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是為了小唐父親的葬禮。
雖然他老人家長期旅居國外,但臨終前卻希望能回到自己生長的地方,於是小唐將父親的遺體運回國,並為他在國內舉行一個告別式。
由於死者是名號響叮噹的唐氏科技創辦人,這場告別式湧進了相當多的賓客,生前的好友、生意往來的客戶、公司的員工、親屬……全齊聚一堂。
當然,身為繼承人妻子的荷亞瑢也出席了,她和小唐並肩站在家屬的頭排,神態肅穆地二鞠躬答禮。
她喜歡小唐的父親,在這一年半里,他們如同家人般融洽相處,小唐與俊卿不在美國的時間,她更成了唐父的依靠,每天陪伴在他身旁,細心照料一切,唸書給他聽、陪他在花園散步、接替護士餵藥、餵食的工作,還給了他一個白白胖胖的孫女。
小唐的父親生前常對她說:「還好上天安排我遇見你。」
荷亞瑢不知道唐父何時發現她和小唐之間的特殊關係,他隱瞞得很好,一直當作不知情,直到臨終前才付她說:「謝謝你替小唐照顧我,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遇見愛你的人。」
那時她才知道,唐父是發自心底的喜歡她,而非因她嫁給了他的兒子。
一想到此,荷亞瑢無法抑制地又落下淚來。
小唐發現她的顫抖與啜泣,立刻體貼地挽住她的手,俊卿則遞了條手帕到她面前。
「要不要先進去休息?」
「我沒事的。」她輕聲說。
告別式結束後,人群逐漸散去,荷亞瑢的心中有著諸多感慨。她注視著高掛在禮堂上方的相片,對於唐父的離去還有些難以置信。
人的一生就是這樣結束了嗎?
葬禮過後,還有多少人會記得逝去的人呢?
小唐和俊卿忙著處理善後,荷亞瑢坐在原本還聚滿了人潮的廣場長椅上發怔,根本沒察覺有人向她靠近。
直到那個令她魂牽夢縈的聲音,再度在她耳邊響起。
「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怎麼可能?
荷亞瑢全身的血液頓時凝結,身體變得僵硬,好不容易才能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人。
要自己不正視他實在很困難,當她的視線與他的眼神緊密纏繞後,便無法再移開。
多少個夜晚,曾在夢中想起這個令她渾身顫抖的男人;多少個無眠的夜晚,就是因為這個男人的臉佔據了她的腦海。
現在,他竟然站在她的面前。
他一如往昔,沒有太大的改變,依舊風流倜儻、氣宇軒昂,但眼神卻多了份嘲弄和輕蔑。
「沒想到不過一年多不見,你竟然搖身一變成為唐家少奶奶。真是了不起,根據我的印象,你之前不過是個劇團裡的小角色——」
「住口!別再說了。先生,很抱歉,我不認得你。」
荷亞瑢站起身想避開他,但岳霆的手早她一步,擋在她與長椅之間,虎視眈眈的瞪著她。
「我可是認得你,除了這張臉之外,還有其他部位……」
「請你放尊重一點,這裡是我公公的靈堂,請不要口出妄言。」她氣得全身發抖、握緊拳頭。
「那好!」岳霆毫不顧慮旁人的眼光,一把抓起她的手臂,想將她拉出禮堂。
「放開手!不然我要大喊了。」荷亞瑢緊張地觀望著四周,大家在忙著善後,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如果你想公開你和我的關係,試試看無妨,我不在乎的。」岳霆撂下狠話。
他就是知道如何吃定她,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蠻橫霸道,總是不肯聽別人的話,執意做自己想做的事。荷亞瑢不想讓所有人知道自己和他的糾葛,只好一語不發地跟隨著他。
「我們已經離開靈堂,如果你還要否認我們的關係,那……我現在可以暢所欲言了吧?」
「我不明白你說的,你到底想做什麼?」她掙脫出他的手臂。
他想做什麼呢?荷亞瑢逼問他,而岳霆也問著自己。
剛剛在身著黑衫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瞧見荷亞瑢,她比以前圓潤了些,少婦的風姿在她的身上展露無遺。
她令他屏住呼吸——儘管神情悲傷,身上也只是一襲黑色的喪服。
沒有想到再次見面會是在這樣的場合上,而她竟然已是唐家的媳婦!他一直找不到她,原來她已嫁給了唐氏科技的小開。
想到此,岳霆心頭湧進嫉妒。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故意別開頭。
但岳霆不準備放過她,硬是將她逼向牆角,困在自己的雙臂中,身體壓制住她,讓她不得不正視他。
「為什麼嫁給姓唐的?」
「你能娶姓高的女人,我為什麼不能嫁給姓唐的?!」
她咬著牙反問。
原本以為荷亞瑢沒有出現,是因為她沒有看見他登出的廣告,但他發現自己錯了。
「你知道我的婚禮?」他瞇起了眼。
「你那種招搖的作法,很少有人可以不知道。」
「你知道,原來你知道……」
荷亞瑢快受不了他給予的壓力,他的身體緊貼著她的,不單讓她無法喘息,更糟糕的是竟然撩起她投入他懷中、想要他擁抱的慾望。
不,清醒一點,她的大腦警告著她的身體,但卻控制不了她急促的呼吸、心跳,和瞅著他瞧的失魂眼神。她忘形地盯著他,雙眸就像兩道電波,牢牢地吸住他的眼睛。
岳霆沙啞地歎了一聲。
她馬上就感受到他帶來的衝擊,岳霆將她拉到附近無人的牆角,低下頭急促地吻上了她的唇,雙手插入她的發間使她無法動彈,他狠狠地咬著她的下唇,以挑釁的眼光盯著她,眼神彷彿正說著:看,我正在懲罰你。
荷亞瑢可以讀出他的意思,也因此讓她覺得難受。
他憑什麼這麼做?理虧的人是他、負心的人也是他!
她想以更冷酷的眼神回瞪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甚至連反抗都無能為力。
就當是一場夢好了,她告訴自己。
荷亞瑢閉上眼睛,任憑他索取她的一切,想以無動於衷證明自己對他的感覺。但是當他的嘴整個蓋上她的唇,並使勁迫使她的雙唇分開,濕潤的舌頭一寸寸佔領她時,她便棄守了。
她不再只是一個旁觀者,雖然她的理智提醒她不能這樣,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荷亞瑢張開雙臂摟緊他的脖子,變成了參與者。
多少夜晚的煎熬全在這一瞬間爆發。
岳霆的舌頭在她的口中挑逗,雙手在她的身體上撫摸,當他觸摸到她完全裸露的頸項時,荷亞瑢害羞的小聲呻吟,為自己的笨拙而感到臉紅。
這段日子他一定常和妻子做愛吧,而她除了上一次的纏綿外,再也沒有讓男人如此放肆地撫摸她的身體。
真不公平!
他的手移向她的大腿之間,讓她全身如觸電般顫動,興奮和嫉妒使她的身體開始扭動。
荷亞瑢羞澀的回應讓岳霆吃驚,也讓他差點懷疑姓唐的傢伙是不是不能人道,不然為什麼她在他懷裡的反應,竟然和一年多之前的她沒什麼兩樣。
她依然是一年多前躺在他懷裡那個生澀的女孩,她的臉因情慾而漲紅,原本紮好的長髮如今已散落在肩上,身上仍有淡淡的花香,臉上沒有半點胭脂。
沒有矯揉造作的呻吟、更沒有裝腔作勢的誇張表情。
天,他真想立刻佔有她、進入她的身體。強烈的慾望讓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腦子裡閃進的回憶是一年多前與她做愛的畫面,如今仍然清晰得仿若昨日才發生。
他沒有一刻忘記過,沒有一刻不想重溫。
衝動讓他將手伸進她的衣服裡,開始其實地觸摸她,另一隻手則從她的發間緩緩地沿著脊椎撫摸下來……荷亞瑢忍不住發出歎息聲,情不自禁地將身體更貼近他。
兩個人緊密糾纏,慾火在他們之間熊熊地燃燒,天地之間除了他們兩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
但是某個聲音使她醒了過來。
岳霆也聽到了。
那是一個男人的喊叫聲,聲音越來越近,直到他們倆都能清楚聽見。
「小瑢,小瑢,你在哪裡?」
小唐在叫她了。
荷亞瑢愣了一下,很快就從岳霆的懷中跳開,拉緊自己的衣領,不敢再正視他的雙眼。
「你快走,求求你,快走!」
「我偏不!」他不喜歡她這個樣子,避之唯恐不及,好像將他當成燙手山芋。
聲音越來越近,荷亞瑢整個人都慌了。「求求你,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只要你快離開這裡……」
「只要我答應離開,你什麼都答應,是嗎?」岳霆的腦子裡很快就出現一個計劃,他掏出口袋的名片,在背面寫下幾個字。「那好,後天你到這裡來等我。」
她倉卒地接過,發現是飯店名稱和房間的號碼。
「你——」
「請你單獨一個人來,唐太太。有關你先生公司的財務問題,我想你會有興趣和我談的。」
怎麼會這樣?小唐的公司有什麼問題呢?
在岳霆消失後,荷亞瑢呆若木難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岳霆到底想做什麼?他不是一點也不在乎她嗎?他剛剛的吻算什麼呢?自己在他的心中到底算什麼?
當小唐找到她的時候,她還有些魂不守舍,對於小唐的問話,都只是含糊不清地帶過。
荷亞瑢已經亂了方寸,她早該料到回國後一定會遇上這樣的情形,只是在她尚未有所防備時,就先與岳霆相逢……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
荷亞瑢注意到小唐和俊卿兩人關在書房裡的時間相當長,就連晚上用餐時,兩人也都愁眉不展的表示吃不下東西。
自唐父過世後,他們兩人的眉頭也日益深鎖。
雖然荷亞瑢從來不過問公事,但這一次,由於岳霆暗示的話語,她忍不住問小唐。
「有什麼事情發生嗎?你和俊卿的臉色怪怪的。是不是有話瞞著我沒說?」
「沒有啊。」他和俊卿互望了一眼。
荷亞瑢不用再多問,從他們異常的舉止,就足以察覺出有事情不對勁。她拉下臉一生氣地拍著桌面。「你們當我是外人嗎?有事發生都不肯告訴我。我一眼就瞧出你們有事瞞我。」
「你別多心了,只是公司裡的一點小事,我和俊卿很快就能解決的,絕不是故意要瞞你。」小唐回答。
果然被岳霆說中了。
她小心翼翼地問:「是錢的問題嗎?」
俊卿露出略微困擾的表情,「有人高價收購公司股票,如果我們無法出相同的價錢保住股票,就無法在董事會裡掌控優勢。」
「那會怎麼樣?」
「嚴重的話,我們會被迫交出經營權。」
荷亞瑢對於企業的事一竅不通,完全不能理解俊卿所說的。
「我不懂,這不是爸爸一手創辦、拓展的公司嗎?怎麼會……一定有人在搞鬼,對吧?」
小唐語重心長地說:「我們正在調查幕後操控的人;想奪取唐氏科技技術的人很多。」
可疑的人很多,但荷亞瑢馬上就聯想到一個。
「啊!該不會……」
「你想到什麼?」小唐問。
噢,她怎麼能說出來呢?荷亞瑢搖頭,心中卻滿是疑問。如果這件事真的因她而起,是岳霆蓄意……不,她不能坐視不管,她不能讓唐氏科技被人玩弄於指掌之間,一定得想辦法弄清楚。
小唐見她沉默不語,再次追問:「別瞞我!」
荷亞瑢安慰他說:「沒有,我沒有想到什麼,商場的事我完全不懂。不過,我相信這件事最後一定能順利解決的,爸爸會在天上保佑大家的。」
※※※
這天,荷亞瑢依約出現在飯店。她在外衣上又罩了件大風衣,並且戴上墨鏡以及寬線的帽子,小心翼翼地進了電梯。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無論岳霆的用意為何、目的是什麼,她都得找他談清楚。雖然她不是小唐真正的妻子,但這一年多來,受到唐家無微不至的照顧,說什麼她都不能對他們的困難視而不見。
這是她說服自己來這裡的正當理由,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其實還有個很小的慾望,原本被她棄之角落,現在卻蠢蠢欲動。
荷亞瑢終於瞭解為什麼愛一個人很容易,但是忘掉一個曾深愛過的人卻很難。一顆心曾被那個人駐紮,雖然決心將他連根挖起,卻也因此把心挖出一個黑洞,難以癒合。
真該死,她為什麼就是割捨不掉呢?
女人總是對初戀難忘,對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戀戀不捨,就算已經齒牙動搖,他仍然是心中的寶藏。
她是這樣看待岳霆的吧。但他卻只當她是大海中的一條小魚,森林中的一棵小樹。
站在房門外,心臟猛烈地跳著,荷亞瑢連做好幾個深呼吸後才敲門。
「進來!」岳霆早就在房裡等著她,一見到她將自己包成這副模樣,不禁嘲諷地笑道:「天,現在不過是秋天,冬天可還沒到。」
荷亞瑢取下墨鏡,努力將事前準備好的話一口氣說出。
「我到這裡來的目的,只是希望你放過唐氏科技,別再刁難小唐。公司是小唐父親一生的心血,你不能在他離開後馬上就奪走,那太不厚道,也太過分了!」
這就是她來此的目的嗎?他還以為會有些其他的因素。
岳霆沒有馬上回應,只是熟練的倒了兩杯酒,然後拿起其中一杯遞到她面前。
他微微揚起嘴角說:「Cherrybrandy,不會醉的。」
她沒有接過酒杯,只是搖搖頭,「請不要避開話題,直接告訴我該怎麼做,你才願意放過唐氏科技。」
岳霆瞇起眼看著她,「為什麼你滿腦子只有唐家的人?我請你到這裡來,只是想和你敘敘舊,不想多談別的。」
敘舊!天!
他注視著她的眼神,火熱得像是想剝去她身上所有衣服,嚇得她的心如離了水的魚一般,怦怦亂跳。
鎮定,要鎮定,荷亞瑢的大腦下達命令。
明知道岳霆挑這個地方見面的用意很明顯,但是她寧願拋棄上床的想法,單純地認為自己只是來和他談判的。
唉,沒想到他結了婚之後,依舊不改花心的本性;或者他還以為她是當年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只要兒句甜言蜜語就可以把她騙得團團轉?
「但我不想,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交集。」
他討厭聽見她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撇得一千二淨。
岳霆將酒杯放下,雙手交叉在胸前,直勾勾盯著她。
「是嗎?我以為那天的火熱反應,已經表達出你內心所想的。」
「那是個錯誤,不應該發生的。」
「這麼說……你認為一年多前那晚,在我們之間發生的事也是個錯誤?所以你才極力地想抹除一切記憶,包括我這個人……」他越說越向她靠近,眼底又竄出火焰。
為了維護自尊,她咬著牙說:「那不過是一場戲,不是嗎?」
這個女人!
岳霆對她是又愛又恨,他頭一次對女人念念不忘,但她卻只當是在演戲!他握緊了拳頭,強壓抑住滿腔的妒意。沒想到她對那個姓唐的男人還挺情深意重的,不然,她今天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岳霆知道,荷亞瑢以為他就是搶購唐氏科技股票的人,但他不願多做解釋,就讓她這樣認為好了,反正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可是他想將她擁人懷裡的慾望卻越來越強烈,儘管她已是別人的妻子,儘管她說一切都只是演戲,都無法減少他對她的愛意。
「沒錯,那是場戲……」岳霆注視著她發亮的眸子,一把將她摟進懷裡。「那麼就再演一次吧,把未演完的部分!在今天做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