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 >> 青春校園,三角關係,暗戀不敢表白 >> 愛情無罪作者:采蒔 | 收藏本站
愛情無罪 第一章 作者:采蒔
    一九九九年——

    這是一個颱風過後初秋的夜晚。空氣中散發著白日陽光的燥熱,鬱悶悶地,一如桑緹米的心情。

    她手中拿著一張喜帖,開著車沿途尋找那家「新天地」餐廳。不久後,她終於看見那個印有貝殼商標的斗大招牌,遂依指示把車停進了餐廳專屬的停車場。

    才剛走進餐廳大門,她一眼就看見方彩華與她的新郎官董建平的婚紗照,大咧咧地擺在入口處中間。方彩華甜美地依偎在董建平懷裡,她的笑容無庸置疑是幸福的,卻也深深刺進了桑緹米的內心深處。

    突然間,她有一股想痛哭一場的衝動。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活在深切的自責中,沒有再愛過任何人。而今,彩華終於要結婚了,她是不是該從過去的惡夢中甦醒?然而,她人生中最精華的部分已過了大半——一個二十八歲的女人。她看不見自己未來的幸福在哪裡。

    走進婚筵會場,禮金台前坐了幾個完全不相識的人。桑緹米把事先準備好,上頭寫有「新婚誌慶」四個字的紅包袋放在桌上,隨手簽了名;招待人員朝她微笑點了點頭,並且客氣地說了聲謝謝。她開始尋找熟悉的影子。

    那群大學時代的死黨先發現了她的身影,熱情地向她揮手。桑緹米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向他們走了過去。

    她在卓慧君身旁坐下,一一向其他同學及他們的伴侶打過招呼。讓她一時無法適應的是,她看見了幾個同學所生的小孩子,亮著晶燦燦的眼眸好奇地盯著她瞧。

    她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從前那票「不識愁滋味」的小女生們,轉眼間大多有了自己的婚姻及下一代。

    只有她,這麼多年來仍一路孤單走來。男人和婚姻對她而言,彷彿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時間真的過了那麼久了嗎?或者該說別人的時間過得比她快許多,而她的心仍停留在某個階段,永遠追不上其他人的腳步。

    「小米,我們以為這次可以看見你的另一半。」一個跟她並不算非常熟的同學說。

    桑緹米在校時一直是個很風光的人物,她曾經是系學會裡的幹部,而且一做就做了兩年,從大二上學期做到大三結束,所以繫上大多數人都認識她。當然,還有另一個主要的原因是……她長得非常漂亮。

    桑緹米有一張粉雕玉琢的臉孔,美得叫人眩目,身高適中且玲瓏有致,舉手投足間更有一種自然散發的風華。

    只是,除了大一曾經有過一段短暫的戀情外,從來沒聽說她再交過男朋友;就算現在已到了適婚年齡,她仍是孤家寡人一個。她們都覺得桑緹米眼光太高了,錯過了許多好男人,機會是不會重來的,不知道她還在等什麼樣的男人。

    就連大學時代那三個結拜姐妹,也都常常勸她不要太過挑剔。只是桑緹米不急,她依然飄然地過著一個人來去的自由生活,不受任何情感的約束。

    但事實上真是這樣嗎?如果是這樣,也許她會真的很快樂吧!

    「你看看彩華,她都能從傷痛中走出來,你為什麼還不為自己的未來打算打算?」四個姐妹之一的卓慧君順著之前的話題說。

    桑緹米的心頓時被她的話狠狠刺了一下。

    卓慧君也即將在年底和相戀四年的男友結婚,她一直都知道桑緹米沒認真交過一個男朋友,包括畢業後這幾年。

    「我們今天是來吃彩華的喜酒,而不是來討論我要不要結婚的問題吧?」桑緹米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

    「就是因為來吃喜酒,所以我們才更要勸你放棄你所謂的單身主義。你不覺得有個人來愛也不錯嗎?」身為四個姐妹中最小,卻也是最早結婚的沈瑾也加入勸說的行列。

    今天的新娘子方彩華是老大,卓慧君是老二,桑緹米是老三,最小的沈瑾結婚兩年,現在已經有一個一歲半的小女娃,不過今天她沒把她帶出來。小娃兒平常都是給婆婆帶的,她仍是一個快樂的上班族。

    其他三姐妹今天都是成雙成對的,只有桑緹米一人落單,自然就成為大家的目光焦點。

    「好男人都讓你們挑光了,我哪裡還有什麼機會。」桑緹米懶懶地說。

    大家都聽得出那是她一貫的推托之詞,反正她就是有千百種理由拒絕男人、拒絕婚姻。男人對她而言,好似千萬年前的大型巨獸一般,避之惟恐不及。

    言談之間,新娘子在幸福的結婚進行曲中,由英挺的新郎官牽著走進了婚筵會場。方彩華身著一襲象牙白滾荷葉邊精緻的白紗禮服,襯托出她高雅出眾的氣質,輕易地攫住了所有目光的焦點。

    不同於桑緹米的現代美,方彩華美得古典,尤其是那雙攝人魂魄的丹鳳眼,總是帶點迷濛地看著週遭的人事,好迷人。

    方彩華在現場來賓激烈的掌聲中落座,大大方方地向身邊的親友們頷首微笑。

    桑緹米遠遠地看著她,不可思議地,方彩華竟也看見了她,微微的笑意飄來,讓桑緹米內心莫名打了個寒顫。

    經過這麼多年了,桑緹米依然怕見到她,她總是需要花好大的心力才能瀟灑自若地出現在方彩華面前。

    彩華是大姐,自有她的威儀,她一向又對桑緹米疼愛有加,可是桑緹米就是無法坦然地在她面前抬起頭來。

    從前在學校,桑緹米無所遁逃地必須面對她,畢業後她卻逃也似地飛到美國念了兩年研究所,讓她得以稍稍喘口氣,不必再面對方彩華。

    回國後,她和方彩華沒見過幾次面,不是她刻意逃開,而是大家都忙。她只是斷斷續續從卓慧君口中得知她交了一個男朋友,而且有意思打算結婚。至此,她對方彩華的歉疚才稍稍褪去,她多麼希望她能過得幸福快樂……至於她自己是否真正快樂,那都不重要了。

    「以前我們這群人就屬緹米最風光!你們知道當時我們學校還沒開始收男生時,要約會很辛苦,男生都不能隨意進入校區,宿舍裡的電話常常整個晚上都撥不進來;所以,許多男生都在校門口乾等,等到宿舍關門了都不見得能見佳人一面。」

    「有個鄰校的學長為了要見緹米一面,竟然翻越圍牆,找到教室裡來,嚇壞了我們一群女生!後來那個學長還讓校警架出去,據說被記了一次大過!」沈瑾又在提那件老掉牙的事。

    桑緹米受不了地揉揉發疼的太陽穴。

    沈瑾一直很稱職地扮演一個天真又多話的小妹角色,但聽在幾個男士們的心上,滋味就不同了。

    他們很可能會想起自己的初戀,想起自己也曾經那樣瘋狂地追求過心愛的女孩子;只是過了那個年紀,經過那麼多年的社會歷鏈後,那種奮不顧身的勇氣和堅持早已消磨殆盡了。

    大伙難得見上一面,桑緹米不自覺多喝了酒;由於她本身食慾不佳,再加上空腹本來就容易醉,她的神情竟有幾分恍惚。

    她靜靜地聽著大伙天南地北地聊,直到侍者送來最後一道飯後甜點,她才驚覺婚筵即將結束,遮住她的那片烏雲即將散去。

    從今以後,她終於可以把心上多年來一直無法平復的罪惡感放下。她不自覺揚起了一個輕鬆的笑容。

    婚筵結束後,她跟著所有人走向那惟一的出口。

    新郎新娘端著喜糖、香煙,臉上滿溢著幸福的笑容,站在那兒歡送前來祝賀的親朋好友。

    桑緹米終於可以抬起頭,給予方彩華最真誠的祝福。

    「彩華,願你們天長地久、永浴愛河!」桑緹米嘴角漾開一抹八年來最真誠的笑容。

    「謝謝!」方彩華眼底泛著幸福的光彩,她輕聲地對桑緹米說:「小米,我希望你也能夠得到屬於你的幸福,真的!」

    桑緹米的淚水不知不覺順著眼角滑落……她也分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居多,總之,她就是無法阻止溢出眼角的淚水。

    她看著方彩華端著糖果盤的左手,她知道在那雙白色蕾絲手套下有一道很深的傷口;傷口雖早已結痂,只留下觸目驚心的疤痕,但她心口卻一直淌著鮮血……

    沒人知道啊!沒人知道她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小米,不能哭,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喔!」方彩華笑著說。

    桑緹米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破涕為笑。

    「我太高興了嘛!」桑緹米轉而向董建平說:「董大哥,你要好好照顧我們大姐喔!」

    董建平笑了笑說:「彩華是一個值得好好愛一輩子的女人,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之後董建平深情地看了方彩華一眼,桑緹米微笑地望著洋溢著幸福光采的兩人,然後默默地走開。

    人家都說婚禮上不要說再見,至於為什麼她不懂;只要彩華能夠得到真正的幸福,再不再見也許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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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餐廳,夜風輕拂,剛剛絢爛奪目的場景如夢似幻。

    幾個同學一一向她揮別,然後挽著自己的「另一半」翩然離去。

    桑緹米抬起頭,正好望見一輪皎潔明月,高掛在大樓上端,天空澄澈得無一絲雜質。她忍不住讚歎:「好美的夜空!」

    「小米!」

    隱約中她聽見有人叫她,回過頭,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向她移近。

    桑緹米震驚地遲疑了幾秒鐘後,突然踩著高跟鞋,疾步地向停車場奔去。

    她邊跑邊掩住嘴角,害怕心臟會從胸口跳出來……她不明白,為何這麼多年後他會再出現?是因為彩華結婚的關係嗎?他來做什麼?

    她毫無考慮地選擇逃跑,因為,她不能再見他!不能再跟他糾纏不清!無論過去或未來,他們兩人這一輩子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

    桑緹米匆忙地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還來不及發動車子,他整個人擋在她車子前面,向她打了個「談一談」的手勢。

    桑緹米無奈,沮喪地開啟了車門鎖。

    他坐進她身旁的座位,桑緹米轉過頭看他。

    已經五年沒見了,他現在的模樣卻和她出國前見面時沒什麼兩樣。怎麼他的時間也和她一樣停止了嗎?

    再見到晉宸,她仍然無可救藥的心悸,一如初次見面。她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撫平內心的激動。

    桑緹米一直覺得,他之所以迷人並不在於他出色的外表,而是他那雙永遠像個旁觀者冷然的眼;他只要靜靜盯著她看,她就會有一種赤裸裸的狼狽感。

    「我知道你會來,所以在餐廳外面等了你兩個小時。這麼久沒見面,沒想到你見到我還是選擇逃避。從我們相識到現在,你一直都在逃避我;為了你,我過得很辛苦。我不懂,事情都已經過了那麼久,為什麼你還放不下?」晉宸淡淡地說。

    一直以來,他就是那種人。就算在他最痛苦的時候,他仍可以表現得那樣淡然,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你知道我不能,這輩子我都沒辦法忘掉彩華自殺的那一段。當時我痛苦得想死掉……難道你忘了,她有多難過?」

    她又回想起那個讓她心碎的日子,這幾年她的夢中常出現那個畫面——夢中的彩華渾身是血……她每每自夢中醒來,再也無法入睡、頭痛欲裂。所以,最近幾年她常常是靠著止痛藥過日子。

    「事情都過去了,難道你要一輩子都活在那個陰影裡,永遠不走出來?」他輕擰眉心。

    「我會走出來,但絕對不是為你,你懂嗎?」桑緹米握住方向盤的掌心已微微出汗。

    她怎能夠承認,這幾年她想他想得心都碎了。

    「為什麼?我等了你這麼多年,就是在等你敞開心房接受我。如今,彩華都已經結婚了,我們該可以卸下心中的十字架了吧?」

    「除非我這輩子都不再見她了,否則,我永遠都不會再與你有任何瓜葛!」她堅決地說。

    她跟他的立場一向不同,她永遠無法像他那樣灑脫。

    「你明明就是在說謊!為什麼你不願承認自己的感情?!這些年來,我知道你一直都沒交過任何一個男朋友,你敢說不是因為我?!」他直勾勾地瞅著她的眼睛。

    晉宸的自信一向讓她無所遁逃,就算她人在國外那兩年,他的身影仍緊緊揪住她的心,就如同孫悟空始終逃不出如來佛的神掌。

    她走不出對他的迷情,走不出已經發生的悲劇,走不出她對彩華的歉疚……所以她注定要寂寞,注定要孤獨。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兩人還能有什麼樣的未來?

    「那些都不重要了!你知道我和彩華的感情,不要再對我說那些永遠不可能的話了!」桑緹米對他的質疑不承認也不否認。

    「是你自己無法面對自己,我從不覺得我對不起彩華什麼;若不是顧及你的感受,我又何必承受這麼多年來不能與你見面的痛苦?!你一直設身處地為彩華想,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覺?!想過我也會痛?!那一刀痛在彩華身上,卻痛在我的心上,你從來都沒正視過我們的感情!」

    「我請問你,經過了這麼多年後,向彩華坦白更有那麼難嗎?!還是你寧可選擇當鴕鳥,也不願光明正大地活下去?!或者,你寧可一次次地傷害我,也要守住你那自以為是的良心?!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晉宸難得對她說出這麼重的話。他心痛她這麼多年了還不能真正醒過來。

    晉宸的話一字字、一句句深深衝擊她的內心深處。

    他不覺得自己對不起彩華,但無可否認的,彩華是因為他才割腕自殺的啊!他該背負的是道義上的責任,不是嗎?

    桑緹米看著前面方彩華讓董建平挽著手走進禮車的最後一抹身影,她的手微微顫抖……許久,淚水完全模糊了她的視線,最後她終於忍不住趴在方向盤上痛哭起來。

    晉宸先是輕輕地拍她的背,她卻越哭越凶,他只好將她纖細的身子攬入懷中,緊緊地擁著她。

    彷彿要把這些年來心中所積壓的情感全部掏光,她哭了好久,哭到她覺得身心都疲累不堪,她才從晉宸的身上移開。她尷尬地抹了抹臉上殘餘的淚痕,一張漂亮的彩妝都哭花了。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哭了這麼久,你還是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不是嗎?」晉宸的語氣仍淡淡的。

    那種淡漠會讓許多人以為他是個毫無感情的人,包括他身邊的人以及桑緹米的那一票同學,都認定晉宸是個冷血的男人。只有她知道,他是個用情至深的男人,深到她所不能負荷的程度。

    「小米,拋開過去彩華加諸在我們身上的桎梏,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桑緹米轉過頭,看見他那雙深邃眸子中盈滿深濃的情意。

    這一刻,她迷惑了……她該承受那群姐妹以及同學們的唾棄而重新接受他嗎?她該嗎?

    一個二十八歲的女人,有權利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吧?

    「晉宸,讓我再想一想。」她沉默了許久後說。

    晉宸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這麼多年了,她終於給了他一絲絲希望,而不是一味地對他說絕對不可能。

    他等這一天,等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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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一年,仲秋。

    一輛公車行駛在通往那個臨海小鎮的八十米道路上,車上坐滿了一群大學生。當車子到達大度山最頂端時,下了大約二分之一的乘客;剩下的清一色都是清湯掛面的女學生。

    年輕的司機心情愉悅地輕哼著一首首流行歌曲,時而從後照鏡裡望了望車內的這群女大學生。

    從他多年開這條路線的經驗,他知道車內這群女學生都是山下那間女子大學的新生。因為,她們每人都帶著重重的行李,陳放在壅塞的座位以及狹窄的走道上。

    她們臉上洋溢了帶點青澀卻又難掩飛揚的青春氣息,好奇的眼神充滿了對於未來的期待。他忍不住要讚歎一聲:年輕真好!

    座位的最後一排,左邊靠窗的座位上坐著一個相貌姣美的少女,她時而望向窗外,時而低頭看看手上的書。那本書的封面上寫著「先知」二字,作者是紀伯倫。她時而蹙眉,時而微笑。

    當她終於看見海的那一刻,眸中掩不住跳動著閃亮的光芒。她立刻把書合了起來,放進深藍色的旅行袋中。

    少女開始坐立不安,她記得打電話給她的那位靜芬學姐告訴她,看到海,學校也就快到了。

    當她高中時代的死黨得知她考上的竟是這所女子大學時,大伙都嘲笑她將進入一個沒有男人的尼姑庵。她們說:念大學少了男同學,人生將是黑白的!

    然而,自從她知道這所學校可以看見海的那一刻,心中著實雀躍不已,完全不介意自己即將念的是一所清一色女生的女子大學。

    從小她就特別熱愛海洋的壯闊,浪潮拍打岸邊激起的水花常讓她屏息,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帶點悲壯的豪情撞擊在她的心版上。

    所以,她還沒看過這所女子大學就先愛上它了。因為,靜芬學姐說坐在圖書館前的階梯上可以清楚看見台中港;能見度高一點的時候,還可以看見海面上的漁船以及貨櫃輪,多美的視覺享受啊!

    她終於看見靜芬學姐所說的台中港,就在山下的遠處,帶點夢幻似地灰濛濛一片;但她就是知道,那是海洋!它就在那兒張開手臂歡迎著她的到來。公車在校門口停下,車上的女學生們興奮地下了車,她是最後一個下車的。臨下車前,她對著那個好心情的司機投以一個燦爛的笑顏,並且對他說了聲謝謝。

    司機看著她幾乎傻了眼,忍不住在心中吹了個口哨讚歎:好漂亮的一個小女生!

    這個小女生的大學生活將是多采多姿的吧?他想。

    她,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桑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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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緹米在學生活動中心辦妥了報到手續後,領了鑰匙,提著兩大袋行李往宿舍方向走去。

    她找到了那間她分配到的寢室五○四。進門前她習慣性地敲了敲門,裡面果真有人應門。

    「請進!」

    她推開未上鎖的房門,隨即看見一個綁著兩條小辮子正在擦書桌的女同學。她在報到時已得知她們這間寢室的四個人都是同班同學,所以,自然而然地對這個可愛的女同學產生一股親切感。

    「你好,我叫桑緹米!」桑緹米大方地向她打招呼。

    女孩見到她時眼睛亮了一下,她沒想到第一個見到的室友會是個美人胚子!難怪人家說這所女子學校以美女聞名,眼前不正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你好,我叫沈瑾!以前的同學都叫我小瑾!」

    沈瑾個子不是很高,大約一百五十五公分左右,長得一張圓圓甜甜的臉,煞是可愛;而且,她看起來很好相處。

    桑緹米稍稍放了心,她最怕遇到那種很難相處的女孩;以後大家至少要一起住四個月,若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她仔細打量著這間大約四坪大的寢室,靠近門的兩旁各放了兩個櫃子,再來才是床位。一間寢室共有四個床位,分看於左右兩邊,分上下鋪。寢室的最內側是書桌,也是左右各兩張,整個擺設給人一種簡單利落的感覺。由於學校剛遷校不久,所以整間寢室看起來又新又乾淨。

    桑緹米對過床位後發現她睡的是下鋪,沈瑾正好睡在與她同一側的上鋪。一間寢室四人住,還有兩個人沒來報到。

    當桑緹米把行李內的東西都放好之後,沈瑾已經把所有的床位和書桌都擦得一乾二淨。

    她隨後對桑緹米說:「我和我的高中同學約好要一起去買日用品,需不需要我幫你帶些東西回來?」

    桑緹米搖搖頭:「該帶的我都帶了,等我想到缺什麼我再去買好了。」

    沈瑾向她揮了揮手,即走出了這間寢室,關上房門。

    這一刻,桑緹米有點後悔自己竟大老遠從高雄提了那麼多東西來,包括一般在超市可以輕易買到的牙刷、牙膏、香皂、拖鞋、毛巾等等日用品。真的很白癡耶!

    正當她百般無聊地又拿出那本隨身攜帶的《先知》翻閱時,這間寢室的第三個人終於出現了。

    這個女孩比沈瑾酷了許多,她只是睨了桑緹米一眼,便逕自把行李往地上一擱。她雙手插腰,環顧了整間寢室一圈,頗不滿意地時而皺眉,時而翹著嘴。

    「我就知道沒冷氣,我老媽偏偏非要我住宿舍不可!」她不滿地嘟嚷著。

    「聽說這裡的夜晚很涼爽,甚至可以不吹電風扇的。」桑緹米好心地對她說。

    這下子這位看起來有幾分大小姐模樣的同學才認真地瞅著她看。好一會兒,她嘴角揚起一個甜美的笑容,情緒變化之大讓人措手不及。

    「喂!沒事長那麼美幹嘛?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桑緹米!」桑緹米發覺這個同學越看越有意思。她是那種喜怒都形於色,心直口快的一個女孩子。

    「怪名字!」她揚了揚手說:「叫你小米好不好?就那個宮崎駿漫畫龍貓裡的小米,很可愛的喲!」

    「你呢?怎麼稱呼?」桑緹米笑開了。這個女孩竟然把她跟那個小朋友小米相提並論。

    「我叫卓慧君,你叫我慧君就好了!」

    卓慧君倒是不急著整理行李。她拉了一張椅子,大咧咧地在桑緹米面前坐下,擺明了就是要跟她聊天。

    「小米,你會不會覺得在這所女校要過四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原來卓慧君所有的情緒都是來自於對這所女校的不滿。

    「還好吧!反正都是唸書,有沒有男生都無所謂!」桑緹米本來就很多人追求,來到這裡她反而落得輕鬆自在。

    「喲——看不出你這種美女會講這種話!」卓慧君滿臉的不屑。

    其實卓慧君外表也不差,雖稱不上漂亮,但高高的個兒,清清秀秀的模樣,也滿討好的。

    「學姐說念女校的好處就是有參加不完的聯誼活動,常常是鄰校男生們爭相邀約的對象,比起男女合校的女生多了一份優越感;而且大一新生通常都是炙手可熱的!」桑緹米把靜芬學姐說的那些話搬出來。

    「唉!算了!誰叫我當時不好好唸書,才會跑到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來念這種尼姑學校!」卓慧君一臉挫敗的模樣。

    她真是一個直線條的女孩子啊!桑緹米覺得通常直爽的人除了說話常會得罪人之外,其實也不難相處就是了。

    就在她們找不到新的話題可以談的時候,最後一位室友終於出現了,她的出現卻讓整個寢室產生一種不協調的感覺。

    她穿著一套米白色的長洋裝,一張古典精緻的臉蛋,一雙迷人的丹鳳眼,唇上還點了紅豆沙色的唇膏,整個人散發著一股高雅的氣質,讓在座的二人都自慚形穢。

    「你們兩個都是五○四的室友嗎?」她的聲音軟軟柔柔地宛若天使之音。

    兩人同時點點頭。

    卓慧君歎了一口氣說:「我的媽呀!不知道我們另一個室友是否也是精挑細選的,怎麼所有的美女都跑到我們五○四了!」

    桑緹米有一種感覺——這個最後進來的同學一定是她們之中年紀最大的,也只有她看起來不像是剛畢業的學生。

    「我叫方彩華,你們以後叫我彩華就好!」

    方彩華外表雖柔弱,但說起話來自有一種權威,讓人不知不覺要聽從她,這應當是一種天生的領袖魅力吧!

    果然,方彩華後來當上了她們英文系A班第一任的班代表,而且她確實比同屆的同學大兩歲,她是晚了人家兩年才來念大學的。

    上了幾個星期的課後,她們四人因朝夕相處,又覺得彼此之間各方面都很投契,遂由卓慧君提議要結拜成姐妹。

    四人還慎重其事地到學校附近的土地公廟燒香許諾,她們今生今世永遠都是好姐妹,彼此要互相扶持,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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