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齊束在腦後的長髮經過剛剛的折騰,已經整個鬆開來,散落在巴掌大的臉龐邊,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女人味。
她的臉蛋仍帶著未褪的紅暈,小巧的粉嫩唇瓣微微開啟,至今他仍清楚記得,她那宛如棉花糖般甜甜軟軟的滋味。
他不由自主的嚥了下乾澀的喉頭,強迫自己轉移視線。
他不得不承認,她睡著毫無防備的樣子,就像只蜷縮在太陽下,慵懶午睡的貓一樣,可愛得讓人幾乎忍不住想去抱起她,攬在懷中好好疼愛一番。
但邵爾平沒有忘記,她不是只溫馴可愛的貓,而是個糾纏不休、還很會惹麻煩的女人。
雖然她看起來並不最特別,也不頂搶眼,但她身上卻有一種莫名的魔力,總是會不由自主吸引人的目光。
光是認識她近一個月來,他已經莫名其妙被她多次,牽著鼻子走了。
他應該跟她保持距離,這才是聰明人明哲保身之道。他遽然起身走到落地窗邊,看著遠處在陽光下,反射著粼粼水光的蔚藍大海,被打亂的心情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我怎麼……會在這裡?」身後突然傳來的細微聲音,驀然拉回邵爾乎遠揚的思緒。
他迅速收斂心神,轉身面對她。
「你昏倒了,我不得不抱你進來。」
是他抱她進來的?唐海優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她摸了摸臉、鼻子,發現自己乾淨得像個剛出生的寶寶,只除了衣服上一大片已然乾涸的血漬外--
什--什麼?他剛剛說--是他「抱」她進來的?
唐海優遽然望向沙發邊的挺拔身影,差點嗆岔了氣。
一想到那片赤裸的胸膛,臉一紅,唐海優心慌意亂的倉皇跳了起來,一不小心又撞上玻璃茶几,整個人狼狽的再度跌回沙發上。
「你為什麼老是這麼莽莽撞撞?」邵爾平緊蹙的眉頭,幾乎可以夾死蒼蠅了。
「我……我容易緊張。」唐海優羞窘的乾笑著。
「甚至連見血都會嚇昏?」這句話,他幾乎是從鼻孔裡噴出來的。
唐海優從小見血早已是司空見慣,怎麼可能會被嚇昏?但她怎能告訴他,她昏倒的原因不是血,而是他赤裸的胸膛。
她抬頭偷偷覷他一眼,發現他已經穿上了衣服,一身白色襯衫、黑長褲,讓他看起來更加年輕帥氣。
相較之下,她渾身狼狽得,簡直像剛從菜罐裡撈出來的陳年梅乾菜。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流鼻血加昏倒的醜態,全都被他看光了,她就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你今天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邵爾平不耐的聲音終於驚醒了她。
她恍惚的抬起頭看著他的俊臉,用夢囈般的聲音喃喃說道:
「喔--我……我是來……來興師問罪的。」只不過,經過這麼一驚一昏,一肚子氣早就全消了。
「興師問罪?」邵爾平悄悄抬起一道眉。
「是有關於蕭邦的事。」
「怎麼樣?你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到這一刻,邵爾平的臉上總算有點表情出現。
「沒有!」唐海優洩氣的搖搖頭。「只不過,我覺得你實在很不夠意思,你為什麼不先告訴我,他是個黑道老大?」她不滿的控訴道。
「就算我說了又如何,難道你還有其它選擇?」邵爾平勾起一抹諷笑。
唐海優頓時啞口無言。
她確實別無選擇,如果她真想要回房子,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恐怕都得姑且一試。
「可是,你也該先讓我知道,好讓我心裡有個底啁!」她吶吶的咕噥道。
「我說過,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要怎麼去傷腦筋,這個問題該是你的,而不是給我。」他擺出一貫冷漠的姿態。
「你這麼說也太不近人情了,起碼我們相識一場,也算是朋友吧?」難道這個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見面三分情嗎?
「唐小姐,你恐怕弄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唐海優悄悄嚥了口氣,不安的看著他。
「我跟你之間,無非只是一種互利關係,那些迭在銀行金庫裡的鈔票,才是我真正的朋友。」他朝她綻起一抹無比溫柔的微笑。
「你--」像是被人澆了盆冷水,唐海優的臉頓時僵了一半。
「還有一件事--」他像是想起什麼,挑著眉突然朝她走來。
看著他高大英挺的身軀朝她逐步接近,唐海優的胸口又不聽使喚的躁動起來。
糟糕!她怎麼又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覺?
「海優小姐。」
他親暱的輕喚極其低沈好聽,幾乎快融化了她。
「嗯?」她近乎癡迷的盯著他遽然俯下的俊臉,以及那雙性感好看的薄唇,恍惚應道。
她發誓,要是他再吻她,她一定會再度當場流鼻血。
「我的會客時間結束了!」他以無比溫柔的語氣吐出一句。
唐海優眨著大眼根本不及反應,他的大掌已經輕鬆一拎,將她丟出了大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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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優,你看,我為了你改掉了台灣國語,也不穿木屐了耶!」
看著一身筆挺西裝的蕭邦、腳上套著雙閃閃發亮的黑頭皮鞋,操著一口字正腔圓的彆扭國語,聽得唐海優渾身的雞皮疙瘩又竄了起來。
「我說過了,這些不是主要的問題,我喜歡的不是你這種類型的男人。」唐海優忍耐的回絕道。
「沒關係,你喜歡哪一種類型?我請整形醫生幫我做了很多張臉,有劉德華、郭富城,還有鄭伊健,你喜歡哪一種?啊?」
蕭邦突然從口袋裡拿出好幾張臉,熱切的捧在手裡,一步步朝她逼近。
幾張俊美的臉皮,看得唐海優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我--我都不喜歡!」她搖著頭,一步步的往後退。「拜託你不要再來糾纏我了。」
我好喜歡你,拜託你不要拒絕我!」蕭邦閃著異常狂熱的目光,此時,就連他手上的臉皮,也竟然開口說話了。
「是啊!選我嘛--」
「不,選我!我最帥了。」
「選我!」
只見那一張張臉孔全跳了起來,扯著佞笑一寸寸朝她逼近。
「不要過來!」
「選我嘛--」
「不要--」
唐海優渾身大汗的從床上跳了起來,驚魂未定的四下張望著,卻不見那一張張駭人的面孔。
她如釋重負的拍拍胸口,慶幸自己只是做惡夢。
那天從蕭邦的別墅逃回來後,他就此成了她的惡夢!
他不但神通廣大的查到她上班的幼兒園,還每天派人載去一大袋的餅乾糖果賄賂小孩,弄得每個孩子全把他當成了和藹的聖誕老人,跟他親熱得很。
他甚至每天夥同一群手下,站在幼兒園的門口站崗,要不就是派了堪比替總統送葬還要隆重的車隊,一路跟隨護送她,每回她總要多繞一個小時的路,才能甩掉他。
要真讓他知道她住在哪,她還有安寧的日子過嗎?
他的熱情實在讓人無法消受,現在唐海優一看到他只能躲。
雖然蕭邦是卯足了全力想討好她,卻始終不肯鬆口還錢,甚至說只要她答應當他的女朋友,他就爽快的把錢還給承京銀行,一毛也不會少。
但唐海優可沒有偉大到,為了一棟房子犧牲自己的地步,要她當大哥的女人,說什麼她也不願意!
看了眼仍微暗的天色,唐海優卻已了無睡意,索性下床梳洗,準備到巷口去買全家人的早餐。
老媽跟大姐依然過著渾然忘我的逍遙日子,而小妹海翎這回去了趟歐洲,竟然一去不回,也沒有半點消息,更讓她覺得自己孤立無援。
披上一件薄外套,她打開大門才一抬頭,就看見門外一張斗大的熱絡笑臉,唐海優楞了五秒,砰的一聲用力把門關上。
完蛋了!
她肯定是嚴重睡眠不足,大清早的,竟然就做起了惡夢。
她疲憊的敲敲小腦袋瓜,重新鎮定心神告訴自己--這只是個夢罷了!
砰、砰、砰--
「海優,是我啦!」
豪氣萬千的敲門聲,配合著一口彆扭的國語,這下唐海優終於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用力把門拉開,她用一副撞鬼似的驚恐表情瞪著他。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我手下兄弟那麼多,隨便找幾個『細漢』的,就能查出來了。」蕭邦一臉得意的咧著嘴笑。
「有什麼事嗎?」唐海優客氣的問道,邊想著脫身之道。
「你不是說今天你家要大掃除?我特地帶了一批兄弟要來幫忙啦!」
「我今天要大掃除?」有這回事嗎?
唐海優茫然盯著他好半晌,才終於記起來,幾天前為了推托他的邀約,才故意編出這個借口。
「你就住在這裡喔?」蕭邦好奇的朝她身後左張右望。
看著他一副饒有興味的表情,唐海優覺得自己像是把惡魔給引上門了。
「小優,我的手下都準備好了,要從哪裡開始?」
好不容易,蕭邦終於收回目光,慇勤的朝她咧開笑。
看著他一副準備赴湯蹈火的表情,以及門外一千黑壓壓的兄弟,強自壓抑了半個多月的唐海優,終於崩潰了。她再也忍無可忍了--她要逃開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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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行李到了邵爾平的別墅前,她才發現--
不會吧?!他竟然不在家!
提著一隻紅色的大包包,唐海優愕然望著眼前緊閉的大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壞運氣。
半個鐘頭下來,她幾乎把門鈴給壓壞了,卻遲遲不見邵爾平出來開門。
每當遇到了困難,她總是莫名其妙的想起他,卻從來沒想到,他會不在家。
悵然在門前坐下來,唐海優緊抱著手裡的大包包,朝路的那頭遠眺著。
星期假日他到哪裡去了?是跟上回那個女人約會?還是跟人應酬談生意去了?他看起來那麼精明能幹,就像那種無所不能的人,長相英俊出色又多金的他,也肯定不乏美女主動投懷送抱。
突然間,她心底竟冒起一絲奇怪的感覺,悶悶的、酸酸的,像被灌進一大缸發酵過度的醋。不著邊際的胡亂想著,直到一滴滴濕涼驀然從唐海優臉上、身上傳來,抬頭一看,她才發現竟突然下起了雨。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只好傻傻的任雨淋了一身。一整個下午,她就這麼淋著雨呆坐在他家門前,直到一輛黑色奔馳駛進房子旁的車庫,她才如夢初醒的趕緊起身,興奮的跑上前。
「你終於回來了!」一雙長腿利落的跨出車外,一張眉
頭緊蹙的俊臉也隨即出現。
「你怎麼又來了?」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她怯怯的看著他不善的臉色,暗揣著該怎麼開口。
邵爾平看著一身濕答答的唐海優,蒼白的臉蛋、淌著雨水的衣服頭髮,看起來活像個遭人遺棄的小可憐。
原本的不悅,全被她狼狽落魄的模樣給驅得一點不剩。「難道你不懂得躲雨?」邵爾平粗聲怒罵道。
「我……我怕錯過你。」她紅著臉蛋囁嚅道。
「你--」他氣結的瞪著她。
他真不知道是該說她笨,還是太憨直,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找地方躲,就這麼淋雨等他回來。
「先進來吧!」邵爾平勉為其難吐出一句,逕自轉身進門。
感激涕零的跟在他後頭,唐海優踮著腳尖,小心翼翼的不讓一身濕的自己,弄髒腳下柔軟的長毛地毯。
「來多久了?」他沒好氣的問道。
「大概四個小時多了。」唐誨優撥開黏在臉蛋上的濕發,認真看了下表。
「你真是傻得可以!」邵爾平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半晌,忍不住罵道。
他實在不該讓這個女人三度進他的家門,但他的行動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跟他的理智作起對來。
「把自己擦一擦,別弄髒我的地毯。」他從浴室拿了條毛巾丟給她,言不由衷的說道。
「喔。」唐海優楞楞的接過毛巾,看著腳下地毯上的一灘水漬,下意識的趕緊蹲到地上,拿起毛巾拚命的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