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伊人進了浴室後一屁股坐在馬桶蓋上發愣。
她和陸謙在一起的期間,他有時也會出其不意的偷親一下她的臉頰,或是睡前在她額上留個晚安吻。剛開始她也大驚小怪,不過看他一副坦蕩自然的樣子,幾天下來,也就見怪不怪了,可是從沒像今天這樣昏天暗地的熱吻。
他們認識才沒幾天耶!以前學生時代她曾有過幾段戀情,就算是輕輕的在唇上吻一下,也都還是兩人相識幾個月,甚至更久之後才會發生的事,現在怎麼跳級跳得那麼快?
而且他們兩人還不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嚴格說起來,可算是才相處不久的「債權人」和「債務人」關係……
雖然她還真想不出來,從到這兒來之後,除了吃、喝、玩、樂和出狀況外,自己曾幫陸謙做過什麼事。反倒是他替她做的事算來還真不少。
就拿眼前這瓶放在架上的卸妝油來說好了,之前她還沒看到哩!沒想到現在要卸妝,它就出現在這兒了。這裡就他和她兩個人住,她沒買,陸謙一個大男人自然也不會用到這東西,所以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一定又是替她準備的。
她想不透,陸謙看來並不是個空閒的人,那花時間在她這個對他沒什麼實質幫助、狀況又多的人身上,對他有什麼好處?
據她所知,在一般情形下,會這麼做的,若不是親人,那剩下的可能八九不離十是情人了!
可是看看他們,既不是親人,也不是男女朋友……
咦?難不成陸謙喜歡她?潘伊人有點不可思議地想。
陸謙可能喜歡她嗎?在這短短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裡?喜歡她什麼?人?財富?還是地位?
錢?她鐵定沒他多。地位?她現在充其量只不過是個連攝影師都不當了的女人,也比不上他身份地位的一半!
還是喜歡她這張看來普普通通的臉?
「唔,好恐怖……」拿了乾淨的棉花沾滿卸妝油後,一個勁地往臉上擦,化掉的妝在臉上團成一團,好像是融化的臉皮,有點噁心。
左看、右看、遠點看、近點看……喜歡她長相的,可能性好像也不高。
潘伊人知道自己並不醜,不過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能讓陸謙特別注意的地方。
平日,潘伊人的反應的確是常常慢半拍,但這並不代表她失去了思考能力,或沒有自己的想法,否則怎麼能當個獨當一面的攝影師?
列出了好幾個項目,不過也一項項被她自己駁回。
這些都不是,那……難不成他看中她的身體?!
低頭瞄一下自己,潘伊人竟想起了今晚藍倩用那副曖昧嘴臉所說的話,以及當年教她攝影的老師留在她記憶中那張悲慼的臉……
「不會是這樣吧!」他會是這種人嗎?潘伊人用力甩甩頭,試圖將這種可能性和腦海中浮現的灰暗記憶,一併逐出腦海。
不會的!說不定那真的就是他吃巧克力的方式……不過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他這個人還真有點——變態!
潘伊人在浴室的鏡子前呆立了老半天,心不在焉地卸好妝,打散盤起的頭髮後,將自己泡進放滿洗澡水的浴缸中,只露出一個頭,用力地吸了幾口氣。
包括今天他為什麼吻她的問題在內,自從再次遇到他後,她就有很多疑問,比如說,他怎麼會知道她破壞他們之間的約定?怎麼知道她的住處?為什麼大老遠的帶她到這裡來,卻一直沒告訴她她該替他做什麼?還有,為什麼他好像對她很熟悉?
該不該無視於她自己曾說過不問理由的那些話,直接當著他的面把所有的問題都問個明白?
她有滿腹的疑問想得到答案,不過每次在開口前她就出狀況,潘伊人也曾經為了問這些問題,發揮了好幾次難得的耐心等他「下班」,可惜常常是陸謙還沒回來,她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因此她的問題就愈積愈多了。
「哎!」潘伊人歎了好大一口氣。剛才他們又搞出這種曖昧的氣氛,這下子教她怎麼心平氣和的問啥這些問題?
沒能得到解答的問題愈來愈多,自己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依她看,只能暫且當成無解了。
那她自己呢?
若陸謙真是喜歡她,所以吻她,那她咧?
為什麼毫無反抗地讓他吻?
她還記得幾個月前,有個不知自己幾兩重的傢伙,不過因工作的關係和她見了幾次面,就大放厥辭說要追她,老在她面前擺出一副情聖的樣子,有次還不安好心想偷吻她,結果連她的手都還沒摸到,便被她連推帶撞,差點跌個四腳朝天,之後被她列為個人拒絕往來戶。
都是一樣沒經過她的同意,不過剛才她面對陸謙時,不但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居然還緊張得半死……這又是怎麼回事?
自她見過付出真心,卻還是慘遭男人玩弄、拋棄,最後以自殺了結生命的攝影老師後,便不曾再興起交男朋友的念頭。
理所當然的,一個人少了對愛情的期待和想望後,對於身邊來來往往的男人,自然而然也就像有了超強的免疫力,更甭提會為了這些男性的一舉一動而感到緊張。
不過為什麼唯獨對陸謙的反應不一樣?就連現在,他留在她唇上的溫熱感覺都還能令她悸動不已
「為什麼呢?」潘伊人坐起身,一手撫著唇,趴在浴缸邊緣,心情和滿室白茫茫的水蒸氣一樣,連自己都「霧煞煞」。「難道我——喜歡他?」第一個閃過腦際的想法,連潘伊人自己都很驚訝。
她喜歡陸謙,所以始終無法硬下心來用拒絕他人的態度來對待他?所以今晚會覺得藍倩對他的妖媚笑容礙眼?所以每次只要看見他對其他的女人露出他那一臉「人人平等」的笑容,她就下意識的……吃醋?!
「哎呀!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太妙了……」這不就和她恩師當年的遭遇一樣了!有名的「好男人」配上小攝影師?沒有好結果的組合……
可是她就是喜歡他啊!不不不,不對,可能不只是喜歡而已咧,要比喜歡還再多一點點……潘伊人抱著頭,一時無法接受,還愈想愈心驚,最後懊惱地拍起水來,濺起的水花四散,噴得到處都是,還把她自己的臉打濕了。
「怎麼辦……」現在才想制止,會不會太晚?
潘伊人實在不敢想像自己有一天步上前人淒慘路子的模樣!難道沒有什麼可以讓事情有個好收場而不會有人受傷的方法?
胡亂的抹掉噴在臉上的水漬,將扭干的熱毛巾攤開蓋在臉上,潘伊人再度煩惱地把身體浸回水中。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呀?本來還好端端的,怎麼會一下子出現一堆問題來讓她煩惱?
泡了好一會兒的澡,當她終於想起身的時候,卻發現——
她沒帶衣物進來!
啊!都是陸謙害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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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啊……不不,當然可以。好,我知道了,你們也早點休息。」陸謙笑著掛掉電話。
剛才打電話來的,是昨天才剛從國外回來的陸正風夫婦,除了關心一下飯店開幕的事情外,也問了許多潘伊人的事。
聽他們的口氣,活像他明天馬上要結婚似的——雖然他自己也很想馬上把伊人帶送禮堂啦!想必是李伯說了些什麼煽動人心的話,引起他們對伊人的好奇。
說到這個迷糊蟲,她匆匆忙忙說要洗澡,換洗衣物卻一件也沒拿就跑進去了,剛才還聽到浴室裡傳來一連串的水聲,現在又變得靜悄悄的,八成是發現了吧!不知她會怎麼處理?
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上等著,不一會兒,聽到門把轉動的聲音,接著在拉開的那條小得不能再小的門縫裡露出了她的半顆眼睛。
「陸謙……陸謙,陸謙,你還在不在外面?」猶豫了好一會兒,潘伊人終於朝著小小的門縫試探性的詢問。「哈?喂?陸謙,你在不在呀?」可能是得不到回應,所以她將門又拉開了一點點,朝門外又問了一遍。
「我當然還在,有什麼事嗎?」陸謙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她問好玩的嗎?像她這種貓叫似的音量,若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到。
「耶?」聲音怎麼那麼近?
抬頭一看,不知何時,陸謙已經站在浴室門外,正和她自門縫露出的兩隻眼睛對望。
「啊!」她嚇了一跳,想關上門;沒想到門沒關上,手指頭差點被夾斷。「好痛……」痛死了!痛死了!
「怎麼了?」聽到她的哀叫,陸謙反射性地推門而入。只見她身上包了一條大毛巾,抓著手,背對他蹲在門邊。「有沒有怎樣?你哪兒受傷了?讓我看看!」陸謙扶著她的肩蹲在她身前,緊張兮兮的問,看樣子是夾到手了。
「沒……沒有,嘶——」痛啊!手指好像麻痺一般,動也不能動,要不是看到手指頭還好好的長在手上,她恐怕會以為已經文斷了!
「手給我,我看看……」看到潘伊人只是緊抓著手,臉色都白了,硬是不肯伸出手,他強制地拉過她的手。
只見她原本如蔥段般的纖纖玉指,在食指的第一個指節處被門夾得有點破皮,四周有一圈暗紅的瘀血,手指都脹紅了,不過沒有流血。
「不要碰!會痛……會痛啦!」陸謙的手還沒碰到她的指頭,潘伊人就鬼叫鬼叫起來。
「走,到外頭去,我幫你擦藥,揉一揉。」陸謙心疼地吹吹她的痛處,扶她回房裡。
潘伊人坐在床邊,看到陸謙自櫃子裡拿出醫藥箱,取出藥膏,小心翼翼地擦在她手上,每當她痛得哇哇叫,陸謙就會幫她吹一吹。
是心理作用吧!原本還覺得火辣、刺痛的傷處,在陸謙的輕揉下好似好了許多,一道道呼在她手上涼涼的氣息,更像是有特殊的魔力般,產生了鎮痛的效果。而且她還發現陸謙的身上帶著一股不同於一般男用古龍水的淡淡香味,在每次兩人接近時,總是環繞著她,像……
「這樣就好了!」擦好藥,陸謙從醫藥箱裡取出OK繃幫她貼上。
「喔,謝謝。」飛至九重天外的心神被他的聲音吸了回來,她趕緊出聲掩飾自己的失態。
「那……你現在可以穿衣服了,雖是夏天,還是可能感冒的喲。」儘管他覺得她現在的樣子也很賞心悅目,陸謙還是很有良心的提醒她。
剛才因為注意力一直放在她受傷的手上,對於她暴露在大毛巾外的柔嫩肌膚尚能暫且忽略,不過現在事情忙完了,全副的精神都集中在她身上,對於眼前的一切,便無法視而不見了。
大毛巾雖掩住了所有的重點部位,但光是她露肩又露腿坐在床上的嬌憨模樣,對他所造成的影響,可不比穿著小禮服時……
最重要的是,她這副模樣,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實在是個不小的考驗!
這些天來每每和潘伊人接觸,陸謙並不是全然沒出現過想將她佔為己有的念頭,只是他早已打定主意,除非是在兩情相悅的情形下,否則在步上紅毯之前,他並不打算提前對她「動手動腳」。
被陸謙一說,潘伊人這才想起自己從剛才到現在,全身上下就只包了一條大毛巾,還這麼後知後覺的要人提醒,臉在瞬間紅得可以和蕃茄媲美,另一方面,還手忙腳亂地拉起屁股底下的被子,將自己掩蓋起來。
「啊——」看著他將醫藥箱放回原位,她慌慌張張的捲著被子下床,想要拿她的行李箱;沒想到被子絆腳,「咚」的一聲,人就滾到地板上去了。
剛剛才意識到自己喜歡陸謙,卻馬上笨手笨腳地夾到手,然後又後知後覺地忽略自己只包了一條浴巾,現在又差點跌個四腳朝天,潘伊人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行為實在很蠢!可是她偏偏又知道,諸如此類的事在她的生活中,不可能是最後一件……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身上只剩一條浴巾,抱著腿,把頭埋在膝上生悶氣。
「有沒有摔傷哪兒?」陸謙聽到身後的騷動便連忙轉身,只來得及趕到已經跌坐在地、又把自己縮成蝦球狀的潘伊人身邊。
跌倒了?今晚她真是狀況不斷!陸謙在心中歎氣。
是不是今晚給她的刺激太重了些……
「沒有。」陸謙不過來還好,他一說話,潘伊人又亂想起來。
像她這樣,頭腦不夠精明、手腳不夠利落,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助益的女人,鐵定是閒暇之餘的玩物而已,一但他的目的達到,得到她的身體之後,就會棄之不顧了吧!
「因為我對他沒有任何幫助,所以得到人之後,一切就算玩完了……」就像老師當年嚥氣前告訴她的一樣。
不過若真是這樣,她和陸謙的牽扯就可以提前結束,可能會有的傷害是不是就可以減到最低?而且對象是陸謙……她應該可以得到一個算得上美好的回憶吧!
這麼想著,潘伊人緩緩抬起頭,將視線放在他身上。
「真的沒事?」陸謙忙著確定她沒受傷,錯過了她眼中留戀的目光。
「真的。」
「那換我去洗澡好了,你要找什麼東西慢慢來就可以,別又匆匆忙忙的,把自己給弄傷了。」陸謙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擔心她又會東跌西撞的,所以特地將房間空下來給她,並對她叮嚀了一番。
「等一下!」當陸謙才想轉身,潘伊人忽然開口叫住他,一雙小手也抓住他的袖子。
「嗯,什麼事?」陸謙一派平靜的問,其實心裡挺高興的。真難得,她居然主動拉住他。
「你……我……我……這個……」本來打算把話一口氣說完的;沒想到一看到陸謙的眼,潘伊人卻支支吾吾起來。
「沒關係,慢慢說。」
「你……」
「我?」陸謙給了她一個「繼續」的表情。
「你……你愛我好不好?」潘伊人暗暗吸了一口氣後,紅著臉,一鼓作氣的把話說完,當然,聲音也不可能大到哪兒去。
電視上都是說這句話的,然後就會自然而然地發展了,沒錯吧?
「愛你?」當然好,因為他本來就是愛她的。可是她這會兒是怎麼了?怎會沒有任何的前兆就直指重點核心?忽然開竅了嗎?陸謙對潘伊人說的話感到詫異極了。
他不希望她一直遲鈍下去,但過早的領悟,卻讓他覺得事有蹊蹺……想到這裡,陸謙平常開朗的眉宇自然糾結起來。
很顯然的,兩人所指的愛,一個是指肌膚之親,一個較傾向心理層面,不過兩個人到現在都還沒發現這個誤差。
看到陸謙糾結的眉心,潘伊人以為他不願意,一顆原本還有些羞怯、緊張的心,竟感到一絲絲的刺痛。
「要我愛你當然沒問題。」陸謙蹲在她身前,拉著她的手,讓自己能看到她的表情,「可是你怎麼會忽然這麼說?」
「因為……因為……因為我想你陪我……」潘伊人被陸謙所說的一句「沒問題」惹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囁嚅了好久才擠出一絲絲聲音。
嗚……答應得那麼快,他果真是為了得到她的身體才把她留在這裡的!
「為什麼想要我陪?」每天除了上班時間外,三餐、休閒、聊天,連睡覺的時候他都心甘情願的打地鋪守在她身邊,這還不算天天都陪在她身邊嗎?再說,他記得她曾因此將小嘴翹得半天高,氣呼呼的把他的行為歸類為「霸道」呢!現在居然開口要他陪?
不太對勁,事情怪怪的,要問個清楚才行!而且既然都談到了,就讓她「順便」把自己的心意理一理也好。
「因為……唉!你不要問我為什麼好不好?」
教她怎麼說呢?直接告訴他——因為她怕將來會愛上他而變成一個被拋棄的女人,所以要在真正愛上他之前和他發生關係,讓他早日達到目的,對她沒興趣,然後她就可以慧劍斬情絲了?
「不好,我必須知道原因。」陸謙一手托起潘伊人低垂的頭,鎖住她游移不定的視線,認真地看著她。
他的目光看起來那麼溫柔、那麼認真,實在不像那種始亂終棄的人,但事實就是事實,再多說什麼也無益。
「不管啦!反正你剛才自己說會愛我的,那……那愛我就是了嘛!」怕自己就此沉迷在他所織造的深情摯愛中,潘伊人乾脆伸出雙手,環住了陸謙的脖子,把頭靠在他寬闊的肩上企圖迴避。
「伊人!」陸謙對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又是驚喜,又是無奈。「不管不管,不要問了啦。」
「伊……」
「不要問,不要問!你也抱著我就好了嘛……」她的聲音聽起來倒有幾分委屈,好像他不聽她的話,對她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似的。
「好好好,抱著你總可以了吧……」天曉得,她趴在他肩上,一邊說話一邊搖頭,熱氣吹得他心裡癢癢的,不抱著她,對自己實在太過意不去。
當然,陸謙也不是笨蛋,潘伊人不要他直接問,那慢慢的、間接的來,不也一樣可以得到答案?何必硬把她推得老遠,放棄可以和她貼近的機會?
只是……他們現在這樣一動也不動的抱在一起,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