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握著舒蕾的手,細細地看她、啄吻她,一臉的深情,濕潤著眼睛感受她全身的冰冷。
「蕾!」他沙啞地低喊,比她還無助,「睜開眼睛看看我……」此刻他只是個脆弱的男人。
清芳的來訪終止了他的告白,她約他到外頭談話,把戒指交還給他。
他有點驚愕,卻還是收下了。
「怎麼!沒想到我這麼大方,竟然輕易就將戒指還給你,不追究你辜負我這幾年的青春?」她又哭又笑,難掩心酸。
他靜默著,無言以對。
「我到現在才知道你一直不肯『碰』我的原因!」她的情緒逐漸激動起來,「我不恨你,可是並不代表我不傷心!」她聲淚俱下地指控。
幾年來的付出換來的是傷心,有誰受得了?!
望著他的俊容,她愈想愈難過!
「你應該坦白告訴我的!」如此她就不會傻傻地付出。
冠群用力地閉上眼睛。
一想到他當時求婚的情形,她就又一陣心酸。
「我實在是太傻了,竟然看不出你早已心有所屬。當時你緊捏著戒指良久良久……才開得了口向我求婚。」她真是個自以為「非常幸福」的大笨蛋,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猶豫。
他難過地聽著她又哭又笑地描述,難過地看著她拭著淚水哭喊著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了!
許久他才艱澀地開口:「我不適合你,清芳。我以為我能藉著你而忘掉她,我試過,可是不能。」愛情讓在商場上所向披靡的他變得無能為力。
「只能怪我沒有魅力。」她輕喊,為他的坦白哭笑不得。
傅正誠說過,冠群確實「誠心」想跟她交往,可是一直……
只能怪自己沒這個福氣吧!
只有舒蕾才適合他。她深刻地明白這一點。
也只有她才是他的惟一!
她可以明白舒蕾當初的背叛帶給他多大的衝擊。
「清芳,能夠衷心愛你的男人才是最好的丈夫,才是最適合你的伴侶。」好男人的定義不能用「成就」、「俊帥」、「多金」這些條件來堆砌,「我不適合你。因為我沒辦法愛你!」
她看著他,實在是甘拜下風!坦率直言卻又說得有理,真的讓人氣不起來。
算了!她大方地伸出手:「永遠是朋友?」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他伸手和她用力一握。
「我衷心地祝福你。」清芳終於露出了笑容。真的,她誠心地祝福他能和所愛白首偕老。
她瀟灑地跟他揮揮手說再見,兩個人都同時有海闊天空的感覺。
然而冠群回到病房後竟然看到舒蕾睜開眼睛,靜靜地流著淚,低啞地告訴他,如果他想傷害她,他做到了!
他的心霎時又揪成一團。
「而我卻無法恨你!」她閉上眼輕聲地說。
他也無法恨她!因為他一直拔除不了已然根深蒂固的情種。
「好點了沒?」他低頭望著她,什麼都不敢提。她昏倒的那一刻,他的心彷彿也跟著死了千萬次。
她突然傷心地抽泣,像個驟失依靠的孩子,因他這句問候心碎!他們本該擁有美好的未來,她本來擁有這一切的……
他聽她嗚咽,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將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肩頸上,靜靜地擁著她,像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胸口,而望向鏡中的另一個自己,雙眼竟開始濕潤……
他陪著她,一起默默地掉淚。
兩個人的距離總算稍稍地拉近,但彼此還是小心翼翼,盡量不提過往,兩人之間依舊有道難以跨越的溝,如果說這條溝就是他心中的傷口,那麼它並非難以跨越;他和她家人的心結,才是真正令他難以釋懷的。
感情似乎變好了、距離似乎拉近了,但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
他帶她出遊、陪她用餐,舒蕾不再像以前那樣活潑地談天說地,他也不再似以前那般開懷大笑;兩人之間有的只是壓抑、靜默。
表面的平靜只是風雨即將來襲的預兆!他知道。
只有她渾然不覺。
當初他設計的報復遊戲,除了針對舒蕾外還有舒家。
循著既定的遊戲規則,會一直整到舒家全軍覆沒!現在的舒鎮又再度被逼至牆角,只能做困獸之鬥。
他望著她,像是在思忖什麼,半晌終於緩緩地開口:「其實我早已原諒了你。」
舒蕾震驚地回過頭來望著他,拿著剪子的手竟有些發抖。
他望著桌上一小堆她剪下的枝葉喃喃地說:「我發現報復你,並沒有為我帶來多大的快樂,反而只有傷痛。看見你暈倒我也慌了!」他自嘲地笑笑,「我一心一意想傷害你,結果卻連我自己也深感痛苦。」
他傾吐出見她暈倒他慌了的切膚之痛!
「一看到你蒼白如紙的臉……」他輕吐了口氣,「我才發現你帶給我的『害怕』遠多過你曾帶給我的『傷痛』。」
當時的他再也克制不住地衝上前將她摟進懷裡,瘋狂地拍打她的雙頰,要她醒過來
他這才發現她帶給他的害怕多過於日夜啃蝕的疼痛。
「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我輸了,輸給了自己。」也輸給了你。
這一次他是真的徹底地輸給他自己,也甘願敗在她的手裡。
但遊戲還是得照他的規則來,只是……他竟有些怕……
他又燃起了煙,透著層層煙霧望著她,望得她不知所措地絞緊了手指。
他受了「傷」,她也受了「傷」!
兩顆曾經緊貼在一起的心不再相偎相依、不再互訴衷曲,她變得小心翼翼,不敢談、不敢碰,有時甚至望著他的眼光都有些猶豫……
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輩子永遠記得自己的錯!
不許忘!
不能忘!
她開口前得想一想,她曾傷害過他!
她有什麼立場再關心他?
迴避著他的眼神經常就這麼地告訴他——她沒忘,也不敢忘!
她已變得沒有自信——在他的面前,她會轉身尷尬地避開,不確定他的評斷眼光是好?是壞?
她已經分辨不出他眼裡是壓不下的渴望?還是惡意的挑剔?
瞧,她也受傷了!一臉的不敢相信卻又高興得拚命吞嚥口水——讓他為自己的劣行又撫額輕歎,藉以掩飾急湧上來的酸澀。
她抖著唇、嚥著氣,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期待突然漲滿胸口,讓她想哭又想笑。
她好想變回原來的自己,有話大聲說、快樂大聲笑,可是他一再的刺傷和疏離,讓她學會壓抑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走向他,強忍的淚水還是無聲地滑了下來,滴落在她握著他的手掌心裡。
他望著她,幾乎想要喊停!
喊停他的報復計劃!
他變得懦弱,怕她再一次的抉擇還是……
冠群用力地閉上眼睛,同時一把將她的臉蛋壓向自己的胸口,讓她傾聽他紛亂的心跳聲……
「爸爸?!」舒蕾訝異地喊。
想不到門一開,出現的竟然是自己的爸爸!
「不!你不能進來!」舒蕾擋在門口,不讓舒鎮進門。
「我是你爸爸!」舒鎮的老臉尷尬地漲紅。
「就因為你是我的爸爸,我才會被『關』在這裡。」她譏諷地提醒他,頭一次勇敢地表達出對父親的不滿。
舒鎮像被什麼刺中似的,啞口無言地望了女兒半晌,終於默默地轉身離開。
「爸!」舒蕾突然喊住他。
舒鎮頓了下,沒有回頭又繼續走。
「爸!」舒蕾不忍心地撲了上去,拉住他,「進來吧!趁他還沒有回來,趕快進來。」
舒鎮暗暗吁了口氣,他就知道這招一定奏效。
一進門,他便迫不及待地告訴舒蕾他受不了自己的事業被蕭冠群併吞,他當年設計陷害他的事如今廣為人知,在舊金山四處遭人排擠,似乎沒有把他逼到十八層地獄去,蕭冠群不會甘心。
與其這樣,他也不放過他,要他也下十八層地獄去!
他打算盜取威鯨與美方AMD合作的超高速微晶軟處理導體,一旦合作計劃、產品內容、製造過程流到對手公司的手裡,他不但可以大賺一筆,還可以把蕭冠群狠狠擊潰!
數十億美元的豐厚利潤,相對的也成了數十億的賠償金額。
「而東西就在蕭冠群的保險箱裡——」舒鎮急促地吐露一連串計謀。
舒蕾不敢相信地望著他:「爸爸,你怎麼到現在還不知悔改?冠群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我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
舒鎮聽了老羞成怒,也大聲斥責:「爸爸什麼時候害過你?哪一次你不是平安度過?至於蕭冠群,他也只不過是受點皮肉傷痛,死不了人的,他最後不也是無罪開釋?」那小子好運道,根本沒蒙受損失,有什麼大不了的?
「爸爸——」舒蕾驚愕地喊,「冠群沒有追究,」只是把她帶來這裡而已,反而讓她過得更「心滿意足」,「是想給你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而不是讓你再藉機打擊他。」
她沒想到爸爸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