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都說了,生意爛,不勞你費心。」蕭驤一面無表情,冷淡的說,隨意束起長髮,開始洗杯子。
費巧撇了撇嘴角,「你已經窮到連工讀生都請不起了,對不對?」好可憐,她最知道沒錢的痛苦了。
那一年,初初設賣點之際,她也是這樣為錢煩惱,什麼都得省,連請個工讀生都很吃力,因此她伸出手,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給予安慰和支持。
蕭驤一根本不領情,用眼神暗示她,這不關她的事。
費巧鼓起腮幫子,縮回手,「你就是這樣才會……」
他深邃的利眼掃過她。明明生得人模人樣,怎麼會長錯腦袋?她剛剛說什麼?無論做什麼,只要讓她有錢數就好?這麼羨慕數鈔機?
唉,這女人沒救了。
費巧被他嚇到了,噘起嘴巴,喃喃自語,「都老頭子了,還目光如炬,是想嚇誰啊?!」
蕭驤一彎腰,打開冰箱,端出一隻盤子,推到她的眼前,「請吃。」
她定睛一看,高興的嚷嚷:「哇,滷菜!我最愛吃了。」
她馬上自動自發的找筷子,三兩下就吃得只剩半盤。
他的眼皮微顫。這女人還真是一點警覺也沒有,都沒想過,照她這種不討喜的個性,不怕他下毒?不過,總算讓她安靜下來,他也樂得安靜的洗杯盤。
過了幾分鐘,費巧開口詢問,「老闆,這是什麼?怎麼這麼好吃?」
「豬腦。」吃豬腦,救救看。
再怎麼笨,也知道老闆別有居心,她馬上哇哇大叫,「你沒事幹嘛請我吃豬腦?」
笨啊!都吃了半盤才問。
蕭驤一抬起眼,「補腦子。」
沒想到老闆這麼小人!
費巧咬牙切齒,怒瞪著他,「你是因為我說你生意爛、個性爛,所以說我沒腦子?」
個性爛?
他挑高濃眉,忍住放狗咬人的衝動。
「難怪你的咖啡館生意這麼爛,一定會倒店!」哼!費巧抬高下巴,再說一次。
「我有腦子,你說一遍,我就記住了。」他邪氣的撇了撇嘴角,聲音十分低沉。
言下之意還是說她沒腦就對了!
「你這個人真的很不討喜,難怪生意……」
蕭驤一沒等她說完,直接停止手上的動作,慢慢的靠近她小小的腦袋,緊盯著她那雙大眼睛,四目對望,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吧檯不寬,兩顆頭顱靠得這麼近,接下來是要怎樣?互打,還是把她抓起來狂吻?
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這個欠扁的女人,直到她識時務的閉上嘴。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掛在門上的鈴鐺叮噹作響,這才解除了兩人膠著的氛圍。
費巧轉頭,看見進來的是一對情侶,馬上又不怕死的說起風涼話,「你看看,身為老闆,又要洗杯盤,又要煮咖啡,還要擔任外場服務人員,負責招呼客人,竟然不承認自己很窮,真是的!喂,原子筆拿來啦!」她朝他伸出手。
蕭驤一咬牙切齒的拿出一枝筆,差點將它插進她的腦袋。
接過老闆不甘願的丟過來的筆,費巧換上天使般的笑臉,走向客人。
他看見夕陽餘暉照進咖啡館,看著白目女人微笑的站在桌邊,髮絲柔柔飄動,有禮貌的幫客人點單,真是一幅可以入畫的美好景色,只是,她就不能一直保持這樣嗎?
長及下巴的直髮被她順手夾入一邊的耳後,另一邊則因為低頭寫字而自然垂下,黑色髮絲有如深色布幕,襯出她一張白淨小臉,她的臉只有巴掌大,鼻子小巧挺翹,連嘴巴都小,唯獨那雙頑皮靈動的雙眼大且迷人……大部分的雄性動物都會喜歡她這樣的女性。
蕭驤一看著她那清純可愛,像是捏一下就會微笑的洋娃娃細緻臉龐,心裡卻是百分之兩百的相信,要是有人敢捏她的臉頰,他負責幫那人叫車送醫院。
那對情侶中的男士笑容滿面的看著她,笑到他的女伴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那白目女人毫無警覺,似乎不知道自己絕不會討同性同胞的喜愛。
是女人都應該要離這樣的女人遠一些,因為所有的花兒在她身邊都會變成綠葉,她那群死黨要不是等級與她相當,大概早就死在沙場上了。
她可以很輕易的吸引男人的眼光……當然,那要在她不說話的時候。
唉,沒想到多年來他看著似熟非熟的她,竟是如此的瞭解。
看著她娉婷的走回吧檯,蕭驤一低垂目光,暗暗歎氣。唉,她明明俏生生的天使模樣啊!
「喂,兩杯拿鐵。」費巧不淑女、不客氣的丟下點單。
「沒有拿鐵。」他冷冷的說,並不在意客人就坐在窗邊的座位上等著。
「沒拿鐵?你是賣給鬼啊!這年頭你以為大家都是來品咖啡的嗎?請把咖啡當飲料好嗎?多糖、多奶、順口、不苦不澀,就是最高原則,你是在堅持什麼?而且我在這兒都喝過兩千杯拿鐵了,你現在是在賭氣就對了!」真幼稚啊!況且她都已經點單回來,老闆在說什麼鬼話?這樣生意會好?!
瞧,這是天使會說的話嗎?蕭驤一真想直接撞牆。不過,這小辣椒是真的這麼擔心他的生意嗎?真雞婆啊!
笑意在他的心中逐漸擴散,邊忙著準備其他煮咖啡的工具,邊聲音低沉的說:「剛剛沒去買牛奶。」
牛奶……喔,原來他也不是那種硬要曲高和寡的人,是沒買牛奶。
「早說嘛!錢拿來。」費巧伸出手。
蕭驤一看著她的小手,心裡小小的蕩漾。這女人會不會熱心過頭?
看她一臉堅持,他扁扁嘴,手探進口袋裡掏錢。
幾秒後,她嘖了一聲,自以為是的說:「算了,牛奶錢我來付。」
他停止找錢的動作,黑眸微黯,看著她的背影。
這女人該不會以為他連區區一百多元的牛奶也買不起吧?
他伸出手,緊握成拳,實在很怕自己會拿起吧檯上的杯子,砸向她的後腦勺。
很好,她要施捨,就隨她去。
走了兩步,費巧又轉回來,衝著他問:「咦?我朋友呢?」
蕭驤一暗暗歎了口氣。這女人是怎麼活到現在而沒有出意外?照她這種個性,與人相處,應該常常非死即傷,不是嗎?
「你生命中的意外應該不少吧?」他的聲音低沉,臉色更沉。
費巧皺起眉頭,瞪著他。這人的思考模式很跳躍,整個人陰暗得要死,每次開口都像意有所指,這麼多事情都在腦子轉啊轉,卻不說出來,他怎麼不會便秘?要跳躍,是吧?要風馬牛不相及,是吧?
「你應該常便秘吧?」費巧也顧不得文雅了。
兩人再度怒目相視,直到她眼睛酸痛,才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他還不忘冷冷的提醒她,要買什麼牌子的牛奶,反正是她自找的,他樂得氣死她。
她幾乎咬斷牙齒,頭都不回,氣呼呼的出門。
她幹嘛看不過去?就讓他窮死啊!就讓他生意爛死啊!
「要不是怕沒地方聚會,管你餓死還是窮死!」費巧邊往前走邊碎碎念。
可是這麼多年來,他怎麼都沒死?看他年紀大歸大,但一臉酷俊,該不會夜裡有兼差吧?
現在流行熟男,他那一身肌肉和酷酷的臉龐,是某種被虐狂的菜沒錯,不過以他那不討喜的個性,若真有女人買他來找罪受,恐怕要去看醫生了。
費巧一路罵,拎著重得要命的家庭號牛奶走進咖啡館。
蕭驤一毫不客氣的接過牛奶,完全不考慮成本,製作出三杯充滿奶香的熱咖啡。
雖不高興,但是看老闆動作俐落,她讚賞的點頭。
這才對嘛!幹嘛學人家喝什麼黑咖啡,什麼豆子要怎樣又怎樣?她很簡單,只要是順口的咖啡就是好咖啡,學人家裝懂太累,說來她只知道口欲。
眼看她這下又心無芥蒂的欣賞他煮咖啡,蕭驤一真的弄不懂這個女人,她是神經太大條,還是心胸寬大,為何沒有一般女人的小心眼或愛耍大小姐脾氣?
費巧穩順的端起兩杯香噴噴的熱咖啡,放到客人的桌上。
看她高高興興的送咖啡,他以為自己的耳朵可以稍作休息,順手幫她調了一杯咖啡,沒想到她才一回到吧檯,那張利嘴又開始動個不停。
「難怪你沒賺錢,不會用普通一點的牛奶嗎?或找個門路,直接跟牧場訂啊!你看你,一杯咖啡才賣多少錢,你竟然買貴得要死的……喂,你敢再倒一次我的咖啡,試試看!」她雙腳一蹬,身子攀過吧檯,幾乎要跌進去。
他用眼神警告她,再囉唆,就沒得喝。
以為她會看得懂?
費巧搶到咖啡杯,迅速啜飲一口咖啡,拿穩之後,再度滔滔不絕,「你看你這間店,裝潢沒比別人有特色,咖啡也沒有比較好喝,唯一能看的就是牆上的畫還頗有品味,你真的要用點心,不然現在經濟不景氣,這兒店租不便宜吧?」
裝潢沒特色?咖啡不好喝?可是她說什麼?牆上的畫有品味?
蕭驤一撇了撇嘴角,算是原諒她。
「原來你有半邊腦。」他的口氣諷刺得很,擺明了訝異她竟然有賞畫能力。
「什麼半邊腦啊?你不要拐彎抹角的說什麼右腦主藝術、左腦管理智這種鬼話,我是學花藝的,基本的審美概念還有,好嗎?」費巧氣得哇哇叫。
原來她還真的聽得懂他在說什麼,奇了,真的是吃豬腦補豬腦。
「死老闆,你的嘴角是怎麼一回事?你那神秘兮兮的笑容是什麼意思?」她全身蓄滿戰鬥力,怒瞪著他。這個心機滿滿的陰沉分子,一定是在笑她!
他低垂眼眸,看著那半盤鹵豬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