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議室外頭等著被"傳喚"的這種心情,讓她有種即將要上斷頭台的感覺,渾身不舒服極了,甚至還因為緊張而胃痛得直不起身。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走出一個有著冰冷面孔的女人。"陳雅淳?"
"是。"她驚恐地抬頭。
女人瞥了她一眼。"進來吧。"說完旋即轉身進入會議室。
會議室內,已經有一排的"委員"在等她。
每個委員最大的共通點就是──冷到令人發抖的寒臉。
"坐。"其中一位委員指指在他們對面的椅子。
陳雅淳緩慢地坐上那張有如通著電般的椅子。
"知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來?"冰冷平板的語氣,瞬時讓她泛起一身的疙瘩。
"不知道。"
"要我們提醒你,你在日本的行徑嗎?"還是一樣冰冷的語氣。
"什麼?"她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你唆使男人揍了引擎廠的木村廠長,有沒有這回事?"
"唆使?!沒有。"她什麼時候唆使了?
"沒有?日本那邊已經傳了消息及驗傷單過來,要我們處理這件事,你卻說沒有?!"
"木村廠長確實被揍,但那也是因為他想非禮我,剛好有人經過看到,所以才出拳揍他的。"她據實以報。
"但是你當晚就被那男人帶走,而且徹夜不歸,最後還是由那個男人打電話給你的室友對不對?"
"……"
"回答我,對不對?"語調終於有點揚高。
她還是停頓了一會兒才回答。"是。"
"所以你整晚都是和那男人在一起?"
"是。"
"那你還能說你們不認識嗎?"
"我們是認識,不過……"她接下來要解釋的話卻被無情打斷。
"你知不知道打傷木村廠長的事有多嚴重?他可是我們引擎廠的廠長,我們的車都靠他們,要是他們……"
接下來他們再說些什麼她都沒聽進去。
就在他們每個人幾句冷漠的指控下,她毫無招架之力,等於是默認了他們的說法。
反正他們一開始就是打算叫她來定罪的,她辯不辯解都無所謂了。
一直到上了車後,她才讓自己委屈地痛哭失聲。
她責怪老天為什麼要這樣考驗她?讓她丟了這份工作,搞不好連帶的也會影響到她以後找工作的命運。
她真的很生氣,非常的生氣!就因為他們要靠日本提供引擎,所以千錯萬錯都是台灣人的錯,他們寧願開除她,也不願得罪日本原廠,即使她差點遭到木村的輕薄也一樣。
這就是台灣車業的悲哀,必須仰賴外國人的鼻息過日子。
也不知她是如何將車開回家的,一進門,她就將自己重重地拋到床上。
她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嬌艷了,現在就算想找個人傾吐,都找不到。
她就這麼任由自己呆呆地躺在床上,什麼事都不做、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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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璋已經三天沒看到陳雅淳紅著臉做早操的身影,即使打她的手機也都關機,
這樣不尋常的情況,讓他親自找到營業所來。
"席先生,有什麼需要為您服務的嗎?"常和陳雅淳一起值班的李欣怡一看見他進來,馬上起身迎接。
"我找雅淳。"他直接說明來意。
李欣怡用力地吞了口口水。"雅淳她……她……"面對他如此冷峻威嚴的面容,她實在說不出雅淳被開除的事實。
"她怎麼了?沒來上班嗎?"她的支吾以對,引起他的懷疑。
"她……"
"怎麼了?"經理適時的出現,讓李欣怡大大鬆了口氣。
席璋仍然維持一貫的冷然。"我來找雅淳。"
"呃……"經理先是一驚,然後才轉頭對李欣怡交代。"你去忙你的吧,這裡交給我。"
"好。"她如獲大赦般地迅速離開。
等她離開後,經理才又開口。"席先生,這邊請。"往接待室的方向舉起手臂。
經過和經理的一番長談後,席璋離開營業所時的臉色變得更加懾人嚴酷了。
將經理寫給他的紙條交給司機,吩咐司機開車前往後,他就在後頭閉起雙眼休息。
司機也察覺到董事長和平常不太一樣,不敢多問什麼,直接往字條上的地址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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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略。"
幾乎從沒響起過的門鈴聲,讓陳雅淳放下手邊正在收拾的行李,走出房間準備開門。
"嬌艷嗎?你這幾天野到哪去了?還知道要回來……啊!"開門見到的不是嬌艷,而是席璋,讓她將尾音直接變成驚呼聲。
"嗨!"席璋右手肘撐著門框,瀟灑的和她打招呼。
"……嗨!"看到他在門口,她真的很意外。
"為什麼不來找我?"他自動越過她,進到屋裡。
她張著嘴關上門後,才回過神來。"你怎麼來了?"
"因為你都不來找我,所以我只好自己來了。"多簡單的理由。
在聽完經理的陳述後,他其實是恨不得殺到他們總公司,準備放把火把那什麼狗屁委員會給燒了的,卻又放心不下她,也急著想見見她,所以才會先趕過來這裡。
"我、我已經離職了,我想應該有其他的業務會接手我的客戶。"
她這樣的態度與語氣,令他生氣。"誰跟你提什麼鬼業務!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來找我?"他氣她這樣獨自一個人療傷,更氣她竟沒有想到要找他。
"反正他們說的都是事實,找不找你都無法改變吧?"聽他這樣說,她想他大概已經知道她被公司開除的事了。
"你──"對,她說的沒錯,他也不是什麼車界中的大人物,就算她來找他又能怎樣?
但是,他卻可以保證不會讓她受到這樣的委屈。
"至少我可以幫你。"
"喔。"她聳聳肩。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態度,讓我很想掐醒你?"
"如果可以的話,我確實需要一個人掐醒我。"她消極地回他。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找到工作了嗎?"
"還沒,暫時找不到合適的。"就憑她現在已是車界中的黑名單,再加上只有高中的學歷,要找一份長久合適的工作並不容易。
"那你的打算呢?"他繞到她後頭,從後面攬住她,語氣溫柔地問。
他知道如果要安插一個工作給她,對他來說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不過她肯定不會輕易接受,倒不如先聽聽看她的想法。
有一個這樣強壯而可靠的"後盾",讓她忍不住將自己全身的力量都靠在他身上,要是可以這樣靠一輩子不知道有多好。
"不知道,再說吧。"她是真的不知道,也還沒有任何打算。
他低頭將唇畔湊近她的頸項。"到我身邊來吧,我需要你。"
"需要我?!"她彷彿遭到雷擊一樣地僵直身體。"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這會讓我感覺你是在可憐我。"
她從不認為因為他曾說過要和她交往,以及他們發生了親密關係,她就真的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
"我不是!到底我要怎樣做,你才願意信任我?"他輕吻著她美麗而細緻的脖子。
"再說吧。"她現在不想談這個問題,她的煩惱已經夠多了。
除了失業的打擊,再加上老媽一直用各種名義打電話來要錢,讓她煩不勝煩,決定回去和她說清楚,讓老媽知道她真的不是搖錢樹。
其實對於自己現在陷入這樣的苦境,她心理有些不平衡,甚至任性的把責任都歸咎於他,自私的認為這全都是因他而起。
"不,我要你的答案。"他將她攬得更緊。
他真的愛她!因為她,他竟有想要建立家庭的衝動;而對像除了她以外,他不要別人,只願和她。
他也曾擔心自己是一時衝動,所以刻意三天不來找她,沒想到卻發現自己想她想得心都會泛起一股酸疼,直想天天將她鎖在自己身邊照顧呵護。
他是真的想要和她牽手一輩子。
"我的答案就是沒有答案,對不起,我還有事要忙。"她掙脫他,往房間走去。
他跟在她的後頭進到她房裡,看著散在床上待收拾的衣物及旅行袋,揚揚眉峰。"你要出遠門?"
"嗯,回家。"她開始摺衣服。
"為什麼?"他記得她和家人的互動並不太好。
"回家還需要理由嗎?那是家不是嗎?親人都在那邊不是嗎?"語氣中有著深深的無奈。
"我陪你回去。"他想分擔她的一切,不論是好還是不好,他都想陪她一起面對。
"你?!不必吧?"他又不是她什麼人,更何況要是讓老媽知道她交了個這麼有錢的"朋友",鐵定會先扒他兩層皮再說。
他不再回應她,直接用行動表示──將她摺好的衣服,全部塞入旅行袋中,拉著她的手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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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回來了?"陳林秀花看著陳雅淳,臉上完全沒有看到久末見面的女兒時該有的驚喜,
有時她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老媽親生的?不然怎麼會有母親對自己女兒的態度可以這麼冷淡?
"你不是說阿富要換新的摩托車嗎?"她也回以她同樣的冷淡。
席璋只是默不作聲地靜靜站在陳雅淳身後。她的家務事,他"暫時"不便介入。
陳林秀花雙眼發亮。"你帶錢回來了?"
"沒有。"
"沒有?!那你回來幹麼?"陳林秀花一臉不屑地說。
陳雅淳無奈苦笑。在母親的眼裡,女兒就是賠錢貨,所以她從未對女兒付出關心過,對於這樣的情況,她真的感到很無力。
她強打起精神回話。"我回來是要告訴你,我丟了工作,所以沒錢可以再供你們揮霍。"
"工作丟了?那你還敢回來?!"陳林秀花揚高語調,一臉的刻薄。
"這麼現實?沒了工作就不能回來?"這樣也好,讓席璋親眼看見家裡的狀況,也許他就會收回剛剛說的那些話。
席璋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剛剛在車上,愈接近她家,她的手就益發的冰冷,臉色也愈顯冷凝。
她是在一個什麼樣惡劣的環境成長的啊!
"回來是可以,可別指望我們會養你。"她可不想再養賠錢貨。
陳雅淳露出一抹不應該是對母親所露出的冷笑。
"放心吧,我很清楚自己是個賠錢貨,怎麼敢指望你養?"
其實她的心已經在哭泣了,在她為這個家付出這麼多之後,卻換來母親這一句話,她真是白搭了。
"知道就好……咦?你竟敢給我帶男人回來?"陳林秀花終於注意到席璋了。"說,你丟了工作是不是因為這個男人?好啊!竟然敢在台北給我亂來,你有沒有羞恥心啊?是不是人都賠給他了?"
用鼻子哼了一口氣,她繼續"大聲"地自言自語。"就說嘛,就是笨,貞操都給人了,也不知道撈點好處回來,白白讓人給玩了,欸!"
陳雅淳氣得握緊拳頭,全身發抖。
這真的是她的母親嗎?她怎麼可以說出這麼難聽的話?她是她親生女兒不是嗎?
席璋一個挺身向前,他不容許有任何人這樣傷害他心愛的女人,即使對方是她的母親也一樣。
"伯母,請你說話厚道一點,對自己的女兒說這種話,不會嫌太過分嗎?"
他不怒而威的神態,確實讓陳林秀花瑟縮了一下。"你、你、你……我在教訓我女兒,你沒資格開口。"
"你有當她是女兒嗎?一個母親是不會對女兒這樣刻薄的。"他將陳雅淳護在身後,而她的眼眶早已泛滿淚水。
"你是什麼東西!"陳林秀花對他啐了一口,眼光越過他,對著陳雅淳教訓。"死丫頭,我真是白養你了!竟敢給我帶不三不四的男人回來教訓我,今天我不打斷你的狗腿,我就不是你娘。"說著就要衝上前去揪住陳雅淳。
"夠了,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女人,即使是你也一樣。"席璋抓住陳林秀花的手腕,憤怒地瞪著她。
聽到他如此強烈的告白,以及母親這樣凶狠的表情,陳雅淳再也受不了了,原本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潰堤而下,狂喊一聲,轉身往屋外狂奔而去。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庭?什麼樣的母親?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
席璋想追上去,卻又顧忌陳林秀花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司機看到陳雅淳拔足狂奔,而董事長又沒追出來,趕緊進到屋裡看看狀況。
席璋一見到司機進來,趕緊先交代他。"跟上去,隨時和我保持聯絡。"
"是。"司機轉身跨出屋外,追陳雅淳去了。
陳林秀花驚愕地看著席璋。
看到他身邊竟然還有個"跟班",還對他這樣唯唯諾諾的,她不禁開始懷疑起他的身份。
席璋鬆開她的手,冷聲開口道:"坐,我們把事情談清楚。"
"好、好、好。"看到席璋比撒旦還可怕的神情,這下她再也犀利不起來。
接下來完全由他主導一切,陳林秀花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不,是根本不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