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我已經查出明集團此行到台灣的班機和下榻飯店。」加籐興奮的說,「是秀子進入航空公司的訂位系統找到的。」
「我愛你,加籐。」梁舒對著螢幕猛獻香吻。
一會兒,傳真機傳來資料,上頭清楚載明班機抵台的時間,還有下榻飯店的名稱。
「別亂親,秀子最近迷上當駭客,萬一她侵入我的電腦,發現我每天跟你玩視訊,你就準備來日本弔唁我吧!」
「嘖,秀子還是這麼高竿,我看你還是安份點,千萬別學中年男人,老搭訕年輕女學生。」梁舒調侃道。
「舒,請不要用你對日本男人的刻板印象攻擊我好不好。」加籐對著網絡攝影機大叫。
「好啦、好啦,都看見你的喉嚨了。」
「傳真都收到了嗎?」
她撕下傳真繼而說:「收到了,傳真紙散了一地都是。加籐,為什麼這些資料不用電腦來收?」
他露出一抹笑,「謹慎,太多重要資料存在電腦很危險,要是被駭客入侵,IP很容易被找到,而且萬一那駭客又是黑崎家的爪牙,我不就又要再死一次?」
「果然有被打過有差,做事比較謹慎。」她揶揄著他。
「梁舒,要不是念在你還有任務要進行,我真巴不得馬上射顆洲際飛彈,把台北的你轟掉。」
「呵呵,不行喔,皆川凜要來了,我怎麼可以提前陣亡?別忘咱們的合作。」
單手觸摸著下顎,加籐思索起來,旋即認真提點好友,「舒,傳言皆川I凜是黑崎遙的愛將,如果你想要接近皆川凜,就必須有人可以牽制住黑崎遙,造成他倆的分隔,這你才有機會單獨面對皆川凜,也可以免去黑崎遙身旁的爪牙盯上你。」
「加籐,我有個想法,我想要把這份資料公佈給台灣的其他媒體,等明集團的人抵達台灣,從入關到下榻飯店這一路上,台灣媒體一定會讓黑崎遙見識到台灣人的楔而不捨,只要他待多久,我保證他就會被纏多久。」
「你想造成混亂?」加籐問,繼而擔心的說:「可是新聞是有時效性的,萬一炒作的議題無法延燒熱度,你怎麼辦?」
「我當然會適時的丟餌給眾家媒體。我可是跟你去釣過魚,魚餌該是啥,多大多小,這我都有一番領略在心頭。」
「好,不過萬一那些人就像中國的姜太公不歧不求,那你還有把戲玩嗎?」
「放心,這年頭沒姜太公這人物,我一定會擺平的,別忘了黑崎遙是在台灣又不是在日本,或許他在日本,所有的媒體會懾於黑崎家的勢力而不敢貿然採訪,但是台灣媒體可不吃這一套,台灣記者對於外來的高傲分子特愛幸治,別忽略了歷史情結,隨便一挑都會再現的,黑崎遙佔不了便宜。」梁舒信心滿滿的說道。
「女人的心果然特別陰險。」加籐揚起戲謔的笑容。
「別這樣說,我只是讓不相干的人閃到一邊,好讓我可以直接面對皆川凜。」
「對了,舒,皆川凜有個習性,他慣於走在黑崎遙的右後方,要不就是遠遠的落後,刻意迴避的意圖很明顯,所以你這個大近視眼可別再混亂中拉錯了人,萬一拉到日本的黑道大哥,我可就幫不了你。」他回報她先前的揶揄。
曾經梁舒在採訪時,因為隱形眼鏡脫落,而搶錯了採訪的對象,平白讓獨家飛走,這事情整整被加籐笑了半年。
「那我一定供出你,讓你再次嘗嘗到黑道兄弟凶狠的手段。」她不以為杵的咯咯笑著。
「梁舒,你可不要先上演窩裡反。」加籐忍不住對這貪玩成性的女子咆哮,「有時間跟我吵,還不如去研究那家麗景飯店的格局,或許有天會派得上用場。」
「知道了,馬上搞定,相信我。」她胸有成竹的答道。
對於即將到來的背川凜,梁舒有著前所未有的期待。
******真是老天助人,明集團的人啥飯店不選,偏偏選了麗景酒店,而那恰恰是梁舒的地盤。
「小舒,好久不見。」一身利落套裝,郎雅檠翩翩而來。
梁舒搖擺著手勢,「我的經理大小姐,這麼忙?約你吃頓飯都得先預約。」害她等得都快變成一座冰雕了。
「拜託,你這三天兩頭不在台灣的女人,我哪知道你會良心發現來找我?」郎雅檠埋怨的睨了她一眼。「怎麼,最近飯店有貴客?要不然怎麼大家都很戒慎恐懼的模樣?打掃、整修,異常的賣力。」她佯裝不在意的往四周瞥掃著目光。
「賊兮兮的窺探我們飯店的一舉一動,還想跟我玩拐彎抹角的把戲,說吧!找我什麼事?」郎雅檠開門見山的問。「嘖嘖,你連讓我表現關心的機會都不肯賞。」「梁舒,別再打哈哈,有話快說,說完我要去工作,才不想問你這沒良心的女人窮攪和,消失了好幾個月的人,也敢數落我的不是。」
「哪有消失,我只不過去南極跟企鵝相聚了幾天而已。」
郎雅檠瞇著眼聲音有著質疑,「你去南極?」隨即他手掌向上一翻,「拿來,我的禮物或是紀念品什麼的?」
「嘖,我能帶什麼給你?冰塊嗎?回台灣早溶化了,你不如請你飯店的員工幫你在冷藏室凍結個冰塊,當作我送你的禮物。」
「誰跟你要冰塊,值幾個錢?」郎雅檠鳳眼一瞟。
「那……那你想要企鵝噢?拜託,你又沒時間養,有空去木柵動物園看看黑麻薯就好了。」
「梁舒,你真是沒心肝的女人,我又不是動物園園長,誰希罕你的企鵝,請給我禮物,總有特別的東西吧?」
「我自己拍的相片,你要嗎?」她繼續不怕死的挑戰好友的耐性。
「算了,我要走了,再繼續跟你這個女人說話,我就是瘋子!」霍然起身,郎雅檠說變臉就變臉。
梁舒趕緊拉住這脾氣不甚溫和的女人,「好啦,就要說正事了咩,這裡不方便,咱們飯店後頭散散步去。」
郎雅檠半推半就的跟著她離開飯店大廳,往外頭散步去。
「什麼——」郎雅檠聽到梁舒的請求,差點沒厥過去。
「小聲一點,又不是殺人放火,也不是發生命案,你幹嘛叫得這麼淒厲?」瞧,旁人都對著她們兩個猛看呢!
「梁舒,你一出現就給我出這道難題,你既然知道對方是貴客,你還要我搞出這種紕漏,存心要陷害我丟飯碗喔!」
「唉,你家總經理大人不是會罩你?」
「罩你個頭啦!你幹嘛非要接近明集團的人?我聽說他們黑道背景雄厚,日本方面曾經來函警告過飯店,不要隨意洩漏與客人相關的重要資訊。」
「哇!就知道這不是秘密,加籐還說得跟啥似的。」她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惹毛了黑崎遙,對麗景飯店很不利,我可不可以請你換個採訪對像?例如說,史恩康納萊如果有機會來台,我一定安排你住到他隔壁房間去,讓你對那個英國爵士影星為所欲為。」
「誰說我要採訪黑崎遙?我想要採訪他旁邊的人,阿斗留給其他人訪問,我的目標是阿斗旁邊的趙雲。」
「趙雲?誰啊!黑崎遙好歹是個集團的接班人,被你說的他好像一無是處。」郎雅檠不甚贊同的說。
「是不是一無是處我不知道,但是他對我的採訪工作而言的確是如此,況且那人的眼睛遠比黑崎遙的,讓我心動。」
「你……這……」郎雅檠只要遇上梁舒。就會有傷不完的腦筋,還有處理不完的為難。
「別這啊那的,幫我這個忙,我不要求房間跟明集團的僅有一牆之隔,但是給我同層樓的,最遠最偏僻的角落也行,再不然也給我他們房間正下方的那一間。」合起雙掌,她死命的央求郎雅檠。
「可是……」
「雅檠,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要不然我一定會抱憾終生的。」梁舒對著女友使出耍賴的招數。
即便招數很差很爛,對付郎雅檠卻很管用,只見她硬著頭皮允諾,「別吵了啦!我想辦法就是。」
「哇塞!雅檠我愛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她崇拜得五體投地。
反觀郎雅檠卻是壯士斷腕的面容。「你最好罩子給我放亮一點,不要讓麗景飯店惹上什麼麻煩,要不然我就讓你梁舒渾身『酥酥去』。」
******
由於明集團唯恐黑崎遙的一切被飯店人員透露給媒體知悉,特地命飯店立時拆除二十樓的所有監視錄影器。
「梁舒,你還真是幸運。」梁舒為此高興得幾乎手舞足蹈。
沒了監視器的礙手礙腳,她堂而皇之的在各個房間的門縫了裝設最精密的感應器,並在每個房間門口對面的畫上,鑲藏最高段的偷拍工具,並在周圍裝設磁場干擾器,探測器想查出什麼,門都沒有。
「大功告成。」她手指彈出一記清脆聲響。
明明是個自由職的記者,幹嘛搞得跟情報人員似的!
沒辦法,幾年前她去中東採訪戰爭中的國度時,遇到的幾個情報人員就是這麼教她設下天羅地網,好將想要的新聞一網打盡。
也虧有那一次的經驗,她才得以的把竊取政治情報的那一套拿來對付一個集團新主,也算是不辱沒他的身份,不過,當然重點還是皆川凜。
回到郎雅檠替她安排的房間,梁舒極為舒適的躺在偌大的床上,「該下飛機了吧?」她看著時鐘自問。
從容的打開電視機,梁舒看著全台灣的媒體為她佈局的最新情況。果然,桃園中正機場人滿為患,陣容簡直比超級偶像團體來台還要龐大。
無暇理會現場記者說了啥,她兩隻眼睛緊盯著螢幕,不費吹灰之力,一眼就瞧見他,同樣在畫面的左上角一丁點的身影,遠遠的離開那些簇擁著主子的黑衣人,他像個體戶,無意捲入這場採訪戰的風波。
「皆川凜啊皆川凜,希望你的底細不會讓我太失望,才不枉我投下這許多的心力,就為了貼身採訪。」她揚起一抹慧黠的笑。
合衣躺在柔軟的床上,梁舒閉上了眼睛,敞開耳朵,等待著第一次的交鋒,薄嫩的唇色因為期待而泛著如粉色花朵的笑容。
約莫一個多小時,新聞畫面從機場轉換成台北的高速公路。
她起身喝杯水,玩味的盯著畫面,「哇,真是空前絕後的陣仗,總統出訪也不見得有這樣的畫面吧?」
年輕的臉上漾著光彩,梁舒覺得這場遊戲越來越叫人心動了。
耐心的等候著,掐算約莫是時間了,梁舒一身利落的白色褲裝,緩步而下,難得她好耐心、好體力的走著樓梯,全都是為了皆川凜。
飯店門外的車道,數輛黑色的名貴轎車戛然停止,不等車門打開,早一步埋伏在飯店內外的媒體蜂擁而上,看得梁舒好不高興。
看來台灣媒體這一次是傾巢而出,就為了挖出這則來自日本神秘家族的相關報導,投資案也好、可能合作的對象也好,只要跟黑崎家扯上關係,完全陷入一片瘋狂。
站在角落的梁舒,神色自若,然而心雀躍得像天上的小鳥。
不知怎的,一想到要見到皆川凜,她就忍不住擴揚嘴上的弧度,這是她過去不曾有過的。
正當前頭一片混亂,梁舒看見皆川凜從一輛不起眼的房車上下來,跟前頭髮亮的黑轎車,迥然有別。
他就像個低調的商務人士,而眼尖的梁舒毫不客氣的攔下他。
「有事?」皆川凜緊抿的唇略微掀起的吐出兩個字。
喔喔,他說的是中文,虧她還想在他面前大秀她日益精進的日文呢!
「你好,我是梁舒。」帶著自信的神態,她白嫩的手高舉在他面前。
他好高,想她都約莫一百七十公分了,這男人還高過她許多。
瞅了她一眼,皆川凜不發一語地越過身前的她,逕自離去,徒讓一隻白玉似的手晾在空中,有些孤單。
梁舒不以為意的收回手,「等等,皆川凜,我有話跟你說。」
他身形微顫,因為她喚了他的名字。連名字都知道,看來這女人是有備而來。
回過身,他坦然迎上她的眼,「請說。」
「說是要說,但是不適合在這裡說。」梁舒勾著他的手,欲往飯店後方的茶館走去。
皆川凜拂甩開她的手,「如果你想有什麼交易,怕是要失望了。」
她不在意的淺笑,「是有個交易跟你談,但是我不接受你的拒絕,當然你可以說我霸道,這點我承認。」
兩人在飯店旁的林蔭下,默默無語的凝視著。
皆川凜看著身前的女子。
眉清目秀,未施脂粉的肌膚透著自然的暈紅,眼神慧黠得似是在估量著什麼好玩的事,那一頭在風中飛揚的長髮散著香氣,她的態度過於篤定,彷彿什麼事都在她掌握之中。
「拒絕與否由我決定,接受拒絕與否則是你的權利,我不干涉。
「我對你十分感興趣,想要請你成為我的採訪對像……」
「愛莫能助。」不等她把話說完,皆川凜斷然拒絕。
「等等,你真無禮,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埋怨了一下,她繼續剛剛的話,「我對你十分感興趣,想要請你成為我的採訪對像而且是貼、身、采、訪。」
貼身採訪?這台灣女孩在說什麼天方夜譚?荒謬至極。
「只要你在台灣一天,我就會跟著你一天,貼身採訪就是連你的生活細節,也在我採訪的範疇之內。」
「我沒興趣。」他轉身往飯店的偏門走去。
「皆川凜,我說過我不習慣接受拒絕的。」梁舒追上前說。
「我也說這是你的權利,我不干涉。」
「皆川凜,黑崎遙到底與你是什麼關係?只是單純的老闆與下屬?」她直率的問。
他停下腳步,處變不驚的看著她,「不關你的事。」拋下冷如南極溫度的話語,他跨大步離開。
這回梁舒選擇不追逐。她仁立在原處,笑容充滿著玩味,這才是第一次拒絕而已。
「皆川凜,你越是不答應,我就越要達成目標,最好你夠神秘,免得我還沒發揮所長,就對你興味索然,這樣我可是會生氣的。」
終沒的語調,像撒嬌的女孩,香香甜甜。
******
「他要出門,在這三更半夜?」看著畫面上的皆川凜,梁舒的好奇難以控制。
二話不說,她抓起外套跟提包,跨步奔跑的追上他。
「皆川凜,當真的不考慮我的提議?」她冷不防的從他身後開口。
皆川凜一見著是她,臉上有著詫異,「是你,為什麼你會在飯店二十樓?」
二十四小時埋伏?這小姐會不會太瘋狂了點?還有,這家飯店的保全未免也太草率。
「為什麼不能在這兒?」她挑釁的反問。
「二十樓已經由明集團完全承租,飯店是不可以違約轉租給其他客人的。」他的眉蹙攏著,不是不悅,而是叫她的行徑給駭著了。
「你覺得飯店對顧客的承諾很重要吧?」
「你覺得呢,小姐?」他把問題扔回給她。
瞧她那眉梢挑著,皆川凜直覺問題有陷阱。
「肯定的答案。」梁舒好整以暇的套上外套,「飯店必須遵守對顧客的承諾,早在明集團決定下榻麗景飯店,我就已跟飯店簽約準備長住這間地處偏遠的套房,飯店是有出面請我考慮換房,但是我喜歡這個房間勝過其他,況且我也承諾不會去騷擾黑崎先生。基於先來後到的道理,你是無權指責我,或是飯店服務人員的。」
「飯店至少該善盡告知義務。」
「皆川先生,既然明集團的人能對飯店要求,不可以走漏有關黑崎遙一舉一動的消息,包括他住在哪間房間,那為什麼我該允許我的住處被洩漏呢?也許我是個蹺家的婦人,最希望的就是有個地方隱藏。」
「可是我感覺你分明時時刻刻在注意這層樓的動靜。」事情沒有她說得單純。
「你確定?」
「再確定不過。」
梁舒瞪著無辜的眼,「誤會,我只是注意皆川先生你一人而已。」
「小姐。」他實在不明白她的動機。
「別小啊姐的,八股,我是梁舒,你可以叫我舒,或是依日本習性強冠上個子字——舒子,也行。」
「你到底想從我身上知道什麼?如果是有關來台投資計劃,我不是黑崎遙,無法提供你任何訊息。」
「就因為你不是他,而是你——皆川凜。」他有他的原則,她也有她的堅持,「黑崎遙主持的投資計劃我沒興趣,單單就對你有興趣,你越是低調、躲藏,就越讓我想追逐。」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關於貼身採訪,只要回答我YesorNo。」她眼神堅毅無比。
「愛莫能助。」皆川凜還是堅持著,轉身離去。
「等等。」梁舒不顧危險闖進他欲關合的電梯,存心跟他耗上。
換上凜然的神色,他不想讓她挖掘他太多秘密,也不想讓她阻礙他去魔力居酒屋的計劃。
明天,或許明天他該回到北投的老家去,徹底擺脫這位在飯店守株待兔,名叫梁舒的女人。
走出飯店,他隨手招了輛計程車,無情的拒絕梁舒的隨行後,使命司機開往東區的巷子。
「先生,你女朋友的計程車還在後面跟著唉。」有點年紀的司機善意的提醒。
他實在搞不懂現代男女的感情,怎麼一不對盤,一個狂跑,另一個就在後頭猛追。
「甩掉她。」皆川凜從後照鏡看見他的責怪,脫口而出的說:「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下一秒,他懊惱著自己的解釋,索性把甩人的任務交給司機,轉頭貪看夜晚的台北。
梁舒果然還是跟丟了皆川凜,正當她扼腕之際,皆川凜已經悄然走入東區巷子裡的一幢大樓,搭上電梯直往十九樓的魔力居酒屋。
許多的八角燈籠光芒如畫,距離上一次,又是近一年的光景,皆川凜習慣性的走向右手邊,閉上限觸碰著好奇又令人覺得深不可測的戀佔之石。
曾經他在觸碰戀佔之石的當下,掌下的石頭出現異狀,讓他一度以為他碰觸著某人的臉,掌心像是著了火似的燙,他不知界象代表什麼,只把這個秘密藏在心中。
頎長的身影繼而在香楓下盤桓許久,他才往店裡頭走進。
「凜,真的是你來了。」眼尖的粟海雲一瞧見他,旋即咧出開懷的笑臉。
面對如此熟稔的人、環境,皆川凜感到無限心安,但是,也許是孩提時的不堪遭遇,造成他個性上的壓抑,所以他也只是以點頭、欠身回應栗海雲的熱情。
皆川凜選擇在矮吧檯前的位置坐下,沉默寡言的牧野健依然負責掌廚,慣例的給了他一眼,當作是招呼。
「又是出差順道回台灣?」栗海雲端來皆川凜喝慣的酒,親切的問。
兩唇相抿扯出一個弧度,當作是默認。
他鮮少談及他自己,太冗長的過去,太沉重的故事,一時片刻也訴說不清,徒惹欷吁罷了。
「牧野,請給我一份相同的東西。」這兒的味道讓他懷念起父親,連食物,他都不忍更換,即便老闆娘道子早替這間居酒屋的菜單更換過上百回了。
牧野健面對著爐火張羅著熱食,「在新聞上看見你,我有預感你會來。」他冷不防的對皆川凜說。
「嗯。」簡單一應。
男人就是這樣,對話不超過十句,很多東西都在眼神的傳遞,不知情的旁人還當是兩個啞巴在相望呢!
剛從他桌交際歸來的道子,直往皆川凜身邊走來,手往他肩上一搭。
「凜,當你是讓工作忙昏頭了,許久不來。」風情萬種的她往一旁的位子上落坐,臉上掛著的始終是她招牌似的嫣然笑容。
「道子……」
「停,叫道子就可以了,不用在那兒姐呀妹的,我承擔不起。」道子趕緊搶先一步阻止。
「尤其嚴禁姨、嬸之類的稱呼。」惡作劇的栗海雲補充說。
「栗海雲,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栗海雲訕訕的傻笑,趕忙送上一杯酒,好寬了老闆娘的眼。
「原來你老闆是黑崎遙,今天收野說你在電視上,我還當他是想你想瘋了,胡亂抓人頂替你,沒想到還真是你這小子。」
黑崎,這是他在居酒屋時,最不願憶起的姓氏,亡父也不想屬於他的聖地,被這姓氏給染色了吧!
瞧他一臉痛苦,非不得已不想提及的模樣,看透來往客人的人生百態,道子很識趣的終止這個話題。
「凜,你也真是的,老吃這幾樣菜也不膩,你還真是捧牧野的場,不過這就頂不給我面子的了,我絞盡腦汁在菜單上下了多少心力,可你對新菜老不賞臉,這讓我很挫折唉。」道子黃鶯似的嗓音滔滔不絕的數落著皆川凜,就是不讓他沉浸優傷的思緒裡。
凜是個冷淡壓抑的人,明明那雙眼無時不刻都在洩漏著內心滔滔然的情緒,傳遞著他有成千上萬的話語想要分享,可是生性寡言的他,悶了半天也沒吐出一個字來,自己若不是認識他許多年,真會以為他是天生的啞巴。
「我覺得老菜式很好,當然新菜式也不錯,可是我喜歡熟悉的東西。」
天啊!一次三句話呢!道子總算稍稍平復了心情。
「我知道,要不你也不會記得撥冗到這兒坐坐。」
牧野健送上一盤天婦羅,給了皆川凜男人才懂得眼神。
「謝謝。」
不急著動筷子,他凝視著牆上的徘句:身緣此處,只聞酒香。是啊!在這裡,他完全沉浸在酒的世界,什麼煩惱俗事都不願被提及、回憶。
「凜,你有什麼夢想?」道子摸透他的性子,不問過去,只問他的未來。
只要能來到這裡,就證明是個有緣人,魔力居酒屋會讓這個有緣人心想事成的,她很想知道,像凜這樣的人,到底會祈求著什麼?「夢想……」
他有什麼夢想?好多,人生有太多缺憾,需要加倍的夢想來補足。
他想要一段如父母親之間堅貞的愛情,想要脫離黑崎家,得到歸鄉的自由,想要與異父弟弟——遙,能有如同平凡家庭的手足情份,可以共同開創些什麼,年老時可以兄弟把酒活當年,他想……
太多、太多了,一時間他說不出他的夢想。
聽著道子與栗海雲的聲音在他耳邊此起彼落,看著牧野健在矮吧檯前的熟練動作,他倍感溫馨,臉上的線條不自覺的放軟。
他突然想念父母親過去在北投住所時最愛好的休閒——端坐在幾坪大的房子裡,一個寫書、一個插花,空氣中除了筆墨香,還有花香浮蕩著,偶爾再沏壺茶,茶香芬芳裊裊。
不需言語,所有的情愫自然而然的流動彼此心房,好吧!明日就歸家去,買幾束花、幾張紙,回味當年的一家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