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會到底去是不去?薇弋煩惱了一晚上,還沒能有定論。照一般狀況,這種場合她並不愛跟,不過就是一群人打扮得光鮮亮麗,聚在一起說場面話,而且與會的人她又不熟悉,去了鐵定無聊死,還不如放斯雲一個人去應戰。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是非常時期,薇弋只要一想到酒會上襄齡也在,她要是不去盯著斯雲,誰曉得那女人又會怎麼勾引他?
可是,跟在斯雲旁邊當花瓶,一定很索然無味……
就這樣,猶豫再猶豫,薇弋還是沒辦法決定該不該去。早上,她拖著失眠的熊貓眼去上斯捷的課,如同往日的習慣較早到了教室,在教室的走廊上,薇弋憑窗而望,廊外是十月初秋的陽光,溫暖而不熾熱,燦亮卻不刺眼,完全是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好天氣,只可惜面對如此開朗晴空,薇弋卻沒有一絲舒怡心情可享受。
真慘!談戀愛談到這種地步。她對著陽光,悄悄歎了口氣。
「一大早就哀聲歎氣,不會太悲哀了點?」一個平穩的男聲出現在她身後,薇弋轉頭一看,是來上課的斯捷。
她淡淡笑笑。r。心情不好,想不悲哀也不行。」
他那雙溫和的眼睛看著她。「有那麼嚴重的事,值得讓你在一天的開始就把今天給毀了?」
薇弋的問題卻不是幾句大道理就能解決的。「人總有煩惱吧。難不成你這人都沒煩惱?」
「煩惱當然有。」他很認真。「只不過別把昨天的煩惱帶到今天。」
又是道理。薇弋歎口氣:「這困難。難道你都做得到?」
「說實話,不盡然。但是我很努力。」他笑笑,但口吻更認真了。
他那誠懇的態度,使得薇弋並不覺得他像一般愛說道理的人,只是搬出一堆理所當然來要人家聽話。斯捷讓她感覺是真心想給她一點意見、一些勸告,是出自關心與真誠。
這樣的感覺,反而使薇弋認真記起他的話來。她感謝地朝他微笑:「好吧,那我也努力試試。」
至少,感謝他那看來十分真切的關心。
「上課了。」他笑笑,也不再多說,隨著其他同學進教室了。
薇弋跟在大家身後緩緩地走著。雖然剛才跟斯捷只聊了幾句,而且還沒聊到問題的中心,但薇弋糾結的心緒卻不由得開朗了些。縱使問題還在,縱使煩惱還沒解決,但不管怎樣,遇到煩惱,把它解決掉就好了吧!不需要陪著它淒風苦雨的。
這麼一想,薇弋整個人好過多了。而這似乎得感謝斯捷,要不是因為他那幾句話。
下了課,薇弋本想再向斯捷道聲謝,但他被學生絆住了,薇弋對這類事並不太拘小節,想著下回再謝也不遲,遂自行離開。想著她得積極點去面對斯雲有第三者的問題,而不是一味地又氣又怨,她決定去找佳璋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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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璋雖然不像薇弋是休假日,但她是主管,時間自然自由得多,她一看見薇弋進她辦公室,就笑道:「怎麼?想念公司還是想念我?放假還回來。」
「沒事我也不想回來。」薇弋在辦公桌前的旋轉椅逕自坐下。「你不是最愛聽八卦嗎?掏好耳朵準備聽最新鮮的八卦吧!」
薇弋傷腦筋地把襄齡的事大略說了一遍。
「嘖嘖,果然新鮮。」佳璋聽得津津有味,還真把它當八卦來聽。「才認識沒幾個月,就冒出個狐狸精來了,真精采。」
薇弋抗議:「喂,人家是來找你商量的,不是來讓你笑的好不好。」
「好,好,不笑。」佳璋連忙收起笑臉,朋友之間要有道義,不可以笑得太過份,「不過還商量什麼呢?去把紀斯雲搶回來就好了嘛。」
「怎麼搶?」薇弋煩惱的就是這個。「今天晚上的酒會我是去不去?」
佳璋不懂。「為什麼不去?」
「因為我不喜歡那種場合。」薇弋煩躁地,「而且搶有很多方法,難道一定要跟那女人當面對戰嗎?」
「說你呆咧。」佳璋極不以為然。「不當面對戰要怎麼辦?綁個小稻草人拿針扎她呀?有用嗎?」
不曉得。不過薇弋還真想試試。她老實說出她的難處:「我對自己沒什麼信心。這個酒會,我沒有半個認識的人,孤軍作戰,一定很難,但是那個襄齡,她奸像對這酒會很熟悉……」
「襄齡?等一下。」佳璋擰了擰眉,陡地打斷薇弋。「她姓什麼?」
「文。很奇怪吧,有這種姓。」
「文襄齡?!」佳璋的眼睛頓時瞪大了。「怎麼會?!」
「你認識她?」薇弋也很驚訝。這世界這麼小?
「當然認識。」錯,並不是世界太小。「她是我們這裡的職業第三者啊!」
「真的假的?」換成薇弋的眼珠快掉下來了。
「我騙你幹嘛?」佳璋只差沒從電腦裡叫人事檔案出來給薇弋看。「她不只是職業第三者,還是這行裡的第一把交椅,派給她的案子,她幾乎沒有拆散不掉的。」
但這就讓薇弋更疑惑了。「她拆她的,幹嘛來惹我跟斯雲啊?!」
「奇怪。」佳璋也百思不解。「公司明明派她去拆紀斯捷和小玫啊。難不成……」
她邊搖頭,邊找出襄齡的電話,取下話筒撥了號碼。
「襄齡,我是佳璋。」佳璋道。「你最近這案子進行的怎麼樣?」
薇弋當然在一旁聚精會神地聽著佳璋的片面回話。
「很順利啊?喔。剛才才見過面?」佳璋對話中特地看了薇弋一眼。「晚上還要見面?酒會?」
「她……她……」薇弋臉色乍變,直拿手指指著電話,難以置信。
「襄齡,你會不會搞錯對像啦?」佳璋不得不提醒襄齡。「你確定你拆散的是紀斯捷和小玫?」
薇弋這下等不及佳璋轉述,她急急伸手按下電話上的擴音鍵,直接聽到襄齡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回答:
「那不是我的案子吧,我的對象是紀斯雲。」
「你搞什麼鬼啊!」薇弋顧不得佳璋和襄齡仍對話中,一句話氣急地衝了出來。
「你是誰呀?」襄齡不太高興。
「她是佟薇弋啦。」佳璋趕緊出聲解釋。「紀斯雲的女朋友。」
「是你呀。」襄齡立刻笑出聲來了。「哎,你滿厲害的唷,很會演戲嘛。那天在紀斯雲家前面你一發現我是第三者,立刻演得一副氣憤填膺、要死不活的樣子,真是個盡職的職業情人呢!」
「誰跟你是職業情人!」這個白癡女人!薇弋衝著電話吼:「我早就不幹了!」
「什麼?」襄齡這下怔住了。
「襄齡。」佳璋不由得開口。「當初企畫怎麼跟你說的?」
「什麼怎麼說?她傳真給我的資料,明明白白告訴我職業情人是佟薇弋。」襄齡理直氣壯。「那跟佟薇弋談戀愛的當然就是目標對象,所以我拆散他們就對了。」
「可是後來這個案子已經換成小玫了。」佳璋耐著性子解釋。「企畫沒跟你說?」
「沒有啊!」襄齡的音調也揚高了。
佳璋懊惱地。「我們的企畫真該抓來打屁股……」
在愛情銀行裡,通常一個案子都是一開始時就定好職業情人與第三者的人選,先發給通知,再讓人員自己視時間情況出招。只是不知哪個迷糊的企畫,一開始發了通知,之後有了變更卻忘了知會襄齡……
「你也夠誇張的。」雖然錯不全在襄齡,而且事情水落石出之後間接也解了薇弋的圍,但薇弋還是忍不住要跟襄齡算帳。什麼嘛,這女人!居然弄錯對象,害她緊張擔心得簡直少了幾年壽命!「至少資料上有寫明目標叫紀斯捷吧?你去找紀斯雲幹什麼?」
「我哪曉得!」裡齡還是那股氣勢,理所當然。「我搜集資料一向從職業情人那方下手,反正看她跟誰談戀愛就錯不了啦,而且斯捷斯雲就差一個字,誰記那麼清楚!」
薇弋正要開口反駁,佳璋生怕這兩個女人一吵不去沒完沒了,趕緊出聲和解:
「好了好了,襄齡啊,你就別再管紀斯雲和薇弋了,趕快回去找正確的目標吧。」
「你們企畫搞什麼嘛!」襄齡怨著,當然她是有理由抗議的。「也不說清楚,害我浪費了好多時間和精力你知不知道!」
「活該。」薇弋冷冷地補了一聲。
「什麼?」襄齡聲音更拔尖了。「你說我活該?」
「本來就活該。」薇弋不示弱地。「哪門子的職業第三者,才會搞錯對像!」
「哪門子的職業第三者?」襄齡如果人在薇弋面前,薇弋可能可以看見她噴火。「你這女人,大概還不曉得我的來歷吧?佳璋,你告訴她!」
佳璋只得向薇弋報告。「襄齡拆散過三十二對情人。從她加入我們開始,還沒失手過。」
「哼,那還只是有紀錄的數字。」襄齡得意萬分地補述。「告訴你,紀錄外的還有好幾對呢!」
「你專以拆散別人為樂啊?」薇弋嗤之以鼻。「變態。」
「這是我的興趣,你罵我變態?!」襄齡這人是萬萬不容人家質疑她的專業。「好,你這下可惹火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的紀錄代表什麼?」
「代表你該去看精神科醫生。」反正危機已解,薇弋心情好多了,更不怕得罪襄齡。
「你……」襄齡幾乎氣到要爆。「我告訴你,我的紀錄是從來沒失敗過。但我今天要是從你跟紀斯雲這裡撤手,不就表示我半途而廢,有個失敗的例子了?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撂下狠話。「為了我的名聲,我絕對拆散你們到底!」
薇弋從椅子上直跳起來。「你怎麼可以這樣?!」
「怕了嗎?求我啊。」襄齡一副很欠打的聲音。「求我我就饒了你。」
薇弋火氣一沖,顧不得後果。「你作夢!我才不會求你!」
「呵呵……」襄齡笑得極誇張。「那你就等著看紀斯雲被我拐走嘍。」
「你……」薇弋氣到火冒三丈,說不出話來。
「好啦,襄齡。」佳璋見情況不對,不得不出來打圓場。「你就別鬧了,去做你的正事吧。」
「是誰在鬧?」襄齡不平地冷笑。「好像都是我錯是不是?公司都沒錯啊?都怪我!」
「不是啦。」佳璋萬萬不敢得罪這個王牌第三者,趕緊又說好話,「我沒這個意思。」
「反正紀斯雲這對我是拆定了。」襄齡冷然地哼了一聲。「今天晚上的酒會我必到!」
「你你你……」薇弋最吃虧的就是每當一氣過頭,就什麼話都說不好,只能任對方洋洋得意。
「別你了。」佳璋把電話往桌邊移。「她掛電話了。」
「太差勁了!」薇弋這才終於氣嘟嘟地嚷出聲。「她有毛病啊?怎麼可以這樣!」
「襄齡的個性本來就怪怪的。」佳璋道。「否則怎麼會去當職業第三者。」
「不行!」薇弋愈想愈不對,愈想愈不甘心,她怎能任由襄齡撒野啊?!「我要去跟斯雲講,把文襄齡的真實身份給抖出來!」
「你別激動吧。」佳璋看著一臉脹紅了的薇弋,理性地提醒她。「紀斯雲一向對我們公司和職業情人很感冒,這下又牽扯出一個搞錯的職業第三者,難保他不把帳又算在公司頭上,你要他又勾起回憶,想起你當初也是個搞錯對象的職業情人?」
佳璋的話倒也不無道理,這點的確得考慮。但,難道就任襄齡這麼囂張?
「怎麼會這樣……」薇弋哭喪著一張臉。
佳璋也只能給她一個最實在的建議:「看來今天晚上的酒會,你是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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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下午四點才決定要去參加晚上的酒會,薇弋絲毫沒準備,只得匆匆拖了佳璋蹺幾個小時的班陪她去打點。
兩人來到百貨公司的名牌街,逛來逛去,挑了件淡黃綠色的長洋裝,粉嫩的色系十分柔和,細肩帶、上下兩件式,還附上一條同色同質料的長方絲巾,可當披肩,亦可圍在頸上當圍巾,更添浪漫。只不過價格不是普通的貴,用佳璋的貴賓卡打了折還要一萬出頭,但今晚是非常時刻,薇弋也只得咬咬牙,認了,
從百貨公司出來,已經沒有時間上髮廊整治髮型了,薇弋只得回公司把頭髮盤上去,再細細畫了妝,倒也古典優雅。打扮完給佳璋審核,佳璋正色地頻頻點頭。
「放心,這樣絕對沒問題,美得嚇死人。」
薇弋是不知道會不會嚇死人,她只想嚇死襄齡就好。七點鐘,斯雲上公司來接她,當她小心翼翼拎著長裙出現在他面前,他那驚艷的眼神,才終於讓薇弋相信自己是夠看的了。
他目不轉睛的眼光,耐人尋味地打量了她好久,終於笑道:「你是想迷死會場上的所有男人,讓他們都來跟我搶你?」
「你放心,我才不會理他們。」薇弋篤定地說。「我今天跟定你了,絕對不會離開你五步。」
她當然得亦步亦趨看好斯雲才行,一點點機會都不能留給襄齡!
果然,薇弋猜測得沒錯。一進會場,襄齡大老遠就迎了上來,像是老早就等著他們似的。她熱情地給了斯雲一個笑容,那含情的眼光像看見一個仰慕已久的偶像般。當然,禮貌上兩個女人也打聲招呼,不過招呼的同時,也都暗暗地評估對方的作戰裝備。
薇弋看見襄齡的「戰袍」是一件黑色無肩的緊身禮服,她那不知是E還是D罩杯的胸部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在外面,讓人十分懷疑那衣服是靠什麼撐住,怎麼還沒掉下來?或者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會很想直接動手去把那衣服拉下來算了。
精心打扮的粉妝、髮型自然是不用提了,她手上、耳上、頸上貴重的白金鑽飾,在燈光底下閃爍耀眼,益發顯出她的華貴動人。薇弋懷疑她是不是把最名貴的家當全都用上了?
「你來晚了呢。」襄齡帶笑走向斯雲,薇弋發現襄齡在對斯雲說話時,連口氣都嬌軟許多。「來,我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
她輕挽著斯雲的手,簡直當薇弋是隱形人,直接就帶著斯雲走向一群賓客。薇弋雖然恨在心裡、怨在眼裡,卻也不認輸,他們到哪她就跟到哪,站在旁邊當花瓶光聽斯雲和襄齡跟賓客聊天,自己一句話插不進去都無所謂。
忍耐、忍耐!她告訴自己,就撐過這晚上。
「我注意到你的手上沒有飲料。」突然,一名男士出現在薇弋身邊,含笑遞給她一杯香檳。
「喔,謝謝。」薇弋只好接過,立刻又轉移視線去注意斯雲和襄齡。
「你也是藝術從業者嗎?」
剛才那男人又開口了,薇弋只好回頭:「什麼?喔,我不是。」
「沒關係,這裡也沒規定一定要同業才能來。」他笑道,靠近薇弋說。「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也不是做這行的。」
「呵呵。」薇弋給面子地乾笑兩聲,看見襄齡拉了拉斯雲的袖子要走,去哪?
薇弋警覺地想跟去,只不過那男人又絆住她。「你吃過東西了嗎?要不要我幫你拿點什麼?」
「沒關係,不急,我等等再去拿。」薇弋急急給了他一個回應,立刻又回身去看斯雲,當下青天霹靂!斯雲果然又被襄齡拖走了,而且事發突然,她竟在人群中還尋不著他!
薇弋本能就想去找斯雲,沒想到卻又冒出另一個男人,笑瞇瞇地捧著一盤食物到她面前,責備剛才那個男人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問要不要你幫她拿?人家小姐會不好意思的嘛,有誠意就應該像這樣,直接把最特別的點心端上來。」
「嗯,謝謝。」薇弋不好意思拒絕人家的好意,只得用叉子叉了一小塊點心慢慢嚼著,卻食之無味,她心裡只擔心斯雲被拐跑了。
「怎樣?這裡的熏蛙魚不錯吧?」後來的那個男人B,邀功似的道。
「喔,不錯。」薇弋勉強笑笑。
「小姐好像不太愛說話?」之前的男人A找話說。
說什麼呢?薇弋笑得很僵,同時脖子也很僵,因為她不時伸長脖子在找斯雲,人在哪兒啊?
「你們兩個這麼纏著人家,當然把人家嚇到不曉得要說什麼。」憑空居然又冒出一個男人C!一身名牌西裝筆挺,比剛才那兩個更紳士派頭,還向薇弋微微一彎腰。「您好,容我自我介紹,我叫Mike。」
他以為他在拍電影嗎?薇弋忍住笑,道:「我是佟薇弋。」
「好特別的名字。」男人B一臉誇張地讚歎。
「佟小姐。」男人A似乎感覺機會快被搶走,連忙提議:「我們別一直站在這裡,去那邊沙發坐坐吧。」
「不好,要坐當然是花園。」男人B又趕緊轉移薇弋的注意力。「燈光美、氣氛佳。」
「花園有蚊子!」男人C皺起眉頭,面對薇弋卻又立刻擺出溫和的笑容,微微扶著她的手肘道:「依我看,不如我陪你欣賞展覽品吧?」
「不好──」男人A整個站在薇弋面前,截斷其他人的機會,B看情勢不對,也速速來搶位置,C握著薇弋的手腕,更是不放,薇弋只感覺自己快被分屍了,這三個男人煩不煩哪!
「好啦!你們!」薇弋陡地一聲喝,把爭奪的三個男人都給喝止了動作。她喘口氣,認真而明確地直接道:「謝謝你們對我這麼慇勤,可是我有男朋友了,實在無福消受各位的好意。」
「咦?」男人C發出了一聲微微的驚奇。
薇弋耳尖,聽見了。
「你咦什麼?」
既然薇弋問起,C就索性問:「奇怪,你不是有『單獨恐懼症』嗎?只要單獨一個人,尤其身邊沒有異性,就會很難過,一定要很多男人圍著你,你才會自在?」
「誰這麼造謠?!」薇弋當不顧不得什麼典稚氣質,氣嚷了起來。
「襄齡。」A直言。「她在酒會之前就幾乎跟所有男人都說過了,我們是看你真的很漂亮,所以才過來的……」
死女人!死女人……薇弋幾乎就要氣到吐血!這惡毒的女人,居然撒這種謊來中傷她,只為了把斯雲從她身邊帶走,真是低級!
「她才有非花癡恐懼症,一天不做花癡,她就會死!」她狠狠地撇下一句,推開那三個男人,氣虎虎地找斯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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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開一堆又一堆的人群,薇弋終於在靠牆的展覽區中找到斯雲。謝天謝地,那個該死的襄齡不在他身邊。
「迷途知返了?」斯雲卻用揶揄的玩笑口吻對她說話。「我還以為你樂不思蜀呢。」
薇弋當下明白,她剛才被那三個男人糾纏的那一幕斯雲都看在眼裡,而且或許有些吃醋或不是滋味了。薇弋雖然因斯雲如此重視她而有些輕飄飄的,卻也不忘氣哪嘟地解釋:
「誰喜歡被那群男人圍攻啊!還不都是文襄齡!想辦法把我支開,她就可以跟你在一起。」
「別氣了,有男人追你不好嗎?這表示我女朋友太優秀了,我很驕傲呢。」他笑道,並非刻意講給薇弋聽,而是他內心真的這麼想。
那一絲絲的嫉妒是人之常情,在所難免,但他並不會因此而在意。
「走吧。」他輕輕攬著薇弋的腰。「去吃點東西。」
薇弋倩然一笑,親膩地挽著他的手臂,走向放滿食物的長桌。
會場上琳琅滿目的美食是委託某家大飯店負責的外燴。薇弋拿著盤子,剛放上一匙蛙魚子,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嗨。」
天!陰魂不散哪!薇弋抬起頭,果然看見襄齡站在他們對面,隔著擺滿食物的長桌。薇弋忍不住狠狠瞪她兩眼,以洩剛才的怨怒,心裡卻也嘀咕,不曉得襄齡這次又要搞什麼花樣。
果然,不出一分鐘,她又開始進攻了。
站在一大盤切好的雞肉前,她正選擇其中一塊,然而廚師的刀似乎不太利,雞肉雖然切斷了,皮卻還連著,她夾子一夾就是好幾塊,理所當然地軟聲向斯雲求救:「可不可以幫我一下?」
這類小事斯雲沒有不幫的理。他繞到對面去,取另外一個夾子,幫她夾斷雞肉。然而原本再簡單不過的事,襄齡卻絕對有辦法把它複雜化,先是兩個人的夾子糾纏在一起,然後雞肉又掉了,斯雲連忙替她夾雞肉,襄齡的盤子卻又撞上他的夾子……
只聽見襄齡笑得咯咯咯,身子黏在斯雲旁邊,一顆頭都快靠到他胸膛上去了。薇弋手中夾著墨魚面,眼光卻一秒也沒離開過斯雲,只顧著又氣又忿,忽然警覺時,才發現自己無意間竟夾了一盤子的墨魚面!桌上的那一大盆子,已經被她夾了三分之一,她又懊惱又不好意思,只怕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這麼貪吃呢!
更糟的還在後頭,她身旁的一位女士小小聲地對薇弋開口了:「小姐,你的臉上……」
「什麼?」薇弋愕然。
「這裡,黑黑的一道。」女士比劃著自己的顴骨部位,好心的建議。「你去洗手間看看吧。」
薇弋一驚,擔心自己出醜,慌忙道了謝,顧不得斯雲和襄齡,立刻放下盤子衝進女化妝室,對著鏡子一看,果然臉頰上一道墨魚汁──
大概是剛才心不在焉地取面,面汁沾上手都不曉得,還往臉頰上碰。
真慘!薇弋又羞又沮喪,只得拿紙巾沾水把黑漬擦掉,只不過這一擦連妝也掉了,薇弋懊喪地索性把妝洗了,重新上一次妝。
然而縱使薇弋現正做著修理門面的重要工作,她還是不專心。她的心思飄到了外面,繫在斯雲身上,止不住擔心在她消失的這段時間裡,又給了襄齡多少機會?
「哎呀!」薇弋慘叫一聲,果然心不在焉會有悲慘下場,她的口紅塗到一半,居然斷了!而斷的那一截經過了她的上衣,劃下了一道紅線,還調皮地在水槽裡滾了一滾,將水槽染上了幾點紅赭。
真夠糟的了!薇弋當然顧不得水槽,只擔心被劃了紅線的上衣。她試著拿面紙擦擦,深紅的色澤是被沾了點起來,但不擦還好,一擦之下,那紅線竟被擴展成淡紅色的一片!
薇弋簡直傻眼!一不做二不休,看女化妝室沒人,她索性脫下上衣,就著水龍頭搓洗。可那口紅怎就那麼耐命,衣服都濕了,還是有淡淡的印子在!
薇弋這下真是要抓狂了!正退一步想就這樣矇混過去,烘乾重新穿上就算了,可沒想到牆上的烘手機竟是故障的!
她呆滯地拿著半濕的上衣,傻傻地望著壞掉的烘手機,哭笑不得。
怎麼辦?
薇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她知道她非得走出洗手間不可。她只得穿上半濕的上衣。好在她還有一條披肩,可以讓她緊扣在胸前,遮住那半濕的紅印子。
她慘慘地走出洗手間,垂頭喪氣。這次她一回到會場沒多久,就立刻看見了斯雲,只不過他的身邊還是跟著討厭的襄齡。薇弋實在很想問老天為什麼對她這麼狠?落井下石。
「我一直在找你,你去哪了?」斯雲關心的口氣裡有著一絲絲輕責。
「是啊。」襄齡假假地道。「『我們』一直在找你。」
「我去洗手間。」薇弋也不想解釋,隨口吐了句。
不過就算她不解釋,也逃不過斯雲的利眼,他看到薇弋緊抓披肩。「怎麼了?你冷?」
冷個頭。空調調得舒舒服服二十五度,這個藉口肯定說不通,薇弋只好把披肩稍稍往外頭掀了掀,讓斯雲看裡頭濕皺的上衣。
「怎麼搞的?」斯雲很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
「口紅不小心劃到了。」薇弋面無表情地道。「我洗不掉,洗手間裡的烘手機又壞了……」
「口紅沾到衣服不能這樣洗的,你不知道?」襄齡朗朗的笑聲又出現了。
「誰一天到晚拿口紅往衣服上劃?!」薇弋沒好氣地衝她。
「看來這回沒辦法再臨時去買一件了。」斯雲一語雙關地說,明眸眼底隱藏的閃爍笑意,提醒薇弋他們初見面的那一回。那次,薇弋被水潑濕了裙子,一段只需要二十分鐘的路走了兩個小時,也從那天起,他們走進了彼此的愛情漩渦。
她看著他,兩人的眼光在空中相遇,無需言語,都明白看見對方的晶瑩眼瞳裡,映著與自己一模一樣心思的笑意和甜蜜。
薇弋想起當初斯雲是如何為了她出人意料的心思而驚訝、激賞。這一刻,她忽然有了信心,她一定可以扭轉眼前這惡劣的情勢。
「我再去洗手間想想辦法。」她撇下兩人,顧不得襄齡仍虎視眈眈地據在斯雲身邊,她只知道她不能一直緊抓著這披肩,一副有被強暴恐懼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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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到化妝室,薇弋的思慮清晰了些。對著鏡子仔細研究她的上衣,但結論是真的無可救藥。不過,慢著──她還有一條同色的長方絲巾。
算了,就拼吧。薇弋咬咬牙,索性把上衣、內衣都脫了,長絲巾對折,找出皮包裡的髮帶串上繫在頸脖,絲巾在腰部交叉,綁緊。
包裹似的穿法,有點像肚兜,裸露著玉嫩白皙的臂膀和一大片背部,薇弋對鏡審視了一番。嗯,胸部沒了魔術胸罩不夠大,雖然不是十全十美,也還像樣。
她伸手拔下髮夾,索性放下盤起的頭髮,一頭長直髮垂瀉而下,倒也浪漫。她深吸一口氣,走出化妝室了。
這回,斯雲貼心地站在化妝室外面等她,而且身旁沒有跟班。他看見薇弋,倏地眸子一亮,讚賞似的輕歎一聲,笑意慢慢爬上他那線條完美的唇角。
若說薇弋之前的裝扮是氣質優雅,那現在的她就是性感柔媚。利用小小一條絲巾的大膽穿著,卻完全令人讚歎。
他認真看住她。「你又再度讓我驚訝了。」
「好不好看?」薇弋並非有絕對的信心。
「好極了。不過我還真想拿件衣服把你的背遮住……」他靠近她的耳畔,俏哨說:「這種打扮留給我看就行了,不用在這裡便宜其他男人。」
薇弋亮出一個笑靨,保證:「別不平衡,下次我穿更少一點,只給你看。」
「那還不如不要穿。」他說,眼睛毫不掩飾地緊鎖住她,灼灼的,帶著某種額外的意思。
她嚥了嚥口水,潤潤唇,眼光不好意思地東飄西飄,臉紅了。
他笑了,因為她的純真、她的羞赧、她的不做作。他輕摟她的腰,陪她去填那尚未填飽的肚子,去欣賞那些展覽品。薇弋幾乎是不能再滿意了,因為身邊有斯雲呵護著,而那可惡的襄齡又沒出現。
這美妙的情況一直維持到薇弋的期限將至。她注意到了時間,有點歉疚地對斯雲開口:「我們可不可以先走?十一點多了,我怕我回家來不及。」
「嗯……好吧。」
斯雲並沒如往常一般爽快答應,有些猶豫,薇弋立刻發現了這點。
「怎麼了?」
「沒事。」斯雲朝她笑笑,沒有多加解釋。薇弋正想問,那恐怖的襄齡卻在這一刻蹦了出來。
「原來你在這裡。」襄齡一來就拉著斯雲,很急似的。「籐原先生現在有空了,我帶你去見他吧。」
斯雲的腳步沒隨著襄齡移動,他停留在薇弋身邊,臉上顯出了為難。
「怎麼了?」襄齡十分不明白。「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要見籐原先生的啊,他對你家的陶製品很有興趣呢,還不快一點?」
薇弋這下終於懂了,原來斯雲的踟躕,是因為還沒達到談生意的目的,但她這個灰姑娘又已經到了該回家的時間,非走不可。
這會兒換成薇弋猶豫了。把斯雲留給襄齡她肯定不放心,但她又不想做個任性不體貼的女人。反覆思慮,她終於想通,還是斯雲的工作重要。
「沒關係,你去談生意吧,我自己坐計程車回去。」
「別鬧了。」斯雲皺眉。「你穿這樣我怎麼放心?」
「我會小心的。」薇弋保證。
斯雲當然也面臨兩難的局面,但薇弋這麼能體諒他,他也只得下決定。
「這樣吧。」他把車鑰匙遞給薇弋。「車子你開回家,我坐計程車。」
「哎,這麼甜蜜,真教人嫉妒呢。你別擔心,明天男朋友就還你啦。」襄齡半真半假地說著,用一種勝利的眼光看著薇弋。
薇弋狠狠地回她一記毒眼,似乎想提醒她別亂來,但襄齡一點也不介意薇弋用什麼眼光毒她,她半挽著斯雲的手,把斯雲帶走了。
氣死人了……
不過現在薇弋就算再生氣、再擔心也沒有用,因為眼前當務之急是她得先趕回家。她懊惱地跺了跺腳,拎著斯雲的鑰匙,衝下停車場開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