光,熱情奔放。
程予默的心思太難捉摸,從來都不是我能懂的,但是我懂童聖陽,他的愛與恨清清楚楚,沒有模糊地帶。
「這叫什麼吻別?好敷衍!」他哇哇叫地抗議。
「那你要怎樣嘛!」
「看清楚哦,這才叫吻別!」接著,他迅雷不及掩耳的低頭封住我的唇。
我傻掉了‥‥
全程三分之二的時間,是在呆愕中度過,剩下的三分之一
才有接吻的實質認知。
他溫熱的唇貼著我,熱情探吭,我甚至不知該怎麼反應,無措多過其它感覺。
他放開我,連眼睛都在笑。「初吻?」
「嗯?」算嗎?我答不上來,記憶中還停留著那日黃昏,夕陽餘暉透過落地窗簾,灑在清逸俊雅的沈睡臉容上,我用最純淨羞澀的柔情吻了他;以及統聯站外,傷痛帶淚的吻別‥
「要多練習,妳這種吻技會把男人嚇跑。」
怯,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回送他一記如來神掌。
童聖陽大笑著發動機車揚長而去。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離去,並沒有馬上移動步伐。
原來,這就是接吻‥
好像也沒有我想的那麼複雜,不過就是唇與唇的碰觸‥‥是嗎?是這樣嗎?為什麼我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
這樣的想法很不該,但是剛剛那一記親吻,真的沒有我所預期的震撼∼∼如果最初的驚嚇不算的話。
它甚至比不上記憶深處那一廂情願的淺吻,所帶給我的刻骨銘心‥‥
說不上來現在是什麼感受居多,有失落、迷憫,以及靈魂最深處觸及不到的悵然也有釋然與安心,烙上了專屬某人的印記,有了更加明確的方向。
放掉過去那段晦澀無望的情,今後,真的得全心全意去對待另一個人了‥‥
一陣冷風吹來,吹醒了失神的我。
好冷。
我打了個噴廈,搓搓手臂上剛冒出來的雞皮疚瘠,漫不經心地轉過身
瞬間呆住!
我看到佇立在街燈下,傾長幽靜的身影‥
這是統聯站一別後,我首度見到他。
睽違三月,他的形貌依然如記憶中刻劃的那般清華出眾,修挺的身形像是一座山,沉穩得教人安心‥
一瞬間,所有刻意壓抑的迷亂情潮,全都泉湧而出。
在乍見他的那一眼。
他就這樣定定地望佳我,動也沒動,子夜般的黑胖,一如今晚的夜色,幽冷迷離。
時光彷彿停止流動,定格在我轉身的那一刻。
我們誰都沒試著打破沉默,只是隔著昏暗的街燈對望著。
遠方刺耳的喇叭聲驚醒了我,我回過神,急忙開口。「你、你怎麼會來?」
「好久不見了‥‥」他答非所問,深揪著我,聲音好沉,似是盈滿不堪承載的思念‥.
可能嗎?
來自於他的思念?
「是啊,好久了‥‥」我無意識的附和,不知所云。
他看著我,溫溫地笑。「妳把頭髮留長了。」
「懊,是啊‥‥」離開台北時,仍是清湯掛面的及肩中短髮,現在都過肩了。
「很適合。」他又冒出一句,眼神很認真,我無法把它當成一句隨口的應酬話。
「喚,謝謝‥‥」
他真的覺得我漂亮嗎?比宋可薇還漂亮?.
他的神情有著教人心悸的溫柔,語調低醇得幾近纏綿,揉合成一股揪扯得心頭發酸的感覺‥‥
我幾乎要以為,他曾深刻地牽念過我‥.
可惡的程予默!
他怎麼可以在我終於決定忘掉他的時候,又堂而皇之的出現,輕易擾亂我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湖?這樣戲弄人很好玩嗎?
我恨透他曖昧不明的態度了,也不想再去猜測他的心,那太累了,我只想好好的保住難得的平靜,真的,我很滿意現狀。
「我們一定要這麼生疏嗎?」他眉宇淡郁地曙起。
「懊,沒啊‥‥」有嗎?我看起來很生疏?
「那妳一定要一直說「是嗎?」
「喚,我哪‥‥」話才說一半就打住,我們相視了一眼,同時笑出聲來。
這一笑,氣氛緩和了許多。
「要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我開始有心情和他寒暄。
「我以為這種天氣,妳會在家裡一覺睡到世界末日。」他淡淡地,像談天氣似地說道。
我無言以對
以前從沒發現,他這麼瞭解我
「哦,我和朋友出去玩。」
「朋∼∼友?」他低間,聲音輕得幾乎沒有重量,若不凝神細聽,就會飄散無蹤。
他在害怕什麼?話中那抹膽怯,是我的錯覺嗎?
「對呀,我交男朋友了。你是第一個知道的哦,祝福我吧!」幾乎是刻意的,我用著比平常更輕快的語調說道。
是想掩飾心裡的慌亂,還是那抹動搖的危險情緒?
再見到他,才發現心還是會為他而狂跳,情緒仍會不由自主的被他牽動‥
告訴他,是想更堅定自己的心,徹底斬斷自身的迷亂。
「是啊,我真的沒看錯‥‥」他說得很小聲,近似自言自語。
扼?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是在對我說,還是對他自己?
「程予默,你說什麼?」既然聽不懂,就假裝沒聽到,等他解釋。
「沒。」他目光投向遠方,眼神幽沉迷離,遙遠得找不到定點。
「妳快樂嗎?和他在一起,妳找到妳要的快樂了嗎?」
「‥‥是啊!」我忽然答不上來,聲音幹幹的。「他對我很好‥‥」
一大堆和童聖陽在一起的理由,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勉強擠出幾個字。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他一直重複這一句話,很輕很經地重複。
「程予默‥‥」他沒事吧?看起來心神恍惚的。
「天氣轉涼了,要多加件衣服。爸爸很掛念妳,要我幫妳整理些保暖的衣物帶過來。」
由他手中接過手提袋,不經意碰觸到他的指尖,是冰涼的‥
「你在這裡等我很久了嗎?」
「沒,一下而已。」
總是看不透他心思的我,這一刻,居然奇異的看穿他在說謊‥
他究竟等了多久?!
還有,這些衣服真的是叔叔要他帶來的嗎?
「東西帶到,我也該回去了。」
「程予默!」我沒多想,衝動地抓住他的手。「很晚了,你不留下來住一晚嗎?我說過要帶你玩遍高雄名勝的‥‥」
他搖頭,沒說話,目光落在我纏握著他的手,但我沒放,因為他的手,真的是完全僵寒‥‥天氣真有冷到這種程度嗎?
「那‥‥起碼進來喝杯熱茶‥‥」
他終於回話:「不了,我還有事。」
我像被人迎頭潑了盆冷水。「是和人有約嗎?」
「嗯。」
他是急著回去會女友吧?
上次回台北,也就是他正巧去中部玩的那一回,予潔告訴我,他正陷入熱戀,和宋可薇濃情蜜意,難分難捨得很‥:
我識相的鬆了手,沒再試圖留他。
他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抬手看表,並沒回頭,只是輕輕地留下一句。「海寧,生日快樂。」
我整個人彷彿被雷劈到,當場傻掉!
今天∼∼是我生日
連我自己都忘了,他居然記得
☆☆
突來的揣測,震得我渾身發顫。
他,會是為了這個專程南下的嗎?因為他記得我怕被寂寞吞噬的惶懼,不要我連生日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
是這樣的嗎?
我學著他的動作抬起手……十一點五十八分‥
他還是趕在最後的兩分鐘,及時送出了他的祝福;寂寞十九歲。唯一收到的祝福……
再次抬頭看向他離去的方向,他已被暗沉的夜色吞沒。
那一刻,我竟覺得鼻頭好酸、好想哭。
我有一種‥‥像是失落了什麼的感覺,心,空空的。
失魂落魄地回到屋裡,我機械式的打開行李袋,裡頭整齊疊放的衣服,每一件都是我偏愛的,如果我自己回去整理,應該也相去不遠‥‥他為什麼會這麼懂我?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包裝好的禮物。
我拆開它,裡頭是一支全新的手機,還附了一張小卡片,我認得出他端逸俊秀的字
海寧:
十九歲生日快樂!
以後想哭時,別一個人躲起來,拿起電話,按下撥話鍵吧!我會在另一頭等妳。
別忘了,妳永遠不會是孤單的。
予默煙立冬夜
我會在另一頭等妳:
我腦子裡塞滿了這句話,像是跳針的唱盤,不斷重複唱著同一段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單單純純只是想當我訴苦的對象,過過張老師專線的痛?還是、還是有更深一層的涵義‥
我心亂無比,拿起手機按了幾個鍵,電話簿裡已經事先輸入一組號碼。
我看著「程予默」三個字,腦子一片空白。
接著,我的手指不受控制,按下了發話鍵
隨著一聲聲「嘟」的聲響,我的心也顫抖著。
雖然,我還不是很明白自己打這通電話的用意,只是想向他說聲謝謝?還是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嘟一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請掛斷‥‥」
他並沒有接。
撥給他的第一通電話,他就失約了。
我沒有留言,疲憊地掛斷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接了,我又會對他說什麼。
我把頭埋在抱忱裡。腦子完全放空,任由自己沈入夢鄉。
今天,我真的是太累了。
那一天晚上,我睡得並不安穩,夢中始終纏繞著一句話∼∼
我會在另一頭等妳,妳永遠不會是孤單的。
那天之後,程予默並沒有再來找我。
我飯照吃、書照讀、覺照睡∼∼童聖陽依然是我的男友,地球依然在轉動·
很多事情都沒變。
或者說,很多事情我已經學會不去多想,刻意讓自己遺忘。
放寒假時,我讓童聖陽陪我回台北去,正式將他介紹給家裡的人。
雖然那個地方,並不讓我有「家」的感覺,但十多年的養育之恩是抹殺不了的,我們的交往必須有他們的認可。
叔叔的祝福,我得到了。
嬸嬸呢?她根本懶得理會我和誰交往,只要我不出現礙到她的眼就好。
予潔‥‥我懶得理她怎麼想。
而程予默,他是早知道的,晚上吃過飯,和我在庭院獨處時,說的還是那句話。「讓自己快樂,他要是對妳不好,就來告訴我。」
其實,我和他的交集並不多,生日那晚之後,就更加少得可憐了。
再加上後來我回台北的次數也愈來愈少,難得回去一趟,他也未必在家,有時三、五個月見不上一次面都是常有的事。
他送我的那支手機,每個月都要繳月租費的,但是我從來沒收到過帳單,想必是寄到台北,他幫我繳了。
我提過要他把地址改到我住的地方,他只是淡淡地說:「反正我也要繳,就順道。填永久地址,不用老是改來改去。」
雖然,我從沒用那支電話打給他,而他也沒打過這支電話給我‥
電話簿裡新增的號碼愈來愈多,他的名字始終停在首位,我不打,卻任它佔著最顯眼的位置。
在南下求學之前,他曾陪我到郵局去開戶,我當然不肯。
堅持外宿的是我,說不用家裡一毛錢的也是我,那是骨氣問題。
但他回我:「妳是要死守妳那沒必要的倔強,還是想好好去讀妳的中山大學?」
這是威脅,也是他答應幫我說服叔叔、嬸嬸的交換條件。
因為他說,既然要讀書,就全心全意去當個大學生,認真上課,否則,別想叔叔會放心讓我隻身在外。
所以我妥協,聽了他的話,當個無後顧之憂的學生,每學期亮眼的成績,是我對他的堅持的回報。
直到有一回,叔叔無意間問我,一個人在外頭的生活有問題嗎?別讓自己累到了,家裡真的不缺我這一點開銷‥.
我才恍然發覺,那根本不是叔叔的意思!
所以這幾學期的學費,以及每個月固定匯入帳戶裡的生活開銷,也不是叔叔交代他做的!
這件事,不只我,他連叔叔、嬸嬸都瞞了。
我不得不想,他是不是用了這個方法,才讓嬸嬸沒有刁難的就讓我走?
那叔叔呢?
「予默說,待在這個家裡,妳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如果我真的為妳好,就放妳海闊天空的去飛,所以我才會點頭。是他讓我頓悟,妳能快樂,比什麼都重要。」
原來如此:
所以他一向只問我:「妳快不快樂?」
那不只是說服叔叔,他也堅定認為,能讓我快樂,比什麼都重要‥
那晚,離開叔叔書房後,我敲下他的房門。
他正在趕畢業論文。
也不管他會不會一頭霧水,我迎面就拋去一句:「程予默,你快樂嗎?!」
他果然呆了一下‥
看著我眼角眉梢的笑意,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回我:「快樂。」
「嗯,很好。我們都要快樂喔!」我笑笑地說完,又關上了房門離開。
是的,我們都要快樂。
雖然感情路上,我們沒有緣分攜手共度,但起碼現在我明白,他一直像兄長般的關懷我、給我溫暖,我是不該有怨怒或遺憾的。
我希望他也快樂,和宋可薇幸福甜蜜、無風無雨的相愛到老,我會真心的祝福他,就如同他成全我的快樂的心情一樣
升大三後,我在課餘兼了幾個家教。
程予默是不是仍然固定每個月匯來生活費,我並不清楚,因為我再也沒去動用它,我連存折裡的數字是幾位數都沒概念。
我每天來回奔波在家教、學校之間,偶爾寫寫東西抒發情緒,賺點稿費,再加上童聖陽老是抱怨我陪他的時間太少,回台北的次數相對的就更少了。
在那裡,我並沒有太多的眷戀,沒有人會希望看到我的,而我也不想回去挑動戰爭,只除了固定打通電話給叔叔表達關心,同時報告近況。
演變到現在,幾乎只有逢年過節,以及寒暑假才會回去一趟。
台北那個家對我來說,感覺已經很遙遠了。
童聖陽說,我缺乏戀愛的熱情,老是在狀況外,所以,身為我親愛男友的他。有那個責任與義務幫我導入正軌。
例如
他常對我露出想直接拿花瓶砸我頭的表情,但是他不敢真的砸爛我的頭,所以只好很想死地拍自己的頭。
「厚∼∼妳是我的女朋友了也!哪有人男女朋友逛街,會隔一條萬里長城的?」
「不是啊,天氣熱嘛…」摟太近會流汗。
不騙你,高雄的夏天真的會熱到你想殺人!上次陪那個不知說他浪漫,還是罵他瘋子的童聖陽去海邊談情說愛,結果談到什麼情、說了什麼愛,我一概沒印象,只記得自己曬到快脫掉一層皮。
又例如,他常抗議。「人家男女朋友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妳卻老放我自生自滅,都不會想我哦?」
我承認我沒什麼詩情畫意的天分,這場戀愛我談得太被動。
或許是自小生長的環境,造成我的早熟,我已經沒什麼少女該有的爛漫情懷了,我知道他是我的男友,他寵著我、守候著我,這樣就夠了,未必要天天見面,纏得像連體嬰。
但是他堅持就是要難分難捨,時時纏膩在一起才像男女朋友啊!
所以就算我們都忙得分身乏術,他還是會窩到我的住處,一邊趕報告、一邊忙裡抽空,看著我傻笑。
我知道他很愛我,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比他對我更用心的男人了,所以我也告訴自己,這輩子是認定他了。
有時晚了,他會在我這裡過夜,樓著我的腰,耍賴地說要和我同床共枕。
「你少來,我旁邊這個位置,是要留給我未來老公的。」
「那不就是我嗎?」他笑得更無賴。
「說得真好聽,你娶我了嗎?」我回他白眼。
「我向妳求過婚啦,是妳自己不答應的。」呼冤就算了,幹麼還一副冷宮棄婦的哀怨樣?想鞭苔我的良心啊?
「拜託,我才幾歲?現在就要我嫁你?想得真美。」
最後,他還是被我趕去睡地板。
我不是不懂他的暗示,交往三年多,有哪一對男女朋友會像我們這樣牽牽小手、親親小嘴,再多就沒了,以現今性氾濫的程度,國中生都沒我們純情。
他這男友當得很委屈,我也知道。可是感覺不對啊,我現在是為生活操勞奔波的苦命小女子,哪有心思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
何況,當初離家時,我親口承諾會潔身自愛,約束自己的行為,不要到時文憑沒拿到,反而挺著肚子裡那顆球回去,要我怎麼見人?
想得太多,哪還有心情?
童聖陽也很有風度,並不會勉強我,只是笑笑地說:「沒關係,革命尚未成功,聖陽仍需努力,我一定要拿我的魅力,來挑戰妳那氣死人的理性,而且發誓非成功不可!」
「還革命例!到時要真讓你革出一條小命來,看你怎麼辦!」
「哪有怎麼辦?就結婚啊!看妳還有沒有借口說不嫁我。」
說歸說,不管他氣氛營造得如何浪漫,我就是…很…理…智!
什麼情人節、聖誕節、九月墮胎潮,對我來說都不具殺傷力,美酒燭光不會把我沖昏頭,我沒有意亂情迷,還會適時潑他一盆冷水,很奇怪吧?
不過,這並不影響我和他的感情,我們依然穩定交往,這一交往就是四年。
我們對彼此都有信心,對未來也有了共識。
畢業之後,我並沒有回台北,直接在高雄定居、找工作。
台北的生活步調太緊湊,總讓我覺得心臟有點不堪負荷,不若南部帶點清新的淳樸氣息,讀書的這四年,我已經愛上高雄的一草一木了。空閒時,沿著愛河散步,我喜歡這種悠閒的感覺。
對於我的決定,叔叔並沒有反對。
但是童聖陽卻想往台北跑。
他學的是信息管理,而台北有家知名的科技公司在招考程序設計師,他又好死不死的錄取了:
如果我留他,他還是會為我而放棄的,但是我沒有留他,而且還鼓勵他去為理想奮鬥。
我們都還年輕,要相聚並不急於一時,他應該全心在事業上衝刺,免得將來後悔。
於是,我們成了聚少離多的遠距離情侶。
想他嗎?還好吧!剛開始,他只要一有休假就跑回來看我,纏膩得緊,直到我送他去坐車時,都還捨不得放開樓在我腰上的手。
半年、一年過去,也許是跑累了,也許是工作太忙抽不開身,他回來的次數逐漸減少。
一開始,我並沒有多想什麼,直到近來。就連通電話時,都只能聊些淡到不能再淡的生活瑣事,他不會再用哀怨到快要死掉的口氣對我訴說。「好想妳,想到渾身無力,沒辦法工作了。」
可以談的話題愈來愈少,交集愈來愈淡,電話中時常冷場到接不下去,我強烈的感覺到,我和他正在疏遠中‥
也是一個明朗的大晴天,我坐在北上的統聯客運上。
看著車窗外往後跑的景物,我想起了昨晚和程予默的談話。
這是近幾年他頭一回打電話給我,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我還真以為自己看錯了。
我們聊了一下近況,然後他問我:「妳和童聖陽還好嗎?」
我總覺得,這才是他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還好啊,怎麼這麼問?」我不動聲色地套他話。
「‥‥沒。」
「程予默,你很奇怪哦!」專程打電話來問我和男友好不好,說不怪誰信?
「只是覺得,妳和他南北相隔,久了難免會影響感情‥‥」
他用詞很謹慎,讓我無從探問起。
我只好在這一頭沉默。
「‥‥有空,上來陪陪他吧!」他似是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那是很輕、很淺的歎息,但我還是聽到了。
我是女人,所以我有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它告訴我,如果我再不做點什麼,我將會失去這段維繫了五年多的感情。
這也就是我現在為什麼會在往台北的路上的原因了。
我很少上台北來看他,除非是探望叔叔,才順道找他,一般都是他下高雄找我比較多。
現在想想,我這女友還真當得有點失職。
就當是給他一個驚喜吧!他看到我,一定會很意外的。
我眠了下唇,藏起甜笑。
抵達台北已經過中午了,肚子有一點點餓。
我沒通知任何人來接我,直接到他的住處找他,如果他也還沒吃,可以來個甜蜜的午餐約會。
今天是周休,他應該會在家。
我按了電鈴,等一分鐘,沒人應門。
我再按第二次,等一分鐘,還是沒人理我。
我第三次按鈴,再等一分鐘,依然鬼影子都沒見到一個。
搞什麼?真的不在家?!那我千里迢迢的來,是為了當門神兼喂蚊子的嗎?
我心有不甘的抬起手,就在打算四度按下門鈴的時候,凌亂的腳步聲傳了出來。
「誰啊」門才拉到一半,他就變成雕像桿在那裡,我敢打賭,就算有蚊子飛過去,他也不會記得合上滑掉的下巴。
呵呵,果然是一副呆樣!
「意外吧!」我跳進他懷裡,勾住他的脖子,朝他綻開燦爛的笑容。
「海、海寧‥‥妳怎麼‥‥怎麼會來‥‥」他還在結巴。
可憐的小孩,被驚嚇得太嚴重了。
「想你啊!免得你老哀怨的說我都不理你。」我退一步,離開他僵硬的身體,
打量他衣衫不整的樣子。「你剛睡醒?豬哦∼∼都日上三竿了。」
「我‥‥?;;‥‥」
「是誰呀?聖陽,怎麼開個門那麼久」
一陣熟悉的女聲由房裡飄出來,我僵住笑容,往聲音的發源處望去,看到另一個同樣衣衫不整的女人:
程予潔。
她半裸的肩頭吻痕遍佈,髮絲凌亂,唇妝半殘,當然,殘掉的那一半在他嘴上
白癡都看得出來,剛才這裡發生了什麼好事!
我真是恨透了自己的遲鈍!現在才發覺不對勁‥
「看來我是打擾你們了。」我冷冷地笑著,連我自己都意外,我居然還笑得出來。
「海寧‥‥」童聖陽靠近我想解釋什麼。
他在冒冷汗。
何必呢?背叛都背叛了,現在一臉的慌急是想做給誰看?
我沒心思欣賞,也沒聽他任何一句解釋,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海寧∼∼」
他大喊,我沒停下腳步,他也沒追上來。
一走出他們的視線,我立刻就崩潰了,蹲在巷子裡痛哭失聲。
騙子、騙子、騙子!
說什麼會疼我、守護我一輩子,這就是他疼我、守護我的方式嗎?和別的女人上床?
更可惡的是,對像還是她∼∼程予潔!
一個是我名義上的姊姊,一個是我想托付終身的男人,他們卻聯手背叛了我…
這是什麼世界?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我受的傷害,總是比別人多?
以後想哭時,別一個人躲起來。
這句話是誰說的?好像是程予默。
他說對了,我太倔強,不會在別人面前哭,所以我會笑著離開,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盡情宣洩痛苦。
想哭時,別一個人躲起來,我會在另一頭等妳
我拿起手機,不經思考的撥出電話簿中最顯眼的那個號碼,那個五年來,我始終沒勇氣撥出的號碼‥
「喂?」
是他的聲音,柔柔沉沉的讓人安心。
「程予默‥‥」我才剛發出聲音,就哽咽得接不下去。
「海寧?!」
「嗯‥‥」我吸了吸鼻子。
「怎麼了?妳在哪裡?」
「我在‥‥不知道,你不要管,聽我哭就好‥‥」
真的,我打這通電話,只是要他聽我哭而已,沒有其它的意思,也沒有要對他說什麼。
因為他要我不可以躲起來哭,所以,我讓另一頭的他聽我哭。
他真的不再說話,默默聽著我的哭泣聲。
我沒去思考自己的行為有多白癡,花一個小時的手機費,什麼都不說,就只是哭。
但是他輕淺傳來的呼吸聲告訴我,他一直都在。
就像他承諾過的,會在另一頭等我。
忘了我最後是怎麼結束通話,怎麼坐上車的。
到現在腦子都還昏昏沉沉的。
盯著車窗上反映的模糊影像,我的眼睛是腫脹的,聲音是沙啞的,我一直哭到沒有聲音,眼淚再也流不出來。
我不知道自己在街頭走了多久,等到真正有意識時,人已經在火車上。
我好像沒有跟他說再見‥
走出高雄火車站,天色已經是暗沉一片。
我明明很累了,卻沒有馬上回家,無意識的走著、晃著,接近家門時,腳已經走到沒有知覺。
而,家門前靜靜佇立的身影,更是讓我瞬間震掉僅剩的知覺。
第一次,他在我家門口等我,我告訴他交了男朋友;第二次,他在我家門口等,我面對的卻是男友的背叛‥
「妳回來得好晚。」他看著我溫溫地說。
「我坐火車‥‥」
「累嗎?」
我搖頭。
「感覺‥‥很糟嗎?」
我說不出話來,他眼底的瞭解、溫柔。以及包容,引出我強自壓抑的酸楚。蓄滿眼底的淚水再也關不住。
「程予默∼∼」我衝動地投入他懷中,放任自己哭出聲來。
他樓著我,像是一個心疼孩子受了委屈的父親,很輕、很憐惜地拍撫我的背。
「哭出來就好。」
我聽了更是心酸,很用力、很用力地哭,也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緊他。
他沒再說話,也沒出聲安慰我什麼,就站在街燈下,任我抱著、任我哭濕他胸前一大片襯衫。
時間的流逝,我沒概念,只覺得我好累好累,身體與意識都是空麻的
他從我皮包裡找到鑰匙開了門,把我抱進去,放在床上,又離開。
等他再回來,手上多了條溫熱的毛巾,我連動都沒有,讓他幫我擦臉。
「有沒有吃晚餐?」他坐在床邊柔聲問。
我搖頭,覺得現在的自己像稚齡三歲的孩童,讓他照顧著。
他想了一下,又問:「那午餐呢?」
我呆看著他。
他輕淺的歎了聲。「要不要吃點什麼?」
「我什麼都不想吃。」
「那喝杯熱牛奶好不好?」
「沒有奶粉。」
「沒關係,我去買。」
「程予默!」我害怕地揪住他的衣角。「不要丟下我…」
這個時候,我真的好怕孤單,不要去下我一個人。
他回過頭,給了我一記柔暖的微笑。「很快,十分鐘就好。」
從他離開我視線之後,我開始盯著床邊的鬧鐘計時,在九分三十一秒的時候,他回來了。
「太晚了,買不到其它的,妳先吃這個。」
我看著他遞來的東西一瓶加溫的鮮奶,一個全麥麵包。
我想起了十八歲那年,統聯站外,我的心碎,他的牽掛。
一樣的一瓶鮮奶,一樣的一個麵包,一樣是7.11的袋子,一樣是這雙漾著暖意的眼眸,一樣是如此溫柔的他‥
他從沒問過我,關於那天行為失控的原因。
見我只曰竺徑的發扯,他拆開包裝,插入吸管,遞到我嘴邊。
「吃完就快點睡覺,天大的事明天再說。」
他監視我一口-口的解決掉那瓶鮮奶和麵包,道了聲晚安,關掉電燈。
「程予默」我輕聲喊他。
「什麼事?」他躺在沙發上,低應。
「你‥‥-掛斷電話就下來找我了嗎?」
他沒有立即響應,黑暗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好一陣子過後,他低低應聲。「嗯。」
「謝謝。」我慶幸這時身邊有他,否則,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今晚的孤單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