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充滿水氣的空氣,讓沁涼的氣體充滿了她整個肺部。
車子已經開到她熟悉的地方了,看著越來越接近的校門,曉曉苦下臉。
唉!前頭那一大片土地對她來說,簡直像極了監獄,唯一不同的是,她這個牢犯,每天只需依情況的需要,坐足不超過九個小時的牢即可。
看著眼前飛快掠過的景象,她實在是忍不住不滿地嘟著小嘴。
討厭!才覺得除了阿爹,這世上就屬他對她最好、最疼她了,但現在他卻不顧她的意願親自送她去監獄,連她撒嬌、巴結都不改其惡行。
她怎麼那麼可憐啊!以前阿爹就這樣,現在身旁駕車的人也是這樣,難道她注定是這種命嗎?
唉——她將心中的感歎長長地吐了出來。
謝雋將車子開到目的地的對面停妥,然後轉頭想叮嚀曉曉一些話,卻見她瞼蛋上的表情比苦瓜還要苦、還帶點哀怨,他不禁拉彎了嘴角、趴在方向盤上,有趣的調侃:
「上學真的有那麼糟嗎?瞧你臉上的表情,像吃了黃連似地苦成這樣子,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我欺負你哩!」
「本來就是,我都說了不想上學,你還硬逼人家來。」將身子面向他,曉曉抱怨中含帶著些微的矯嗔。
人就是這樣,不喜歡的人即使百般地對你好、百般地對你逆來順受,你都只覺得礙眼,一點感動的心情都沒有;但若是你喜歡的、視若珍寶的人,就算打你、罵你,你都覺得打是情、罵是愛:心裡甜滋滋的奸不感動喔!
此時此刻的情形雖沒如此誇張,但謝雋就是對眼前已經視若珍寶的小人兒,感到心動、感到甜入骨。
「別這樣嘛,要你上學是為你好。」他抬手輕點小妮子翹得半天高的嘟唇,好聲好氣地安撫著,「你想想,如果被人知道堂堂一個紅武堂未來的堂主夫人,連大學都沒畢業,你會被人笑的。」
「誰敢笑啊?你不會派清道夫去斃了他呀。」曉曉不滿的喊完後,忽地恍然的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不確定與不安,「還是你覺得有一個低學歷的未婚妻,很丟臉?」
越想越有可能,畢竟他是哈佛的高材生,而且還拿了兩個碩士學位……低下頭顱,她開始有些自卑了。
謝雋一聽,頓時愣住幾秒,待他從詫異問恢復後發現,她的臉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抹黯然。
「為什麼會這麼想?」緊蹙眉頭,他不明所以地問。
「難道不是嗎?不然你幹嘛一直要人家回學校啊?我們是混黑道的,還需要念什麼書呀?」她可憐兮兮地說。
聞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罵。
收斂住差點忍不住的笑容,他端起臉孔,慎重地為自己及天武門澄清道:
「你的學歷對我來說,無關乎丟不丟臉,要你回學校完成學業,純粹是為你著想,我不希望你將來為了一張小小的文憑,而覺得被別人給比下去了,我想岳父大人當初一定也是跟我持同樣想法的。」
頓了頓,讓她將他的話想個徹底,他才再度開口:
「還有,天武門是—個百年組織,不錯,它在剛創立時的確足以綠林黑道起家,但在老頭子,也就是你未來的公公那—代,早就漂白了,現在的天武門並不算是黑道,最多只能說還有一些觸角遊走在法律的邊緣,這樣你懂了嗎?」
不是他有意隱瞞,只是所沒有說出口的,有些涉及到制裁的事情,以她的年紀,未必能理解。
講了那麼多,就差沒將她訓一頓,想不懂也不行,曉曉無奈的點點頭,但心情還是很低落。
瞧她雖妥協了,但那不甘卻還是寫在臉上,他不禁有些心疼,思索了一會兒,他想到辦法安撫她了——
「曉曉,別這樣,開心一點,大不了我答應你,只要學校放長假,我都帶你出國去玩,好不好?」
「好吧。」曉曉勉強地接受了他的賄賂,打起精神對他笑了笑。
伸手順順她的秀髮,他憐愛地回應她的妥協,接著他從外套口袋中拿出一支最新出品的手機,「這行動電話你帶著,如果有事要找我,可以打。」
當然!最重要的是,方便他掌握她的行蹤,不過,他當然不會將這點透露出來。
接下手機,曉曉在謝雋的說明之下,學著如何使用。
時間悄悄流逝,車外人來人往的吵雜聲,似乎是越來越張狂了,她看看手上的表,離學校的第一堂課開始,還有幾分鐘。
「要遲到了嗎?」謝雋瞧出她的坐立不安,「那趕快進去了。」
貼心的建議,她卻搖頭,「不要,我等晚一點再進去,不然還要應付那些好奇心特重的同學。」
「怎麼突然膽小起來了?」他以為她膽子很大的,連從未去過的日本,都敢單槍匹馬地往前衝。
「我哪有?我只是不喜歡麻煩而已。」下巴一抬,她倔強的冷嗤一聲,接著深吸—口氣,「好了,再三分鐘就鈴響了,我要進去了。」
「好,」謝雋傾過身在她的額上留下一吻,「放學的時候,如果我不能來接你,我也會派人過來的,你要乖乖的,別亂跑,知道嗎?」
曉曉聽話的點了點頭後,隨即擺擺手下車,穿過馬路。
謝雋望著她,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後,他才拿出手機按下按鈕。
鈐響的彼端幾乎是立刻被接聽起來——
「小心她的安全,別讓她出事。」
丟下命令,謝雋隨即掛斷電話,油門一踩,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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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曉跟真籐秀一在校園裡拉拉扯扯。
「過來一下。」真籐秀一拉著曉曉往人煙較稀少的角落走。
「幹嘛啦?」曉曉甩開他的手停下腳步,皺起眉頭。
真是倒楣,闊別學校近兩個月,才被迫踏進校園不到一分鐘,就碰到眼前這個死纏爛打的日本鬼子,偏偏她還因好久沒有如此早起,而整個人懶懶的,沒力跟他賽跑。
歎口氣,她認命的犧牲耳朵,「就要上課了,你有話快說。」
「我們到那間沒人的教室講。」他指指不遠處的實驗教室,然後再次伸手去拉她,可卻被她閃躲開來了。
「你要嘛就在這裡說,不然我要去上課了。」
開玩笑!雖然她已經很久沒上課了,但她還記得第一堂課的教室不是在那,要她等會兒再從實驗教室走回教學大樓,想累死她呀!
粱曉曉兩手抱在胸前,氣嘟嘟地瞪著真籐秀一,對他的行為非常不滿。
真籐秀一看看四週三、四公尺遠的人行道上,零零星星趕著進教室的同學,再看看四周的幾棵大樹,考慮一秒才勉強妥協。
「你出院—個月了,為什麼沒來學校也不在家,你去哪了?」早將曉曉視為自己的所有物,他口氣越說越嚴厲,最後簡直就像在控訴她的罪行似的。
曉曉先是訝然的張大雙眼,接著一把火頓生。
這個日本鬼子很可惡哦!把她攔下來就是要她聽他那副嘴臉所吐出來的爛話,真是欠扁!
「真籐同學,我跟你非親非故,你甚至還不是我的同班同學,我去哪、為什麼不在家,好像都跟你沒有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我擔心你。」她的言詞令他不悅,說話的音量不禁提高,顯出他越來越不滿的情緒。
居然跟她大聲!?他以為他真籐秀一是她什麼人呀?連最近她才承認的未婚夫都很少吼她了,呃……雖然昨天早上才吼過,可也把她捧在手掌心惜惜,他這個倭寇算什麼東西?
曉曉非常不爽的瞪視他,「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不需要,我要去上課了。」
懶的再理他這種狂妄的天之驕子,她轉身,頭也不回地小跑步回到人行道上,然後快步往自己班級的方向走去。
真籐秀一併沒有阻止或尾隨曉曉離開,他瞇起眼,望著她漸漸地在自己的眼界縮小,驀地砰的一聲,他一拳重重擊上一旁的樹幹上,震落了些許樹葉,面容絲毫不掩深沉,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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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房間裡,無數台螢幕與儀表的幽暗燈光前,一個俊朗的男人看完手上的資料轉過身來,黑眸銳利地穿過一片深幽無邊的黑暗,然後冷冷地問道:
「這就是你再三催促我回來的原因?」
身處在暗處的人,微乎其微地緩緩點了—下頭,剛毅的五官上因瞪視他的人能穿透黑幕,將他細微的舉動看得分明,而難得地浮現欣賞的神色。
「一個女人?休想。」謝雋沒浪費時間考慮,直截了當的拒絕。
「紅武堂也有女門員,而我也不是第一次送異性到你那受訓。」為一點小事在旅行中被召喚回來,是有權表現他的不滿,所以相對於夥伴的火氣,歐陽訣好脾氣地指出事實,畢竟……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那個惡質的人就是他。
「可是有能力讓我親自訓練的女人,目前只有一個,而這個……」揚揚手上的檔案夾,謝雋嗤之以鼻地道:「連邊都沾不上。」
歐陽訣一聽,僅是揚了揚眉,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彷彿他早料到謝雋會這麼說似的。
「別忘了,我半個月前才幫你一次,要你還個人情,不算過分吧?」他開始討起人情。
聞言,謝雋低咒了幾聲。
「別告訴我,我底下的人都沒資格當她的指導師。」他不耐的說道。
「我只要你。」這次的口吻中多了一絲堅決。
謝雋再次瞪著歐陽訣,不過雙瞳中盛滿了若有所悟的光芒,「看來不只我老頭挑對媳婦而已。」
簡單的一句話,讓從頭到尾笑意不離口的歐陽訣,再也撐不起唇角的彎度,他皺起眉頭,「一點也不好笑。」
說罷,他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問天武門總部的監控室。
望著門板在夥伴的身後闔上後,謝雋將視線栘回手上的檔案,他露出一個頗有深意的微笑。
不好笑?
他有在說笑嗎?
呵!大夥定著瞧吧!
終於結束了忙碌的七堂課,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鍾才剛響,曉曉便抄起書包,大步邁出教室,快步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她今天真是慘兮兮呀!由於傅佑幫她請的是病假,所以不管是老師或同學,每一個認識她的人一見到她,都免不了噓寒問暖一番,害她心虛了一整天,要不是答應謝雋會等司機接送,她早就開溜了。
想到這會兒他應該已經在校門口,她不禁加快腳步,順著走廊,離開偌大的建築物,接著輕快地踏入校門前那一排頗為詩情畫意的椰林中。
正當曉曉就快到達門口之時,一個人影忽地竄王她的前頭,阻擋她的前進,迫使她不得不立即煞住雙腳的動作。
站穩後,她頭一抬,映人眼瞳的那張臉,幾乎讓她無力到了極點。
嚥下想尖叫的慾望,曉曉連連深呼吸了幾次,才捺住性子,「真籐學長,你又有什麼貴事呀?」
「曉曉別這樣,我知道我早上說話是太沖了,我跟你道歉!你別生氣了好不好?」真籐秀一討好的陪笑著。
面對人家的笑臉,曉曉亦不好意思再給人臉色,只好勉強地將神色中的不耐抑下,點點頭,表示自己並無介懷。
見她神情稍緩,真籐秀一知道自己的陪笑策略果真如以往一樣奏效了,欣喜地往前再靠近佳人一步,開始提出邀約,「曉曉,我知道有一家餐廳還不錯,晚上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望著他期盼的模樣,曉曉決定再一次拒絕他,「學長,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對你真的沒感覺。」
「我也說過沒關係,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真籐秀一跟以往一樣,不為她的拒絕有所動搖。
「可是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實在不想再讓你浪費光陰在我的身上,」搬出最後也是最新的擋箭牌,應該萬無一失了吧?
「什麼!?」真籐秀一震驚不已地看著她,「你……開玩笑的吧?」
雖不忍看他似受傷的模樣,但為他好亦為自己好,曉曉還是狠下心來誠實地搖了搖頭,「我說的是真的。」
她似不是在說假的神情,使真籐秀一呆愣了一秒,接著咧嘴而笑。
「呵哈……」
他的反應令她不安,她小小地靠近他一步,基於道義地問:
「呃,你還好吧?」
望著他傾心許久的臉孔,真籐秀一驀地收了笑聲,失控地伸出雙手用力捏著她的肩膀,「你騙我的對不對?你一定還在生我的氣!曉曉,我可以跟你道一萬個歉,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幹什麼啦?你捏痛我了啦!」揮開他的手,曉曉撫著痛處向後退幾步。
「曉曉,你騙我的對不對?你不會欺騙我的感情的對不對?」他這會兒沒心思道歉,只是一直盯著她的表情,盼能從那上面證實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聽他這麼一說,她撫著還有些痛的手臂,再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
「請你搞清楚,我從來沒有欺騙你的感情,我拒絕你很多次了,是你不聽,一直要這麼死纏爛打的。」
頓一頓,她又接著說:「現在我真的已經有未婚夫了,所以請你別再將你單方面的感情往我身上放了,否則我未婚夫會很不高興的,我要說的就這麼多了,你自己想想吧!再見。」
曉曉把所有想說的說完後,逕自快速離去,丟下還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真籐秀一佇立在椰林中,
—出校門,對面醒目的高級轎車,立刻讓前—秒心情仍不悅的曉曉快樂了起來,瞧這會兒車裡的人已經拉開車門準備下車來迎接她了,想來應該是她剛剛用來示威的未婚夫。
「雋,我跟你說……」
她一邊奔過馬路,一邊迫不及待想將今天在學校所發生的事統統向他傾訴,尤其是前一分鐘所發生的事情。可才說不到幾個字,從車裡出來的人卻讓她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小姐。」傅佑一下車便對曉曉恭敬的招呼道。
眨眨眼,曉曉一時反應不過來地呆愣著。
幾秒後,她才回神地收了臉上的訝異,「怎麼會是你?」
「少爺有事,所以派傅佑來接小姐放學。」解釋的同時,博佑拉開後座的車門,「小姐,請上車。」
「喔。」掩不住心裡的失落,曉曉整路上都靜靜地看著車窗外發愣,就連博佑關懷的話語,她都無心回答。
連續問了幾次他自認貼心的問題,仍不能免除未來堂主夫人的倜悵後,傅佑終於放棄。
就這樣,車子裡靜默了好一會兒,他忍不住抬眼,望見後照鏡中曉曉清麗的小臉充滿了落寞,他的心不禁跟著扭擰。
本來嘛,誰能放任一個楚楚可人的女孩,小臉上有著失落呢?那會遭天譴的!何況她還是將來……呃,應該是說現在,他傅佑必須效忠與保護的主子之一。
腦筋用力一轉,他再也顧不得自己是否多嘴了,他決定再多話一些。
「小姐,你別這樣,開心一點,少爺現下應該就在家裡,也許等你……」
「真的,他現在在家裡?」曉曉整個人因這項消息而挺直腰桿,伸長脖子看著開車的傅佑,小臉也掩不住地亮了起來。
賓果!他就說嘛,以他傅佑的功力,怎麼可能討不了新主子的歡心?
當下他點點頭提供她所要的訊息,「如果我沒算錯時間,這會少爺應該已經回到總部紅堂,在這場裡為訣爺所送來的門員做個別指導,也許你回到家時少爺已經忙完了,那就可以陪你了。」
「你在說什麼呀?我才不需要他陪哩。」紅著臉的曉曉靠回椅背,視線轉回窗外。
侍奉主子的第一要件,就是話多也要適可而止,身為優秀的屬下,傅佑當然能從主子那心口不一及嘴角上揚的彎度中,知曉自己的成功,遂他同後座的人兒一樣噙著笑意不再說話,讓窗外的街景伴隨著他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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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武門總部,曉曉對傅佑說聲謝謝後,便快速地穿過中庭,直往紅堂的別院走去。
踏上階梯,曉曉很快就來到道場入口,當喜悅的笑容正要升上臉龐時,映人眼簾裡整整五、六十坪的武場,卻尋不著她想見的身影。
心隋一下子從半山腰上掉到谷底,一時無法恢復的曉曉,垂頭喪氣地轉身緩緩走人專屬紅堂別院的主屋。
進入大廳,正準備踏上螺旋狀階梯,登上二樓到臥室的當下,大廳右側不遠處傳來一些斷斷續續的砰砰聲。
曉曉不由得停下腳步,豎耳細聽……
須臾,一股喜悅希望打散了她滿臉的沮喪。要是她沒聽錯的話,那砰砰的聲響,應該是打鬥的聲音。
方向一轉,她快速地朝聲音之源而去。
雙腿勤奮的動作在距離一扇門約幾步遠的距離時停了下來,緩和自己太過期盼的心情,曉曉慢慢的靠近門邊,將頭探了進去——
這個道場比剛剛那個武場小太多了,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些鍛煉體魄、增強體力的運動器材可說是一應俱全呀。
小小的這場上就只有兩個身影———男—女相互糾纏著。
男的是她一直心心唸唸的人,而那女子……好美、好有氣質、好……將頭顱縮回,曉曉背靠著牆壁,臉色微白地垂下眉睫。
幾秒之後,她旋身悄悄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