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刻,上午十一點整。
當薛宇在「凱悅飯店」久候不著男主角,急急忙忙闖進他家一看,雙人床鋪上一灘軟扒扒的「人泥」;別說改頭換面了,他根本就比以往邋遢上十倍。
她險些氣炸了心肺。「誠誠,你給我起來——」
開什麼玩笑!一整排女主角還在飯店裡,吃她的、喝她的,苦苦等候這個笨蛋,他居然敢放她鴿子!
不要命了,待會兒那一疊帳單非叫他付個過癮不可!
死拖活拉的好不容易才將他這灘爛泥給弄進「凱悅飯店」,薛宇喘得只差一口氣就可以進棺材了。
「對不起,我們遲到了。」看到桌上半山高的空盤,薛宇的臉先黑了一半。這群女人擺明了來搶吃搶喝,點餐一點也不客氣,存心吃垮她嘛。「這位就是……蕭先生?」多所保留的口氣顯示了眾家女將的失望。
這薛宇吹牛不打草稿,說什麼男主角英俊瀟灑、忠厚老實、體貼多金……稱得上是「新世紀第一好男人」!
就這副拙樣?!沒時間觀念、遲到也就罷了;一張沒睡醒的死人臉,那頭蓋眉、蓋眼的亂髮起碼一個月沒整理了;身上一件黃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長袍,還趿著雙拖鞋。
老天!她們在車站旁捉到的流浪漢都比他稱頭。該死的薛宇,想騙誰啊?
「是的!」面對一個扯她後腿的「青梅竹馬」,外加一整排橫眉豎目的女同事,薛宇要還笑得出來,差不多可以榮登「神」字輩的人物了。「誠誠,你不會打招呼啊?」
「哎,不用啦!」眾女將一致的心思——這款亂七八糟的爛男人,還是別認識的好,省得惹麻煩。
「他平常不是這樣子的。」薛宇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可能是……第一次相親,所以有點害羞……對,他……害羞,太老實了嘛!你們知道的,看到美女就發暈。」
「是啊!」回過來的笑容更假。
「那麼……現在,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他是……」
「不急、不急。」開玩笑,相親要相不到好男人,最起碼得撈一頓大餐回去,才不吃虧咧。「中午了,我們先點餐,一邊吃飯、一邊談嘛!」
「呃……好吧!」四面楚歌,又沒有後援,薛宇認命地為她可憐的錢包唱起最後的輓歌。
眾女將們口下果然不留情,一致相中那最貴的海陸大餐。
薛宇彷彿可見那一張張沾滿她血汗的鈔票,正在含淚向她道別;而一切的過錯全是那個笨蛋蕭士誠造成的。這批十二名警花,全出自內勤資料室,可謂是局裡最最上等的貨色了,他要再挑不中一個喜歡的,回去非K他一頓不可。
不過……仔細瞧瞧他今天這副拙樣,就算也喜歡人家,也得對方看得上他才行回觀十二名警花的言行,大夥兒好像來聚餐似的,說說笑笑,就沒人肯跟蕭士誠多說一句話,顯而易見,他的行情根本跌到谷底了。
「啊!」一位小姐的叉子不小心掉落蕭士誠腳邊,她眼巴巴地望著男士,雖然又邋遢又「俗」,總不會連點基本風度都沒有吧?
偏偏蕭士誠就真的沒有。他直挺挺地坐著,心思早不知飛哪兒去了,又怎知佳人灼熱的目光正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期望他伸出援手。
薛宇仰頭翻個白眼。沒希望了,這個笨蛋,連如此好的機會都不會把握?看來除非是花錢上東南亞幫他真個新娘,要指望他自己追個女朋友,等到太陽從西邊升起那一天吧!
「撿叉子啦!」實在是氣極了,她一巴掌打向他後腦勺,打得他一頭撞向餐桌,震翻了滿桌的酒杯、餐碗。
「啊——」肆流的汁液好比原子彈,在眾女將間爆發。為了保護珍貴的衣裙,她們紛紛躍起,場面更形混亂。
「對不起、對不起……」薛宇糗得只想鑽進地洞。「先到洗手間裡擦乾淨,回去後再脫下來送洗,你們的洗衣費我負責。」
「可是這樣子我們怎麼回去?」有人抗議了。
「那……」搞到這步田地,薛宇也計窮了。
「不如薛姊在飯店裡給我們訂間房,我們就在房裡換下衣服,飯店有洗衣服務,我們等衣服洗乾淨了再回去。」這個提議獲得眾人的贊同。
當然,薛宇例外。再加一項洗衣費、房間休息費,這群女人存心害她留下來給人家洗碗盤抵帳嘛!而可悲的是,她沒有拒絕的資格,因為所有麻煩都是蕭士誠搞出來的,他又是她保護的人,再過分的要求她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認了。
「好吧!」她是抱著慷慨就義的精神點下這個頭。
眾女將們立刻高興得一哄而散。可以想像得到,她們絕不會甘心於住個大通鋪,既然有人付帳,又沒見過總統套房的模樣,若不趁此機會,好好參觀一下,如何對得起薛宇的一番「好意」?
等人都走光了,薛宇積了幾個小時的怒火,這才全發向蕭士誠。
「你是怎麼搞的?存心教我難堪是不?」
他漆黑的眼珠緩慢地轉了兩轉面對她,他憨厚的娃娃臉上,第一次僵硬如石。
「搞什麼鬼?我費盡心思幫你挑人、訂位、安排相親,結果呢?」她像墨西哥跳豆似的,暴跳如雷。
蕭士誠迷茫的心思好不容易才在她的怒吼聲中逐漸被拉回,卻在如此難堪的情況下認清了自己的愚昧。
多年付出的感情憲成流水;她是真的對他無意,並且一心將他推進另一個女人懷裡。
說不出這滋味有多苦澀,只是層層累積的壓力抽光了他體內所有的精力。此刻,他只想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獨自舔舐悲痛的傷口。
「……明明昨晚就告訴你要好好準備,你卻給我弄成這副鬼樣子!」她氣的不只是他的輕忽,還有那些不識貨的女人對他的輕蔑。在她心裡,他一直是最棒的,沒人可以看輕他。
「只是你一直忘記問我的感覺。」打出生以來,首次對她冷淡,蕭士誠瞧見她臉上的愕然,心頭一陣抽痛,忍不住想要擁抱她、安慰她,卻在見著餐桌上的杯盤狼藉後,火熱的心瞬間被冰凍住了,憐惜反被怒火取代,他滿腔失望地拂袖離去。
「誠誠——」他異常的反應隨即揪疼了她的心。他生氣了,為什麼?他待她向來呵護有加的,卻為了一場相親而反目,她做錯了什麼嗎?
直線型的腦袋想不出這般複雜的答案,薛宇頭痛得無以復加。
「啊——討厭死了!該死的誠誠,竟敢這樣對待救命恩人,我要扁他,非狠狠海扁他一頓不可!」她衝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讓大量的水流不斷地沖刷過她的臉龐。
直到稍微冷靜下來,她猛地甩頭而起,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沿著削薄的短髮滴下。
「難道誠誠不喜歡集體相親!」靈光一閃,也不知打哪兒來的想法,她自以為找到了答案。
薛宇是典型即知即行的人種,有錯立改。因此第二天的相親變成了一對一的形式。
對像還是女警,隸屬少年犯罪調查科。不能怪薛宇介紹的女性範圍太狹窄,事實上,以她日常交友的情況,認識的人除去兵、就是賊,總不能介紹個罪犯給蕭士誠吧!
蕭士誠面無表情任由她拖著走進「琴」咖啡廳。
薛宇說,這女孩是科裡排名第一的「警花」。
蕭士誠的腦海裡卻描繪不出她的形貌,他耳中一直聽到她掩嘴嬌笑的聲音,她的目光像是不好意思看他而低垂,從頭到尾,他都聽不懂她柔細呢喃的嗲嗓裡究竟在訴說些什麼。
只有薛宇一直拿手撞他的腰,拚命催他給女方的咖啡加糖、加奶精。
蕭士誠不明白,如果女方有需要,她為什麼不說出來?她只是眨眼、低笑,他如何能夠瞭解她的要求?
兩個小時的相親,蕭士誠感覺好像有兩世紀那麼長。好不容易,警局的上班時間到了,薛宇終於將人送走了,他乏力地趴在桌上。
好累!而且……他的心好難過。
想著薛宇的熱心樣,臨走前,她還拖他到廁所說:「這個若不喜歡沒關係,晚上還有另一個,我保證一定能幫你找到一個最好的女朋友。」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想他結婚?那麼她一直以來強調的:不准拋棄她、忘掉她的恩情……她真正指的又是什麼?
他的頭又更痛了,昨天已經想了一天,仍找不出問題癥結所在。
對於他刻意的冷淡,薛宇好像渾然不在意,可她眼底又清楚地寫上了憔悴;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感情的問題他未曾碰觸,誰又能給他答案呢?
一連兩星期的密集相親,相得蕭士誠瘦了一大圈。惡劣的心情,加上身體的不適,使他本就略微內向的性格,更形寡言了。
而薛宇則是傷透了腦筋。怎麼會這樣呢?全警局沒結過婚的女孩子都介紹給他了,他居然沒一個看得上眼的,莫非他打心底排斥女警?
但……不可能啊!她也是女警,他們就相處得很好。
除非他是故意破壞相親!
想想的確不無可能,從他特意遲到、比以往更邋遢的穿著……噢,該死!她竟然一直沒發現到,被他耍得團團轉!
隱忍了兩個禮拜的怒火,再也不受控制地狂飆而出。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踏進蕭士誠家門,薛宇慣怒的咆哮聲隨之響起。
他默然不語,走進廚房倒了杯水,緩緩喝著。
「不准喝!」怒吼不夠發洩被戲弄的情緒,她跨前一步用力拍掉了他手中的玻璃杯。
匡啷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像天外飛來的異形,愕然震住了滿室的火爆。「那個……我……」她突然有點手足無措。
蕭士誠彎腰清理著玻璃碎片,依然沉默如昔。
從沒像現在這麼痛恨過他的安靜,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該死、該死、該死!你到底想怎麼樣?你倒是說句話啊!」
蕭士誠抿緊唇,怒火在胸腔裡悶燒。「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是;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問你啊!說想結婚的是你;你一句話,我就像只勤勞的工蜂四處飛著去幫你採花,結果呢?你用什麼報答我?你故意破壞相親,害我像個傻瓜一樣瞎忙和。」
「提出安定下來的人是你,我以為……」話到唇邊,他又倉皇地咬住。今天,如果他們是兩情相悅,由友情晉陞為愛情本是無可厚非,但她若無意呢?掀開來談的結果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你以為什麼?」見他撇開頭,她氣得頭髮都豎了起來。「你在耍我是不是?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笨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你居然這樣對我!」
「你的救命之恩都刻在牆壁上了。」他難得提高了音量。
薛宇詫異地眨眼,好半晌,才遲鈍發現,二十六年來,他們第一次吵架了。
不是她單方面的發脾氣,忠厚老實的蕭士誠也還嘴了。為了什麼?那些個無聊的相親?
不!現在「相親」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了。真正惹她發火的是,蕭士誠侵犯了她至高無上的權力。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保護者,他發過誓一輩子不拋棄她、不違逆她的。他說話不算話,這個可惡的混蛋!
「對,你就把它們全記在牆壁上了,一點兒也沒放在心裡。」
「我怎麼沒放在心裡了,一直以來你都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比他的發明、他的生命都更加寶貝。「撒謊!如果你都放在心裡,就不會拋棄我、違逆我,還把我要得團團轉!」
「先拋棄的人是你。」他哀慟地扳住她的肩。「是你拋棄了我!」
一時間,她被他滿臉的悲苦給震撼住了。
「亂……亂講,我才沒有……」
「小薛,我等了你二十多年,從你第一次救我,要我發誓一輩子不可以拋棄你、違逆你開始,我就一直等著你,等你願意跟我結婚,與我相伴終生的一天。我從沒遺忘過自己的警言,而這個警言是你要我發的,你忘了嗎?」他再也忍受不了單方面的付出。
「我……發警……結婚……」這、這是怎麼一個詭異的場面?怎麼會變成他們兩個要結婚?「你是說我們……你要跟我結婚?」
他慎重地一點頭。「你不是也說過要守護我一輩子?」
「是沒錯啊!但……這個一輩子跟結婚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情誼深厚,世上再也找不出其它人,比我們更加瞭解彼此,我們結婚再合適不過了。」
「是沒錯,可是……愛呢?你根本就不愛我,怎麼結婚?」
蕭士誠瞪大眼,有一種想要撞壁去的衝動。他待她這麼好,衣食住行……只要是她喜歡、她想要的,他無不盡力滿足她;而且他們連吻都吻過了,她居然說他不愛她?
「我、愛、你!」
「胡說!你怎麼可能愛我?我們是『好兄弟』耶!」
「『好兄弟』是你說的,我從沒說過。我是真的愛你。」
「不可能——」「我、愛、你!」說不聽的人,再多的解釋也是對牛彈琴,他索性低下頭,猛地用力攫住她的唇,以行動證明一切。
火辣辣的深吻滿含著激情,不再是友情式的親親。他濡濕的舌肆無忌憚地闖進她唇腔,誘出她濕滑的丁香,吸吮啃嚙地與之纏綿。
在他的懷裡,完全密合的四片唇瓣中,她還能隱約聞嗅出剛才相親時他喝過的蝶豆咖啡的味道,有點酸、有點苦,濃郁的芳香醉人神魂。
分不出胸口翻騰的是什麼滋味,只是她混沌的腦子快要炸開了。
「小薛,我愛你,真的愛你,只愛你一人……」他痛苦的低喃吹拂在她耳畔,已經表示得這麼明白了,她要是再不相信,他真的要絕望了。
比起那狂猛的熱吻,他渴求似的告白更激顫了她的心,酥麻的感覺由耳垂擴散至全身,戰慄了下,她情不自禁打起寒顫。
「小薛,你愛我嗎?」他問得膽戰心驚,她驀然轉白的俏臉一點兒都不像陷入情網中的人兒,莫非她壓根兒不愛他?「小薛——」
薛宇驚駭的眼眸瞪如銅鈴。「我……不知道……」
「小薛……」
「我不知道!」這樣可怕的蕭士誠不是她所熟悉的「好兄弟」,記憶中的他溫柔、體貼、忠厚,是個再斯文不過的天才發明家。
可是,剛才蠻力親吻她的男人……她居然掙脫不開他強壯的手臂?她咧,頂頂有名的「霹靂女警」,居然毫無抵抗之力地被人強奪了吻。
這混蛋才不是蕭士誠,他不是——
「小薛?」他嚇到她了,蕭士誠遲鈍地發現,他的衝動把她又推得更遠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對你粗魯的,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才……才不好!」該死的,她心跳得好快,呼吸快要窒息。「不好、不好、不好,你混帳,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王八蛋——」她逃出了他家。
「小薛!」蕭士誠追之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倉皇而逃的身影消失在安全門邊。
她走了,這代表他們二十六年的情誼告一段落嗎?
忍不住好想哭,虧他還打算裝潢新家……甜蜜的家庭、美滿的婚姻,原來都是一場夢。
他張嘴,結果發出來的竟是笑聲。「哈哈哈——」痛苦的、激昂的,像要撕裂人心那般淒然。
走在深夜無人的大道上,薛宇一臉的頹然喪氣。
「誠誠怎麼可能喜歡我?」就著馬路旁的玻璃櫥窗反射,細瞧這張清水臉蛋,實在不怎麼樣。
其實薛宇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醜,只是從小被拿來跟健康寶寶蕭士誠比慣了,再多的自信心也在師長鄰人間的虧損下,消耗殆盡。
在某一方面,與蕭士誠青梅竹馬是一件幸運的事;起碼日常生活上,他確實照顧她很多。但換個方向想,一個凡人自幼被拿來跟一個天才相提並論也是薛宇的不幸。
所以對他的感情一直是矛盾的。依賴他、討厭他、保證他、欺負他……或者在她心裡,也曾經想過要獨佔他。
可是喜歡的心終究甚於厭憎;在自以為自己不合適他的同時,她一心期望他得到幸福,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實現。但以近半月的行動成果看來,她是失敗了。
「該死的誠誠!一點都不體諒人家的苦心。」想不通,頭好痛!在她為他介紹了這麼多女孩子之後,他居然說他自始至終愛的是她。
「混蛋,想騙誰啊?我是沒你聰明,可也沒笨到白癡的程度,要真喜歡我,怎麼會答應相親?」「歐巴桑,你很吵喔。」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倏然插進。
真是活得不耐煩,薛宇緩緩扳著指關節,極目搜尋膽敢打斷她思考的傢伙。
「什麼人,給我出來!」反正以她直線型的腦子也不可能想得出答案,心情正壞,還不如找個人打上一架,會愉快些。
「是個更年期調理不順的歐巴桑喔。」一輛摩托車突然發動,車燈照耀下出現了三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
「喂!歐巴桑,你是那個來了是不?」長頭髮的少年調侃道。
真奇怪,這三張臉怎麼如此熟悉?薛宇細細打量他們好半晌——「皮蛋、老K、JJ!」
「哇,兄弟想不到咱們的名號已經這麼響亮了,連這種鄉下歐巴桑都聽過我們的大名耶!」
叫她鄉下歐巴桑!呵……薛宇嘴角僵硬地扯了扯。「你是……老K?」
「哈,沒錯!」少年撥撥自己的長髮,那是他的註冊標記。
「染髮的是皮蛋,另一個就是JJ嘍。」很好,認清楚要扁的人後,薛宇緩緩地挽起了袖子。「皮蛋的本名叫伍揚,你上個月逃家。怎麼?還沒玩夠,不想回家?」
「你到底是誰?」皮蛋是三人裡,稍微冷靜有點大腦的。
「受雇來抓你們回去的人。」雖然佣金是蕭士誠在收,不過……算了啦!做了二十六年的好兄弟,也不可能因為一場小小的吵鬧就把他恨入骨裡,她私心裡甚至還為了有理由可以與他重修舊好而慶幸不已呢!
「王八蛋,敢耍老子!」最衝動的似乎也是皮蛋。
「你才是不要命了,敢罵我!」果然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慘綠少年,薛宇決定叫他們從頭綠到腳。
少年人的脾氣根本不需要挑撥,他們隨時隨地都保持在盛氣勃發的狀態下。而薛宇雖早已脫離叛逆期,但她心情正壞,有幾個「走不知路」的不良少年來練拳兼消火,她何樂而不為?
老K和JJ很快就發現他們踢到鐵板了。「不行了,快閃吧!」兩個少年腳底抹油,溜得比什麼都快。
反而皮蛋這個爆躁小子死不認輸,非打回薛宇不可。
「喂!你的死黨全閃了,只剩下你一個噢!給你三秒鐘考慮,要不要投降啊?」相對於見風轉舵的老K和JJ,薛宇還比較欣賞個性粗率的皮蛋。
「他們才不是我的死黨。」皮蛋本來就不喜歡成群結黨,老K和JJ都是貪他有錢,自己黏上來的,反正他無所謂,如今人走了,他還覺得清靜呢!
「這就是說,我把你揍死了,也沒人會幫你出頭嘍!」頑固的小子,薛宇決定帶他回去前,先給他一點教訓。
「想揍我也要你有本事!」
真是不受教!薛宇搖頭,都一雙眼睛青兩隻了,還敢挑釁她?找死!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乖乖回家我就饒過你。」
「死都不回去!」瞧來也是個硬脾氣的小子。
薛宇當然不會再手下留情,這一輪猛攻當下教他俊臉變豬頭。
「社長——」宮昱方向盤猛一轉,車頭狠狠吻上山壁,多虧安全氣囊實時發揮功用,否則就蒙主寵召,一路西去了。
這蕭士誠在搞什麼鬼?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山道正中央,想找死自己去就行了嘛,何苦找他作伴?
宮昱狼狽地爬出破車,截住蕭士誠那條幽魂也似的身影。「社長,你喝醉了是不……嘩!」他那張臉像鬼一樣白。「噢?宮昱。」蕭士誠彷彿這時才注意到周圍多出了一個人。「你怎麼來了?
吃早餐了嗎?要不要我做……咦?這兒是哪裡?」
嚴重了!宮昱瞠圓了黑瞳,蕭士誠不知受到了什麼刺激,竟迷糊、遲鈍得這麼厲害。「啊!我怎麼來基地了?」蕭士誠一臉的疑惑難解。
宮昱還注意到他一隻腳穿著拖鞋、一隻腳穿著皮鞋。
「社長,我們進基地吧。」幸好距離不遠了,走路也可以到。
蕭士誠低頭安靜地走了好一會兒,滿腦袋都是薛宇的影子。她認真地發誓要守護他一輩子、霸道地命令他不准拋棄她、全心全意地依賴他、毫無保留地敞開自己……一切證據都指明了她是喜歡他的;那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今天這種難堪的狀況?
她說他不可能愛上她!這結論究竟是如何推演出來的?他反覆研究了好久,不論是自己的言行、舉止,仔細思量,他覺得自己很愛她啊!而且愛得很明顯;上官金迷不就常說:他這輩子注定栽在小薛手上了。
瞧!周圍的人都發現到了,為什麼她就是不明白、不相信?
「宮昱,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
「什麼?」
「你覺得我和小薛是什麼關係?」
「青梅竹馬啊!」
「青梅竹馬代表情侶嗎?」
「怪了,你們不是都決定結婚了,現在再來間這個問題,不嫌太晚了?」
「小薛說我不可能愛她,可是我很愛她啊,你覺得我愛她嗎?」這個人瘋了!宮昱不耐地撇開頭。「愛不愛你自己心裡清楚,問我做什麼?」
他指著基地前廣場一條纖細的身影。「這種問題你應該去跟她談,不是跟我說。」
那是薛宇,她手中還拖了一條類似破布的物體。
「小薛!」蕭士誠迫不及待地跑過去。
經歷了那場莫名其妙的爭吵後,再度面對他的臉,薛宇情難自禁地倒吸了口涼氣。
「誠誠。」緩緩低下頭,她居然無法正視他認真的眼。
「你怎麼來了?」站定離她兩步遠的地方,他被她疏離的態度刺傷了心。
「那個……你們要找的蹺家少年。」她推了推手中的「破布」,少年跌坐在蕭士誠面前,不馴地哼了聲。
「蹺家少年?」這張青紅交加的臉委實難辨。
「那個很凶的女人要你幫她找的兒子,伍揚,綽號皮蛋。」
「皮蛋!」只有那頭五顏六色的頭髮像。「他是皮蛋?」蕭士誠不敢置信地取出照片對看了許久。
「三天後,他的臉消腫了,大概就會像了。」她是故意的,專挑他臉蛋K,本來還想拿肥皂洗他的嘴,誰教這臭小子嘴巴這麼壞!
「你們……打架了。」蕭士誠終於瞧見她紅腫的拳頭。「你受傷了!」他的心臟像被針刺了一下,疼得無以復加。「給我看看,還好沒破皮……」
他檢查她傷口的樣子好專注,眉間還痛苦地打了一個褶。好像傷在她手、痛在他心一樣。
她的心臟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盯著他張張合合的唇,她的身體還記憶著它們的溫度,那是岩漿一般的高溫。
但很奇妙的,由那裡吐出來的愛語卻是無比溫馨,暖暖的、像春風,把她的心都融化了。吞了口唾沫,他正用指腹按捺著她的指關節,劃園似的輕柔撫觸,教她全身起了一陣麻癢顫慄,體內所有的血液迅速往臉部衝去。
「啊!」噓喘不停地用力推開他。「我……上班要遲到了。」她拔腿就跑,一顆心像要蹦出喉頭,越跳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