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默默的收拾清理起來,她一向最見不得髒亂,雖然這只是一間普通的小公寓,但畢竟是她最心愛的家,她總是極力的想把這個家佈置得溫馨舒適,打掃得窗明几淨,而他何曾瞭解過她的苦心
「先別弄那些吧!我們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
「想說什麼你就說吧!」她淡漠的回道,仍一徑忙著收拾東西。
孟峰撥開沙發上的報紙和雜誌坐了下來,思索了半晌才訕訕的開口道:
「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氣我,是我不對,不應該沉迷賭局到這種地步,我發誓絕對會改過自新的,請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傳雲頭也不抬的說道:「你這些話對我來說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你難道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他有些發怒的提高音調。
傳雲仍是不為所動的回道:「我給過你太多次機會,你哪一次不是讓我失望?」
「這次不會了,這次我是說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他迫切的說著,彷彿她是拯救他生命的唯一希望。
她露出一個極淡的苦笑,平心靜氣的道:
「你會這樣求我,只是因為這次的事情比較嚴重,一旦事過境遷,你終究會逐漸忘了教訓,直到再一次的走入絕境。」
「我不會,真的不會了,我要怎麼說你才會明白我的決心呢?」他又氣又惱的嚷著。
她卻用嘲弄的語氣說道:「你一向就不是很有決心的人,我太瞭解你了,你想要追求成功的事業,自己卻從來不肯下苦功去努力工作,頭腦裡盡裝些不切實際。好高騖遠的思想,你自以為很聰明,事實上你不過是個妄想一步登天的愚蠢之輩罷了。」
他的眼神充滿怨忿的凝望著她,恨恨的問道:
「我在你的眼裡就真的這麼一文不值嗎?難怪你寧願看我被地下錢莊的人逼得走投無路,也不肯賣掉房子解決我的困難。」
她神情悲哀的說道:「你不會明白這個家對我的意義,不過你既然這麼不知珍惜,我也沒什麼好說了,我答應你把房子賣掉。」
「真的?你沒騙我?」孟峰露出欣喜若狂的模樣。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他幾乎想一口答應下來。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嚴肅而認真的對他道:
「我們離婚。」
他從沙發上跳起來,近乎歇斯底里的在客廳踱步,兩道眉毛緊擰著。
「你何必這樣?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愛你,你不能拿這種事來和我賭氣。」
她冷靜的說道:「我不是在賭氣,沒有這個家,我們在一起就失去意義了,而且你也不是一個能讓我倚靠的男人,不如大家各自重新來過。」
「不!我不答應!」他狂亂的吼道。「你可以打我、罵我!可以和我冷戰不理我,就是不能用這種方式懲罰我!我無法接受!」
「我不是在懲罰你。」她仍然是那副冷靜的語氣,不含一絲情感的道:「我只是在和你交換條件。」
「那小奇呢?小奇怎麼辦?」他急急的問道,希望用孩子來綁住她的心。
傳雲慢條斯理的回道:「孩子歸我撫養,反正你也養不起他。」
他生氣的反駁:「誰說我養不起他?我是他的父親,他一定得跟著我才行,我才不會讓我的兒子去叫別人爸爸!」
傳雲不耐的斥道:「你是想到哪裡去了?他依然姓侯,就永遠是你的兒子,血緣關係是永遠改變不了的。」
他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胡亂說道:「離婚之後,你總會改嫁,我就不信他不會叫別人爸爸。」
傳雲捺著性子對他道:「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只需要討論眼前的問題,用不著去想那麼長遠的事情。」
他憤然不平的叫道:「這不公平!你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怎麼沒有?就看你做何選擇而已。」
「我不要!我才不要做這種選擇。」他竟像個孩子般撒賴。
「好吧!你可以慢慢考慮。」她準備要離開。
她根本已經知道他會如何選擇,對這個家也就不再有任何眷戀。
「不要走!留下來陪我,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痛苦。」他衝過來抱住她。
她任由他抱了半晌,才淡淡的說道:
「我不能留下來,明天我還得上班。」
「那我送你回去,這樣我才知道你人在哪裡。」
她嘲弄的一笑道:「用你那部破機車嗎?還是免了吧!我現在住在屏東的一個鄉下地方,路途很遠的,我寧願自己搭車回去。」
「那我要怎麼跟你聯絡?」他有些不放心的追問。
她略微考慮了一下,便寫下診所的電話號碼給他,並且交代道:
「沒事不要隨便打電話。」
傳雲回到診所已經將近晚上十點了,因為她有一副診所的鑰匙,倒不擔心會打擾到施醫師。
當她走上二樓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他竟坐在客廳裡看電視,便笑著招呼道:
「施醫師,怎麼還沒休息?」
建生沒有回答,卻先關心的問道:
「家裡的情況還好吧!」
傳雲猶豫了一下,主動走到他旁邊的沙發坐下來,她決定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他,因為他不再只是她的老闆,而是一位真心在對她付出關懷的朋友。
「我今天和我先生見到面了,他有眼線向他通報,知道我去看孩子,就趕去找我。」
「他很生氣嗎?」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絲擔憂。
「沒有,我已經答應他要賣房子了。」
「為什麼要賣房子?」
「還賭債,我先生是個無可救藥的賭徒。」她的語氣透著一股深沉的無奈。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離家出走的?」他深思的凝望著她。
傳雲點點頭,充滿感傷的說道:
「我這一生中最大的願望,就是擁有一個真正屬於我的家,我竭盡所能的把我的家維持得窗明几淨,溫馨美好,可是我卻感受不到家庭應有的幸福和樂,如今這個夢想破滅了,我不知道未來我還能追求什麼?」
建生就事論事的道:「房子賣了還可以再買,只要你先生能徹底改過的話,算來也是值得的。」
傳雲慘然一笑道:「他無法自拔的沉迷於賭博的刺激中,不但毀了我們的家,也使我對他徹底的絕望,我早就不相信他說要改過自新的那些鬼話。」
「那你賣掉房子之後有什麼打算?」
「我給他兩條路走,要我賣房子替他還賭債可以,不過我們必須先離婚,我不要再和他有任何關係,否則將來也許他會把我賣了,去填補他那無底洞。」她悲哀的說道。
「那孩子怎麼辦?」他仔細的詢問。
「孩子當然得歸我,你想我會忍心把他交給他那不負責任的父親嗎?」她露出一絲苦笑。
「一個女人要獨自撫養孩子是很辛苦的。」
「這幾年來,還不是都靠我自己這樣撐過來?他完全沒有盡到為人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我只怪我自己識人不清,才會選上一個無法依靠的男人。」傳雲說到最後,忍不住傷心的落下淚來。
建生抽了幾張面紙默默的遞給她,他知道她需要發洩壓抑的情緒,便讓她哭了一會兒,才又關心的問道:
「你想他會同意離婚嗎?」
傳雲邊擦著淚水,邊調整情緒的回道:
「他沒什麼選擇的餘地,他欠地下錢莊的錢,如果不賣房子,除非他能躲得過那些人,不過,我想他大概也沒那個膽量。」
「像你這麼堅強的女人,真是難得。」他定定的凝望著她道,讚許的語氣裡夾帶一絲柔情。
傳雲的心底流過一股溫暖,雖然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卻帶給她莫大的慰藉。
她突然覺得羞澀起來,她竟然在他的面前如此失態,他的心裡會怎麼想?她並不是想要博取他的同情,她只是一時的情緒激動,忍不住就在他的面前哭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像個老太婆一樣,莫名其妙的向你說了一大堆事情,你平常的心理壓力已夠大了,我不應該再拿自己的事情來煩你的。」她期期艾艾的說著,眼光游移不定的躲避著他。
建生只是默然的凝視了她許久,才用寓意深長的語氣低沉的說道:
「我希望你把我當成朋友,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開口沒關係,不要和我客氣。」
傳雲不自在的回道:「謝謝你,施醫師,那我上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她幾乎像逃難般的離開客廳,迅速爬了兩道樓梯回到四樓的房間,然後就像一顆洩氣的皮球似的軟癱在床上,怔忡的發了好一會兒愣。
她和施醫師之間好像有種特殊的感覺存在,但她不敢妄自猜測,深怕只是自己的過敏反應,而她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不知不覺的拉近了,近得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她不禁有些害怕起來,目前的情況已經夠混亂了,她怎麼還會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這些?怎麼還能容許自己這樣胡思亂想?
他的身上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總是教她不由自主的心神激盪,她必須小心謹慎的控制自己的感情才行,否則一定會很容易迷失自己。
孟峰比她意料中更快下了決定,不過才隔了兩天就打電話給她。
「我們什麼時候去辦手續?」
「離婚手續?還是賣房子的手續?」
「都一起辦吧!地下錢莊的人早就在催著要辦過戶手續了。」他先這樣說,然後才無奈的問道:「真的一定得如此嗎?」
她毫不考慮的回答:「不錯!這是要我賣房子的唯一條件。」
盂峰在電話中沉重的歎氣,她的心情卻是一片平靜。
她對這段婚姻已不再有任何眷戀,如今她只想早些結束這一切,好讓自己重新過生活。
「那我什麼時候去接你?」
「用你那部機車嗎?」她忍不住嘲弄的反問。
她覺得他實在可笑,以前夫妻這麼多年,他可從來沒有如此重視過她,現在決定要離婚了,他倒反而珍惜起來。
「不,我會去向朋友借車的。」孟峰帶著幾許尷尬對她道。
「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好,我先向診所請假,再打電話給你。」
她才放下電話,美嬙立刻好奇的詢問起來:
「你要和你先生離婚了?」
傳雲點點頭,因為診所此時正好沒有患者上門,所以她便和美嬙聊了起來,毫不保留的說出一切。
「所以女人在挑選對象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能讓愛情蒙蔽了眼睛。」這是她以過來人的身份給美嬙的一個忠告。
建生剛才上樓去了一下,現在下來正好聽見傳雲這樣說,便笑著問道:
「你們在談什麼?有這麼深的道理?」
美嬙笑著回道:「剛才雲姊的丈夫打電話來,她是有感而發。」
「他決定了嗎?」建生看著她的眼神透出一股深切的關懷。
傳雲點點頭。「他打來問我什麼時候去和他辦手續。」
「你準備什麼時候去?」
「我明天請假,可以嗎?」她同時問他們兩個。
美嬙說道:「我沒問題,明天我會正常上班。」
建生朝她點點頭,深思的看了她一眼之後,回給她一個支持的微笑,幽默的道:
「恭喜你重獲自由。」
美嬙調皮的對傳雲道:「你知道嗎?我們施醫師是這裡有名的憂鬱小生,都是你來了之後,他才變得風趣起來。」
傳雲笑著看他,建生把手放在西裝褲的口袋裡,故作瀟灑的笑道:
「是憂鬱老生啦!只差沒把鬍子留起來而已。」
傳雲回到家的時候,孟峰已經穿戴整齊的在等她,西裝褲和襯衫都燙得服貼,連頭髮和鬍鬚都梳理得光鮮乾淨,活像要當新郎倌似的。
家裡仍是一樣的髒亂,她仍難免有些痛心,可是絕不留戀,既然夢碎,還不如及早理智的面對現實。
「走吧!」她一刻也不停留的催促他。
「傳雲,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孟峰語氣怯弱的求道。
她神情平靜的面對他道:「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早點把事情都辦好,我還想去看看小奇。」
「我不想跟你離婚,傳雲,求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會改過自新的。」孟峰走到她的面前,懇切的求她道。
傳雲為難的道:「孟峰,你何必這樣?大家都講好了,幹嘛臨時又出狀況?」
孟峰哭喪著臉道:「我真的不願意失去你,沒有你,我也許會活不下去。」
傳雲歎口氣,捺著性子對他道:
「你會慢慢習慣的,其實這幾年來,我們真正相處的時間也不多啊!你總是一天到晚往外跑,你和你那些賭友在一起的時間,還比陪我們母子的時間多呢!」
「我知道過去我很對不起你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難道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嗎?」他說得如此情真意切。
如果不是她太瞭解他的話,也許她就會心軟下來。
「我已經沒有任何機會再給你了,因為你早就用光了我所能給你的機會。」
他緊抓著她的手哀求道:「我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好不好?我絕對不會再賭了,我如果再去賭的話,就讓我出門給車撞死。」
他為了博取她的信任,連重誓都出口了,而傳雲卻一點回心轉意的跡象也沒有,神情一徑是淡漠而堅定。
「別說了,孟峰,沒有用的,我不會再改變心意了,我們走吧!我只有請一天假,今天一定要把所有的手續都辦好才行。」
「傳雲——我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他突然跪倒在她的面前,抱著她的雙腿痛哭起來。
「孟峰——」她手足無措的僵立著。
一個男人這樣的下跪哭求,即使她再有堅定的意志,心裡也不禁生出幾許惻然。
「傳雲——我愛你!我絕不能失去你,傳雲——不要離開我,我求你不要離開我——」他哭得像個孩子般眼淚鼻涕齊流,一副傷心至極的模樣。
她悄悄的擦拭控制不住的淚水,任由他抱著她的雙腿痛哭。
「傳雲——傳雲——」他呢喃的哭喊著。
她能感覺得到他的淚水濕透她腿上的一片裙擺,她替他覺得痛心,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傳雲——不要離開我,我需要你,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他只是一再重複著這些話,為了求她留在他身邊,他已經完全拋棄了男人的尊嚴。
「孟峰,你站起來!」她帶著一絲命令的語氣大聲的對他道。
孟峰果然像個聽話的孩子般,乖乖的站了起來,卻仍垂頭低泣著。
「去浴室洗把臉,我們再來談。」
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朝浴室走去,一會兒之後便將自己清理乾淨的出來見她。
「你是不是肯原諒我了?」他懷抱著一股希望,怯生生的凝望著她問。
她平靜的搖頭回視他。「這已經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了,我說過,失去這個家,我們再在一起也沒意義了,你不明白嗎?」
「我會再給你一個家,我保證,而且會比現在的更大、更好。」他眼神閃亮,信誓旦旦的對她道。
她還是一再的搖頭,有些難以解釋的說道:
「不一樣了,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意義也不相同了,而且我真的無法再和你相處下去,我們的緣分盡了,是到了該分離的時候。」
「你真的這麼狠心?一點機會也不給我?」他一副心神俱碎的模樣。
她語氣堅定的回道:「我是不會再改變心意了。」
他深長、沉重的發出一聲悲痛的歎息,又做了一下深呼吸,然後才充滿無奈的說道:
「我們走吧!」
他依然向他的朋友借了一部中古的白色轎車來載她,他們先到律師那裡辦理離婚手續,然後去戶政機關註銷婚姻關係,跟著便去代書那裡簽委託書,把印鑒和房屋的所有權交給代書辦理過戶登記。
一切的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她立刻有種舒暢和全新而自在的感受,就像飛出籠的鳥,從此海闊天空。
「我們到陳太太那裡去吧!」
「不,我自己去就好。」她不願與他同行。
他流露出一股強烈的父愛,帶著幾許懇求的說道:
「我也想看看小奇。」
她只得勉為其難的點頭同意。
他們到達陳太太家的時候,小奇尚未從幼稚園回來,礙於孟峰在場,陳太太只好含蓄的問她:
「你今天是出來辦手續的?」
「對。」傳雲點頭道。
孟峰則不太自在的在沙發坐下來,假裝拿起報紙隨意亂翻。
「都辦好了嗎?」陳太太關心的問。
「辦好了。」
「你還要回屏東去嗎?」
「當然,我明天還得上班。」
「有沒有打算再回高雄找工作?至少這樣你和小奇就有比較多的時間相處。」陳太太說出她的看法。
傳雲搖搖頭,語氣有些遲疑的回道:
「目前我還沒想那麼遠,再說才去上班沒多久,要辭職不做會很不好意思的。」
她知道自己所說的,並不是她不願離開診所的主要原因,真正的情況是那裡有股力量在吸引著她,使她絲毫沒有想離開的念頭。
她開始和陳太太聊一些孩子的事,直到娃娃車送小奇回來。
他們母子見面高興得像久別重逢一般,但是小奇和孟峰之問,就存有一種隔閡和緊張,孟峰雖然只有小奇這個兒子,但因為他自己的個性也不是很成熟,因此和孩子相處的方式就有些生疏,造成小奇從小就和他缺乏親密的感情基礎,長大後父子間自然有段無法拉近的距離。
「小奇,過來讓爸爸抱一下。」孟峰朝兒子張開雙手,以期盼的眼神敦促兒子投入他的懷抱。
傳雲放開兒子,靜觀他的反應,只兒他神情猶豫,腳步躑躅的朝他父親走過去,舉止小心翼翼得像在接近什麼危險物品一般。
孟峰將兒子抱坐在膝上,滿臉父愛的關懷道:
「你去學校有沒有小朋友欺負你。」
小奇遲疑的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如果有小朋友欺負你的話,你就跟爸爸說,爸爸替你去修理他,好不好?」孟峰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說道。
小奇卻只是沉默的低著頭,很不習慣這種父子間臨時的親密。
「小奇——」傳雲把兒子叫過來坐在自己身邊,溫柔的對他道:「媽媽等一下就要回去了,這個月十七號就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麼禮物?」
「我的生日到了!」小奇興奮的喊道,然後認真的考慮著:「我要……我要……一輛腳踏車!」
「你會騎嗎?」傳雲笑著問。
小奇毫不考慮的回答:「哥哥會教我。」
孟峰刻意討好的插嘴道:「小奇,腳踏車爸爸買給你好不好?」
小奇遲疑的看了他一眼,才輕輕的點了兩下頭。
傳雲又和陳太太聊了一下,才準備離開回屏東去。
「我送你回去吧?」孟峰對地說。
她平淡的回道:「不用了,你送我去車站坐車就好。」
「屏東又不是很遠,讓我送你回去有什麼關係?」
「何必麻煩呢?」她不含一絲情感的望著他。
這個曾經和她有過最親密關係的男人,此刻在她眼裡看來,已與一般人無異。
他慇勤的打開車門讓她坐上車,然後沉默的開車上路,她只好再一次囑咐:
「送我去車站就好。」
可是孟峰卻置若罔聞的往屏東的方向開車,傳雲知道她再說什麼也沒用,只得任由他去。
車上的氣氛沉悶至極,傳雲原想閉起眼來休息,孟峰卻又突然的開口道:
「雖然我們已經正式離婚,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妻子。「
傳雲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覺得孟峰對她的感情仿拂又提升到當初的熱戀狀態,也許是這種驟然分離的方式使他一下子難以接受吧?所以他才會有這種難捨難分的心理。
而她對他的感情,早在這幾年的爭吵衝突中消磨殆盡,她之所以一直沒有離婚的打算,一方面是為了孩子,一方面是她不忍讓自己的夢想破碎。
「如果我好好表現,你會再給我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機會嗎?」他滿懷希望的問道。
傳雲猶豫的回答:「我們才剛離婚,暫時我是不會去考慮感情的問題。」
孟峰帶著一抹自信的微笑說道:「我一定會想辦法再贏回你的心。」
傳雲感到有些緊張,老實說她根本不願意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但她卻也不忍心在這種時候再去打擊他的自尊心,更何況她是孩子的父親,雖然孩子的監護權歸她,她畢竟不能阻止他來探望孩子,因此往後他們還是有見面的機會,基於這點,她當然不好和他把關係弄得太僵,以免日後見面的時候尷尬,左思右想,她越是無所適從。
「房子賣掉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先去我大哥那兒住上一陣子再說吧!」
看他似乎不怎麼為這些事擔憂的樣子,傳雲忍不住的說道:
「這樣總不是長久之計,樹大分枝,你們兄弟早就各自獨立,你這樣去依賴人家總是不好,為什麼不趕緊找份工作賺錢,趁著還沒有要房子的時候把自己安頓好?省得去寄人籬下?」
孟峰的臉上帶著一種得意的微笑,語氣親暱的回道:
「好,好,好,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傳雲心裡不禁有些氣惱,他倒把她的關心當成是情意的表現。
「我會找時間來拿我的東西。」她冷冷的道。
「這樣好不好?我來租間房子,你的東西就可以一起搬過去,要不然我們的東西也不少,實在沒地方放。」他熱絡的說著。
傳雲毫不考慮的拒絕:「不用了,我只會來搬我和孩子的衣物,其餘的東西我一概不要。」
「不要難道要丟掉嗎?」他的神情十分失望。
「隨便你,你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其實在現代的社會中,還是有很多夫妻離婚之後又住在一起的。」他刻意的告訴她。
她沒好意的回道:「既然離婚了,還住在一起幹嘛?」
「離婚有時候只是一時的意氣,夫妻的情分還是存在的,等氣消了之後,自然又一起生活了。」他洩漏出一廂情願的想法。
傳雲斷然論道:「那是幼稚的行為,拿婚姻當夫妻間抗爭的手段,你以為我是那樣的人嗎?」
孟峰不語,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乎還兀自認定了某些事。
除了偶爾開口告訴他方向以外,傳雲也不再和他多說,直到診所的門口,她才特別提醒他:
「你答應孩子的事,最好說到做到,不要黃牛。」她說完之後立刻下車,頭也不回的走進診所。
「雲姊,你回來了!」美嬙看見她進來,笑著嚷道。
診所已經快到晚飯休息時間,卻還有一兩位患者正等著看病,建生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從他的眼神中,她很清楚的看出他關懷的神色,她回給他一個淺淺的微笑,走進藥劑室幫美嬙的忙。
送走最後一個患者後,美嬙才關心的問道:
「今天去辦手續還順利嗎?」
「都辦好了。」
「你先生——不,現在應該說是你前夫了,他沒有再跟你糾纏不休嗎?」
「還好。」傳雲保守的回答。
「那就恭喜你重獲自由囉!」美嬙調皮的引用施醫師的話。
傳雲故意開玩笑的道:「我也要恭喜你快失去自由了吧?」
「還早。」美嬙難掩一絲嬌羞的回答。
「他不是快退伍了嗎?」
「是快退伍了,但我還不想那麼早嫁啊!」
傳雲促狹的笑道:「如果人家急著要娶,你不想嫁行嗎?俗話說成家立業,當然是先成家再立業啊!」
「等不及的話,可以去娶別人啊!」美嬙明顯的口是心非。
傳雲調侃道:「如果他真的去娶別人的話,恐怕就有人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囉!」
「算了,不跟你閒扯,我要回去吃飯了。」美嬙紅著臉離開。
建生一直在診療室裡聽她們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笑,美嬙下班之後,診所裡就剩他們兩人獨處。
她走到他面前看著他,見他仍沒有起身的意思,便笑著問:
「還不趕快上去聽你的音樂嗎?」
他只是笑了笑,深邃的眼睛猶如兩顆發著幽光的寶石。
「恭喜你。」他低沉的開口。
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向一個剛離婚的女人說恭喜,不覺得有些諷刺嗎?」
「那麼你覺得我該向你說什麼?」他幽默的反問。
她的眼珠靈活的轉了一下,笑吟吟的回答:
「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