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狼!」
「女鬼!」
露天混湯池裡,只見兩個狼狽的男女,各自拉著濕答答的浴袍跟毛巾,憤怒地以英文跟日文互相叫囂。
她她她……怎麼這麼衰?
已經失戀又外加工作不順,連泡個溫泉都會遇到大色狼!
她活了二十幾個年頭,如今也快邁向三十大關,但為了陳正富,她可是守身如玉呢!現在被這個色狼從頭到腳看光光,她要跟誰討這個公道?
「你怎麼可以闖入女湯?」袁滿意用十分流利的英文憤怒地說道,小手緊緊握著自己的衣裳。
「小姐,這裡有寫是『女湯』嗎?」聽到對方用英文說,泰尚煌沒好氣地改用英文應答。
他才該抱怨吧!
什麼跟什麼啊!明明服務員有說明露天是混湯,他已經故意挑這麼晚的時間來泡,偏偏還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女鬼」給熊熊嚇到,他的收驚費要找誰拿?
「這明明是女生專用的!」喲∼∼這個大色狼被她抓包,還敢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好!要說理是吧?她正需要好好發洩一下情緒!
只見袁滿意小臉紅通通,氣憤跟害羞摻雜各半,小手一指,指著站在門旁滿臉驚訝的三個女人,「你看!這三個是女人還是男人?」
「她們是我公司請來的導遊小姐。」
「導遊?哈!你是路癡還是白癡?需要有三個導遊小姐?」切∼∼這種謊話他也編得出來!袁滿意差點沒因為這麼白癡的理由而吐血。
「我是說真的,而且搞不清楚狀況還裝神弄鬼的人是你吧?I泰尚煌冷冷地斜眼瞄過,這個女鬼,不,這個女人,看來似乎真的跟他卯上了。
「什……什麼裝神弄鬼?」哼!他的意思是說她長得像鬼嗎?未免太失禮了吧!袁滿意氣得七竅生煙,雙手叉腰,一副隨時準備跟他耗到底的模樣。
「真是對不起,這一切都是誤會一場。」
只見急忙趕來的服務人員也傻了眼,眼前的景象實在太詭異,三個全裸的女郎,外加浴池中匆匆穿上浴衣的男女,可不管怎樣,先鞠躬道歉再說。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雖然兩個人互看對方怎樣都不順眼,不過當服務人員出現時,兩個人倒是頗有志一同地喊了這樣一句話。
「小姐你來得正好!請問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惡!居然說她是女鬼,她要是不把這個男人扭送法辦,她就不叫袁滿意!
「呃……這位小姐……」只見服務員臉上的微笑好僵硬,用英文生硬地說道:「我剛剛……就是要跟您說明規則……我們室內溫泉有分男湯和女湯,露天溫泉則是混湯……」
這……
這個意思是說……錯在自己一開始沒有搞清楚狀況嗎?
袁滿意的表情有點僵硬,原本一直指著對面色狼的小手慢慢放下,不曉得是該維持強烈的火力將錯就錯到底,還是該馬上說聲對不起?
真是糗大了!
只見服務人員立刻轉身跟泰尚煌以日文道歉,「泰桑,真是抱歉,害您受到這樣的打擾,都怪我們沒有仔細解說……」
「算了,反正不懂月文又糊里糊塗的觀光客很多,我不想跟她這種人計較。」
他給了袁滿意一個白眼,彷彿在說「我懶得跟你計較」,還用她聽不懂的日文說道:「我要回房休息了,麻煩你請這幾位小姐都出去,我今天只想要好好休息。」
泰尚煌才剛剛站起來,高姚又勻稱的身材立刻引起站在岸邊的三個女人抽氣驚歎。唉!憑他的條件,要女人,何必要別人仲介?只是他現在真的對女人倒盡胃口!
眼前的男人嘰哩呱啦地說了一串日文,雖然聽不懂,可是袁滿意還是覺得很刺耳。
只見他慢慢走了出去,留下極度不甘心的袁滿意在池中,草草結束了這場鬧劇。
袁滿意,最近真的對生活很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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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昨天這樣的折騰,似乎讓袁滿意稍稍忘了被拋棄的痛楚,又或者溫泉真的有療效,讓她許久不曾放鬆的身體睡了一個好覺,直到中午才起床吃飯。
「呼嚕呼嚕呼嚕∼∼」
白煙裊裊,放在桌子正中央的一人份小火鍋中,被燙得火紅的毛蟹,在味噌湯裡冒著「吃我、吃我」的訊號。
「吱吱吱吱∼∼」
左邊不時傳出陣陣小噪音,一隻紅通通的龍蝦擺在一小方鐵板上,氣勢驚人,上面整齊雪白的龍蝦肉灑上了蔥花醬汁,在鐵板上發出誘人的電波。
「叩、叩叩……」
長長的筷子輕輕地敲擊著潔白的小碟,裡面黑亮的醬油配著一小撮綠色的哇沙米,經過攪拌之後成了黃褐色的沾醬。
袁滿意以左手托腮、右手舉筷攪拌沾醬,美眸中映著右邊的藍色盤子上拼成花朵圖案的粉嫩嫩鮭魚生魚片,可是卻沒有大快朵頤的慾望。
她本來以為,來到天寒地凍的北海道,就可以遠離心裡那些創痛和傷害,不過她似乎估計錯誤了。
一旦上床睡覺,陳正富的影子就會往自己的夢境裡飄來。
過往那些情情愛愛,你儂我儂的畫面,好甜蜜也好諷刺,在她的腦海中飄搖不去。袁滿意的心就像是一塊嫩肉,記憶則像是磨好的利刀,一次又一次地割得她心疼、心傷,血流不已。
採用歐美風格設計的旅館餐廳裡,除了裝潢全部採用大而厚實的原木營造出北方曠野的氣氛外,正中央燃起了大火爐,暖了散佈在四周用餐的客人,其實非假日期間,來北海道的觀光客少了許多,現下用餐的人們雖然人數不多,可他們的目光卻都集中在餐廳的某個角落上。
「不好意思,這是斜對面那桌先生請您喝的清酒。」
只見溫柔婉約的女服務生以親切的笑容,緩緩送上一隻還在冒煙的上褐色暖酒瓶,袁滿意視線一抬,立刻看到斜對桌有個滿臉落腮鬍的壯漢抬起了一模一樣的酒杯跟酒瓶,用著色迷迷的紅臉對她微笑。
沒錯!
視線就是集中在袁滿意的身上!
「請送回去。」袁滿意用著極為冷靜的語調以英文回答。
「啊?」女服務生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這位先生請您……」
袁滿意努力裝出來的平靜無波面具,似乎在那一瞬間崩裂開來,只見她握筷的手一個擰緊,競將竹筷硬生生地折斷,這個舉動讓在場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氣。
「我說了把清酒送回去!」
只見袁滿意用力大吼,一瞬間理智斷線,辟哩啪啦地說了一堆只有自己聽得懂的中文,「我只有點一盤生魚片,偏偏送上來的是別人請的火鍋、鐵板龍蝦、清酒,你們這些色男人,到底想要幹嘛?I
她從椅子上站起:心裡熊熊燃燒著的大火就連北海道的大雪也澆不熄,憤而離席。
討厭!
討厭!
討厭、討厭、討厭!
袁滿意抓起雪衣,穿上後就往大廳奔去,經過大廳的一面巴洛克式的華麗落地鏡時,她正眼看著鏡中的自己。
只見她捨棄了平時一成不變的包包頭,解放開來的黑髮又直又長地披垂在鵝黃色的雪衣上,沒有老氣的深色套裝束縛,一條顏色粉嫩的圍巾暖暖繫在脖子上,小小的臉蛋沒了黑框眼鏡遮掩,柔美的五官在烏黑的長髮襯托下,流露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我見猶憐氣質。
你越來越像個男人!
陳正富在信上提到的話語,深深刺痛著袁滿意的心。
還有昨晚那個可惡的男人居然敢暗喻她是女鬼!
她不像個女人?
陳正富那混蛋也不想想看,為了要成為能配得上他顯赫家世的女人,她花了多少的時間和心血?為了要在一群豺狼虎豹般的男人你爭我奪之中脫穎而出,她要耗費多少腦力和體力?
為了不讓人家說美女是花瓶,為了證明她為陳正富守身如玉,她把自己打扮得中古、老土,結果呢?
結果卻造成了這樣的下場!
她的心很難過,可是卻哭不出來。
她原本滿心期望的經理寶座被空降部隊給奪走,她相戀多年的男友也突然拋棄了她,袁滿意突然不曉得該先為哪一樁意外哭泣才奸。
又或者,她在這個商場裡面已經武裝自己太久,每次受了委屈總是催眠自己別哭,不值得為了那些卑劣的手段而哭,久而久之,在真的該好好痛哭失聲的時候,她卻哭不出來了。
深吸了口北國的冷空氣,轉了轉念頭,眼簾映入三三兩兩來這兒滑雪的遊客。
去滑雪吧!
下定決心之後,袁滿意立刻往滑雪用具出租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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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滑反在白茫茫的一片厚雪上一個甩尾,刮出了不少雪花紛飛。
一身黑色勁裝的泰尚煌,從遙遠的那一端厚雪上滑了下來,帥氣而快速的模樣,讓日本女孩頻頻注目。
滑了幾圈,他決定暫時休息。他將護目鏡拿了下來,帥氣俊美的臉龐立刻引來了周圍女遊客的抽氣歎息。
「請問……」
只是當他才剛剛打定了這樣的主意時,周圍突然傳來了很有禮貌而嬌滴滴的日語,泰尚煌一回頭,看到的是兩三個漾著蘋果紅的日本女孩大膽問候,「你滑得真好,可以教我們滑雪嗎?」
怎麼這麼煩?
泰尚煌從剛剛一路溜來,像這樣的問法已經不下十次!
現在的日本女孩都這麼開放嗎?
以前他學日語,只因舒芙愛看日劇,後來自己也有些天分,學語言不費力,不過他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那樣討厭自己聽得懂日語的。
他想要好好的靜一靜,沒想到這兒的女人見了他彷彿螞蟻見了蜜,全都一擁而上,團團包圍著他!
「抱歉,我不懂日文,不曉得你說什麼。」他回以流利英文,丟下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瞼之後就走人。
他有點恨自己把商場上的態度也帶到私生活中,連跟這些螞蟻們說話都是如此技巧性地婉轉拒絕,平常生意往來慣了,他習慣圓融客套回應,商場上總沒有永久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只是現在的池,實在需要更多的安靜……
他沒有想到,自己來到這冰天雪地的地方仍然沒辦法冷靜,過往的那些記憶還是困住他,總是讓他在夜深入靜的時候傷心地反芻回憶……
不!他一定要忘記!不能讓自己就這麼消沉下去!他給自己一個期限,這段度假期間,要徹徹底底的清除那些不愉快,到台灣後,將又是一個全新的自己!
算了,坐纜車到另外一端滑雪吧!他記得飯店小姐說過,那兒沒什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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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沒什麼人。
袁滿意站在纜車前方,手裡拿著比她高的滑雪用具,在長年無雪的台灣生活慣了,這些用具對她來說實在有些笨重。
滑雪工具出租店的老闆好心地告訴她像她這種滑雪初學者,最好找空曠一點的地方練習,還比手晝腳地告訴她哪邊比較好,而她也從善如流地來到了這裡,準備大滑特滑。
突然有幾個白點飄進袁滿意的視線,又下雪了?
觀景纜車一台一台地過去了,前面排隊上山的隊伍並不長,很快就輪到了她:
車廂門「嘶」一聲地打了開來,下一秒,她便已經坐了進去。
「等一下!我也要坐!I
就在門快要關上時,突然有一個身影硬是趕在關門前闖了進來,力道有些過猛,震得整個車廂微微晃動。
這……這個男人怎麼這麼粗魯?
袁滿意皺了眉,誰知那個男人一抬起頭,兩個人一對眼……
「色狼!」
「女鬼!」
兩個人不由自主脫口而出的不是日文、英文,而是彼此都熟悉的中文!
「你會講中文?」
「你會講中文?」
只見兩個人大吃一驚,異口同聲地說出了同樣的話語。
「切!會說中文還裝什麼日本人?」袁滿意最不屑這種人了。
「看到女鬼誰還會想到什麼中文?」他冷冷回答,臉上充滿不屑。唉!真是流年不利,居然大白天又見鬼了!
「你是哪裡人?」可惡,有好幾個國家跟地方的人都會說中文,希望這個女人不要跟自己是同跑,不然真是嘔死了。
「沒必要跟大色狼自我介紹。」
切∼∼想釣她?門兒都沒有!只見她立刻鼻孔哼氣,雙手在胸前交叉,眼睛則瞧著窗外的飄雪,擺明了就是對他不屑一顧,外面的白雪都比他好看,只不過……看來窗外的風雪似乎有猛烈加大的徵兆。
自從她恢復原來的美貌妝扮後,這種想要釣她的男人她見多了,可她現在卻對異性的追求退避三舍!
「也對,要是認識了個大陸妹,我豈不是自貶身價?要是『人家』黏了上來,更是個大麻煩!」他冷冷嗤笑,對她的挑釁猛烈反擊回去。
這麼小的一個纜車車廂內,兩個人卻像是怕惹上傳染病一樣,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你——」
哇哩咧∼∼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袁滿意本來想要大聲駁斥,可就在這個時候,車廂突然天搖地動了起來……
「啊∼∼」
只見小小的車廂內,突如其來地失去了平衡,兩人原本刻意營造出的疏遠距離瞬間消失,隨即重重地跌撞在一起!
纜車的輸送線,不曉得是怎麼回事,突然斷了一邊,整個車廂因為失去了平衡而傾斜地吊掛著!
「啊∼∼」袁滿意因為重力加速度而被甩撞上另一邊的泰尚煌,她扯著喉嚨直叫,原本的氣勢頓時煙消雲散;一張小臉緊張得瞬間剛白。
「別再叫了!女人!」泰尚煌的耳膜快要被袁滿意的聲音給震破,原本修養算是不錯的他,忍不住以更高分貝的聲音吼了回去。
「嗚……」
被泰尚煌這麼一吼,袁滿意立刻嚇得住了嘴,然而小手仍死命抓著泰尚煌的雪衣,害怕得連手指關節都泛白了。
這女人真是教他哭笑不得!
剛剛還裝得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怕,既刁鑽又愛找麻煩,結果碰上這種突發狀況,卻只會抓著他不放?
鼻中竄入袁滿意髮際柔柔淡淡的馨香,再看到她一改剛剛刁蠻的模樣,嬌小的身子靠著自己,不停發抖,泰尚煌突然生出一股想要保護她的念頭。
不,這一定是錯覺!理智不斷地告訴他,他一定是把舒芙的形象跟她重疊了,才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
「你有沒有帶手機?」他趕快轉移話題,也轉移自己的思緒。
「我……沒有耶!」為了要躲避台灣公務或者私人的電話,袁滿意把手機關機,留在飯店裡。
「我也沒有。」泰尚煌歎了一口氣,唉!自己為了要躲開「大業公司」的熱情招待,也索性把手機放在飯店。
「啊!那裡有對講機。」袁滿意大眼一轉,看見傾斜一邊的纜車車廂斜對角上,有一具小小的對講機。
「你試著用你的滑雪杖去壓,快點跟纜車站聯絡。」泰尚煌提出了一個建議,「你比我輕,適合移動,我拉住你,你動。」
「好……好!」
只見袁滿意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旁的滑雪杖,兩個人的重量加上纜車車廂,全依靠著上頭唯一一條搖搖欲墜的纜線……
原本在車廂兩邊的窗子,現在已經變成了「天窗」跟「地窗」,他們得仰著頭,才看得到車窗外狂飄雪的天空,還有低下頭,就可看見兩個人踩在另一扇車門上,地窗外則是一片白茫茫不可測知的高度。
長長的滑雪杖發著抖,慢慢地、慢慢地往對講機的方向前進……
袁滿意眼泰尚煌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深怕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會讓原本脆弱的纜繩無法承受……
「嗶——」
當滑雪杖的那一端輕輕地敲擊到按鈕的時候,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只是他們沒有多少時間高興,因為在下一秒,又開始了天搖地動,僅剩的那一根纜繩,也、斷、掉、了……
「小心!」
袁滿意還來不及像剛剛那樣尖叫,就被這第二次的墜落感給嚇呆了,倒是泰尚煌還大叫了一聲,一把將她抱住,用自己的身體緊緊裹住了纖細的她……
「咻∼∼砰!」
雪地裡,遠遠的聽到了一聲重物墜落的聲音。
然後漫天的雪花,開始急促地落了起來,逐漸掩埋了他們兩人所在的車廂……
時間慢慢地過去,不曉得過了多久,開始有了人聲吵鬧。
「快點拿擔架來!」
「這兩個人可能骨折跟失溫很嚴重,快點拿保溫的東西過來!」
好吵!
袁滿意的耳畔傳來了好多她聽不懂的話,她很想叫他們不要擾人清夢,但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很想動,可是她卻沒有力氣動。
眨了眨眼皮,卻發現眼睫毛上面全是白雪,一接觸到自己的體溫,就化成了水,一眨眼,便見一條水痕從眼角滑落。
「怦怦!怦怦!」
耳畔出現了一陣規律的跳動聲,她最喜歡這種聲音了。袁滿意還記得,以前念大學的時候,她最喜歡陳正富抱著自己,而她依偎在他身上,靜靜地聽著心跳,感受兩個人美好的共有時光……
好久沒有這樣了,正富……
袁滿意張開了唇,想要說話,卻只發出一陣虛弱的氣音。
朦朧的視線中,只能隱約看見漫天雪花紛飛。她努力地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卻看到了陳正富在眼前。
正富?
他不是抱著自己嗎?怎麼會突然站在自己眼前?
就在袁滿意感到困惑時,陳正富的身影卻越飄越遠,她想要去追,卻發現自己身上有著莫名其妙的劇烈疼痛……
那麼,抱著自己的,到底是誰呢?
袁滿意很想追究,可是眼皮卻好重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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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道持續下雪,入了夜之後,患者的傷勢十分沉重,新聞媒體的炒作卻是一片喧囂沸騰。
「噠噠噠……噠噠……」
醫院的長廊上,遠遠出現了一道匆忙的影子。
只見行色匆匆的郝詩齋拖著自己的行李箱,身上的雪衣從頭蓋到尾,帽子、手套一應俱全,連撕下行李上航空公司托運標籤的時間都沒有,一路馬不停蹄地從機場趕到醫院。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袁滿意做事總是膽大心細,這會兒怎麼會出這麼大的意外?
這次的旅行,袁滿意是瞞著家人出發的,她不想讓父母親擔心,也不想要聽到別人得知她慘遭事業,愛情雙重打擊之後對她的同情、安慰。所以知情的人只有郝詩齋一個,而她在公司第一時間接到從日本旅館打來的電話後,便立刻風塵僕僕地從台灣飛往日本,再轉機到大雪紛飛的北海道。
匆匆忙忙來到病房外,一打開門,只見袁滿意糝白著一張臉,安安穩穩地睡在靠左的病床上。
「滿……滿意!」
郝詩齋雙手的行李一拋,眼眶一紅,看到上司兼學姊、好友於一身的袁滿意這副慘樣,忍不住酸了鼻頭。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郝詩齋嘩啦嘩啦的哭紅了眼,嗚嗚咽咽,不忍之情溢於言表。「你這個笨蛋……幹嘛要這麼傻?世界上又不只有陳正富一個男人而已,憑你的條件,要再找更好的男人簡單得很!何必傻得自己去旅行還發生意外?你這個大笨蛋∼∼」
為什麼……老是有人在她想睡覺的時候擾她清夢?
袁滿意似乎聽到了耳邊傳來的哭喊,皺了皺柳眉。
「滿意……你千萬別死啊!你這麼好的上司要到哪裡找?萬一你真的死了,以後要是我遲到了,薪水一定會被扣,上班摸魚也不行了……嗚嗚嗚∼∼」
「滿意……」
袁滿意再度有了知覺時,許多雜亂的訊息在同一時間一起進入了感官之中,鼻子裡嗅到的是淡淡的消毒水味,左半邊的手臂傳來陣陣剌痛,讓她忍不住皺了眉頭,而耳膜,從清醒後就不斷受到噪音干擾……
「滿意∼∼」
當袁滿意終於張開眼時,看到的卻是郝詩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大特寫,不免覺得想笑。
好痛!從左肩傳來的痛楚硬生生地教她住了嘴。
郝詩齋看見她醒來後,顧不得臉上滿是鼻涕,眼淚,扯出了一個驚訝的笑臉,一面大喊著,「你醒來了?你醒來了!」
郝詩齋連忙按鈴,一面還不忘囑咐好友道:「你別動!我馬上叫護士小姐跟醫生過來!」
護士?醫生?
袁滿意原本朦朧的意識在疼痛之中漸漸清醒,眼前所見的,是一堆她叫不出名字的機器,還有自己包上厚厚石膏的左手,以及多處瘀青的傷腿……
她想起來了!
她想起自己從旅館出發,準備到附近的滑雪場去滑雪,結果遇上了纜車意外……
對了!那個可惡的色狼呢?
袁滿意依稀記得車廂墜落的那一瞬間,那個男人很快地將她擁入懷中護著,讓他自己先著地……
「詩齋,你有看到跟我一起獲救的人嗎?」袁滿意用完好的右手拉住了郝詩齋。
「一起獲救的人?」郝詩齋張大了眼睛,「我不清楚耶!旅館的人跟新聞上都說當時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的纜車也因為年久失修而斷掉了,所以有好幾名傷患和你一起送到這裡的小醫院……」
「是嗎……」
雖然她是很討厭他啦……但是……那個大色狼在那瞬間用身體保護她的舉動,讓她有些感激又有些過意不去,她只有傷到手,而那個當肉墊的色狼……
「你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嗎?也許我可以幫你問問醫院……」郝詩齋問道。
「我……」
對啊!
她從頭到尾不曉得那個人的名字叫什麼,每次見到他總是三言兩語就開始跟他唇槍舌劍……
「受傷的人還可以這麼吵,我看你應該沒什麼事了,」
突然間有個聲音插進了袁滿意跟郝詩齋之間,而那個聲音,卻引起了袁滿意的注意,莫非……莫非……
「詩齋,幫我把圍簾拉起來!」
「哦……好!」
當她把圍簾拉開的那一刻,袁滿意張大了眼睛,沒錯,她旁邊的病床上,果然是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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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尚煌跟那個聒噪的小女人隔著三十公分的距離,四眼相對,只見他的右手和右小腿都跟袁滿意的左手一樣打著石膏,傷勢比她嚴重許多。
「早知道你清醒時比睡著聒噪那麼多,剛剛我應該跟護士說再給你多打幾支麻醉針的。」
泰尚煌緩緩地說出這些氣死人不償命的話語。唉!冒失鬼就是冒失鬼,大難不死還本性不改,原本早她一個小時醒來的他,還想圖個清靜,不過這個心願很快就隨著郝詩齋跟袁滿意的聲音而破滅。
真是的,當時怎麼會把這個聒噪的冒失鬼跟自己最心愛的舒芙的影像重疊在一起?只是當他看到她慘白的臉孔,纖細發抖的肩膀時,他突然忍不住生出一種想要保護她的慾望……
錯覺,那果然是錯覺!
「你……你說的是什麼話?」
袁滿意原本還有一些些、一咪咪緊張這個救她的色狼的安危,但現在聽到他惡劣的嘲諷,立刻氣得把泰尚煌的搭救之情全部拋到九霄雲外。「詩齋,等一下要是醫生來了,我要求換病房!」
「哦……好!」
「很可惜,這個提議我早就說過了。」
泰尚煌用還能動的左手,拿起了旁邊床頭櫃上的報紙,一面冷冷地說:「不過因為這裡是小醫院,只能容納大概三十張床的病人,我們還是勉強擠進來的,護士說已經滿床了,沒辦法更換。」
「那……那我要轉院!」老天爺!她可不想跟這個嘴巴刻薄的男人共處一室這麼久!「詩齋,你馬上替我訂機票,我要轉診回台灣!」
「呃……滿意……」郝詩齋遲疑地插入了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之中,「我想可能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剛剛是搭最後一班飛機來到北海道的……」郝詩齋小手搔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北海道已經開始刮起大風雪,所以在我之後的班機全部停飛,機場也……」
天啊!地啊!諸天神佛是準備讓她陷入永不得超生的無間地獄嗎?
聽完了郝詩齋的話,袁滿意一張小臉全垮了下來。
她這二十幾個年頭來,總是過著經過精密計算的完美生活,愛情、事業原本都應該照著她的規畫進行,沒想到……沒想到……
「郝秘書,你跑這麼快幹什麼引竟然一個人跑去搭車,也不等我們一起!」
就在三個人陷入尷尬的僵局時,突然一陣腳步聲逼近,最後在門口冒出的,除了醫生、護士外,還有袁滿意熟悉的——「大業公司」的宋主任跟董事會執行秘書,兩個人正拿著行李,氣喘吁吁地靠在門邊。
「啊!對……對不起,我一想到滿意可能受傷不輕,就不自覺地加快腳步……」郝詩齋連忙道歉。
面對這兩位「大業公司」的同事,袁滿意心裡冒出了點點問號,雖說她已經是主任級的員工,不過她受傷,公司有可能千里迢迢派人來這裡慰問嗎?還來不及問話,醫生、護士已經衝上來替她診療、檢測,還丟了一支溫度計塞進她嘴裡。
「泰先生,我們是『大業公司』派來的。」
只見宋主任跟執行秘書一改原本驕傲的態度,露出了兩張諂媚的笑臉轉向一旁的泰尚煌,「您還奸嗎?我們本來要打電話給您看您還需不需要任何眼務,沒想到旅館的人卻告訴我們您受傷的事情……」
「哦!我沒事。剛剛醫生有跟我解釋,我的右手跟右腳骨折了,不過因為摔下來的時候積雪很厚,所以其他地方只是擦傷而已。」
泰尚煌嘴裡淡淡地應付著對方:心裡的疑惑卻逐漸上揚,這兩個人是「大業公司」派來的?不過隔壁床的兩個女人,似乎也認識他們……
「那真是太好了!」宋主任那張肥臉上堆滿著虔誠的笑意,「我們『大業公司』,還等著泰先生大力改革跟領導呢!」
「是啊!我們希望泰先生就任經理後,可以把在美國的那套行銷手法也推廣到我們台灣來!」執行秘書的大嘴笑得都快要裂到耳際了,一面摩擦著雙手,一副萬分熱誠的模樣。
「我們很欣賞泰先生的行事風格,您回到台灣以後,必定可以給我們帶來另外一番新氣象。」
執行秘書在心裡喘了一口大氣,幸好泰尚煌沒有大礙,公司可是花了好多工夫,開出超高薪重金禮聘,擊敗了許多勁敵,才請到這位「銷售金童」,要是泰尚煌出了任何差錯,他們可就虧大了!
「經理?」
袁滿意被執行秘書的話給嚇得吐出了溫度計,高八度的嗓音使得原本對話中的三個男人全回過頭來看她。
「呃——執行秘書……」袁滿意冒著冷汗,再度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說……他他他……他是我們以後的『經理』?」
「是啊!袁主任!」執行秘書拍了一下手,「哎呀!看來泰先生跟我們大業的員工確實很有緣,連受傷都會住在一起!」
「袁主任?」這下子換泰尚煌吃驚了,「你是說……這個女人是大業的員工?」
「是的,不如我現在替你們兩位介紹、介紹吧!」事不宜遲,執行秘書立刻說道:「這位就是我們即將上任的行銷部經理——泰尚煌先生,而這位袁滿意小姐也就是泰先生未來的直屬下屬!」
「……你的意思是說……她以後是我的下屬?」一想到這個「女鬼」可能是自己的下屬,他就感到一種令人不寒而僳的不祥預感籠罩全身,不免抱著僥倖心態再確認一次。
「是啊!」
只見執行秘書立刻轉頭對袁滿意說道:「對了滿意,剛剛我來的時候,醫生有說,你之所以會只有一隻手輕微骨折,是因為事發當時泰經理緊緊抱住你的緣故,所以在泰經理傷勢痊癒前,你可要多多幫忙他喲!」
「我……這……」我可不可以不要啊?袁滿意一時沒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正想要推辭,護士卻又再度用溫度計封住她的嘴巴打斷她的抗議。
「我想,袁小姐應該會很『盡責』的。」
只見躺在另一張床上的泰尚煌,緩緩露出了一種詭異的微笑,看得袁滿意膽戰心驚……
袁滿意跟泰尚煌,他們過去的生活裡就只有努力向上,贏得成果的觀念,從來不曾經歷過這麼意外的人生。
而現在,他們卻一起經歷了失戀、意外,還有即將來到的共事……