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急著找工作,刻意等待似的,想與自己的初戀情人也就是現任男友齊頭並進。聽過無數個變化的愛情故事,也聽說過無數個因踏入社會的先後產生差距而分手的故事,她並不想成為其中的一個,一點都不想。
「聽說今天教企劃編劇的教師是電視台的王牌導演,所以訓練班請他當壓軸。」
「壓軸?上禮拜歐老師的課才真是精彩呢!不是我在說,歐老師在電視圈王牌製作人的地位現在幾乎無人能及,要是跟了他,保證未來不愁沒有出路,訓練班一結業就一飛沖天,你能想像那是多麼的美好嗎?我簡直是迫不及待要打電話約歐老師,聽說她有一部新戲趕拍正缺人。」
「真的?把她的電話給我,或許我也可以去試試。」
「你?執行助理這麼辛苦的工作你做得來嗎?」
「放心,為了進電視圈,再辛苦我也都得拗下去。」
聽著旁邊早來的同學你一言我一語地講座著他們的未來,駱芸有點無聊地往外走。替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後走到窗口邊往下望,大馬路上的車水馬龍令她看得一陣眼花繚亂,冷冷的風迎面襲來,讓她不由得將外衣拉緊了些。
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剛才同學們口中的那位老師,也就是現在紅極一時的電視製作人——歐媛雪。是什麼原因其實也說不上來,只覺得歐媛雪美艷外放得令人覺得刺眼,高傲大牌的作風更是令她不能忍受,每回上課都遲到半個鐘頭至一個鐘頭,有時候她真的懷疑這樣的人如何在電視圈生存。
偏偏,她自下而上得比一般人好得太多。
會不會下意識的,她對歐媛雪的成就有一點嫉妒呢?駱芸輕扯了扯嘴角,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轉過身要走進教室,一個高大挺拔而又帶著濃厚憂鬱氣質的男人迎面走了過來,他身上的那件黑色長風衣隨著他的步伐而在身後微微掀起,像風吹起的浪,一波又一波。
他,有一八五吧?垂及肩的長髮與那道濃黑如墨的眉,搭配著俊挺的鼻樑與厚而性感的唇,他看來是有些凶暴和嚴肅的,卻又混合著絲許滄桑與神秘,令人遠遠的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駱芸的喉嚨緊了緊,望著迎面走來的這個高大男人,內心深處竟有著隱隱的懼意與慌亂,外表卻依然不動聲色地望著他走近,只是在心裡不斷的猜測著他的身份,因為她上課上了快大半年都沒見過這號人物。
難道是今天上課的老師?她將焦距對上他的眸子,適巧他也掃過來一個似乎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神。
是的,沒有溫度,她感覺不到他的身上有溫暖,在寒流不斷入侵的夜晚,她感到寒意更甚,在他不經意的目光下,天,似乎下了雪。
後來她知道了,這個男人叫——李奧,也是同學們口中的壓軸老師,電視台的王牌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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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外貌去判斷一個人的性格似乎並不正確。
上了一個禮拜的編劇課下來,她發現李奧幽默而感性、溫柔而多情,他用心的去啟發課堂裡每一個學員的內在感情,用心的傾聽與引導學員學習如何體會生命中的喜怒哀樂,將每一個情緒用筆寫下、用心刻下。
她發現對他的一絲絲小小的、莫名的懼意已漸漸地消失無蹤,在他溫柔而感性的嗓音引導下,她覺得自己像只即將蛻變的美麗彩蝶,可以恣情的飛舞生命。
也彷彿可以懂得他內心深處的孤獨靈魂似的,她多麼希望他不再寂寞而孤單。但雖懂得,她卻知道自己什麼也無法為他做,他和她就像兩顆一南一北的星星,只能遠遠的望著、探著,卻永遠無法靠近。
她知道她的生命中不會有他,因為他不屬於她的世界,影藝圈的生活離她太遠,她不想碰觸,也沒有因緣碰觸,那複雜的人際關係會讓她的壽命一下子減少十年。
最後一天了,她該懂得跟這一切說再見的,結業式後,她與他就將是兩條平行線……
「駱芸,明天的結業式要不要來?」同學楊偉寶湊了過來,眼神閃爍著一抹淘氣與期待。
「你想見我?」駱芸開玩笑的問道。
「想,想死了。要不是你已經有男朋友了,我一定追你。」
「有男朋友有什麼關係?也許我會放棄他而選擇你也不一定,對不?」她玩笑的慫恿道。
「嘿,誰不知道你男朋友是大帥哥一個,那天晚上我還看見他在樓下接你下課,他對你可體貼呢!你捨得?」
駱芸但笑不語,只是聳肩微笑,一邊忙著收拾手邊的東西準備離開。
「明天到底來不來?」楊偉寶不放棄地追問。
「到了明天你不就知道了。」
「我要統計人數,你不知道明天結業式完有個聚會?」
「什麼樣的聚會?」駱芸隨口問問。
「應該說是拜師宴,歐媛雪和李奧幾個老師都會到,同學想趁這個聚會看看電視台有沒有好的工作機會。」
「我沒興趣。你知道我來上這個課純粹只是為了興趣及打發時間,沒有別的。」駱芸淡淡地拒絕。
她厭惡看到同學們為了求得一份工作而在所謂的老師面前逢迎拍馬屁的模樣,那真的讓她不舒服,彷彿把自己的尊嚴全給丟在地上似的不堪。
「就當是再見我一面吧!」
「你要見我還不容易,打個電話我就出來給你見。」
「你這麼容易約是!早說嘛!」楊偉寶訝異地揚揚眉,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似地望著她。
駱芸笑著直搖頭,「你當我是什麼?我看來真有這麼難以接近?」
「是不怎麼容易。」
「楊偉寶……」
「好了,別說了,明天一起來吧!很熱鬧的。」楊偉寶趕緊打斷她的駁斥。
「可是……」
「總之,我算你一個。」說著,人便轉身去問別均同學了。
駱芸只好無奈地聳聳肩背起背包離開教室,走前再度望了一眼被同學團團圍住的李奧。他,似乎迷住了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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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這麼漂亮給誰看?」
陳其書一見到她就這麼樣說,讓駱芸的心不由得怦怦亂跳,生怕在潛意識裡想要把自己裝扮得最美的強烈慾望讓陳其書看出個端倪,他一向不是個敏感的人,但有些時候卻又異常的敏感。
「你難得放假一天,我當然得好好打扮啦,不然你喜歡自己的女朋友被帶出去說是黃臉婆?」
「話是沒錯,不過,你今天可不是跟我出去。」陳其書揚著一邊的眉,故意以懷疑的眼神望著她。
「再胡說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你不會心虛吧?」他拉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見她嘟起廠嘴不由得哄道:「騙你的,你也當真?」
「你不知道我一向把你的話當成聖旨?」她瞅著他,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絲嬌態。
「是嗎?我怎麼從來沒發覺?」
「那是你笨啊?」
聞言,陳其書伸手去搔她的腋下,駱芸連忙飛離他的身旁躲開他的魔掌,笑聲連連。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過來啊!」她最怕癢,一丁點都不行。陳其書的手才揚起就可以惹得她放聲尖叫。
「這是你罵未來老公的應得下場。」陳其書又朝她逼近。
「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她邊笑邊抹去眼淚,整個身子瑟縮在一邊,可憐兮兮的。
「我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晚上請你去吃大餐。」
「海陸?」
「隨你高興。」花」了半年的時間上課,總應該為自己半年來的持之以恆慶祝一下吧?駱芸想著。
「這可是你說的,好吧!就放你一馬。」陳其書說著收起了「魔手」,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緊緊地擁著,「不要去結業式了,陪我。」
「不行,我要去拿結業證書。」她任他抱著她,他的手探上了她的胸口輕輕地撫弄著。
「那……遲些再去吧?」他慫恿著,口中的熱氣襲上了她的耳畔。
她將他的身子推開,柔柔笑道:」做什麼?想耍賴?你以為自己還是個孩子?」
「二十八歲本來就還是孩子。」陳其書吻上她的唇,一點都不介意當她口中的孩子。
她是喜歡他的,喜歡他的溫文與偶爾的孩子氣,她也喜歡跟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讓她覺得自在而安心,他幾乎從不給她壓力,給她的,是綿密不約的愛與疼惜。
「再鬧就來及了。」她臉紅紅地推開他,撫平身上的短洋裝。
這件米白色短洋裝是陳其書帶她一起去百貨公司專櫃挑的,式樣大方而簡單,高挑的她在洋裝下的一雙腿更顯均勻有致很難令男人移開視線,她知道自己有一雙絕美的腿,卻極少將它們露在外頭,最大的原因就是不希望自己像個獵物似的讓男人虎視眈眈。
今天,她卻想當男人眼中的獵物,希望將男人愛慕的眼光一一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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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書騎著摩托車將她送到一棟白色,外觀顯得有些陳舊的大樓前讓她下車,目光顯得有些依依不捨,自從他當了兵後,總是特別珍惜兩個人在一起的點滴時光,也特別的多愁善感。
「我在附近的咖啡廳等你。」
「結業式不一定什麼時候結束,可能要等一會。」
「知道了,快進去吧!」
駱芸朝陳其書揮揮手,轉身進了大樓搭上電梯,才一出電梯口就見到許許多多的人,熱鬧嘈雜得像開Party,會場佈置得繽紛多彩,有數十種的餐點與香檳飲料,人來人往的擦身而過,演員班、工程技術班、歌唱班、主持班的學員難得與企編班的學員們同聚一堂,每個人莫不以新奇的眼光打量著彼此,似乎已經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當成未來的合作夥伴或敵人。
「駱芸,你可來了,我以為你要放我鴿子呢。」楊劈頭便道,順手還取了桌上的一顆葡萄丟進嘴裡。
「還沒開始?」她笑問,雖然這是預料中的事。
「大牌的還沒到啊!」他對她眨眨眼,低聲說道。
駱芸地眼掃了全場一眼,望見了李奧。心,竟莫名的感到踏實。
「你不是在暗示我李老師不屬於大牌之列吧?」駱芸出言調侃。
她知道李奧從不以大牌自居,尤其對學生分外的客氣,這或許也是他成為班上同學公認的好教師的原因之一,畢竟在這個社會上誰不希望自己被尊重呢?何況訓練班的學員年紀都不算小,各行各業的都有,每個人也都有每個人的專長領域,沒有所謂的誰高誰低。
「嘿,你不要挑撥離間哦!李奧可是本人最想跟隨的人,別壞了我的好事,否則……」
「否則怎麼樣?跟我翻臉?」駱芸笑得更甜更迷人了。
「我從不跟美女翻臉的,這點你大可放心……
一隻寬大的手掌突然出現,覆上了楊偉寶的肩頭打斷了他的話,駱芸不由得望向那隻手的主人——是一臉笑容的李奧。
「你們談什麼這麼開心?」李奧的眼望望楊偉寶,又望了望淡笑著的駱芸。
「談李老師上課上得多麼好,我們有多麼喜歡聽李老師的課啊!」楊偉寶反應極快的馬上笑嘻嘻說道。
「狗腿子!」李奧的手在楊偉寶身上用力的捶了一拳,笑罵道,眼光繼而轉向了駱芸,「駱芸你說。」
「說什麼?」
「說你們方才聊些什麼?」
駱芸直勾勾地瞅著他,為他這般執意想知道他們方才談論的話題覺得有點莫名,頑心一起,遂道:「正是寶寶說的嘍。」
李奧揚起了眉注視了駱芸幾秒鐘,直到她略微臉紅地將視線挪往別處才緩緩將目光移開。「原來,你們都這麼愛我。」
「是,我們都愛你,愛到隨時隨地都談論著你,這是真的,老師,你那有沒有缺人?」
駱芸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不由得輕罵了句,「狗腿子!」
「這年代不狗腿子怎麼混飯吃,對不對,老師?」楊偉寶討好地說。
「對,對極了。」李奧點點頭,言不由衷,一雙眸子又朝笑得一臉嫣紅的駱芸望了一眼。
駱芸覺得今天的李奧有點反常,他的目光大膽而直接,像在探索些什麼似的,他在想些什麼呢?她不懂,這樣的打量讓她直覺地將男人的遊戲聯想在一塊,她不是演藝圈的人,不想玩,也玩不起他的遊戲。
是的,她承認自己深受他的吸引,但,那又如何呢?這樣心動的感覺她不是一次,不過……卻是認識陳其書以後的第一次。
潛意識裡,她渴望李奧的愛,渴望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情,而現實生活裡,她卻非常明白陳其書才是她最好的選擇與依歸。三年了,不算短的日子,她知道她會嫁給陳其書,一直是如此,而李奧,頂多是生命中的小小漣漪,她確信。
突然下起一場雷雨,大得讓在室內舉辦結業式的所有人都聽到震天價響、轟隆連連,駱芸想到了陳其書,不知他是否淋到了雨?還是安然無恙的坐在約好的咖啡廳等她?
台上的人一一發表著這一期訓練的感言,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零零落落的感謝字眼依稀在耳畔響起又散落,半點精神也提不起,想著與陳其書的相識,想著陳其書對她的好,她決定讓自己那微妙的心緒所牽動,遠遠地離開所有可能讓自己心變的因素。
為的是自己的無法把持吧?駱芸笑著自己三心二意。她原是個多情女子,卻一心相守陳其書,因為他值得,也因為他是萬中選一的好男人。曾經有人間她,短短三年怎麼知道他就是個好男人?她只是笑笑,沒有回答對方,卻在心裡答著,我就是知道,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嗎?其實不然。
他對她的深情與恩情,只有她自己知道明白,終其一生,她不會忘了他對她的好與愛。終其一生,她不會忘了曾經有這樣一個男人用他全部的深情來愛她,那一段曾經,足以讓她刻骨銘心
那一年夏天,也就是和陳其書初相識的第二個月,她出了—個不小的車禍,脊椎骨受了傷,躺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每每痛得夜裡醒來,淚便無聲無息的從眼角滑落,她不知道自己的傷好不好得了,更不知道這椎心刺骨的痛是否會跟著她一輩子……
很長的一段時間,她的脾氣總處在歇斯底里的邊緣,常常對陳其書發脾氣,劍拔弩張地吼叫。當時,他只是默默地陪著她,在該吃藥的時候餵她吃藥,在該復健的時候千里迢迢帶她到醫院做復健,從沒見他表現過一絲不耐與說過一句苦。
她曾經希望他離開,也害怕他離開,那一段時間,她只有他,連家人也沒有似的。是他的愛感動了天?或許。
在一年後幾近絕望下,她遇上了一個名醫,治好了她那西醫們皆束手無策的病痛,也讓陳其書有了喘息的空間。
他認識她,像是來還前生的債似的,一天一天的守著她,直到她對他的愛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