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絲害怕地呻吟了一聲,她急忙想坐起來穿上衣服。她為了證實自己不是一個呆板的女人,昨晚到底做了什麼?這一點,萊絲心裡清清楚楚。她覺得自己的唇幾乎腫了起來,全身上下也酸痛不已。
此時麥克也翻動了一下身體,不過萊絲卻希望他能繼續沉睡。她真不敢相信一輛車子裡怎麼可能塞得下她和麥克兩個龐大的軀體,不過一想到此,昨晚的一切又鮮活生動地呈現在眼前。萊絲從來沒有這種一夜風流的紀錄,但是昨晚她竟與麥克做愛數次!萊絲雖然心裡不願承認,但是她的確做了她不願發生的事。一個女人竟然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是一成不變,就和一個男人做愛,這實在不是她的風格。
麥克的呼吸聲又變得沉重起來,這使得萊絲的心思又回到現實,她趕緊四處尋找她的襯衫,但是窗外的景觀卻使得萊絲張大了嘴。透過車窗,萊絲看到幾百呎之外的公路上,大小車輛穿梭不停,原來這裡清早的交通如此繁忙。
等萊絲回過頭時,她忽然發現一隻牛正貼在玻璃上,萊絲嚇了一跳,緊緊地抱住胸前,但屁股卻撞上了喇叭,車外那只飽受驚嚇的牛,被這突如其來的喇叭聲嚇得連連倒退;麥克終於也被驚醒了。
「什麼事?」麥克一臉惺忪地問道。
「已經早上了!」萊絲喃喃道,當她一見到麥克的胸膛時,她不禁羞紅了臉。這時萊絲終於發現,她正好坐在她的襯衫上,她趕緊將它抽出來,迅速穿在身上。
「早上?」麥克瞥了車外一眼,「啊!對啊!那邊有一條雙向的道路,那一定是三十八號公路,萊絲,你說對了。」麥克忽然坐起來,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快速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喔,我的身體快痛死了!」
萊絲知道麥克在說他的生理狀況,於是她整個臉又難為情的紅了起來,從脖子一直紅到耳根。「我們可以走了吧!」萊絲迫切地問道。現在她只想趕緊回到自己的床上,用床單蓋住自己的臉,然後將昨夜所發生的一切立刻忘掉。
「你還好吧?」麥克觀察她的神情問道。
「我很好!我們可以走了嗎?」
「你不好!」
「我很好!」萊絲一邊穿鞋,一邊十分堅定的說。
「喔!我忘了!」麥克傾身過來,想要用手臂圍繞著她。
「你要幹嘛?」
「我只想給你一個清晨之吻。」麥克十分無辜道。
「你已經給了!」
麥克哼著氣問道:「萊絲,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根本就是一個錯誤,好嗎?」萊絲咬著牙發動引擎。她猛然踩下油門,車子從牛群之中衝出來。
「我們根本沒錯。」麥克道:「我們彼此之間互相需要。雖然我們大概找錯床了,可是--」
「麥克,我們實在太衝動了。」
「這不是衝動,這是需要!」
「需要?」萊絲嘲笑道:「我想我們之間最不需要這種需要,我可不想做你的伴遊女郎。」
「萊絲,你這麼說真教我驚訝。你又在逃避了,你怎麼可以昨晚表現的那麼熱情,而今天早上就立刻翻臉……」麥克攏攏他的頭髮,「算了,算了!」
「這該是我說的!」萊絲答道。她很想知道自己的頭髮是什麼樣,大概就像是徹夜做愛那個樣子吧!她昨晚怎麼會如此失去理智?她竟然這麼輕易地將自己給了麥克,甚至沒有想到,他若是一走了之,自己應該怎麼辦?這都是自己犯的錯,自從她第一次將自己的吻給了麥克之後,她就節節敗退。
車子一路開回旅館,兩個人都保持著沉默。不過當他們到了旅館,達哥太太跑出迎接他們時,萊絲知道更窘的情況還在等著他們。
「噢,我還以為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呢,你們昨晚一夜沒有回來。」達哥太太的聲音大到幾乎讓所有的人側目。
「我們遇到大霧了!」麥克平靜地說道。
「是啊!昨晚的霧真大,所以我才擔心你們,你們美國人一定不習慣在這種大霧中開車吧!」
「我們還好!」萊絲在她逃回房間之前匆匆答道。她想每一個人大概都知道她昨晚和麥克做愛了。萊絲一頭衝回房間,疲憊地靠在門上歎了一口氣,這是什麼樣的一晚啊!她曾經被帶到狂喜的最高點,然後又跌入絕望的深淵。麥克說得對,她是在逃避,她對麥克的感情竟然來得又快又深,如果她再繼續下去,她一定會陷入不可自拔的痛苦之中,而萊絲實在不想重蹈這樣的覆轍。
萊絲忖道,或許麥克現在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就會自動離開。萊絲感到一陣心痛,她強迫自己讓這種感覺消失,因為她若陷得愈深,她就會傷得愈重。麥克最好現在就消失。
萊絲走進浴室,面對著鏡中的自己,她的頭髮凌亂不堪,她的睡衣也不知去向,這些種種都述訴昨晚的激情。萊絲漲紅了臉地鑽入浴盆,然而熱水似乎沒有預期的效果。沐浴之後,萊絲躺到床上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入睡,她很自然地拿起在葛芮袋子裡發現的那本小說,通常閱讀總是可以幫助她人睡。雖然萊絲覺得肚子有一點餓,但是卻還不構成使她離開房間的要素。不!她絕不走,她要一直待在房間裡,直到那些混亂紛擾的情緒平復為止。
萊絲翻開第一章,潘蜜拉遇上了那個風流倜儻的領主。這位年輕的女士嚴厲地拒絕了領主的誘惑,並得以保全自己的貞操。古今相較,萊絲不禁擲書長歎。她翻了一個身,這才發現更難入眠了。
****
萊絲的理性實在恢復太快了。
麥克完全不能理解,萊絲為什麼對他們所做的事感到如此沮喪?她甚至否定他們一起做愛的歡愉,今晚他獨自待在酒吧裡,而她一個人留在房間內?是為了要讓萊絲好好冷靜一下,還是因為他對萊絲的行為感到生氣?
「要喝點什麼?」達哥先生問道。在旅館的這幾天,一直都是達哥太大處理大小事務,不過,酒吧是男人的地盤,麥克也只有在這裡才見得到達哥先生。「礦泉水就好,通常我到酒吧都是因為無處可去!」
達哥先生並無追問的打算。
麥克端起那杯澄清但是卻微溫的礦泉水一飲而盡,但是心中盤算的卻是他是否應該打包行李,回到劍橋。不過麥克卻不得不承認這一切的確是他搞砸的。在車裡看到成群的牛群,和繁忙的公路,難怪萊絲會覺得困窘和沮喪。更何況萊絲根本還沒準備好要和他做愛,這一點麥克是心知肚明。他應該找一個隱密的地方,至少是一張舒適的床。
而真正的問題是,萊絲一直覺得她只是麥克的一夜之歡,如果他現在回到劍橋,他又怎麼能向萊絲證明他不是這麼認為呢?就算他不回劍橋,萊絲也很有可能自己先回倫敦。要怎麼說服她,她才會讓麥克和她一起回去呢?此時信心與信賴似乎完全沒有時間來彌補他們之間的裂縫。
麥克反覆思量了許久,唯一的方法恐怕就是,得放下他男性的自尊。麥克一旦得到了結論,忽然覺得心裡輕鬆了許多,於是他大步邁出酒吧。遠遠見到達哥正在招呼另一個客人,麥克朝他招招手,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年輕的男客看起來總有點面熟,不過他很快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麥克筆直地朝萊絲的房間走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敲門。
「誰?」
麥克猜想其實萊絲一定知道是誰,因此他回答道:「我想和你談一談。」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麥克忽然心生一計道:「萊絲,如果你再不開門,我就一直站在這裡敲門,直到你開門為止。」
當麥克正想再恐嚇萊絲一次的時候,門終於開了。
「我們能談談嗎?」麥克遞給她一枝剛才在路上拔的玫瑰花。
「沒有用的,麥克!」萊絲站在門縫裡道。
「我想還是有用。我知道關於我們昨晚做愛的事是不對,而今天早上--」
「麥克!」萊絲出其不意的打斷他的話,然後眼光瞥向右邊。「那裡有人。」
麥克朝她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到一家四口朝他們這個方向走過來。麥克轉過頭,計謀得逞地笑道:「所以你應該讓我進去,這樣別人才不會聽到。」
「你走開好不好?」
「不行!」
萊絲咬緊了牙根,麥克還以為她一定不會讓他進去,沒想到她竟然把門打開,麥克趕緊往前踏了一步,盡量不讓自己露出得意的笑容。
萊絲的床很亂,看來她好像剛睡過覺。
「我正準備穿好衣服去吃晚飯。」萊絲道,她將大門關上,但是並沒有上鎖。她穿了一條裙子,頭髮隨意的披在肩上,麥克真想碰觸她像牙般的肌膚。「我要把你的吹風機還你。」
「你留著吧!」
「不用了!」
「留下來吧,你會用到的。」
「好吧!謝了!」
「我不是要你謝我,反正你沒有吹風機,就用我的吧!不管怎麼說,我來這裡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吹風機。萊絲……昨晚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說,我們做愛的地點和方式都不對。」
「那根本不是愛。麥克,那只是性,純粹生理反應。」
「絕不是你想的那樣!」麥克急切道:「是--」
「我得把這個花插到玻璃瓶裡。」萊絲忽然打斷他的話,轉身回到浴室。
不可退縮,集中心思,麥克忖道。此時一本書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奇心取代了好勝心。麥克拾起桌上的書,這才發現是一本相當舊的書,它的大小比現在的書稍微小一點,封面用的是上好的牛皮紙,因此書雖然老舊,但是狀況還不錯。麥克很意外萊絲竟然會看這種書,通常一般人是不喜歡看舊書,因為一不小心就散了。
就像所有的愛書人一般,麥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書皮,然後打開扉頁,然而當他看到扉頁上的題字時,他不禁雙手發抖。他知道這本書,這不是一本普通的書啊!這是亞當斯……萊絲會擁有亞當斯的書?雖然他覺得這個想法不甚正確,不過證據就在他手上。萊絲怎麼會瘋狂到把這本書帶到英國來旅行,而且讀它!難道她不知道人體的油脂會對這書造成多大的傷害嗎?
「萊絲,天啊!」麥克對著從浴室走出來的萊絲叫道:「你瘋了嗎?這是骨董,骨董啊!你怎麼能這麼糟蹋!」
「糟蹋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萊絲怔怔地望著麥克。
「亞當斯!你有亞當斯的書啊!」
「什麼亞當斯?你幹嘛這激動?」萊絲對麥克的行為感到很困惑,前一分鐘他還在囉哩囉嗦地解釋他倆的關係,後一分鐘卻又在這裡胡言亂語的。
「哦!萊絲,拜託!」麥克小心翼翼地將書放回床上,並用床單擦拭著書皮。「你根本就知道我在說什麼。這是理查森的潘蜜拉--」
「是啊!我知道,我看過了。」
「我真不敢相信!你知不知道你看這本書會怎麼樣?」
「怎麼樣?變成一個住在城堡的女僕?」萊絲走到麥克身邊。
麥克皺著眉頭看著她,「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對不對?」
「大部分的時間我都搞不懂,我想這就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
「你的手上有污垢和油脂,是會破壞掉這本書的。更別說你把這本書到處亂丟。這本書應該放在玻璃櫃裡,它已經超過兩百年歷史了。」
「兩百年!」萊絲吃驚地,看著麥克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這是亞當斯的!」麥克的聲音像一波波潮水般地湧向她,「你一定花了很多錢--」
「我一毛錢也沒花,這是葛芮的。」
「葛芮的!」他跌坐在床上,「那她可是搜集到珍品了!」
萊絲蹙著眉頭道:「不過這不像葛芮的作風!」
「我不懂。這是理查森的潘蜜拉的原版著作,它被認為是第一本現代言情小說,不過這本書珍貴的原因並不在此,而是因為它是約翰亞當斯送給他太太碧姬兒的結婚禮物--」
「約翰亞當斯!你是說第二任美國總統,那個約翰亞當斯?還有第一夫人,碧姬兒?」
「不錯,就是約翰亞當斯和碧姬兒。」麥克用床單的一角掀開封面,他指著扉頁中的題字道:「看到了嗎?」
「我還以為他們是葛芮的親戚。」
「不可能,這種書很少有人收藏在家裡,不過一般也只有收藏家才知道這種書的珍貴,我是因為有一個大學同事專門研究這些東西,所以我才知道。」
「可是葛芮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會不會是她收藏這種書?」
萊絲搖搖頭,仍然覺得無法理解。「她只搜集李安娜的洋娃娃,就算她真的搜集什麼書之類的,她也不可能搜集這麼昂貴的東西。我的意思是,這本書一定價值不菲吧!」
「這是歷史的一部分啊!萊絲,這就像傑弗遜在獨立宣言上的簽名那樣珍貴。」麥克虔誠地合上書面。
「葛芮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你能不能打電話給她問個究竟?」
萊絲捶胸頓足道:「我沒有她的電話,她打電話來的時候很著急,而我又在氣頭上,所以我根本沒問她。」萊絲冷靜了下來,沉思了一會兒道:「我甚至連那個男人的名字都想不起來。泰瑞……東尼……我不知道啦!也許葛芮繼承了這樣一本書,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她應該沒什麼親戚與約翰亞當斯有關係吧,我甚至不認為她有親戚住在麻州。不過不善待物品這一點倒是和葛芮滿像的。」萊絲皺著眉頭道:「雖然她只是把書封在塑膠袋裡面。」
「那我們再放回去好了。」
萊絲找來了塑膠袋,麥克小心謹慎地將書放進去,封好袋口,仔細檢查了每一個細節,確定沒有問題了,才交還給萊絲。
「拿著吧!」他歎了一口氣道:「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捧著亞當斯的真跡。」
然而看到麥克全神貫注到書上而不是自己,萊絲多少有點不悅,不過萊絲繼而覺得自己有點傻,這或許不是她真正希望的。
「我去問問旅館有沒有保險箱可以寄放東西。」萊絲道,她覺得自己理性的那一部分又回來了。
「我想沒有!」
萊絲打電話到櫃檯去,證實了麥克的說法是正確的。她掛上電話,發現麥克愛撫著那個塑膠袋的方式就像愛撫她時一樣。
溫柔……敏感……而充滿愛意。
萊絲忽然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憤怒充斥在體內,不僅是對麥克,還有那本書。
「拿去!」她粗聲粗粗氣道。
「什麼?」麥克困惑地看著她。
「我說,從現在起,你保管這本書。」萊絲喃喃道,她知道這本書最好放在麥克那裡,因為他瞭解這本書的珍貴。「如果放在我這裡,我一定會想把它看完。」
「千萬別這麼做。」麥克露出一口白牙笑道:「直到我們離開之前,我都會把它放在我房間最安全的地方。」
「直到你離開。」萊絲低聲道,不過麥克已經離開了她的房間,雀躍地沿著走廊回去。無疑地,他一定是因為這本小說而垂涎不已,萊絲忖道,恐怕花花公子雜誌的內頁照片也無法教他這麼興奮。
萊絲深吸了一口氣,對自己搖搖頭。她還想要什麼?她還在期待什麼?這只證明了麥克對她的興趣只是短暫的。
萊絲拿起了皮包走下樓,她決定自己一個人好好靜一靜。萊絲放棄了旅館的餐廳,因為麥克一定會在那裡出現,因此她決定去一間距此不遠的酒吧。
****萊絲不在餐廳裡?
麥克皺著眉頭離開餐廳。他剛才到萊絲房間的時候發現她已經離開了,原本麥克以為萊絲會在這裡等他。有一桌客人告訴麥克,他們之前看到萊絲已經離開旅館了,麥克立刻跑去停車場,還好她的車子還留在原位。雖然麥克曾經考慮要追到城裡去,但是他知道這麼做也是徒勞無功,更何況她的行李在這裡,她的車子,和那本小說也在這裡,萊絲一定會再回來的。
那麼為什麼萊絲要一個人離開?麥克希望唯一的理由是,萊絲嫌達哥太太的蛋糕已經擺了三天,而她比較喜歡吃新鮮的蛋糕。
晚餐後,麥克站在室外抽煙,並等著萊絲回來。他點燃了煙,享受著微帶櫻桃木味的煙霧在他的唇間繚繞,太陽已經快下山了,橙紅色的餘暉將灰藍色的天空點綴得一片燦爛,天際幾顆早現的星斗已隱隱可見。空氣是寧靜的,甚至沒有一絲微風來驚擾,麥克不禁為這份美麗而歎了一口氣。當然還包括了亞當斯。
直到現在,他仍然不敢相信他竟然可以親手撫摸到這樣的骨董,就像是看到唐強生對莎士比亞所寫下的註釋是那樣令人喜悅。他揣測著,不知道碧姬兒在他們的婚姻中有多少次這樣捧讀著她丈夫寫給她的字句,這本書不僅幫助她度過許多與她丈夫分開的夜晚,更提醒了她丈夫對她的愛及忠貞。
此時麥克遠遠見到萊絲走來,他趕緊迎上前去。「你沒告訴我,你要出去吃晚餐。」麥克謹慎地不去碰觸她,他知道對萊絲千萬不可著急。
「我不認為我該通知你。」萊絲並不看著他回答。
「你是不需要。」麥克同意道:「其實昨天晚上我要不是那麼急著就要--」
「你是不想。」萊絲看了他一眼,然後將目光調開。「我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知道我可以拒絕,如果我拒絕,你會……你就不會……什麼事就都不會發生。」
「是啊!」麥克急切道,他很高興萊絲終於瞭解他對她的感覺了。
「你就不會被逼急了!」
麥克蹙著眉,「什麼逼急了?」
「那是我的錯,我好像個阻街女郎。」
「萊絲,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自己。」麥克對萊絲的想法感到膽寒。「那我又算什麼?尋芳客?別把我們做的事想得那麼下流。」
「在牛群中做那種事還不夠下流嗎?」萊絲反駁道。
「媽的,這只是一種再美好、再自然不過的反應啊!」
「你真的是這麼想?」
「至少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只是想改變一下你矯枉過正的態度。」
萊絲站在階梯的下層,頭也不回地說道:「算了,麥克,我們別再為這件事爭執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個錯誤!就當我們是在濃霧中聽見彼此笛聲的兩艘船吧!」
「性可不是什麼霧中的笛聲。」麥克怒聲道。
「做愛也不是啊!」
萊絲拾級而上,走入旅館大廳,麥克也尾隨其後。雖然他在盛怒之中,但是他仍然不得不讚賞萊絲苗條優美的背部曲線。
「你要幹嘛?」萊絲走到階梯一半時,忽然轉身問道。
「那你又要幹嘛?」麥克用反問代替回答。
「回我房間!」
「我也是要回我房間,我的房間在走廊的另一端,記得嗎?」
麥克雖然因為自己的伶牙俐齒佔了上風而有點得意,但是他更希望萊絲能夠瞭解他是真的關心她。但是他對萊絲已經說了剛才那種話,現在又怎麼能讓她回心轉意。
就在他們抵達萊絲的房間之前,麥克強烈地希望能夠再說服萊絲一次,但是他始終沒有做。或許麥克給她的壓力已經夠大了,也許萊絲經過一夜好眠之後就能洞悉整個事情。麥克告訴自己,這不是撤退,只是養精蓄銳。但是他唯一擔心的就是,萊絲會不會連夜離開?麥克決定跟達哥夫婦先打過招呼,若是萊絲準備退房,一定要立刻通知他。
「晚安!」萊絲一邊打開她的門,一邊說道。
「晚安!」
麥克經過她的身邊,才走了沒幾步,他就聽見萊絲的驚呼聲,「噢!天啊!」
麥克神情緊張地轉身跑進去,當他一看到萊絲的房間時……他的下巴差一點驚訝地掉下來。萊絲的房間看起來就好像整個被翻過來了一樣。她的箱子被人撬開,每個抽屜都是開著的,她的衣服散落一地,甚至連床單和墊子都被扯了下來。
萊絲冷冷地看著麥克,他知道此時再多的幽默感也無法奏效。萊絲面對著眼前的混亂,「我真不敢相信,竟然第二次發生這種事情。」
「不過這次他們卻進來了。」麥克評論道:「雖然英國不是一個犯罪率高的國家,但是他們的失業率卻節節上升。也許是失業的人幹的吧!你最好檢查看看有沒有什麼遺失,像錢啊,護照或是什麼手飾的。」
「我的護照和錢都在身上,也沒有什麼手飾可偷。」萊絲打了一個寒顫,「我覺得好恐怖。」
麥克脫下他的外套,披在萊絲的身上,並緊緊握著她的肩頭。他真不願見到萊絲這無助的樣子,但是他更恨那個讓她陷入窘況的人。麥克柔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運氣不好罷了。」
「下次不管有沒有美國運通卡我都不會離家了,因為我再也不敢離家了。」
麥克笑了起來,因為至少萊絲現在還能開玩笑了。「你四處看看吧,我打電話給警察。」
萊絲走到櫃子前面呻吟道:「我又得在警察局待一個晚上接受訊問了。達哥太太看到這個情形一定覺得很沮喪。」
麥克同意道:「我也替她難過,不過旅館常會遇到這種事。」
當麥克連絡好達哥太太和警察之後,萊絲也已經對她的東西做好檢查。「什麼也沒丟。」萊絲現在看起來比較堅強,也比較像原來的她。
「什麼也沒丟?」麥克不可置信地重複著。
「是啊!雖然我的東西不多,但是我的鑽石耳環還滿值錢的,不過他們翻遍了我的袋子,也沒拿走耳環。」
「也許他們認為那是玻璃的。」
「就算如此,他們既然有機會為什麼不拿走?」
「有理!也許他們正好被別人發現,就像上次在倫敦那樣。」麥克忽然想起來,萊絲交給他的那本小說和這件事不知道有沒有關聯?不過麥克很快地又認為這是自己的聯想力太豐富了。
「我不認為那個賊會跑這麼遠,而毫無所獲。你想會不會有人只是想搗蛋?」
麥克做了個鬼臉說道:「我想不會吧!」
達哥太太此時衝進來,她不僅心疼損失,更對整件事憂心忡忡,畢竟這種事在這個地區不曾發生過。
當他們前往警察局的路上,麥克不得不思索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雖然這件事十分玄妙,但是唯一的好處則是,保證萊絲不可能立刻逃跑了。一想到這裡,麥克簡直想好好地親一下那個竊賊。
****
當萊絲拖著蹣跚的步伐踏上旅館的階梯時,她簡直感覺快崩潰了。幸運的是,現在才凌晨三點。和蘇格蘭警察比較起來,這裹的警察局只有二十份表格要填寫。
萊絲在旅館燈光昏暗的大廳說道:「我真不知道是該感到高興或難過,因為我是這個旅館唯一遭劫的人。我是不是身上有種磁力,專門吸引英國的小偷?就算我在美國也從來沒有被搶過。」
「大概別人都以為我們美國人都是肥羊。」麥克說道:「如果你是美國人,就代表你有很多值錢的東西好偷。」
「我只是有兩雙襪子和一把借來的吹風機的瘦狗。」
麥克拍拍她的背說道:「好吧!一隻美麗的瘦狗。」
萊絲可以感受到麥克輕拍她時的那種安全感,雖然那只是安慰她的動作,不過萊絲並不在意。麥克的熱誠不僅深深感動了她,也溫暖了她。這一個晚上,麥克一直耐心地陪著她,支持她。雖然她一度想拒絕麥克的好意,但是萊絲卻發現自己做不到……而她也不想這麼做。
當他們沉默地走在走廊上時,萊絲發現她的堅強果斷全消失了,留下來的只有無助。她真的需要麥克。雖然她也對自己早上的行為感到困窘和震驚,但是她仍然希望麥克能陪在她身邊。當他們愈來愈靠近萊絲的房門時,這種感覺就愈來愈強烈。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希望你今晚一個人留在這裡。」麥克站在萊絲的門口低聲
他的聲音如同警鐘,忽然敲醒了萊絲,她的堅強與勇氣全回來了。「那你希望我今晚留在哪裡?」
「別那麼想我!」麥克露齒而笑,「我只是建議,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們可以換房間睡。」
「我沒事的!」萊絲很有自信道。常識告訴她,那個小偷現在一定已經遠走,就算他還沒走,他也會因為自己搞得天下大亂而不敢再來,所以,萊絲的房間恐怕是全英國最安全的地方。
麥克接過萊絲手中的鑰匙,打開門。「我先檢查一下,你在這裡等一下。」
萊絲並沒有拒絕,心滿意足地站在走廊上等著麥克叫她進去的手勢。
「你確定你沒事嗎?」
「別替我擔心了,我會處理的。」然而,萊絲念頭一轉,又覺得自己應該小心謹慎一點,她低著頭道:「好吧,我去拿一點東西。」
「好!」麥克站在走廊上等著萊絲進屋裡拿她的睡衣、浴袍,還有一些盥洗用具。麥克陪著她走到自己的房間,將鑰匙交給她說道:「記著,我就在走廊的另一端,如果有什麼事就叫我!」
萊絲為自己的不知所措感到很困窘,她微笑地對著麥克說:「謝謝你,麥克,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這趟旅程會變成什麼樣。」
「我就在等造句話。」
萊絲覺得她對麥克感謝的心情,轉變成為更具象的感覺。萊絲注視著他,腦中反覆地思量著,她決定將麥克拒於千里之外的做法的確很愚蠢,她為什麼要苦苦與自己的想法與感受作對呢?她為什麼那麼害怕放手一搏?如果她與麥克只是萍水相逢,那又怎麼樣呢?難道麥克不是如此嗎?如果他們繼續發展,又有什麼關係呢?如果她現在不放手一搏,她永遠不會知道結果,或許葛芮才是對的。
而還有一件事,萊絲清楚地知道,她不願意獨自入眠。
萊絲踮起腳吻了麥克,她伸手繞著他的脖子,於是她手中的東西紛紛掉落在地毯上。萊絲可以感覺到當她主動地吻著麥克時,他的那份熱烈和期待。麥克身上那種男人的味道深深地攫取了她的理智,他溫暖的唇開啟著等待萊絲的到來,於是她的舌尖立刻被麥克的舌尖擄獲。麥克緊緊地擁著她,他們的身體是如此契合地纏繞在一起。萊絲恨不得將自己的身體溶入麥克的身體裡,她想要的更多,她需要的不止這些……她希望能在他的床上得到更多。
麥克放鬆了他的吻,溫柔地將萊絲的手拿下來。「不,萊絲,我們得停下來,否則就無法停止了。」
「可是……」
「等你完全準備好,再說吧!天啊,我真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種話。」
麥克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頸項,然而對萊絲而言,這卻是一種承諾。
****
儘管萊絲在臉上塗了幾噸的化妝品,但是她想,麥克還是可以輕易地看出她昨晚一夜未眠。
「昨晚真平靜啊!」麥克一邊說道,一邊讓萊絲進入她的房間。「你睡得怎麼樣?」
「很好啊!」萊絲扯謊道。
「你今天準備做什麼?」
「不知道。」
「我可以帶你去看一個修道院,那是在一個島上,只有在退潮的時候可以走路過去。」
「我還以為那是在法國才有。」萊絲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東西放好,並且避免與麥克太靠近。
「這裡也有。」
萊絲正要回答之前,電話鈴響了。萊絲趕緊跑過去道:「也許是警察有什麼線索了。」
即使她沒有什麼東西被偷,但是萊絲還是希望那個小偷能被繩之以法。
不過卻是葛芮打來的。
「讓我猜猜看,」萊絲道:「你又不打算去雪利堡了,對不對?」
「我不能離開他啊,萊絲!」葛芮道。她的聲音有一些顫抖。「我愛他,求你一定要諒解我。」
萊絲歎了一口氣道:「即使我見了你之後還是要把你殺了,不過我瞭解你現在的心情。」
「噢!天啊!沒有一個朋友會像你這麼好。」
「不過你忘了帶吹風機!」萊絲朝麥克做了一個鬼臉,他正在背後竊笑。
「不會吧!我帶了!」葛芮答道:「我確定我裝在行李箱了,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忘了帶,你一定會殺了我的。」
「你一定忘記了,因為根本不在箱子裡。」
「不可能的!」
萊絲皺著眉頭道:「好吧!算了!還有,你怎麼會隨身帶了一本價值連城的小說?你瘋了嗎?你會把它搞壞的啊!」
「什麼價值連城的小說?」
「那本《潘蜜拉--貞操的代價》,撒母爾.理查森著的。約翰亞當斯送給他太太碧姬兒的禮物,你沒看到上面的題字嗎?你在哪裡弄到這本書的?」
「你在胡說什麼啊?我最近剛買的書是喬安娜.林賽著的,你沒看見,當我們飛機要降落時,我塞在包包裡嗎?你不記得我一直在看那本書嗎?」
萊絲當然還記得,當飛機起飛時,葛芮坐在她的旁邊一直專注地看那本書,她說這樣可以減緩緊張。那本書的確不是亞當斯。
「可是我搞不懂……等一下!」萊絲將話筒放在一邊,然後將葛芮藍色的手提箱拉過來。
「幹嘛?」麥克問道。
「我不知道。」萊絲將箱子裡的東西全數倒在床上,然後拿起話筒。「葛芮?」
「是不是有個男人和你在一起?」葛芮問道:「我聽見那邊有一個男人的聲音。你是不是遇上白馬王子了,所以你就不那麼生我的氣了,對不對?」
萊絲沉默了一陣子,然後道:「聽好,這很重要!你帶的是什麼牌子的牙膏?」
「高露潔!」
但是箱子裡的牙膏卻是黑人牙膏。
「什麼顏色的梳子?」
「黑色的啊!這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等一下再告訴你。牙刷呢?什麼顏色?」
「藍色!」
但是箱子裡的牙刷卻是紅色。
「你還帶了什麼?」
「化妝品,換洗內衣,我的過敏藥……」
葛芮所提的每一項東西,都不在這個箱子裡面。
「我想你大概拿錯箱子了。」萊絲向麥克使使眼色,他很有興趣地揚起了眉毛。
「謝了,葛芮。我明天就要去雪莉堡了,我希望能在回程的飛機上看到你。」
萊絲掛上了電話,「那本亞當斯不是她的!」
「這下事情就比較容易解釋了。」麥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