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妳吃蛋糕時喜歡喝什麼,所以就買了兩種。」
由於兩人十分接近,王楀畢可以聞到他身上傳來剛洗過澡的味道,那清爽的香味襲上她的鼻子,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頭髮仍微微濕潤,所以,他說他在洗澡才沒接到她的電話應該是真的囉。
「我都可以啊,你想喝什麼?」
「我也都行。」反正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喝什麼都不是重點。
本來蒲理衡還擔心著下一回要以什麼理由見她,尤其是經過昨晚的相擁而眠後,她搞不好會因此和他劃清界線,不過,他怎麼也沒料到兩人會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坐在一塊吃蛋糕,但這樣也不錯,只要他能見到她就夠了。
王楀畢的住處並不大,房間裡擺了張床之後已沒有什麼空間,剩下的小空間裡大約也只容得下兩個人坐在地板上。
一個小小的折迭桌上擺了個蛋糕,王楀畢切了一塊給他。
即使是單純的坐在一起吃蛋糕,感覺連空氣都染上了某種甜蜜的氣息。
「這樣應該夠吃吧?你吃過晚餐了沒?」王楀畢有些後悔自己買的蛋糕太小了。
「還沒啊,不過大不了晚一點再隨便吃點東西就好。」蒲理衡毫不在意的說道。事實上他對蛋糕的興趣並不高,只要能有個理由見到她就好,即使是說要請他吃糖,他照樣會飛奔而來。
王楀畢沉吟許久,終於開口:「我……我今天去買蛋糕的時候,遇到周玉薇。」
「喔,我以為妳已經沒跟她聯絡了,上次聽她說妳都不接電話,也不出門。不過我知道妳不是沒有出門,只是妳不想跟她聯絡吧?」蒲理衡一邊吃著蛋糕,一邊看著她問道。
「嗯。」王楀畢並沒有否認。「我跟她聊了一下。」
「聊什麼?」蒲理衡原本只是隨口問問,但隨後突然發現她會提起這個話題應該別有用意,馬上又補了一句,「該不會是聊我吧?」
面對他這麼自負又高傲的懷疑,王楀畢不由得臉紅了,雖然她的表情還是故作鎮定,可是那紅通通的臉頰已洩漏了一切。
「真的聊到我?」看到她的反應,倒是勾起了蒲理衡的好奇,他還挺想知道女人在背後是怎麼談論自己的。「妳們聊了些什麼?快跟我說啊。」
「就是……談一些對你的評價吧。」
「是好的還是壞的?」
「原則上都還不壞。」
那就是好的囉!蒲理衡很難忍住臉上的笑意。如果王楀畢連跟其他人提起他時有不錯的評價,這不就代表她對他並不是真的那麼反感?
「那到底是怎麼樣?妳們聊了些什麼關於我的事?」他快速的把蛋糕吞下肚,只想好好的追問。
「就是之前對你有一些誤解,玉薇都跟我解釋了,所以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之間曾存在一些誤會。」
「誤會?聽起來好像有什麼情況我並不清楚,妳們之前該不會在背後說了我什麼不好聽的話吧?」難怪之前跟王楀畢還不熟的時候,她每次看到他就擺出一副晚娘臉孔來,好像他真是十惡不赦的壞蛋。
「反正現在誤解已經澄清了,我知道你人不壞就夠了啊。」她可不想當著蒲理衡的面向他說出她以前把他想得究竟多差勁。
「可是我想知道妳以前為什麼會看到我就一副討厭我的樣子。」
「我說過了,那是因為我對你有所誤解嘛,你何必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呢?」原本她是打算向他道歉,並全盤托出實情,可是真的起了頭,又發現自己接不下去。沒辦法,她實在沒有什麼向人道歉的天分。
「不行,既然我是受害者,那我應該有權利知道實情。」蒲理衡並不是真心想知道,只是這樣逼著她說好像挺有趣的,所以他便故意追問下去。
看他一副認真的態度,王楀畢考慮了半天,對自己的懦弱屈服了。
「因為你魅力無法擋,有人喜歡你,可是又怕會有其他對手,所以故意把你說得花心了些,讓其他可能對你有興趣的女性產生反感。當時我也聽信了謠言,所以……大概就是這樣了。」
「謠言是說我人盡可妻嗎?」
「差不多。」王楀畢心虛得連看都不敢看他。
「這種話妳也相信啊?」蒲理衡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
「是還滿有說服力的啊。」
「哪裡有說服力了?」
「因為……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還有之後遇見你幾次,你都表現得一副風流的樣子,而且有人當著我們的面提及你的情場輝煌史的時候,你也沒有反駁,所以我才會相信那些話是事實啊。」她努力的找借口證明自己會那麼想也是應該的。
「我哪有,妳……妳真的很不懂男人耶,每個男人都有虛榮心啊,難道我活到三十幾歲,還要假裝是純情少男嗎?我要是真的說我是處男,有人會相信嗎?」蒲理衡一臉被冤枉的表情。
「你是嗎?」王楀畢滿臉懷疑,試探的問道。
她現在已經分不太清楚哪個才是真正的蒲理衡了,他看起來的確很有當壞男人的本錢,可是跟他相處久了,卻又發現其實他並不是那樣。
「我怎麼可能會是!」拜託,這種懷疑會損及他的男性自尊耶!
他的否認卻換來她「我就知道」的眼神。
「喂,妳那是什麼表情?」
「沒有啊。」她收回目光,看著盤子上的巧克力蛋糕。
「妳想想,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被吹捧得像猛男一樣,當所有人都把我當成調情聖手、追情天才的時候,我幹嘛要否認,假裝自己好像真的很遜呢?難道我裝成完全不懂男女情事會比較有格調嗎?再說那種場合本來就需要有人談天說笑,言語間的浮誇只為了效果而已,大家說說笑笑,要是我真的一本正經,那氣氛會有多僵?我可是犧牲小我來逗妳們這些女士們開心,沒想到妳們竟然把我當成色狼、敗類……」
聽他這麼說,好像還真有那麼點道理,王楀畢抱歉的看了他一眼。
「我就說了那只是誤會嘛,而且也已經得到澄清了,我也替你責備過放話的人了,她也說你個性很好,不會計較這點小事。」
「妳們就是吃定了我不會跟女人計較,所以就故意陷我於不義啊?那我多委屈?」
「我……我已經請你吃蛋糕了啊。」王楀畢扯動嘴角,給了他一個有些尷尬的笑容。
「原來這就是妳今天會邀我來吃蛋糕的主因嗎?」蒲理衡這才明白,他本來還想她怎麼會突然轉性,變得主動了。
「也不盡然啦,你平常對我也不錯,飲人一瓢,當湧泉以報嘛。」
「這小小的蛋糕就是妳的湧泉?」他望著手上已經空了的盤子,臉上彷彿多了幾條黑線,懷疑的挑著眉問道。
「請恕小女子財力有限,我的湧泉就這麼一丁點,沒辦法跟大爺您相比。」王楀畢有些不服氣的說道,心裡想著,嫌少?自己不會去開蛋糕店!
「反正吃都吃了……」他也沒想要得寸進尺。蒲理衡將盤子放下,「除了將妳所謂的誤會解釋清楚之後,妳跟周玉薇還有聊別的嗎?」
「沒了,只有說以後她再約,如果不是那種無聊的聚會,我也許會參加。」
「什麼意思?妳是說之前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聚會很無聊嗎?」
「是啊。」她點了點頭承認,有點無可奈何的說:「玉薇老是說要幫我介紹新朋友,但我並不認為我需要那麼多奇怪的朋友,尤其是……那種聚會常常會有點走調。」
「妳的意思是周玉薇她們拉妳去其實是別有用意的?」
「不是嗎?玉薇偷偷把我的電話給別人,之後一天到晚都有人打來找我,不是說要跟我聊聊天,要不就說要約我上哪兒去,好像我下班之後的時間一定要當交際花,非得應付他們不可,問題是我又沒有領夜間薪水!我根本不想理會他們,久了,我冷淡的反應就被歸類為病態,說得好像我真的有病,他們才會高興一點,活像我沒事就該這麼倒楣。」
蒲理衡注意到她說話時其實臉上的表情是很不開心的,想想,其實她說得也沒錯,他也可以理解她為什麼對人總是防禦性十足。
「那她以後如果再約妳呢?」
「她說不會再邀不相干的人了,雖然我不太相信她。」王楀畢不想說朋友的壞話,繼續解釋道:「玉薇人不壞,只是她的理念跟我不太一樣。畢業以後進入職場,她開始積極的想經營她的感情生活,可是我好像被逼著參與,以我來『招攬顧客』,讓我有種被利用的感覺。」
「那就別再赴她的約了,如果她嘴巴上跟妳說不會,之後還是又拿妳當噱頭找來一群人約會,那妳去了之後一定會更後悔。」再說他也不喜歡讓王楀畢出門跟一堆他不認識的男人吃飯,他希望自己是唯一和她接觸的男性。
「如果到時候又發生一樣的情況,我想我應該會直接走人吧,畢竟我現在已經把拒絕這檔事練得很好了。」王楀畢把最後一口蛋糕塞進嘴裡,然後伸手拿過他面前早已經空了的盤子。
「等等!」蒲理衡在她還沒站起來之前先拉住了她。
王楀畢望著他,只見他把手伸過來,直接抹去她唇邊的奶油。
「沾到了。」
這動作有些親密,不過王楀畢決定單純的面對,所以只丟下一句話,「衛生紙在你旁邊。」
接著她把盤子丟進垃圾桶,再走進浴室裡洗手。
「妳要不要出去走走?」蒲理衡跟著起身走到浴室門口,看著她問道。
「散步嗎?」她平常的生活中並沒有散步這一項活動。
「也算吧,就是出去走一走,晃一晃。我們一人才吃了一塊蛋糕,如果不再找點吃的填填肚子,半夜肚子餓了多麻煩。」蒲理衡隨便找了個理由。
「喔……好吧。」
「幹嘛說得這麼勉強?」
王楀畢從浴室走出來,回頭對他裝出甜蜜的笑容,以喜孜孜的聲音說道:「好好好,請你陪我出去走走。這樣你高興了吧?」
「這樣很假。」
「你很難伺候耶!」王楀畢嘟起嘴看著他。
「嘟什麼嘴啊,不難伺候一點怎麼行?對女人太體貼,又會被妳們這些女人認為我好欺負。」
蒲理衡作勢要捏住她的嘴,王楀畢立刻往後退一步,哪知這屋子的空間實在太小,一往後退她就撞上了牆壁。
「喔!」她痛喊一聲,連忙揉揉自己的後腦勺。
「這是妳家耶,怎麼這麼笨啊?還會撞到頭。」蒲理衡走上前關心的看著她。
王楀畢疼得皺眉,聽見他這麼一說,更是氣得直接打了他一下。
「妳真的很愛拿我出氣耶。」蒲理衡雖是這麼說,言語間卻帶著包容,伸手摸摸她的頭。「我看看。嗯,沒有腫起來,死不了的。」
「喂!死了還得了?」哪有人這麼說話的?王楀畢瞪著他。
「好啦、好啦!」他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低下頭在王楀畢頭上親了一記。「這樣總可以了吧?」
剛剛……她有搞錯嗎?蒲理衡剛剛親了她的頭嗎?那動作快得讓她根本來不及反應。
「我……」雖然被蒲理衡的動作嚇著,然而王楀畢不想讓氣氛變得太尷尬,大概傻了十秒後,她決定惡毒的說:「我沒洗頭。」
「那妳有刷牙吧?」
沒等她回答,蒲理衡已經迅速的吻住她的唇。
王楀畢再次大大的嚇了一跳,她沒有想到會這樣,蒲理衡竟然吻她?
蒲理衡在她唇上多停留了幾秒才退開些,看著她的表情問:「幹嘛一臉驚訝的樣子?」
「不然我要有什麼表情?」她根本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蒲理衡……他不是對她沒興趣嗎?他們昨晚過了一夜,也什麼都沒發生啊。
「至少妳可以試著享受吧?」
「我為什麼要那樣?」光是想像就令她皺起了眉。
「因為兩個互有好感的人本來就應該享受彼此的互動。」蒲理衡說得心安理得。他已經面對自己心裡的感受了,他早該知道自己一天到晚都想見到她,是因為他真的喜歡這個女孩。
「你喜歡我?」王楀畢揚起眉,表情有些怪異。
「不可以嗎?妳未婚不是嗎?」只要她還沒嫁人,他的追求都是合理的。
「你又知道了?搞不好我是離家出走的已婚婦女,而你剛剛調戲了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她偏偏跟他唱反調。
「妳說謊的技術還是很爛耶。」蒲理衡才不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裡,朝她又逼近了些。「而且我剛剛不是調戲妳,我明明是吻妳。」
「你沒事吻我做什麼?」
「要有什麼事才能吻妳?」蒲理衡反問道。
王楀畢做了個很怪的表情,像是想說什麼,可是又說不出口,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那股氣就像卡在她喉嚨裡,喘了兩下,又跟著被吐出來,蒲理衡只能重複看著她欲言又止的動作,直到自己受不了為止。
「喂,妳要說什麼就說啊。」
「你明知道我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故意給我那種爛答案!」她別過頭去,有些生氣,但她知道心裡除了氣憤外,還有更多複雜的情緒。
「那妳想聽我說什麼?」
蒲理衡也知道自己痞了點,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對她說自己有多喜歡她,讓他連沒興趣的棒球都看,沒事就想找她,一心一意只想跟她在一起,可是他剛剛已經吻過她了,她會笨到還需要更強烈的暗示嗎?
兩人的視線在空間交纏在一塊,她眼裡有著期待,但很快的她就放棄了。
「算了……」
「什麼算了?」他還等著她提出點具體的要求,結果她竟然說算了?這怎麼行!他才不要像昨晚那樣,一早醒來就船過水無痕,假裝她沒在他懷中呼呼大睡過。
「沒什麼。你不是要去散步,順便吃點東西嗎?」王楀畢回頭拿起了側背包往身上一背,就直接閃過他走向門口。「走啊。」
「我以為妳想繼續討論剛剛的話題。」
他們可以把一切說得實際點,比如以後兩人戀情的大方針為何之類的。
「我才不要浪費時間討論沒有必要討論的事。」
王楀畢的表情已經恢復自然,好像說了聲算了之後,剛剛那個吻就真的可以算了。
「只不過是談個戀愛,也沒那麼難以開口吧?」
「你又不只跟我一個人談,你話那麼多,那你自問自答也行啊,何必一定要拖我下水不可?」王楀畢一副想置身事外的態度。
「這種事怎麼可以一個人自己來?」
「我不知道。」她已經鐵了心不給他回應,反正他說不出個好答案,那這件事可以作罷,就裝作什麼也沒發生,剛剛的吻不存在也好。
「王楀畢!」蒲理衡被她的反應弄得不知所措,原本發球權應該是在他這邊的,結果現在反而是他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要去散步就快走啊。」王楀畢打開門,回頭催促著他。
「妳……」
「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改變主意,你就滾回你家去,我要去睡我的大頭覺了。一……二……」
還沒數到三,蒲理衡已經拿起外套,乖乖的踏出門外。
王楀畢背著他鎖門時,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悄悄浮現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